时间转眼就到了五月,林家大伯父一家开始准备回京城,那林父也不知怎的,竟同意让槿夕和林然随他们一同去,说是联络感情,其实也差不多吧。
“信儿,东西都准备好了吗?”槿夕写完一张纸后抬头看着信儿道。
“小姐,昨天就把离先生的行李打点好了,今天荣儿也把你到那里要用的也备好了。”信儿闻言停下手里的剥莲子的举动,她笑着看着越来越清丽的槿夕道。
槿夕闻言走到桌前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润了润喉,然后习惯性地望向外面,见没人来,她眼神里微微透着失落,她于是微微一笑道“第一次离家这么久,本来以为父亲不会准的。”
她说完又想起几日前,她父亲跟她说的一件家族秘事,思绪也跟着沉重起来。
“爹爹。”她进门就看见她父亲似在看书的模样。
“夕儿,什么事。”林父见自己的女儿第一次来书房找他,他感兴趣地坐下来望着她。
“伯父他们几天过后就要走了么?我想去送送姐姐。”槿夕她自然地坐在她父亲的右侧,她看出她父亲眼里的不舍和一些她不懂的复杂,她总觉得她父亲会答应的。
“是啊,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怎么,你舍不得他们,你是想去送元娘出嫁。”林父他似乎知道槿夕此来的目的,他拍了拍自己的衣袖,似乎在酝酿什么。
“爹,我知道你也想和伯父他们在一起,对不对?”槿夕见她爹似在想些什么,她于是猜测道,只见林父脸色微微的震惊,她就知道她猜对了。
“我的夕儿大了,我也不能一直把你当小孩子了,爹爹现在想给你讲以前的一件事,你就当陪陪爹爹说说话吧。”林父闻言笑笑,他看着长得越发明媚的女儿,会心地笑了笑,槿夕闻言乖巧的点点头。
“当年,林家少爷,也就是你祖父,他那时喜欢一个女人,他带她进家门给家中长辈看时,可长辈并不同意,说是门不当,户不对,其实那时我的祖母已经私下给他安排了一桩亲事,那人就是我的母亲,也就是你的祖母。”林父说到此处时声音顿了顿,槿夕闻言一直认真听着,林父见她那模样继续说下去道。
“他那时听说这桩婚事的第一反应就是带着那个女人私奔,他们在外奔逃了一年,可我母亲她并不知情,只听祖母他们说什么便信什么,婚事也迟迟拖了两年之久,直到我祖父找到了他,才将他带回来成亲,他那时并不情愿,可是那个女人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不能再走了,他就只能先就势回家应付两个老人。”
“没曾想,我祖父他的决定更强硬,祖父他见他一回来就把他锁了起来,并拿那个怀了身孕的女子威胁他,他当时没什么能力,只能妥协,一个月后,你的祖父母在我祖父的威逼下成婚了,我想那日应该是他最不开心的时候吧,听下人说,到了晚上连夫妻仪式都是依靠药的作用才举行的。”林父说及此嘴角有一丝无奈。
“成婚之后的他也继续被祖父他派人跟着,直到有一日传出你祖母怀孕的事,他才得以去见那个女子,他们见面时,具体说了什么我也不清楚,只知道他回来后和祖父吵了一架,还扬言断绝关系,最后关头,还是族长出面调停,他也就不闹了。”林父说着就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
“那后来呢?”槿夕见她父亲停了下,她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地问道,林父见他女儿这模样便笑了笑。
“后来你祖母不知道是怎么知道地,可她并没有做声,她后来悄悄地去见了那个女人,之后不久,她十月怀胎,生下了你的伯父,他当时带着她,还抱着那个孩子求祖父给她一个地位,槿夕,你也知道,我们家向来只准娶一个妻子,所以他们也并没有同意,后来不久,那个女人被祖父秘密处死,只把你伯父留了下来。”林父说完后叹息了一声,他轻轻放下杯子,目光悠远起来。
“那祖父他后来如何了?”槿夕闻言也不胜唏嘘起来。
“他后来听闻那个女人的死讯时,就一个人把那个抱着那个女人,他把她安葬好后,他就在旁边喝了毒药,可是当时有人跟着他,就立马想方设法把他救下来了,他活下来之后好像什么都忘了一样,他开始和你祖母好好生活,他以为你伯父只是一个丫鬟生的,所以就待他十分冷淡,直到有一日,那时我们十五岁,他不知怎么地竟恢复了记忆,他抱着你伯父哭了很久,话里全是对不起,他后来也远走他乡,去了他们之前私奔的地方,一个人在那里住着,任谁去劝都没用,我后来继承我祖父的势力,继续想方设法地照顾他。”
“他后来连祖父去世都没回来过,我后来一气之下就不再管他了,也许久不曾知晓他的消息,直到有一日,以前跟着他的仆人送来消息,你祖父死了,我和你伯父两人跑去那里时,他已经入了敛,他当时只留给我们两封信,其余的值钱的,都发散给了邻里。”
“我其实一点也恨不起他来,毕竟从小你伯父和我的感情都极好,他待我和我妹妹也极好,他一直都是个好大哥,他什么都不和我争,直到十五岁那年他终于在我们父亲那奇怪地举动下开始去问他的身世,直到一个偶然就知道了所有,也知道他一直没办法和我一起祭祖的原因,原来是族人不愿意接纳他,他慢慢地和我生疏起来,甚至不愿意喊祖父,大概是祖父愧疚,所以一直给他请名师培养他,即使他心生了怨恨也无处可说,直到有一日,他实在忍不住,就喝了点酒,趁着酒意就都说了出来。”
“我当时就告诉他,迟早有一日会让他堂堂正正地做林家人,我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进去,你姑母后来也去试着劝他,想打开他的心结,他后来也慢慢放下心防,开始我们亲近,直到他入京博取功名,我们才分开了许久,他后来回到这苏州当上了五品大员,族人自愿的给他入了族谱,在他入族谱那日,他把他母亲的名字也写进族谱里,我想他该是最开心的时候了吧。”林父笑笑,目光开始悠远起来。
“伯父他真不容易,祖父他真痴情。”槿夕听完后感叹道。
“正因为他不容易,夕儿,爹爹不想你们与他们关系淡泊,所以爹同意你和你哥哥就随他们去京城小住一段日子,但是元娘出嫁后,你们就要回来。”林父说完就看着槿夕沉思的模样开始宽慰起来,槿夕似乎在这一个多月里成熟了起来,她笑着点了点头。
“谢谢爹爹,那安儿的身世又是什么。”槿夕忽然想起安儿,那他呢,他的身世又是什么,为何哥哥他们都是三缄其口呢?她不由好奇地问道。
“等你成婚时,这件事爹爹自然就告诉你。”林父他闻言脸色变了变,随便说了句就打算搪塞过去,槿夕闻言似乎知晓会这样一般。
“那我等着,爹,我先去跟哥哥说去京城的事。”槿夕似乎心思越发繁重了不少,她站起来对林父道。
“嗯,你去吧,槿夕,今天的话,记得藏在心里。”林父说完就用手单支着自己的头,似是在沉思些什么。
槿夕怎么也无法忘记她父亲当时眼里的无奈,她现在才知她父亲和她伯父为何一回来就不怎么见踪影的原因。
“小姐,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信儿见槿夕一直发愣,她连唤了好几声都不见她有反应。
“没事,对了信儿,昨天让你打探的事你可探到了?”槿夕转移话题,她支手拿起笸萝里的针线,开始一针一线缝起来。
“自从小姐你前几日不愿意见曹公子后,曹公子回去后似乎没什么动静,就在昨日他照常来寻公子,只是没通知小姐。”信儿说话声音越来越弱,她见槿夕的脸色苍白,她就没继续了。
“信儿,你看我这针线活儿可比从前好了?”槿夕似没听见一样,她把手里那块还没绣好的木槿花在信儿面前晃了晃。
“小姐自是有了进步……”信儿本想说什么,这时只见林然轻快地走了进来。
“夕儿,你们在说什么呢?气氛这么差。”林然进来见槿夕的神情变幻笑了笑。
“哥,你看,好不好看。”槿夕她眼底毫无笑意,她拿起手里的绣帕继续在她哥哥面前晃了晃道。
“好看,夕儿你这是送给我的?”林然一把接了过去,他看见那木槿只剩下叶子还未绣好,他笑了笑就揣进怀里。
“哥,我没绣完呢?”槿夕欲抢,只见林然护着不给她,她无奈地看着林然那副赖皮的模样。
“明天曹子言跟我们一同去京城。”林然装似漫不经心地道,他仔细观察槿夕脸色的变幻,他脸色隐隐透着无奈。
“他去做什么。”槿夕闻言掩下心里的酸涩,她抬头看着她哥哥道。
“他表妹不是要嫁给安王么?他想去看看。”林然说完就走到门边,他忽然不放心的又回头打量槿夕起来。
“夕儿,哥哥想你断了你不该有的念想,曹子言他的身世背景很复杂,罢了,你自己好好想,我还是让元娘来劝你吧。”林然说着就离开了,槿夕在闻言之后,脸色也一度不好起来,他真的跟她没半分缘分了么?她的泪水再度落了下来。
“小姐,快别哭了,夫人说午后一起去一趟寺庙呢。”信儿见槿夕终于忍不住哭起来的模样,她心疼地擦了擦槿夕的泪水道。
“信儿,你和荣儿,以后再也不许提关于他的事了,我不想听。”槿夕自己用手擦了擦泪水。
“是的,小姐。”信儿闻言点了点头,她见槿夕情绪还是低落,她便不再言语,只把果盘里的莲子都去了心,然后一颗颗放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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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儿,快些准备烧香的事,我们明日就离开了,我们可得搏个好彩头。”元娘一进来就示意信儿去忙,后者点点头就轻声走了出去。
“夕儿,万事都要学会放得下,拿的起,懂吗?”元娘坐在槿夕身侧,她见槿夕脸上似乎还有泪,她轻微地叹息了一声。
“姐姐,我知道,我只是难过我原来不过是单相思一场,还自作多情这么许久,所以才这么难过。”槿夕说着越发哽咽起来,元娘心疼地拍了拍她的手。
“罢了,不提这不开心的事,对了,夕儿,这次叔叔婶婶愿意让你随我们一起去住一段时间,你可知道原因?”元娘拿起果盘里的莲子,她吃了一粒道。
“他只是想让我们去给你送嫁罢了,他和我娘要忙很多事,所以就不能一起去了。”槿夕闻言回道。
“哦,原来是这样,也是,安儿才一岁多点,夕儿,我怎么感觉安儿都不像你们,他是不是捡的。”元娘说到后面时,声音越发小了起来,槿夕闻言看她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心里开始琢磨怎么敷衍她。
“姐姐,安儿他还小嘛,哪里看得出他像不像的。”槿夕实在想不出来什么理由,她笑着拉起正在吃莲子的元娘。
“我们去看安儿吧,他现在肯定在地上乱走。”槿夕笑笑,她想起那么软的小孩,心里一片柔软。
“好,走吧。”元娘见她似想出去走走,她依言站起,随着她朝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