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殿里,众长老汇聚一堂。
云道子盘着腿坐在上首,双手轻答着握在怀里,右手的拂尘答在手肘的关节处,眼睛微闭,似睡非睡。
他下首的离剑峰峰主——那个蓝袍中年人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的铁青着脸,中年人旁边的红袍老者则不停地微嗟着茶,一副莫不关己的样子,他对面的黄衣女子却是满脸的似笑非笑,嘴角噙着一抹深深的嘲讽。
“禀掌门,这就是这件事情的始末了,弟子枉顾门规,私下把褚洪渐放走了,实在是愧对掌门,还请掌门重重责罚。”
秦子淅跪伏在堂下,长叩不起,李春生、邹随良两人则分别跪在他身后。
见到秦子淅把罪责往自己身上揽,李春生嘴角嗫嚅,想要说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邹随良眼珠子一转,稍想了想,便急急向上一拜,疾声呼喊道:“掌门明鉴,此事皆由弟子劝说师兄而起,弟子甘愿与师兄一同受罚!”
云道子还没出声,那黄衣女子却跳了出来。
“这件事情与子淅你又有何干系?这可都是那褚洪渐心术不正引起的。”黄衣女子轻笑道:“还有那娃儿,这次亏得你及时举报,才没有酿成大错,你非但无过,还有功,若是我青云门就此责罚你,岂不是在说我门派功过不分了?”
两人伏地不起,齐声道:“弟子不敢!”
李春生见两人拜伏,本来也想随他们一起,可惜他脸皮实在是没有邹随良那么厚,脑子倒是想了,可身子却怎么也动不了,他尴尬的跪在旁边,不知所措。
黄袍女子却转向那蓝袍中年人,冷笑道:“其实要我说呢,这件事,都是因为离剑峰而起,想来陆师兄你离剑峰向来以刚正不阿,剑中君子自我标榜,却不知这次怎么就教出来这么一个残害同门、欺师灭祖之人出来!这若是传出去了,那还真是好大一个笑话!”
蓝袍中年人终于是忍不住了,他霍然起身,望着这黄袍女子双目喷火,黄袍女子毫不示弱的回瞪着着他,大殿上一时间剑拔弩张,火药味十足。
这件事蓝袍中年人确实是理亏,对峙片刻,他便败下阵来,对着黄袍女子怒哼一声,他向着云道子拜了一拜,沉声道:“师兄,我逍遥峰居然出此败类,这是我的不是,是我管教不严,还请师兄责罚!”
看着蓝袍中年人这一副吃瘪的模样,黄衣女子快意不已,脸上荡漾的笑容也越来越大了。
其实她心里始终都认为,上次正是由于这蓝袍中年争抢的缘故,才使得云道子有借口扣下绣儿,使得自家白白错过了一个绝佳的传人!况且上次这蓝袍中年人和自家争抢也就算了,到了最后居然还是得到了一个资质上佳的弟子,而自家却是什么都没有捞着!一想到这些她心里就堵得慌。
只是没想到这次这蓝袍中年人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居然把一个上佳的弟子给生生教成了叛徒,若自家不借此好好整治他一番,那不是在辜负这上天给予的绝佳的机会?
因此,还不待云道子说话,她便立马接腔道:“掌门师兄,这该罚的必然该罚,可这改赏的也不能忽视咯!这次离剑峰普通弟子邹随良及时举报,立有大功,小妹以为,既然这离剑峰的亲传现在已经叛逃,现在这位置也有了空缺,不若将这邹随良提为亲传,也好昭显我青云派的赏罚分明!还有逍遥峰的那个小娃娃,这次差点就丧命了,他们离剑峰也要细细补偿,切莫让底下弟子寒了心才是!”
说着说着,黄衣女子不知何时已经转向那蓝袍中年人,倒像是在说给他听一般。
她心中不停地冷笑,把邹随良提为离剑峰的亲传,就好像把一把刀插在了那蓝袍中年人的伤口上,非得让他时时刻刻都血流不止!
而邹随良一听道黄衣女子如此说,心中狂喜不已,若是这次能一把跃上亲传弟子的宝座,那自己在青云派的地位,便不能同日而语了!
李春生眉头皱了皱,他经历了整件事情,所以知道这邹随良和那褚洪渐其实都是一丘之貉,或许这邹随良要比之褚洪渐还要更为阴狠毒辣,至少褚洪渐就是栽在了他的手中!自己要不要如实说出来?沉吟片刻,他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说出来也不一定有人信,或许还会被反打一耙,况且以后会如何,也不是自己这个所谓的有名无实的真传能管得了的,自己以后离他远点就好!
黄袍女子的咄咄逼人的口气使得蓝袍中年人脸色更青了,他怒瞟了黄衣女子一眼,强压着火气对云道子说道:“此事该如何处理,全凭掌门师兄做主!”
云道子面色一震,似乎这时候才醒来,他撑开眼,站起身子上下理了理,一摆拂尘,向门外走去。
“此事就如辛师妹所说吧,弟子邹随良,举发有功,特提为离剑峰亲传弟子,至于弟子李春生么,嗯......就将离剑峰一年的供奉拨给逍遥峰把!”
邹随良心中狂喜,李春生脸色却变得极为难看。
好吧,他作为最大的受害者,可弄到最后,一点好处都没落到他身上,云道子那死老头算盘也是打得精巧,那些东西说是补偿,其实还是拿着别人的东西来做人情罢了,他自己毛都不用出,这还真是......还真是符合他的一贯作风啊!
云道子就这般在众人眼中慢慢的消失了。
良久,黄衣女子嗤笑一声,对着蓝袍中年人拱手道:“小妹就在这里恭喜师兄,喜得良徒了。”说完,她大笑着离去,银铃般的笑声如同锥子般不断刺痛着蓝袍中年人的耳膜,他脸上的肌肉气得在不停地跳抖。
“杵着干嘛?还不跟我回峰去?还嫌在这里不够丢人么?”蓝袍中年人狠狠的瞪了邹随良一眼,怒气冲冲的向门外走去。
邹随良拳头瞬间就被崩得紧紧的,片刻,他又松了开来,面色阴暗的望着蓝袍中年人的背影,他暗哼道:老货,待我找到那本秘籍,第一个便拿你来祭练!
......
逍遥峰顶上,一黑色物体从天而降,“砰”的一声,一下子撞到了地面上,瞬间,大片大片的灰尘被扬了起来。
“咳咳咳咳......”灰烟深处传来一声声略显痛苦的咳嗽。
妈的,这死胖子,就不能温柔点么?
李春生摇摇摆摆的站了起来,揉了揉发疼的背,他心中腹诽不已。
胖道士把他丢下来后,径直走向山洞,然后就听到山洞里一阵“稀里哗啦”的声响,就像是在拆房子一般。
片刻,那声音一顿,就见一个巨大的黑影山洞里飞出来,那黑影作一条弧线飞向空中,仅仅只剩下一个黑点。
李春生抬头望着那黑点,眼睛眯了眯,就看着那黑点朝着自己不断变大......变大......
“这是......?”
李春生迷朦的看着,突然他心中一惊,
“沃日!”
他连忙把身体朝旁边一跃,“砰”的一声,烟尘散尽,一把巨大的“剑”斜插在李春生刚才站的位置。
“这死道士想害死我不成!”
李春生心中暗骂不已,他哼唧站起身来,揉了揉摔疼的腰,往旁边看了眼向刚才“罪魁祸首”,那一瞬,他眼睛变得极大,脖子如同着了魔般,扭都扭不过来了!
那“剑”姑且称之为剑,因为他的整体形状是剑形,但它却没有锋刃,整个剑身平平无奇,看上去就像拿一块铁随随便便打成的,但是它又一个极为吸引人的地方——大!这把剑居然有将近一尺长!
李春生走到剑附近,双眼放光,他的指尖从剑身上轻轻的划过,那感觉就如同摸着绝世美女的滑嫩肌肤,那般让人着迷。
就算没有拿到手中,他也能从指尖感受到这剑的磅礴无比的气势,想来要是全力挥着这样一把大铁块砸在一个人身上,就是没有剑锋,那人也必定会粉身碎骨了!
这般幻想着,他嘴角不禁弯了起来,轻轻拂去剑身上的灰尘,只见那剑身上露出来被掩埋的两个大字——“重阙”。
李春生不禁啧啧称奇,这么大的剑,这么霸气的名字,想来也只有胖道士那种身材才能与之匹配了!
再细细看去,大字旁边还有四个小字——欧阳雨西。
李春生神情一呆,然后嘴巴张得老大,没想到胖道士那副酒鬼模样却取了个这么骚包的名字,怎么看都有一种野兽配美女的既视感!
他想要大笑,又拼了命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把自己的笑声给憋在了肚子里,只是那想笑又不敢笑的脸,分外滑稽。
就在这时,洞口又飞出一件东西来,“啪”的一声,落在了他的跟前。
是一本书,李春生揉了揉肚子,弯腰捡了起来,拍干净上面灰尘一看,只见封面上写着三个熨金的大字——醉仙摇。
“这是一本外门步法秘籍,老道我年轻时偶尔得到的。”洞里的胖道士的声音传来,李春生一愣,看向手中的秘籍。
“这功法不讲究速度快,却讲究身形的多变,正所谓一变十,十变百,百变万万千,倒是与你那步法刚好相匹配。还有那把重剑,不仅适合你那几招大开大合的招式,还适合你拿来练习步法,至于那本练气功法,我也不打击你了,你要练就练吧......”
洞内越来越低,底至最后李春生都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就在李春生怀疑那胖道士睡倒了的时候,洞中声音突然又加强了几分,“该给的都已经给你了,下次若是再被人骗被人害,堕了我逍遥峰的名声,那便把你逐出师门!”
说完这句,洞中便再无消息,不一会,鼾声大作。李春生望着洞口笑着摇了摇头,轻轻抚摸着那本书上的三个熨金大字,又偏过头看了看身侧的巨剑,他微微撇了撇嘴,心中有些温馨,有些感动。
这胖道士,看着不靠谱,原来暗地里一直都在关注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