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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秦腔里,尤其是花旦的唱腔,真可谓绕梁三日。比如肖若兰悠扬委婉,像南方以委婉而著称的唱腔。再如老一辈的苏蕊娥、肖玉玲等名家唱腔圆润悦耳者又是自成一体的委婉动听。净角,就是威武、豪放、粗犷。像包文拯这些大净,头花脸,声音更是雄浑厚重。通常人们说的那个毛净,唱起来“挣破”嗓子。有一次在讨论秦腔时,唱《斩单童》的毛净,唱的时候,青筋怒暴,嘶哑着嗓子,吼破天。毛净高音时能刺破天,低沉时能压死人。唱完后,我说,你看挣的能拉到裤子里。几个人笑了。大家听这个话是一种苦涩的,好像我对秦腔是一种贬低。有人问我,任院长此话怎讲?我说,怎讲?对毛净来说,这就是他的特点。单童者,何许人也?单童打家劫舍,与官府对抗,同时又爱心无限,豪情仗义,对于这么一个性格非常复杂的人,怎么表现?用头花脸,太严肃;生角声音放在单童身上没彩;单童的唱腔设计只能设计成毛净。他生气高昂时尖得能刺破天,他痛心悲伤时低得能让人窒息。秦腔有挣破天的一面,用毛净来刻画单童、秦英这种人物正好。哪一种剧种把单童的复杂特色性格能展现得这么淋漓!因此秦腔的内涵是非常丰富的,有吼破天,挣破嗓子的一面,也有非常委婉、悠扬、动听的一面。我想秦腔会发扬光大的,当然随着社会历史的发展,戏剧作为一个慢节奏的娱乐品种,逐渐地会在一些人群当中失去地位。戏剧的表现在“做戏”,它把许多动作分解开,让人们充分地体会,因此它是慢节奏的娱乐品种。但今天的社会节奏加快了,戏剧在年轻人当中的位置会越来越低。年轻人大多性子急,他嫌欣赏秦腔太慢,因此不论哪一种戏剧,如京剧,豫剧,川剧,不管多么优秀,在年轻人心目中,都淡化了。在老年人当中,他的生活节奏慢下来了,有时间来品味艺术,也有时间来消遣了,他就会把自己的欣赏方向转向戏剧了。因为戏剧做戏,有时很微妙的,很有趣的。我想在老年观众当中,(其实也包括一些青年人)戏剧会成为他们欣赏的主要艺术,就看谁家艺术好,能把观众拉去,也许因为我是秦人,就偏向秦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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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众:您对秦腔大师任哲中的唱腔是怎么评价的?
任:仁哲中先生的唱腔有这么几个特点:
第一,因他对秦腔音韵体会甚深,因此他驾驭的秦腔音韵既符合秦腔的特点,又适合他自己的特点。这就和人吃饭一样,前几年,麻辣烫特别受欢迎,陕西的五香菜,各种味道都有,很全,很标准,五香牛肉香得很。但是它那个麻辣烫,又麻又辣,一些人就觉得很刺激,很有味。仁哲中的秦腔艺术,首先是他的秦腔艺术底蕴很深,唱段里面没有败腔,人一听就是标准的秦腔。再一个,他还有他的特色,在秦腔艺术普遍规律的基础上形成了他个人的只有他才有的特色,像宴席既有五香又有麻辣一样。这是第一点。
第二,是他的独特嗓音。说结实话,你听三两句,听起来没有啥,但是你听上一大段唱腔,或者你把戏看上一折半折来,你就觉得,哎哟,这真像农村浆水菜一样,吃起来别的啥味也达不到的浆水菜的酸味。你放醋也好,啥也好,你就是尝不到那个酸味儿,人家那个独特的声韵,就是你听谁的也享受不到。
第三点,任老先生是关中道人,深刻地体会了知道了,爱听秦腔的人要听啥。秦腔有过许多改革,“文革”中朝京剧跟前改,以后又朝歌剧跟前改,前几年又给秦腔加了好多西洋的东西。秦腔就是秦人喜欢的韵味,他知道秦人想听啥,他就唱秦人想听的那东西。
因此秦人听起来就特别的对味。
我说他有这三个特点,我不是研究秦腔的,这都是我直觉的感受。
听众:你说得很好,群众服了,向你表示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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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刚才演唱的是段慷慨激昂的《三对面》,这是《铡美案》里面的一段。这个戏是传统剧目,这个戏恐怕演了上百年。这一出戏反映了,尽管在很多年以前,还在封建社会的时候,人民群众就有追求平等的思想。包拯说,皇姑跟秦香莲一般样。这就是咱们传统文化里的先进思想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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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这是《八义图》里的一段。《八义图》这一出戏反映有八位义士为了和当时的邪恶力量斗争,有的人献出了生命,有的人忍辱负重,最后取得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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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刚才是秦香莲的一板唱腔。秦香莲遇了个王八蛋丈夫,上京考试中了状元,不要原配妻子,招了皇姑为驸马。秦香莲一个人在家里苦苦过日子,想着我男人这会在京城做了官,跑去寻去了,结果陈世美蹬了一脚,撵出皇宫,这会还派韩奇拿刀撵着杀,秦香莲就在这种境况下的一板唱腔。听起来是何等凄苦!好比如“孤雁落沙滩,又逢恶犬,弱肉强食”。不过,这出戏大家都知道,后来包拯给秦香莲申冤了,把陈世美拿铡刀给铡了。这一出戏告诉大家个理,苦是有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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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刚才王宝钏这一段唱腔甚是有味!剧情大概是这样的意思:18年守活寡的王宝钏的男人到西凉征西去了,18年没回来,一个人在寒窑住着,守活寡18年,天天想念老汉,黑了做梦有一段话,梦见薛平贵回来了,高兴的,结果醒来了,才是南柯一梦,因此“放大声哭到五更天”!何等的可怜!王宝钏的相思之情是何等的浓!但是就在这种情况下,第二天她在田间挖菜,薛平贵回来了,王宝钏从后背一看,“好像奴夫还”,看着像薛平贵。按现在宣传的,有些文艺作品的表演,不管是不是,只要像,叫我先上去抱住再说,恐怕这也是自然的。但是王宝钏不是的,她是“他问我一句,我应一言”,咱大家可以把这一唱段仔细品一下。我的理解是这样,王宝钏非常想念她的丈夫,恨不得把眼前这个人给她变成薛平贵,但是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尊严,一个人也有一个人的修养。几百年来人们之所以对她同情,为她伤感,是因为她的形象、修养以及她的尊严征服了人们。我想我们现时社会的每一位女同胞在这一点上要向王宝钏学习,要有自己的尊严,自己的修养。因此,我觉得王宝钏这一段唱腔很是有味。当然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也许别人认为王宝钏是个瓜子。这是闲话,继续听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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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咱大家刚欣赏了杨其昌老先生这一段丑角表演,是有表情,有动作。作为这一段丑角戏,确实逗人,确实让大家快乐,不过正像快板里头说的,要饭吃,总不是好营生。咱的可以看戏要饭,但愿社会上没有一个人要饭。
任:《杨门女将》是宣传爱国主义的一出好戏。这一本戏里以佘太君这一板唱腔为代表。
佘太君的这一板唱腔慷慨激昂。刚才李桂英女士的演唱也确实慷慨激昂,她60多岁,声音饱满激昂,把佘太君的精神面貌确实表现得淋漓尽致,听戏听门道,我们中华民族就要有佘太君、杨家这一门忠君爱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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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富平人就是不简单,刚才演唱的李华禅女士,今年已63岁了,是个农民,按说已成了农村老婆子了,脚上穿的还是纳的底子缝下的鞋,实实在在普普通通的咱农村的一个老农民。对于戏剧的爱好和对于戏剧艺术本身的修养,哎呀,我觉得这可不是一般水平,虽然说年龄大了,但唱腔清脆,神采飞扬,真是富平人的代表。我为富平有这样的农民而感到高兴、自豪。我想整个富平人应该为李华婵女士而骄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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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我看陕西电视台“秦之声”都可以搁咱富平办了。咱这啥角都有,刚才这一板须生唱腔,开始我想着,现在人唱这一段都仿任哲中。我一听他咋没有任哲中那个味,但人家另有特色。因此,我觉着咱富平这儿的秦腔,水很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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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昨天到富平去参加听众见面会,有听众提议,让我介绍一下情况,先说说见闻。富平是雅地,为啥说“雅”?
第一,先到富平吃早点,见旁边火锅店,有副对联:锅里煮乾坤;炉边论世界。一下吸引了我,从这感受到富平文化深厚,这是第一雅。再一雅,富平县有个老年大学,学生都是退休以后的人。欢迎我的仪式第一项,是老年大学的腰鼓队,后来得知,平均年龄是65,我以为是从专业剧团组织的,跳动,扭摆,欢快得就像年轻人一样。他们变成四方队形,简直就像花圃,把我围在中间,我就像晕了。在老年大学中能有这样隆重的仪式,可以说是第二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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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众:我说一个古今中外大杂烩。
话说那刘备取经到了西天,
唐三藏兵围火龙山。
小二黑爬墙告了一状,
他说用刀割死了薛丁山。
六月里来好冷的天,
蒋介石在台湾得了伤寒。
慈禧太后去看病,
武则天兜里没有一文钱。
气得她大骂韩信,
一个跟头翻过了花果山。
在那里会见了美国总统罗斯福,
将计设下了美人计。
王洪文黄鹤楼里造反了。
开头迎接的西门庆,
压后的正是阎锡山,
手里提了榴弹炮腰里别了两块半截砖。
核武器爆炸震山川,
张果老骑驴向下看。
铁拐李一拐一拐下了山,
他二人驾着飞机去买炭。
没想到大西洋里翻了船。
要不是六郎赶的快,
二人早就一命归西天。
这还是古今中外的大杂烩,
下文咱在说请诸葛亮枪毙阎锡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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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孙存碟先生不愧为表演大师。他的顶灯呀,一人唱三角呀,都是脍炙人口。今天腊月二十三了,过小年了,离大年不远了,要大家娱乐一下,通过他的唱段大家快乐快乐。
(模仿演唱了李正敏的唱段之后)作为一个丑角对于名家唱段的韵味,能理解到如此水平这是一个演员的修养问题,是他的修养宽泛。也只有在戏剧的各个方面有较深的造诣,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大家。孙存碟先生不仅省内有名,还是我省在北京办过专场演出的唯一一位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