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那个山坳往下走,穿过一片不算太茂盛的灌木林就到了我准备去的地方。现在我看到的只是一个仅供我一个直上直下的通道。这个“通道”看上去有些像大号的地鼠洞穴。这是烛阴草给自己挖的“气窗”,有些像烟囱,只是不是用来排烟是用来通气的。
这种奇特的生物很善于经营自己的巢穴,这个洞穴看上去很平凡,且没什么特点。不过我知道,很多想采摘烛阴草的人,看到这个洞口就有想退缩的冲动。这么狭窄并且是垂直的通道,如果上面一旦发生任何变动,在下面的的人就必死无疑。活埋,或许是大多数人最不想要的一种死法。依照这个洞穴的大小来看,这株烛阴草应该活了有些年头了。
烛阴草虽然是种十分珍贵的草药,但是若要描述它的话,我觉得把它划分为动物的人可能会比较多一点。
它们能移动,并不是像普通的树木一样跟着阳光伸张的意思。它们会自由移动,在地底,以非常快的速度移动。但是一遇到阴雨天气它们就会像睡着了一样,呆在一个地方蜷缩着。之所以会有这种奇怪的特性,是因为烛阴草是一种半植物半无脊椎软体硬壳类生物。
一种名叫黑苔的苔类植物寄生在一种花螺身上,黑苔依靠花螺提供的营养活下去,它们会分泌一种很特别的东西,帮助花螺做很多事情,包括消化,捕食,甚至在地底快速爬行。它们就像一对互相照顾,彼此依靠的孪生兄弟。
最后这种奇怪的生物变成了这个世界的地底下三十米以上屈指可数的最危险的生物之一。它们居于地下食物链的最顶端,或许只有地门蜘蛛能与它们抗衡。不过所谓的“烛阴草”实际上有药效的地方并不是指这种半植物半无脊椎软体硬壳类生物的全部个体,而仅仅指长在花螺壳正中间的那一小块黑苔。它们对于止血散瘀,生肌养颜有很好的功效,甚至还能用在锻造魔性铁上。
我很清楚刚才那个男孩的担心并不仅仅只是因为“听起来很危险”,也许这是一次很“棘手”的行动。
不过如果不趁着这次山岚爆发而行动,恐怕下次就要等上一两年了。这里的山天气多变,可这种带着隐约雷声呼啸的持续性山岚却并不是常见的。
将药篓卸下我就开始往清理掉洞口的土堆,随后带上我的必备东西准备往下爬。因为烛阴草对空气的质量要求和人比较接近,所以我倒是完全不担心窒息的问题,只要能在指定的时间内找到烛阴草,然后全身而退就大功告成了。
洞里有种潮湿的泥土味,被雨水一渗透便略微带了些咸腥感。我有些微微紧张,祈祷着外面的阴天能够持久一点,但是千万不要下大雨。大约深入了二十来米,便到达了底部。洞内就变得相对宽敞了一些,虽然这并没有到达烛阴草真正藏身的地方——烛阴草通常喜欢在自己住的洞穴里打一个相对开阔一些的洞穴,以便于空气更好的流通。这对于想寻找它的人来说是一个值得称道的习惯。
我往暗处退了退,虽然还不确定这里是不是有烛阴草,但小心些总是好的。烛阴草的视力很差,对于光线的变化却很敏感,如果发现它们的“通风管道”的光线有任何变化有可能会惊动它们,从而让它们发起攻击。在地底下的交锋,采药者通常是吃大亏的一方。
只是,这个洞里干的有些罕见,换句话说就是湿度不够。按照烛阴草的习性来说,应改不会选择这么干燥的地方。因为花螺必须依靠一定的湿度才能保持身体的柔软和灵活,太干了的话很容易就会脱水而亡,而黑苔则更讨厌光和热。
我眯起眼睛四下环顾了一下,除了我下来的通道投下来一束光线外,四周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难道我白来了一趟,原本住在这里的烛阴草已经离开了?
抿了抿嘴唇,我还是想再搜索一番,毕竟这种机会并不多见。我小心的往旁边退了几步,便碰到了土层,我用自己的臂展大概测量了一下这个洞的长宽,约是容得下七八个我站着的样子。
我取下采药手套,小心翼翼地用手开始在四周的墙壁上摸索。墙上有许多大小不一的洞穴,烛阴草打洞的习性就如同狡兔三窟,在采摘开始之前最难的功课是如何去分辨哪一个洞穴才是真的。因为如果不慎重的话,没准就会从“采摘烛阴草”变成“勇斗地门蛛”了。
不过我看上去还算幸运,不一会儿我便在墙上找到了一个相对于其它洞穴来说略显规则的一个洞。比起“挖洞”来说,用“钻”洞来形容烛阴草的造穴工程显然会更加的准确。
在进行这项工作的时候花螺会将自己变成一个钻子,用非常快的转动来钻开土层,这个过程中,大部分依附在它的甲壳上黑苔将会惨遭夭折的命运,甚至会全部死去。而这样的花螺就会变得不堪一击,所以它们在漫长的时间里进化出了非常深的螺纹,用来保护部分黑苔。
而黑苔们似乎也知道花螺的用心良苦,它们会将最有生命力的那个部分埋藏在那些深深的螺纹里,这一部分会和和花螺的壳完完全全的长成一体,只有将这一块带着黑苔的壳完全取到才有真正的药用价值。刚完成自己洞穴的花螺会一直呆在洞穴的最深处好几个曜时,甚至好几个月,直到黑苔重新生长出来覆盖它全身,然后它们就会变成真正意义上的烛阴草。
我现在找到的这个洞穴,仔细感觉起来它会比其他的洞穴要挖的用工的多,相对于一小部分洞穴的胡瓦乱刨,这个洞穴上呈弧线行感觉的钻痕非常的平滑而工整,而且还会有黑苔所分泌的感觉上有些凉凉的粘液。我用手随便量了一下,估计那个洞穴有一只普通的奇安兔的大小,便不由得暗暗有些高兴,看起来这次的收获应该不小。
我从怀里拿出下洞之前一并带下来的几样东西。一个能折叠收起来并且能调节大小的六角竹笼,一卷金线,它的末端拴着一个稍微偏大一点的带着锋利倒刺的镂空鱼钩——它们被装在一个可以拆成两半的魔化玻璃球里。
这是采摘烛阴草的必备工具,不过这些工具在我看来不太贴近于采摘这个词语,倒是更贴近于“狩猎”或者“钓”一类的形容词。
实际上,那个镂空的鱼钩是能够活动的。里面还有两颗精致的小球。这并不仅仅只是看上去很别致的装饰。那两颗小球里放着两种有着不同作用的物品:其中大一点小球里装的引诱烛阴草的蜜萝根,这是烛阴草最喜欢的食物之一,它非常的甜,用蜜萝根提炼出来的根糖有着难以言喻的芳香,被誉为“格多蜜”也就是“神的蜜糖”,一度被列为贡品。由于有些担心蜜萝根的香味会提前暴露我的位置,所以才会选择将它们装在玻璃球中;而另一个相对较小的球中装的是麻痹烛阴草行动的云虚落湖散,是云虚陀螺花和箬磐紫苏草通过一系列复杂的、有些接近炼金术的熬制方法提炼出来的一种绝对没有气味的麻药。它的药性很强大,而且隐蔽性很高,据说就算是最善于分辨气息的通灵兽,也很难觉察出云虚落湖散的存在。
那两个小球上实际上是用非常细的金线编织而成的,上面有着许多难以察觉的小孔,最有意思的是当它们被烛阴草吞进肚子里的时候会发生类似于“热胀冷缩”的变化,那些小孔会放大,紧接着云虚落湖散便会化开,然后将烛阴草麻痹。
带着倒刺的鱼钩不仅可以牢牢的勾住烛阴草的内腔,还能在捕获完毕后轻松的将它提起放进笼子里。之所以要用“提”的,是因为因为这时的烛阴草——具体来说是那些黑苔,它们会分泌一种见血封喉的剧毒液体让人对它无从下手,而且那种剧毒的液体还有很强的腐蚀性,却惟独对金属中的紫泊金和木材中的翠微竹没辙。调节大小的六角竹笼能随时根据烛阴草的大小进行调整,从而更好的将烛阴草的活动限制住,一旦它被装进六角竹笼里,就可以直接拖回地面上去了。
最近连续好几天都是烈日炎炎,这在某种程度上有些限制烛阴草的活动能力,从而降低烛阴草的捕食概率。好不容易遇上这种阴雨天,又有蜜萝根的引诱应该很快就会上钩。烛阴草常年生活在地下,视力退化的十分严重,应该可以说只要它注意到了蜜萝根的气味,我赢的几率就会很大。
我将玻璃球旋转开,取出里面的金线和鱼钩。右手食指勾住拉环,然后将鱼钩抛了进去,由于烛阴草的打洞方式特殊,所以它们的洞几乎都是往下走的,鱼钩在磕绊了两三下之后便被很轻易的就投了进去,剩下的只是像一个老练的渔夫一样,耐心的等待着自己的大鱼上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