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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5章 弥留之际

“今天是重度疼痛的开始,接下来的日子里,他疼痛的感觉会加深,次数会越来越频繁。小姐如果能忍心看着他忍受这样的折磨,可以不给他吃。不过,他会这样痛到死。吃了,或许让他少活了几天,但是在他活着的日子里,起码不用忍受这样的痛楚。”

酸与的缓缓地说着,声音很低,很沉,就像一块巨石,朝着人的胸口压来。

怎么做都是难!我跌坐在屋檐下,将脸埋入双膝中。身上的寒意更重,我仿佛置身冰窟。

“小姐该保重身体,进去去歇会吧。”他说。

我没动,无助地靠着墙。

有人伸手将我抱起,抱着我转身进屋,然后一直将我抱在他的怀中。他说:“湮儿,睡会吧!这里有我,你安心睡,我一直守着你们。”

可我不想睁眼,我累了。

次晨,我是在蔽月的怀中醒来的。

晨曦透过窗纸照了进来,洒在了屋子的地面上,也洒在我和他的身上。他的脸上,有一抹淡淡的暗影,让人辨不明他此刻的情绪。

见我醒来,他暗沉的眸色凝在了我的脸上,柔声问:“醒了?”

我赶紧离开了他的怀抱,讪讪道:“昨晚我……真是太困了。”

“我喜欢抱你在怀的感觉,湮儿。”他竟不管这是在老人的寝房,说出的话大胆而露骨。

我脸上一烫,慌忙扯开了话题:“他……他昨晚怎样了?”

他看着床榻上犹未醒来的老人,低声道:“吃过了药后就没再闹了,睡得虽然不是特别安稳,但总算是睡着了。”

我暗暗叹了口气,这镇痛药也只能暂时缓解老人的痛苦,没吃一次都需要增加剂量,而止痛效果却会是一次不如一次。到最后,止痛药丸也会完全失效。

我和蔽月忽然间陷入了沉默,外屋有了响动,接着小池推门进来了。

小池看着我和蔽月,轻声道:“王上和小姐先去漱洗吧,这里交给奴婢就好。”

我轻轻颔首,接着下意识地望了望蔽月。

蔽月看我一眼,也颔首道:“嗯,好好照顾他!”说完,蔽月便拉起我的手,柔声道:“湮儿,走吧,我送你回屋子。”

我迟疑了一下,便跟着他走出了屋子。两人徐徐而行,他掌心的温度传递到我的掌心,我忽然觉得恍惚。我想象着在以后的日子里,在蓝天白云下,在开满鲜花,长着绿草的小溪边,我与蔽月携手而行的画面。

我跌落在自己的幻想里很久,很久,直到,枝头一声鸟鸣将我惊醒。

我猛地将手从他的手心抽离,淡淡道:“我自己回屋就好,你就别送了。”

“怎么了?”他回头看我,眉宇稍稍皱起。

我语气有些嘲讽,笑笑了道:“你这样忽冷忽热,忽近忽远的,让我无所适从。”

“以后我就一直同你近,同你亲,这样总可以适从了吧?”他微微促狭道。

我冷淡看他一眼:“好了,我们还是先各自回屋吧。”

不等他开口,我便匆匆而去。

回到屋子后,我赶紧唤小夭准备洗漱的水,简单梳洗了一番,便又匆匆去了老人那。

他已经醒来,小池抱着孩子在一边逗着,弄雪则在侍候老人吃饭。

那饭,几乎是弄雪一粒一粒送进老人嘴里的,老人已经很难下咽。即便在弄雪的柔声劝慰下试着吞咽,可总是会有被噎住的现象。

我走了过去,伸手替老人轻轻拍着背部。

老人此刻的神智还是比较清楚的,他抬头看看我和弄雪,微微的笑着。接着又凝眸看着一旁坐着逗孩子的小池,脸上似有一些希冀。

“雪儿,爹想抱抱……她,行吗?”老人忽然轻声问,似乎怕弄雪会拒绝他。

我手中的动作停下,抬头望着弄雪。弄雪笑着,微微酸涩道:“爹,你想抱,当然可以。”

我稍稍松了口气,弄雪真的是孝顺懂事胜过我许多,我不能不爱她。

小池抱着孩子走到老人身边,老人颤巍巍地接过小小的孩子,脸上有着最动人的柔和笑意。

“宝宝,宝宝,你长得好漂亮,好乖哦。”老人含着慈祥的笑意望着怀中的孩子,虽然已是口齿不清楚,但我还是听懂了。

其实这个时候,老人的双目根本就看不清楚孩子长得什么样子了。但在他的心里,他的小外甥当然是又漂亮又乖的。

我黯然不已,若他还有多一些的日子,这儿孙承欢膝下的天伦之乐该是如何的羡煞旁人?

可惜,他的时日不多了。世上的生离死别,最是叫人无奈又断肠。

孩子在老人的怀中出奇的乖,睁着黑黑的双眼望着老人一眨不眨,偶尔还冲着老人浅浅一笑。

不多时,弄雪便柔声道:“爹还在生病,抱孩子是累人的事情,来,交给小池去照顾吧。”

老人恋恋不舍地看着孩子被小池抱走,低声说着:“这孩子长得真漂亮,像雪儿。”

弄雪笑笑,娇嗔地叫着:“爹……”

“雪儿,孩子的爹爹是谁?”老人忽然陷入疑惑,看着弄雪问:“为什么,爹不知道你嫁人了?”

看来,他又开始糊涂了。我和弄雪在对望中,神情黯然了下去。

我绕到老人前面,握住了老人的手,低声道:“孩子是姐姐和季大哥的,你的病现在还是由季大哥治疗呢。”

“哦。”老人似有所悟,喃喃道:“我竟忘记了自己是什么时候将雪儿嫁给季姜的,我忘了季姜已经是我的女婿了。雪儿,对不起啊,爹老了,糊涂了。很多事情,记不住了!”

“爹,别这么说。爹……”弄雪忍不住泪下。

老人却笑笑,没有再多说话。他今日的体力已经不如昨日,他的心智是一时清楚,一时糊涂。更多的时候,他总是处于一种恍惚的状态。

我一步也不敢离开他,似乎不舍的感觉越来越浓,越来越让我感觉到和他在一起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有时候我竟会感觉到,他会随时离开我。

我无法进入他的世界,所以不知道他在恍惚的状态中时,所思所想所见的是什么?

唯有从他嘴角隐隐地笑意中,知道死亡正一步步朝他逼近。

曾听很多年老的人说,频死之人,只要一开始无休止的笑,便是时日不多了。

我不知道我能做什么,唯有守在他的身边,伸手将他开始发凉的手紧紧将我握住。

我们并不说话,就这样无言无语地坐在一起度过了一个上午的时光。过了中午,他说想在烟影宫中走走。我怕他累着,怕他出意外,想要劝住他。但他不依,说他再不走走,就没有机会了。

我扶着他出去,弄雪留在屋子里照顾年幼的孩子。

秋季很快就要过去,细细的寒风冻人瑟瑟,我搀着他在烟影宫的小径上慢慢行走,所到之处,都会遇到烟影宫以前的下人来来去去。他们看着老人,露出或同情、或淡漠、或嘲讽的眸光。

可这一切他都不会知道了,因为他的眼睛所能见到的,只是一片模糊的影像。

他拉着我的手,颤颤地走着,微弱地说着:“湮儿,爹真的快死了……”

“不……”我发出低微的声音,喉头好似卡着东西:“不会的,你会好起来的。”

“爹的眼睛已经坏了,除了看不见景物,也不能再看见爹最疼爱的湮儿了。”他的话中,带着浓浓的惆怅和不舍。

生老病死,没有人真正能看破。真的要离开这人世了,其实谁都是有着无限眷恋的。只因这世上,有着难以割舍的人,有着还放不下的事。

我在他浓浓的惆怅和不舍中只有悲伤,说不出话语。我只能陪着他,慢慢地,将整个烟影宫的小径走遍。或许,这是他最后一次看人世风景了。

夜来寒气更重,老人什么都没吃便拥着锦褥蜷缩在床上。

他很快地衰弱下去,连床也无法下了。我和弄雪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一筹莫展时。

越总管却忽然来了,是蔽月让他来的,越总管跟随老人太久,再不来见老人,只怕就从此见不上了。

越总管也苍老了许多,蔽月对他定是也曾重重折磨过。

老人要如厕,越总管侍候着他。

但老人已经认不出越总管了,他唯一能认得的,就是他的三个儿女和年幼的外甥。

他病得如此深重,重到将曾是他生命中深爱过的两个女人都忘记了。但他却忽然说起,在凌心之前,他还爱过一个女子。只是这个女子,我们都不认得。随着父亲的离世,我们也永远没有机会去认识了。

蔽月和酸与来了,酸与为老人诊脉后,将蔽月拉到了外面。我没有出去听,但我能隐约猜出,酸与会对蔽月说些什么。

半晌,蔽月独自一人进了屋子。

越总管守了一回,蔽月让他去歇着,以后也不用去做重活了,他自由了。

我们守在了老人的床前,静静地凝视着老人睡得不甚安稳的神态。我们沉默着,仿佛已经嗅到死亡的气息在步步逼近这个脆弱的老人。

夜渐渐深了,老人忽然醒转。

我们不约而同地起身,蹲在了他的床边。

他想坐起来,我和弄雪便伸手将他扶起,背后垫上一床褥子,让他靠着。

老人睁着浑浊的双目,微弱地道:“浅儿,浅儿……”

蔽月凝住他,却没有开口。

弄雪一把拉起蔽月的手放在老人的掌心,笑着道:“爹……大哥在这,你说。”

“爹差点忘记了,明日是浅儿的生辰,我这个当爹的重要送点什么给儿子呀。”说着,老人便伸手在身上摸索。

蔽月的脸色骤然一边,眸中划过一抹刺痛。

“浅儿,告诉爹,你想要什么?”老人含笑说着,却无法辨别蔽月站在哪个方位。

面对老人的询问,蔽月张开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见蔽月不吭声,老人微微感叹道:“浅儿大了,不好意思跟爹开口要东西了,可是……爹还是要送的。”

“爹,大哥什么都不要,就要你赶紧好起来!”弄雪哭着说,一边又将蔽月推近了老人几分。

我看着老人从身上摸出了一块桂花糖,那块糖,是我那天带老人去市集时,我给老人买下的。

当时,他看着桂花糖不肯走。他嘴里念叨着,浅儿喜欢吃桂花糖。于是,我便买了一块给他。我知道,他是想给他的浅儿,那个失踪了十五年的儿子。

蔽月握着桂花糖流下了泪,可老人已经看不见了,他再也看不见这个始终十五年的儿子终于肯为了他心酸落泪。

老人忽然一拍手,恍然大悟般道:“给了儿子礼物,也要给我的两个女儿礼物的呀。你们都是我的孩子,我不能厚此薄彼呀。”说着,他要挣扎起来。弄雪一把按住了他,他只得靠着软垫到:“雪儿,你明天陪我去市集,我要给你和湮儿两个也买点东西。”

“爹,女儿不要……你好好歇着,女儿什么也不要。”弄雪泣不成声。

我别过头,无法平静地看着这心酸的一幕。

“不不不……雪儿,你怎么能这样说?”老人忽然激动不已,急切道:“你是爹的孩子吗?你说,你是不是爹的孩子?”

我一愣,为老人激动不已的情绪。

“雪儿永远都是爹的孩子……”弄雪哭出了声。

“那才对……是爹的孩子,就不能不要爹的礼物。”老人终于放下心来,激动的情绪也慢慢平复:“好了,明天我就带雪儿和湮儿去市集买好吃的,好玩的。”

我骤然奔溃,转身跑出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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