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姜虹拖着沉重的脚步缓缓地走在夜色中,她怎么想想不明白,阿明究竟是怎么啦?为什么说出了如此绝情之话。难道他真的是酒后的胡言乱语,还是酒后吐的真言?平时他总是宠她,陪她疯,让她笑,难道只是为了得到我,玩腻了再抛弃我?我该是遗憾还是庆幸呢?为什么刚才我也动了情,也想与他共度这良辰美景,这是爱的表现吗?她想起这段时间与阿明的交往,阿明给她那种完全不同的感觉,不同于家杰这种男生只会拖拖手,说说情话的不温不火感觉,她不禁脸发热了。为什么我要拒绝他呢?是为了矜持,表现自己的冰清玉结?还是根本就不想托付终身于他,只是把他当成一个青春的过客而已?为什么我会如此的心痛?为什么他要如此对我?
正当她低头走路胡思乱想时,不小心撞到一个人,哗啦啦,传来书本掉地的声音,并伴随着一阵刺耳的叫声:“哎呀,没长眼啊,到处乱撞。”
“对不起,对不起。”姜虹小声地道了歉继续往宿舍方向走去。
“姜虹,你没事吧?”她的胳膊被拉住了,她回头一看,原来是家杰,他身边站着一个女生,借助路灯朦胧的灯光,她认得那女生就是整天围着家杰转悠的那个小妖精,外号小辣椒。
“没什么。”她努力地控制自己的情绪,甩开了家杰的手继续往前走。
“还没什么呢?你瞧下你自己,头发乱糟糟的,眼圈红红的,谁欺辱了你?是不是他,那个臭流氓?”家杰追上来,用手指插进姜虹一头凌乱的长发中,替她整理起来。这场景如此自然,如此熟悉。姜虹有着一头如瀑布般的秀发,直直的到齐腰处,有时她嚷道嫌洗头麻烦要剪掉时,家杰总是用手代替梳子同她梳理,还摇头晃脑道,飞流直下三千尺,成千情丝绕心头。她忍不住靠在家杰的肩上失声痛哭起来。
家杰一只手轻抚她的背,一只手仍替她梳理着秀发,他细声安慰道:“先回去好好休息吧,有什么难过和委屈睡一觉就好多了,需要什么帮忙的,你吱一声,千万别客气。”
“家杰,天晚了,我要回宿舍了,你送送我吧。”小辣椒走上来幽幽说道。
“你先回去吧,明天我再来找你。”家杰冲着小辣椒淡淡地说道。
“你,你忘记了她以前是怎样对你的,怎样抛弃你的,现在你又开始向她献殷勤了,好,好,我祝你们破镜重圆,和好如初。家杰,我俩玩完了。”小辣椒怒气冲冲地说完,扔下手中的书,转身消失在黑暗之中。
姜虹靠在家杰的肩上哭得稀里哗啦,眼泪鼻涕打湿了半个肩,家杰不说话,只是静静地让她依靠着,姜虹哭累了,慢慢地停止了抽噎。
家杰用力地搂了搂她的肩:“走吧。”
姜虹嗯地应了下,任家杰牵了她的手,默默地跟在他身后向女生宿舍走去。她依稀又仿佛回到从前每天放学后跟家杰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心里有些怪怪地。女生宿舍每晚要关门时都热闹非凡,门前一片灯火辉煌,人声鼎沸,有图书馆看书而归的,有情侣依依不舍的,有运动满身大汗而回的,总之就是一幅百鸟归巢图。姜虹在门前轻轻地松开了家杰的手,细声地道了谢,低头走进了宿舍。
宿舍里有人在聊天,罗兰还未回来,姜虹勉强挤出个笑容招呼了下,就爬上床盖上被子,她有满腹的委屈和心里话却无人说与。快熄灯时罗兰才急冲冲地赶进来,气喘吁吁地上了床,一会儿就传来了轻微的鼾声。
“快点起来,快起来。”姜虹正在梦中,在一叶小舟中出没在暴雨的江中,摇摆不定,就被罗兰焦急的叫声及摇床的声音惊醒,她痛苦地睁开双眼,不耐烦的叫道:“怎么啦,干什么嘛,地震啦!”罗兰一边把她的衣服扔在床上,一边从旁边的柜子里翻箱倒柜地找着什么东西:“今天是陈教授的课,不能迟到的?”
“哪个陈教授?”姜虹一脸无辜地揉了揉发涩的双眼。
“你忘了,就是讲金属工艺学的哪个老头子,上次他在讲金属工艺处理时,大部分同学都在睡觉,还有些在听随身听,没一个同学回答对了关于金属的淬火、回火问题,最后搞得他十分冒火,当时扬言要让班上半数以上的过不了关,今天是本学期最后一次他的课了,说不定有什么重点要讲呢。快点啊,我已叫他们帮忙占位了。”姜虹几乎在罗兰的唠叨声中被赶到教室去了。哇,阶梯教室里黑压压地坐满了人,平时系里见着见不着的同学都露脸了,姜虹和罗兰挤过人群,在后排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上课了,矮小精悍的陈教授抱着厚厚的讲义,踩着铃声准时走了进来。看到教室里人头涌涌,坐无虚席,严肃的脸上露出一丝神秘的微笑。
金属工艺学课程枯燥无味,对学管理专业的他们来说这只是一门选修课,一个星期才有一次课,平时上课的人很少,在哪次冒火事件和陈教授的威胁后,人开始慢慢地多了。罗兰听了一段后,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她捅了捅姜虹的胳膊:“昨晚太累了,我先睡会儿,等讲到重点时再叫我。”她又拍了拍前排同学的肩膀:“哥们坐直点,帮姐挡下,谢了。”她趴在桌上睡了。当下课的喧闹声和走动声吵醒了罗兰时,她伸了个懒腰,看见姜虹还在奋笔疾书,她歪着头望着她:“写什么呢,这么认真,给我参考参考。”
姜虹连忙合上笔记本:“没什么,没什么。”
罗兰不理会姜虹的辩解,一把抢过笔记本:“我看下你勾了什么重点,不要这么小气嘛。”她打开笔记本,空白处写满了大大小小的“明”字,力透纸页。“呸呸呸,想情郎入迷了,还以为你在认真做笔记,看来指望你过关是不行了。她坏笑着把笔记还给了姜虹。姜虹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她用力地翻开写满了“明”字的哪页,赌气似的把那页撕得粉碎,然后随手一扔,片片碎纸象一只只白蝴蝶一样在空中飞舞,慢慢地散落在桌上,地上。
罗兰看着姜虹的举动,小心地赔笑道:“真生气了,我随便说说而已者。”
姜虹不看她,自顾自道:“谁生气了,懒得理你。”
“别这样阴阳怪气嘛,我觉得你今天神经兮兮的,肯定有什么事?快说来听听。”
“没什么,没什么。”姜虹的眼圈红了。
罗兰看出了异样:“昨晚还没问下你二人是如何共度良宵的,怎么今儿就变成这样了,快说来听听吧,你这模样真是急死我了,是不是阿明欺侮你了,把你那个了。”
罗兰不说则已,此话一出,姜虹的眼泪象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掉了下来。罗兰拿出手绢递给她:“好了,别哭了,有冤伸冤,有仇报仇,有什么事说出来才好给你做主啊,你光在这儿瞎哭管什么用呢?”
姜虹不理会罗兰,只是趴在桌上抽泣着,有几个同学从旁走过,不时地回头张望,罗兰耸耸肩:“考试不及格悔恨的哭。”
教室里渐渐安静下来,人走得差不多了,罗兰也不再说话,只是坐在旁边默默地陪着姜虹,过了许久,姜虹才止住哭泣,她心里的委屈和疑惑也要找个人倾述,否则她会憋不过气来,于是她断断续续地把昨晚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罗兰。罗兰惊讶地听完拍了拍胸口,庆幸姜虹做了正确的选择,否则有她的罪受。她正色地告诉姜虹,哦弥托佛,吓死我了,你知道吗,女人的贞操最重要,我们可以交无数朋友,可以拖手,可以接吻,但不能越雷池半步,因为女人一旦失了贞操,就象随处乱扔的破鞋一样不值钱了。好在你及时制止了他,说明你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他不是你可以托付终身的人,他不适合你,他只是你青春中的一个过客,只是一种与众不同的调味品。虽然味道鲜美可口,虽然包装华丽,但并不能成为主菜,只能用来调剂下你青春偶尔寂寞的生活。我认为你之所以喜欢他,是因为你从小就被父母管着做个乖孩子,到了学校又被老师管着做个好学生,好不容易长大了,进了大学,以为可以松了口气,但你接触的异性都是象牙塔里的同学,到这时你都还没真正接触到社会上的男人,所以当你认识了阿明时,他给你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让你感到新鲜和好奇,我不敢否认你现在是否真的爱上了他,你们现在在一起,只是相互有新鲜感而已,他从没有同你这种清纯的大学生谈过恋爱,你也没有同电影电视上经常出现的这种小混混在一起过,你们只是觉得好玩,但这种新鲜感一过,你们就会分道扬镳的,各自过着各自应有的生活,你明不明啊,再说啦,失了阿明一个,前面还有大把的有为男青年在等着我们呢,好女人何患无夫者。
罗兰的长篇大论并没说服姜虹,她固执地认为,她和阿明相识是一见钟情,上天注定的,她认为小混混的爱情一样可以天长地久。她心里在想,只要阿明来找她,她就愿为他做任何事,包括上床,包括结婚,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她甚至后悔昨晚拒绝他的举动,她从心里上已经原谅了他,她现在只星幻想着阿明来赔礼道歉了,他们又可以合好如初了。
一个星期过去了,阿明没来找姜虹,一个月过去了,还是没有他的任何消息。姜虹忍不住了,偷偷地到阿明的小屋去等了几天,但都是一把铁将军锁住了门,未见有人出入。她又独自一人去桃园,但门前买票的青年换了人,人事物非,好不容易见到了强娃,问起他阿明的下落时,他也支支吾吾地摇头说什么也不知道,转身就走了。最后她无计可施了,放下所有的矜持与自尊,委婉地向罗兰打听小五的消息,罗兰坏坏地看着她,两手一摊,无可奉告。
姜虹想起这段时间来男友的变心,女友的漠不关心,自己的瞎担心,气得脸是红了白,白了又红,眼泪顿时涌上来,恨恨地跺了跺脚,转身就走。罗兰见她真生气了,连忙追上来劝道说她真的不知道他们的消息,小五也好象失踪一般,没有任何联系。我也曾有过一丝丝担忧,不过我还没你陷得那么深,还拿得起放得下,不象你这般,已经拿不起,放不下了。她扳过姜虹的肩膀:“醒醒吧,姜虹,听我说男人追你的时候,甜言蜜语,连天上的嫦娥都可以哄下来,更别说摘星星月亮了,但对你一旦失去兴趣,厌烦分手时,就会对你冷淡无情,置之不理,甚至玩失踪,你在这儿担惊受怕,牵肠挂肚,说不定他在那儿风流快活呢。幸好你没被他得手,否则吃亏的是你,相思的是你,憔悴的是你,后悔的也是你,你放眼看一下校园,红男绿女有的是。
姜虹没有直接回宿舍,她来到了操场上,在最边上的一级台阶上坐了下来。当晚,月光如水,照在她的脸上,她怔怔地望着安静的操场,想起她在这里曾和两个男人一起看月光,一起散步聊天,一起唱歌说情话,现在一切都远去了,一个男人采取了逃避来结束这段感情,一个男人用不信任和猜疑结束了这份爱。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这样来惩罚我。眼泪无声地从姜虹的眼中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