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218年,也是秦始皇袭王位的第二十九年,初春,秦始皇再次出函谷关巡行东方。此次路线设计与上次几近相同,经阳武县,至齐地,登芝罘山,过琅琊,从上党取路而归。
与前两次巡游目的明确相比,秦始皇第三次巡游目的似乎并不明,但从《史记·高祖本纪》记载以及此次路线安排或可猜测一二。《史记·高祖本纪》记载:“始皇尝曰:‘东南有天子气。’于是东游以厌之。”由此可见,秦始皇对被自己征服的六国颇不放心,认为东南之地的统治还不够巩固,因此要经常东巡以压迫东方的天子之气。从另一角度来看,秦始皇此次游行路线与第一次东游路线几乎完全一致,也表明其心中所念,即寻仙访药之事。徐福带领童男童女代帝王寻仙访药而去,久候不得佳音,使得秦始皇不得不再次到琅琊,接见方士。
然而,秦始皇这次巡游并不顺利,车驾刚刚抵达阳武县博浪沙(今河南原阳),一场意外发生了。庞大的皇帝巡游队伍竟然遇到了刺客狙击,从某一种角度上说,这也证明了秦始皇对东南之地统治不稳固的猜测。
古时博浪沙在阳武县南,三川郡东,正居于战国时韩魏两国交界,秦时秦始皇“治驰道”经博浪沙,连接洛阳到大梁,使之成为咸阳至东方的要道。虽为要道,但因属邙山余脉,北临黄河,南临官渡河,受水患之影响,环境并不好,眼望之处沙丘连绵起伏,沙丘上荆棘丛生,野草至人高,沙丘低洼之处,水洼连成一片,芦苇丛生,确是一个好的行刺之地。
当日,秦始皇一行行至博浪沙之地,道旁杂草荆棘之中猛然窜出一个大力士,手提120斤大铁锤,扬臂将铁锤扔向豪华的车队,铁锤击中副车,秦始皇虽遭受惊吓,但躲过一劫。秦始皇大怒,在古博浪沙遍寻刺客不得,更诏令天下遍索刺客,但终未得。然而,在《史记·留侯世家》中记载,此次行刺组织者实为张良。
张良为韩人,其家族先人五代为韩国相。秦灭韩时,张良年少,还没有入堂为官,但因家族世代受韩恩惠,发誓要为韩灭报仇。张良愿散尽家财,以求刺客。张良曾经于淮阳学礼,又向东见到了沧海君,这位沧海君是东夷的首领。在沧海君那里,张良找到了一个大力士,还得到了一个重达120斤(大约是现在的31公斤)的大铁锤。他带着力士和铁锤归秦,伺机刺杀秦始皇。
当得知秦始皇将再次东巡时,张良就选择了博浪沙作为行刺之地,事先埋伏在此。原本天子的车驾是六匹马拉的“六驾”之乘,大臣是“四驾”之乘,行刺之时很好区别,但秦始皇曾多次遇袭,对此早有防备。在巡游路上,国尉尉缭准备了多辆六马拉的“六驾”副车,以保护秦始皇的安全。当秦始皇经过博浪沙,大力士准备刺杀时,一时无法弄清秦始皇到底乘坐哪辆车,因此产生了误中副车的局面。然而,进行刺杀的两人并不知道自己所击中的是副车,而副车中乘坐之人已毙,两人快速闪进荆棘、芦苇之中。此后,张良便更改姓名,逃匿于下邳。
秦始皇遇刺并不是一个单独事件,从这里可以反映出在秦帝国统治下人民对秦统治的态度。春秋战国时期,思想虽“百家争鸣,百花齐放”,但其主流思想依然是“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家臣思想,且死士、刺客思想盛行。这种观念一直延续到汉代,《史记》专门为刺客列传,以及流传于当时市井、通俗文化的刺客故事都在一定程度上表达了人民的这种思想。秦灭六国之后,六国的臣子们以“君死臣从”之心,不断反对秦始皇,并试图一再刺杀他。
此次古博浪沙遇刺是秦始皇第三次遭遇近距离行刺,其他被扼杀于萌芽之中或者被侍卫阻拦的不成功刺杀可能数不胜数,也正因为如此,秦始皇的侍卫队能够很好地预防、化解行刺事件。张良颇有谋略,他处心积虑、精心策划的古博浪沙刺杀行动,虽给秦始皇侍卫队一个措手不及,但依然没有成功就是最好的证明。秦始皇以及他的侍卫队对遭遇刺杀这样的事习以为常,早已做了缜密而细致的安排。所幸以张良之才,享古博浪沙之地利,行刺虽没有成功,终是成功逃脱,而秦始皇听闻刺客逃脱后大怒,发布了天下“通缉令”,是对这次侍卫队没有很好地解决此次遇刺事件,表示出的最大不满。这些事实无一不证明,秦始皇遇刺已然非常频繁。
秦始皇灭六国大一统后,一改周制,力行法制统治,有时为了推行法制,甚至不惜采用直接暴力的手段,激起了人民的痛恨。且灭六国之战刚刚结束,秦始皇立即责令大量人力、物力“筑长城”、“治驰道”,到处抓壮丁,人民苦不堪言,丝毫没有体会到大一统后的优越,而生活却比六国时期更苦,这样的做法使人民将怨念投注到导致这一结果的秦始皇身上,刺杀他,恢复原来的生活便成了人民最迫切的愿望。从这些证据来看,秦始皇古博浪沙遇刺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偶然事件,而是一种发展之必然。
然而,统一六国的秦始皇其魄力、胸怀不能以常人而度。古博浪沙遇刺之后,他虽大怒,下令“大索天下”,但并没有停下巡游的步伐,而是继续东行,登芝罘,巡琅琊,并在芝罘山刻石歌功颂德,然后取道上党回咸阳。
关于第三次东巡中古博浪沙遇刺后的路程,史书上没有更详细的记载,《史记·秦始皇本纪》中只有数言:“登芝罘,刻石。……旋,遂之邪,道上党入。”简单的15字讲述了秦始皇遇刺后的行程。
秦始皇第三次巡游是仲春二月出发,路上没有耽搁,来回只用了两个月时间,但却在琅琊驻留一个月,这样的安排似乎同第二次巡游时获知海上有仙山,山上有仙人和长生不老之药有关。不过,这一次他东游海滨也没有得到令人高兴的消息,只好无功而返,而且似乎心情也并不好。
《史记·封禅书》记载,秦始皇在归途中曾经抵达恒山,恒山为“五岳”中“北岳”,虽不如东岳泰山那么高壮雄伟,但山体巍峨,景色新奇、秀丽,也不失为一个好的颂德之地。按照秦始皇第二次巡游时,遇高山必登拜的习惯,“过恒山”时,定然会登高刻石,但在恒山上却并没有秦石碑的痕迹。字里行间可见此次巡游与第二次巡游心境之不同。
过恒山后,秦始皇“从上党归”,返回咸阳,结束了第三次巡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