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缘看得十分认真,当她的视线离开手中的杂志时,发现身边的同事已经走光了。她开始整理东西,准备离开。看到桌子上那盆仙人掌,她心头一暖,捧起自拍了一张,发给方喆:“我跟它都长得很好。我要表扬它一下生机勃勃!嗯,今天我也被表扬了,我也生机勃勃!”方喆没有回复,袁缘习以为常,毕竟,拍起戏来,哪顾得了这么多。
下楼的时候,袁缘遇到了于玲义,跟她一起进来的新员工,被分在《美食》杂志里实习。她亲热地挽住袁缘的胳膊,拖着她去隔壁的茶餐厅吃饭。
两个星期的培训,一起进来的十来个实习生都在一起,大家都已经熟识了,偶尔也在聚在一起吃个饭。袁缘正饿着,再加上看了一下午的《美食》杂志,她就放弃了回出租屋煮面的念头,跟于玲义来到了餐厅。
两人随意地聊着,说到了今天的例会,于玲义还笑哈哈地告诉袁缘,今天《美食》和《健身》两位主任在总编面前掐了一架,据说这个场面每个月都会上演那么一两回。于玲义还愁眉苦脸地说起了培训主任分给的任务,还要去熟悉一个副项。她搅动着杯子里的奶茶,说:“我自己的新手村任务都完成得很艰巨!还要去关心另一个村子在干什么!哎,听说你今天还被表扬了,好羡慕啊!你在培训的时候就经常被老师表扬,看来,三个月实习加试用期一过,你留下应该不是问题了!好幸运啊!”
袁缘微笑不语,她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幸运的,幸运女神不愿将任何人长久驮在肩上,她很快就会疲倦,所以,要想有幸运伴随,你自己得有吸引幸运女神的资本。于玲义不知道的是,别的人在忙着和新同事联络感情,嘻嘻哈哈的时候,或者一下班就寻找去哪儿夜生活的时候,很多这种时候,袁缘还坐在角落里翻看资料,写写画画,积累素材,寻找灵感。
于玲义感叹了一阵,问起袁缘副项选了什么,得知选了《美食》,而且得知已经初步完成培训主任布置的第一个文案策划了,她惊得扔下了手中的勺子,要袁缘把她的策划拿出来给她看看。
袁缘其实就在一本笔记本上随手写了几句,培训主任布置的是选择一些水果写个推广案,袁缘选了橘子、樱桃、香蕉,这三种十分普通的水果。她的字迹清秀端正,于玲义很快被吸引住了——
“橘子:夕阳藏起它最后的金子把所有的金黄都留给了心爱的橘子
樱桃:每一粒樱桃都在等待一张亲吻她的红唇
香蕉:香蕉把自己的身体弯出一个最美的弧度因为只有他才是通往月亮的小船”
她心中一动,今天他们主任跟袁缘主任刚刚掐了一架,回来就下令每个人包括实习生必须想个策划案怎样保证杂志的销量,她要一直把《健身》踩在脚底下。
袁缘的这组文字清丽短小隽永,如果——于玲义动起了心思。她不经意地开口:“水果啊!你不觉得现在的人其实更喜欢重口味的食物吗?”
“那不冲突,水煮鱼后来一份冰镇西瓜大家都喜欢。再说了,鹅肝鱼子酱满汉全席之类,能接触到的人毕竟是少数,水果每个人都可以吃到啊。如果我是主编,我会用我写的这几样水果抛砖引玉,办一个为水果写短诗的活动,优秀作品奖给水果并且还可以在杂志或公众号上发表,不火都不行。”袁缘边吃边说,她吃得头也不抬,这家茶餐厅的牛排和意面都不错。
坐在对面的于玲义已经停下了手中的刀叉,她把笔记本还给袁缘,忙着跟食物斗争的袁缘没有注意到于玲义还给她本子时微微发颤的手,以及刚刚于玲义貌似在拍眼前的食物,实则在拍她笔记本的举动。
……
京城的机场,到了深夜依然人来人往。一个穿着卡其色风衣的高大身影从VIP通道里出来,他一边走一边翻看着手机上的信息,看到那条一个女孩和仙人掌的合影,他的脚步顿了一下,伸出手指想回复,但一看现在的时间:0:25,又缩了回来。他加快脚步向前走去,长长的风衣下摆被夜风吹起,像两只巨大的翅膀。
对了,这个潇洒的身影就是方喆。他终于赶完了他的大部分戏份,他要回京城进展他的终身大事去了。
方喆回了B大宿舍楼,这是他父亲的房子,位于B大校园里,年代有些久远,面积也不大,但父母亲坚持住在这里。春节后,方喆就没有再见到过父亲母亲,所以虽然时间有些晚,他还是回了家。
对于方喆的半夜出现,方父和方母习以为常,方父只出来说了句:“回来了。”就又回去睡了。方母裹着厚厚的棉睡衣,打着哈欠把方喆领到他房间,从柜子里翻出被套给他铺床,一边铺一边抱怨他突然回来也不打声招呼。
她狐疑地说:“你的戏拍完了?以前一部戏好像没这么快拍完啊?”
“嗯,拍完了。你接下去会很开心的,因为我至少要在京城待3个月。”
“这么长时间!你良心发现,打算弥补一下过去我们不在一起的时光了?”
方喆没有回答,虽然身为知名杂志的社长,在外面一副女强人模样,但在方喆面前,秦单女士跟别的妈没有两样,一样啰唆,一样——八卦。她絮絮叨叨,不知不觉就说到了这个话题:“你跟你的女朋友还好吗?说好的半年已经过去一个月了,你有新进展吗?”
方喆不紧不慢地回答:“马上就会有重大进展了。”
方母不依不饶,一个劲儿地追问是什么进展,方喆把她轻轻推出门去,说:“别问了!这三个月就是我最后攻坚阶段,你等着吧。好了,天冷,快回去睡觉。”
方母的瞌睡已经早没了,回到房间,发现方父也套着一件棉衣靠在床头看书,她索性凑过去跟他聊起天来,“老方啊,吉吉这小子不对啊。好端端的不拍戏大半夜跑回来,你说他要干什么?真看不懂。”吉吉是方喆的小名,当初生下方喆,,方母认为这是一件大吉大利的事情,所以就给起名叫吉吉,意为一个吉还不够,要两个平方一下。方教授对秦社长把儿子取名为“方吉吉”认为十分不妥,所以折中了一下,大名方喆,小名吉吉。
方母在一边感叹着,她十分好奇未来的儿媳妇是个什么样的人,她甚至叫人找来了上次那条消息的高清大图,一个人在电脑里端详好久,可照片上的女孩低着个头,只能看清一顶帽子。
第二天去杂志社时,方母还在想这个问题。因为被吵醒睡不着,索性就早早起了床,到杂志社比往常早了些,倒是赶上了上班高峰。
《EASE》杂志社在一幢写字楼的6到11层,每本分杂志一层,还有两层是行政办公室和会议室。跟大多数单位一样,上下班高峰,几台电梯常常会出现拥堵,袁缘手上抱着一叠资料看着拥挤的人群有些发愁。昨天和于玲义分手后,陈姐把她叫回去给了她一叠资料,要她校对,今天上午九点就要用的。九点马上就要到了,袁缘看着依然拥挤不堪的电梯,后悔没有起个早,谁叫她连夜校对,睡得迟就起得迟了呢?
她往后退一步,计算着爬楼梯上去和等电梯之间到底哪个更节省时间,《健身》杂志社在7楼,走楼梯也不是问题。她没有犹豫,推开安全通道的门,开始一步一步往楼上爬。
爬到四楼,她居然遇到了一个同样爬楼梯的人。这是个微胖的中年妇女,一身正装,拎着一只有些巨大的公文包,正一步一步往上走。见到袁缘,她也很惊讶:“小姑娘,你也想锻炼身体,爬爬楼梯啊?”
袁缘笑了一下,摇摇头,从刚刚的问话中她已经听出这位女士应该是心血来潮,打算爬楼梯锻炼身体。她打算加快脚步越过这位女士,走过她身边时,她看到了女士手中有些巨大的包,也发现了女士有些气喘,楼梯的扶手有些脏,积着一层肉眼可见的灰尘,也没什么可以给她扶的地方。
袁缘把脚步慢了下来,看看表,还有15分钟,已经到四楼了,应该可以赶得上。所以她就把女士的包接过来,主动帮她拎着,并且放慢脚步陪她一起爬。
女士有些感动,看到袁缘的胸牌,就跟她聊起了《EASE》杂志,袁缘口齿清晰,思路敏捷,谈了有些很有见地的想法,两人边爬边说,聊得很愉快。
到了7楼,袁缘把包还给女士,跟女士告别,就急匆匆地找陈姐交差去了。这位女士也进入了7楼,不过,她按动高层专用的电梯,乘上来到了11层。一时兴起要爬楼梯,刚刚这7层已经把她累坏了,剩下的,爬不动了。
袁缘不知道,她刚刚遇上的这个脑抽风打算爬楼梯到11层的,就是《EASE》杂志的社长秦单女士,也就是方喆的母亲。秦社长当然也不会知道,这个陪她爬楼梯的,就是导致她昨天后半夜睡不着的儿子口中的女朋友。
后来有一天,当秦社长知晓这一切,真是后悔莫及,后悔失去了一大段与未来儿媳相处的美好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