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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大事不成甘留万古英魂

徐锡麟现在是安徽巡警处的会办。他已联系好安庆的两标新军,只等5月28日起事。这天上午,他正在屋里谋划怎样在学堂毕业典礼上刺杀恩铭,忽然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抬头一看,见来了一个人,是抚台衙门的马弁,马弁走上前来,向徐锡麟一弯腰,报告说:“徐会办,恩大帅请会办即刻就去。”

徐锡麟问:“有什么事?”

马弁擦了擦额上的汗珠,说:“只说有要紧事商谈,别的小人一概不知。”

徐锡麟换上衣服,跟着马弁就出去了。

安徽抚台衙门议事厅里已经坐满了文武官员,厅上四盏红漆灯笼点得通明透亮。恩铭两侧坐着藩司冯煦、臬司毓朗、文巡捕陆永颐、武巡捕车德文和衙门里的幕僚顾松。徐锡麟走进去向恩铭行过礼,小心翼翼地拣个座位坐下。

恩铭叫人拿过一份两江总督端方发来的电报递给徐锡麟,说:“徐会办,革命党准备造反了,你知道不知道?”

徐锡麟暗自吃了一惊,说:“有这等事?”双手捧过电报阅看,只见上面列了一些浙江、安徽光复会起义军头领的名单,第一个就是他本人,第二个是秋瑾。所幸用的是密码代号,暂时还不会被发觉。徐锡麟额上已沁出汗珠,他摆出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说:“这还了得,人还不少哩!”说完便恭敬地将电报呈还给恩铭。

恩铭扫了众人一眼,问道:“电报说,其首要分子已潜入我安徽境内,诸位有何主张?”

武巡捕车德文粗声粗气地说:“请大帅下令,全城戒严,挨家挨户搜查,有与名单姓名相同者,立即拿下。”

文巡捕陆文颐摇摇头,拱手说:“车大人言之差矣。这名单分明不是真实名姓。例如第一名”黄“第二名”祸“显然是一种代号,难道将全城姓黄姓何的都拿下不成?”

徐锡麟点点头,说:“陆大人言之有理,这是革命党常用的办法,大帅切不可打草惊蛇。依我看,大帅就将名单交给职道(徐自称),职道我立刻派人寻查,一定弄个水落石出。”

恩铭沉吟半响,将名单交给徐锡麟,嘱咐道:“锡麟,最近外间有人说你的闲话,我知道你是俞廉三大人的内侄,所以不信那些。”

徐锡麟一听此言忙大声道:“大帅明鉴。”

恩铭哼了一声,继续说:“这次你务必将此事查明,也好有个交待。嗯,对了,巡警学堂毕业典礼筹备怎样了。”

“回禀大帅,一切已经安排妥当。”

“那好,5月28日有德国公使要来。这毕业典礼就提前两天吧,改在明天,5月26.你看怎样?”

徐锡麟赶紧说:“是,职道遵命。在下这就回去张罗,届时请大帅与各位大人早早光临。”他表面镇定,但心里却已焦急不安。毕业典礼提前,意味起义时间也要提前,这可怎么办呢?

徐锡麟回到学堂,立刻找到马宗汉和陈伯平,告诉他们刚才发生之事。陈伯平一听也急了,“可是我们通知浙江的时间是5月28啊。如果我们明天一动,那浙江的清兵岂不已经有所准备了。”

马宗汉攥紧拳头:“真没想到,这么快就出了叛徒!”

“看来恩铭早就有提防了。”徐锡麟说。

“那能不能推迟起义日期?我们本来就够仓促的。”陈伯平问道。

徐锡麟站起身,沉着地来回走着,最后摇摇头说:“不行,眼下形势紧迫,如果延期起义,若叛徒供出了真实姓名,我们就会被一网打尽,不论怎样,明天毕业典礼时,一定起事。这是不可多得的机会。”他忽然显得很激动,“法国革命经过八十多年才大功告成,其间不知失败多少次,流过多少血。我们几个初创革命,也要有这个准备。我这次就是预备流血的,也许还要粉身碎骨。宗汉,伯平,你们……”

陈伯平和马宗汉紧闭嘴唇,双眉紧锁,默默地站在那里。

“你们去分头通知一下几个重要学生干部,其余的学生,等明天吧,愿意跟我们起义的更好,不愿意的可以退出,决不勉强。成事在人啊!”徐锡麟说完,马宗汉和陈伯平两人互相默默看了一眼,就匆匆出去了。

第二天上午,安徽巡警学堂的礼堂里张灯结彩,学生们穿着干净整齐的制服,等待毕业典礼的开始。

上午八点,徐锡麟身穿一套蓝呢军服,脚踏皮统靴,腰带上挂了两支手枪,站在学堂门口,等候恩铭到来。

快九点的时候,一队清兵簇拥着七八乘轿子走了过来,徐锡麟把恩铭、毓朗、陆文颐等一干人先迎到客厅,慢悠悠用完茶,然后才走进礼堂。

典礼由陈伯平主持,他见人已到齐,便大喊一声:“毕业典礼开始!”只听礼堂之中鼓乐齐鸣,全体学生起立,朝台口鞠躬,恩铭也抬身答礼。

先由巡抚致词,再是恩铭故作斯文地作了一通新政与武备关系的阐述。最后他对所有学生提出勉励,为大清帝国效忠。

最后由徐锡麟训话。他走上前,向下巡视一周,说道:“同学们,我们苦学苦练,目的在于拯救国家,拯救民族,并非只为个人功名富贵,我希望诸位同学毕业以后能时时不忘‘救国救民’这四个字……”

台下一片掌声,徐锡麟接着说:“我自从来到学堂任职,和诸位朝夕相处,相互感情很融洽,内心感到莫大的安慰。但是因为到职时间太短,很少与诸位有畅谈之机。今天,诸位即将离校而去,我希望在此时有所行动,望诸位同学不要辜负我对你们的期望,能用行动证明自己是无愧轩辕的黄帝子孙。”

有敏感的学生已觉吃惊,不知今天要发生什么事。但大部分仍木然地坐在那里,并不为这些客套之话所动。

徐锡麟讲完,向陈伯平给了一个眼色,便快步向前,双手捧出学生名册,对恩铭说:“请大帅点名。”

恩铭正要伸手去接,徐锡麟忽地把手一缩,大声道:“报告大帅,今天有革命党起事!”

陈伯平和台下的马宗汉听到这句话,都从腰里拿出武器。

恩铭大吃一惊:“徐会办哪来的消息?”话音未落,陈伯平一枚炸弹已扔到恩铭脚下。徐锡麟也已撤身离开,可是炸弹并未爆炸。

恩铭一下子脸色铁青,台上官员也慌作一团。徐锡麟忙过去扶住恩铭,说:“大帅不用怕,这个革命党待职道亲自将他擒住。”说完,从腰间拔出了手枪。

徐锡麟后退两步,大声喊道,“革命党就是我徐锡麟。”说着,对准恩铭连发三枪。恩铭“啊哟”一声栽倒在地,两腿不住抽搐。这时陈伯平马宗汉也冲了上来,对准恩铭补放几枪。

刹那间,礼堂内是一片大乱,他们三人追着官员放起枪来。顾松和陆永颐都被打死,车德文也被打伤。趁别人不注意,毓朗和冯煦指挥几个亲随忙将恩铭背着跑出了大门。

徐锡麟还要追,猛然想起最重要一件事,他冲上讲台,扶正眼镜,对底下一片大乱的学生喊道:“同学们,救国救民的时候到了,大家跟我革命去!”可是大部分人已逃散了,只有二三十人跟着徐锡麟聚集过来。徐锡麟发出口令:“立正、向左转,去占领弹药库,跑步走……”一帮人在徐锡麟、陈伯平、马宗汉三个人带领下向火药库冲去。

而在府衙,逃走的毓朗立刻纠集了几百名清兵,朝他们包围而去……

秋瑾这天化装成一个客商模样,来到钱塘江的东渡口。她来打听杭州城里的消息。

她走到一个卖茶水的摊子跟前,停了下来,一边喝茶,一边摇着白纸扇。这时,旁边过来一个脚夫,问道:“先生,有行李吗?”

“行李就来,有地方歇脚吗?”秋瑾问道。

“有,先生。”

那脚夫带秋瑾来到一个小棚下,把担子一扔,向周围几个人一使眼色,那些人便溜出去,在小棚附近放风。

秋瑾低声说:“绍兴把日子订在六月初十,你们都知道了吗?”

那人道:“都通知了。前三天杭州有光复兵过江,打听得是去武义的。金华、处州那边,这几天没有派人来联络,我看风势不对。”

秋瑾一惊:赶快派人打听!今天是5月30,按计划安庆和金华都应起事三日,怎么会没有动静。你格外留神,好好看着杭州的动静。

忽然外面一个人大声说话:“快,快躲开点道儿,那边官老爷来了。”

只见芦棚前十几个清兵拥着一顶大轿过去了。轿里的人揭开轿帘往外看着。

秋瑾一惊,那不是贵福吗?他怎么去杭州城里了。不行,我得赶快回大通学堂。秋瑾匆匆向那人叮嘱了两句,就出来往绍兴赶。

刚到大通学堂门口,从北面风尘仆仆赶来一人。是龙华会的吕熊祥。秋瑾很焦急,见吕熊祥过来,忙问道,“出什么事了。”

“唉,”吕熊祥长叹一声,“武义来不及起事,县里狗官已经听得谣传,从杭州请来了救兵。督办员遭难了,还糟蹋了不少我们的兄弟和百姓。”

“怎么会这样?”秋瑾问道。

吕熊祥说:“光复军定于5月28起义的消息被龙华会的聂李唐泄漏了,很快全城的人都知道了!纷纷把家里的东西拿到当铺典当,又大量购买和贮藏干粮、食盐,结果弄得武义县当铺倒闭,食盐卖光,狗知县觉得不对头,便从杭州请兵,逮捕了聂李唐,从他口里供出了刘耀勋。很快刘统领就被抓住杀了。”

秋瑾狠狠地把手一挥,“走!”两人一同来到秋瑾书房,两人还未坐稳,程毅拿着一张报纸,气急败坏地跑了过来。

他把报纸往秋瑾手里一塞,说道:“安徽完了……”

吕熊祥问:“你说什么?”

秋瑾急忙打开报纸,只见上面赫然印着:徐锡麟刺杀安徽巡抚被擒。

原来,徐锡麟几十人在奔向武器库的途中,被清兵阻截,因寡不敌众,陈伯平、马宗汉被枪杀,徐锡麟被擒后,送安徽府衙,也于当日处决。

读完报,秋瑾慢慢垂下手,报纸掉到地上,她木然地倒在椅子里。

一切都如同在梦里,秋瑾感觉到周围的空气都要凝滞了,吕熊祥和程毅怔怔地坐在那里,望着她,不知该怎么办才好。顿了半晌,秋瑾缓缓站起来,吕熊祥和程毅也跟着站了起来,秋瑾说道:“安徽失利,现在只有我们浙江了。既然武义事败,只要金华、兰溪不出差错,就能稳住局面,你们赶紧去找竺绍康和王金发,让他们尽快起事。”

“那我们大通怎么办?”程毅问道。

秋瑾摆摆手,说:“我们现在不到一百名学生,只有等金华一带形成声势,我们才能起事,你们先去吧?让我再好好想想。”

程毅和吕熊祥悄悄走了出去。

秋瑾默默地在书房里坐了一下午,傍晚的时候,她回到兄嫂的住处。一家几口人围在一起吃晚饭,秋誉章见妹妹一脸愁云,也不便说什么,饭桌上沉默了好久,秋瑾突然开口说:“大哥,我看你们还是近日赶快搬到萧山舅舅家去住吧?”

秋誉章先是一愣,但马上明白将要发生什么事,颤声说道:“闺瑾,你们当真要……?”

秋瑾平静地点了点头,说:“现在形势很严峻,绍兴恐怕也是凶多吉少,我看你们还是带孩子避一避吧?”

秋誉章有些着急:“闺瑾,这,这可是要杀头的啊!”

“哥哥,你不必难过。”秋瑾仍缓缓地说:“光复之事,势在必行,成败就在此一举了,你,你就不用说了。”

秋瑾说完,放下碗筷,急步回后面自己的屋里去了。

这天晚上,她与吴希英一起把重要的光复军文件都烧了。秋瑾知道,绍兴的起义迫在眉睫。

太阳又渐渐落下去了,天空的云彩被染得血红。屋子里已昏暗下来,一整天,秋瑾都在学堂里等着。派出去的人还没有回来,一点儿消息也没有。

快要掌灯的时候,门外奔进一个人,气喘吁吁,汗流满面。其人是周戈天,大通学堂的学生,是秋瑾派去杭州的敢死队队员。

秋瑾赶忙给他捧过来一杯水,急切地问,“杭州有什么情况?”

周戈天一把抓过水杯,一口气喝了,仍喘着气道:“金华、兰溪出了事,有人已报告省府,说大通学堂是革命党据点。巡抚张曾扬已派新军第一标来绍兴了。”

“有这等事。”秋瑾大吃一惊。怪不得贵福那天去了杭州,看来绍兴府里有人告了密。“那金华、兰溪又怎么啦?”

“金华徐买儿受土豪陷害,已被抓进监牢,弟兄们去劫牢,又漏了风,金华的机关已经破了。还有,兰溪也出了事。”

“兰溪我不是派蒋纪去了吗?”

“坏就坏在这个蒋纪身上!前几天,他忽把兰溪的会堂兄弟召在一起,说刚运来二百支快枪,寄放到一所学校中,让大家赶快集合二百人去取枪支,马上起事,接应金华,还说是你的命令。”

秋瑾气愤地捶了一下桌子,“蒋纪怎么会这样?”

“弟兄们急匆匆赶去取枪,可蒋纪却不知到什么地方去了,结果惊动了官府,抓去不少人!”周戈天仍在说着。

“行了,你赶快去召集校内的学生,我有事要说。”秋瑾吩咐着,穿上制服,把手枪和倭刀都带在身上。

很快工夫,学生和教员都聚集在盛德堂中。秋瑾奔上台子,大声说道:“诸位先生、同学们,我大通学堂,从一开始即以光复中华为己任,现在浙江四处事起,我大通不能袖手以待。诸位如有驱除满奴之志者,请留下共守大通,若以为大通将累及其功名者,请速离去,现在巡抚已发兵至绍兴而来,诸位同学,我们光复之事,就在今日,请各位火速收拾武器,整装待命。”

秋瑾说完,底下一片骚乱,一部分人已经悄悄溜出盛德堂而去。最后剩下十几位教员和五十多名学生,这些人都是光复会成员。秋瑾派周戈天带领学生连夜去大通寺取回武器,自己与几位教员一起,仍在盛德堂中商议。最后议定,明日若有兵来,即时起义。

六月初四上午,秋瑾与一帮教员正在盛德堂中议事,忽然,程毅从外面奔了进来。见到秋瑾,急切地说:“嵊县前些日子也暴露了,蒋纪是叛徒,把兰溪的兄弟出卖了,现在王金发一点线索也找不到。当下绍兴府孤力无援,我看现在还是赶紧退吧?刚才在路上,听说李益智带新军第一标已经到了绍兴府衙,整个街上人都跑光了。”

秋瑾一言不发,过了半晌,说道:“要退你们退,我不走。我们平时口口声声献身革命,到现在却临阵退逃。我们那么多弟兄都无辜牺牲,我已经作好准备,跟他们拼了。”

程毅苦笑了一声,说:“秋先生,我们不是临阵退逃,你的心情我理解,可是现在明知不能成功,却要孤注一掷,这,这是没有价值的牺牲。”

秋瑾沉默不语。

这时,门外几个学生跑了进来,报告说清军已经朝学堂这边过来了。

突然,门外闯进来一个戴斗笠的老渔翁。那人一进来便扔掉斗笠,脱了蓑衣。

“啊,金发大哥!”秋瑾喊了起来,“你的队伍呢?”

王金发看着秋瑾,长叹一口气,说;“我们那里出事以后,安庆和金华,起义都败了,我不能让弟兄们等官府来抓,兄弟们已经上伏虎山了。”

秋瑾一阵心酸,她说:“那,你现在又来这儿做什么?”

“张曾扬不会放过你的,我特意来接你去伏虎山,我们从长再作计议。”王金发急切地看着秋瑾。

“接我?”秋瑾摆摆手说:“不,我不走!”

王金发着急地说:“读书人,别老做傻事,该打就打,该跑就跑。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往后有的是报仇的日子。”

秋瑾低下头,一言不发。

程毅也说:“你就听王大哥的话吧!”

秋瑾抬起头,恳切地说:“我不是说过了吗?自从锡麟兄遇难以后,我已经下定决心了。革命总是要流血的,没有鲜血,挽救不了民族的危亡。今天,我们女子参加了革命,却还没有流过血,那就从我秋瑾开始吧!”

秋瑾说完很快从身后桌子里拿出一本花名册,交给王金发说:“这是浙江光复会会员名单,万万不能遗失。日后请你转交上海蔡元培先生或陶成章先生。”

王金发接过名册,望着秋瑾没有说话。秋瑾又恢复急促的语调:“事不宜迟,你赶快从后门离开这儿吧?”

王金发深深地看了一眼秋瑾,长叹一声,猛地转身,抓起斗笠、蓑衣匆匆往后门走去。

秋瑾对程毅说:“你也去吧!”

“不,这时刻我倒不能走了,我要和你在一起!”程毅坚毅地说道。

“那好。”秋瑾猛地一拍桌子,“整理队伍,攻打知府衙门!”

贵福早在六月初三就接到巡抚张曾扬的密电,说安徽有乱党闹事,系与本省大通学堂一党,省里已派兵前往,望其切勿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

六月初四巳时,新军第一标由李益智率领来到绍兴,见了贵福。两人一合计,认为事不宜迟,即刻发兵前往大通,这队兵马从街上一过,街上老百姓就知道要出事,没事的赶紧躲回家里,做买卖的很快就收了摊,但也有一些街痞无赖,追着看热闹,心里寻思,真要一出事,或许能拣些便宜。

清兵刚到大通门口,就见从门里冲出十几名学生,手里都拿着枪,这些清兵不等李标统下令,便哔哩啪啦放起枪来,几个学生应声倒下,另几个学生见势不妙,急忙退回去,把大门关上。

这时秋瑾带着几十人拿着武器,刚好赶到门口。一个学生喊道:“秋先生,清兵太多,你还是从后门坐船离开吧!”

“不,”秋瑾说:“诸位听我的,守住前门,不要给清兵占便宜!”

学生从门洞里往外放枪,几个清兵倒了下去,别的不敢向前,李益智从后面把刀一挥,“饭桶,攻门,打开大门!”于是几个清兵从后面找来一根木头,狠命向大门撞。

只听“咚—咚—”两声,门一下被撞开,后面清兵一拥而入,双方在盛德堂前的空地上扭打起来。程毅被枪打中胳膊,倒在地上,一群清兵蜂拥而上,将其缚住。

这时,四个清兵把秋瑾围在中间。秋瑾向周围一看,学生大都已被围住。她坦然地将手枪往地上一扔,四个清兵就要往上冲,秋瑾忽然一转身,大喊一声“别过来”。四个清兵又都愣住不敢动。李益智和贵福从门里走了进来,李益智说:“还不快将主犯秋瑾拿下。”四个清兵又一拥而上,把秋瑾胳膊反绑起来,推着就往外走,秋瑾转身瞪了一眼推自己的清兵,又轻蔑地看了一眼旁边的贵福和李益智,昂首朝门外走去。

天黑的时候,秋瑾被带到大堂之上。一上台阶,她就看见被缚在殿柱上的程毅,他已被打得遍体鳞伤。两人的目光互相注视了一会儿,都没说话。

贵福看了看秋瑾,又对程毅说:“招了吧?顽抗是没用的,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是个通洋务的人,只要招了,本府决不会亏待你,嗯?”

程毅冷冷地笑了一声,扭过脸去。

“看刑!”贵福把手一挥,坐到堂上。

一个满脸横肉的家伙从炭炉中夹起一根烧得通红的大铁链,噹啷一声扔在程毅脚前。

秋瑾本能地闭上眼,但又立刻睁开,深情地望着程毅。

贵福见程毅木然地一动不动,便转过脸问秋瑾:“你就是秋瑾吗?”

“哼,怎么,不认得我了吗?”秋瑾轻蔑地答道。

贵福接着说:“你勾结匪党,密谋叛乱之事,本府已经查有实据,你要一一从实招供,若有半句谎言狡赖,那程毅可就是榜样!”

秋瑾冷冷看着贵福,不吭一声。

贵福想发作,却又忍住了,说:“本府念你是个女流,所以不忍马上用刑,你别不识好歹。”

“我倒要问问你,大通学堂的学生并没有犯罪,你为何光天化日之下,带兵攻打学堂,屠杀学生?!”秋瑾厉声问道。

坐在一旁的章瑞年忙插嘴道:“秋瑾,你也是知书达理之人,何必这样执迷不悟呢?据本县看来,你大概也是一时糊涂,受了蒙蔽,你只要把革命党内情讲出,府台大人一定法外施恩,从宽发落。”

秋瑾轻蔑地瞪了他一眼。

贵福见硬逼逼不出来,就缓和下来,问道:“秋女士,你与徐锡麟认识吧?”

“曾经认识。”秋瑾答道。

贵福以为打开了缺口,便问道:“那么,你还和哪些人有来往?”

秋瑾高声说道:“绍兴府台贵大人与我交往甚厚,曾赠我”竞争世界,雄冠全球“之对联,又与我大通学子共彰。”

贵福被弄得面红耳赤,不知所措,章瑞年解围道:“今天天色已晚,大人就审到这儿吧?”

贵福哼了一声,背转手出去了。秋瑾被带回女牢。

第二天午后,天气很燥热,树上的知了撕心裂肺地喊着,花草都被太阳烤得蔫蔫的,秋瑾被带到衙门的后花园,她头发凌乱,穿着一件月白的布衫。

在花园的亭子里摆了一个方桌,只有山阴知县李钟岳和两个衙役在那儿。

李钟岳见秋瑾来了,便让人在厅石放了一张椅子,让秋瑾坐下后,问:

“你是不是革命党啊?”

秋瑾回答:“是的。”

“你参加革命党干什么?难道不知道这是犯法的吗?”

秋瑾见李钟岳不似贵福那样凶狠残暴,便冷冷说道:“我主张的是男女革命,并不知道犯了什么罪。满人入主中原之百年来,在上荒淫无度,在下民不聊生,对洋人姑息纵容,割地赔款,弄得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轩辕子孙,岂能袖手?”

李钟岳见秋瑾这样说,忙转开话题,说:“听说秋女士尚通文理,请你把知道的都写下来吧!”

衙役拿过纸笔。秋瑾提起毛笔,凝思片刻,写下了一个“秋”字后便停下来思索,李钟岳催她快写。于是,秋瑾挥笔写下七个大字:“秋风秋雨愁煞人”。然后起身向外就走。

李钟岳还想拦住秋瑾,但秋瑾头也不回地往来时的路上走去。李钟岳知道再问也是枉然,便拿起那张纸向贵福交差,叫衙役继续把秋瑾押下去。

夜,漫长的夜,如豆的油灯照着不大一块墙壁,八尺之外便是漠漠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四周静得可怕,这女牢里很久都没有犯人。秋瑾现在一个人坐在墙角的枯草上,身子一动便发出悉悉索索的声响,她手里拿着一方白绸手绢,低着头一针一针地绣着,那针线是她白天跟禁婆要的,她好久都没摸过针线了,手有些笨,但她并不着急,只是一针,一针,认真地绣着,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不去想那些梦一样的往事,她不知道远方的人们是否依然在奔波,她想起了陈天华,想起了徐锡麟,还有孙中山、蔡元培,她不知道孙中山他们是否知道浙皖的失败,她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做什么?她只是就这样慢慢绣着,索性什么都不去想。可是,唉,人在一个人的时候,却总是不能不思想,想过去,想将来,也有现在,不知道哥哥他们现在怎么样了?还有寄尘、芝瑛大姊,她们现在又在做什么呢?是不是已经知道我被抓了起来。那天在西湖边上,她还跟徐寄尘开玩笑,而现在看来,她真的是要沾这个便宜了……

正在秋瑾胡思乱想的时候,黑暗处传来一阵脚步声,禁婆咳嗽着走了过来。她唏哩哗啦打开牢门,轻轻说:“秋小姐,有人看你来了!”接着从禁婆身后走进来一个人。

秋瑾抬起头,那人哽咽着走了过来,“希英”,秋瑾轻轻叫了一声。

“大姊……”吴希英越发抽泣得厉害了。

“别难受,别的人怎么样了?”秋瑾问。

“贵福抓走了六个人,其余学生都放了。自从出了这事,绍兴城里翻了天,店铺关了门,家家户户全把鸡鸭宰了,老百姓说革命党要进城,给您报仇。衙门里贴了安民告示也没用……”

“嗯,我家里人呢?”

“大哥大嫂都躲开了。姊,你没受苦吧?”

“没有,你看。”秋瑾微笑着举起手中的绢帕。

洁白的手绢上,一枝傲骨嶙峋、红艳夺目的梅花,在油灯下显得格外醒目。花的旁边还有一首小诗。

“大姊,这是什么诗?”

秋瑾轻轻吟哦起来,“冰姿不怕雪霜侵,羞傍琼楼傍古岭,标格原图独立好,肯教富贵负初心?”

吴希英看着秋瑾的脸,静静地听着。

忽然,监狱的通道上,一队兵勇打着火把列队过来,一片嘈杂。禁婆大吃一惊,连忙跑了过去。

为首的兵勇嚷道:“带秋瑾,过堂!”

“过堂?现在?”禁婆怔怔望着,一时竟忘了开门。

那兵勇嚷道:“快开门,别啰嗦。”

禁婆抖抖索索开了锁,铁链碰着牢门,发出刺耳的金属碰击声。

一群人拿着火把进来,墙上闪烁着各样的影子,如同鬼魂的舞蹈。

吴希英吓呆了,秋瑾把她拉到身后,说:“别怕。”那兵勇喊道:“秋先生,过堂了。”

“你们先出去,我就来。”秋瑾一动不动,厉声说道。那几个人怔了一下,退到通道的口上。

秋瑾从容地站起来,安慰希英道:“别哭,这手帕你拿着,愿你就像梅花,经得起风雪,啊?”

秋瑾转过身,拢了拢头发,整整衣服,让禁婆带上铐,向希英和禁婆点头笑了笑,转身从容地走了出去。

一伙兵勇拿着火把,围着秋瑾,簇拥着往外走去。

他们并没有把秋瑾带到公堂,而是在街上拐弯抹脚地走着,夏夜的天空很晴朗,银河明亮地显着。周围死一般的沉寂,火把忽明忽暗地往前走,在风里摇摆不定。急促的脚步声和铁链的碰击声使几条狗惊恐地叫着,走了好长一段路,前面出现一个亭子,秋瑾记得,这是轩亭口,看来他们是真的要处死我了!她很气愤,她不惧怕死,可是她不应该在这儿死。这里是处置江洋大盗的地方,难道在那帮清兵的眼里,革命党竟等同于江洋大盗?是啊,革命党又怎么不是江洋大盗呢?他们让清廷恐惧,正如同江洋大盗让那些苛酷的官吏心惊胆战一样。

兵勇把刑场围成一个大圆圈。在圆圈的正北面有一个桌子,桌子后面坐着章瑞年,他披着大红的披风,可能是为了避邪。

一个差役端来一碗酒,送到秋瑾面前,秋瑾平静地摇了摇头,差役看了一眼章瑞年,章瑞年摆摆手,差役退了下去。

秋瑾冷然看了章瑞年一眼,就掉过头去,神色庄严,凛然不可侵犯。

章瑞年等了一会儿说:“秋瑾,在你临死之前,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秋瑾转过头,说:“我死无所畏,只是你得答应我三个条件。”

“讲吧?”章瑞年说道。

“一,让我写信跟亲友告别;二,临刑时不许脱我衣带;三,死后不许枭首示众。”

“嗯,这第一个条件吗……贵大人已有安排,后两个条件我答应你。”章瑞年说道。

秋瑾转过身,慢慢朝那个“圆圈”中间走去。

天上的星星依然眨着眼睛,静静地看着地上的一切。一眉淡淡的新月不知什么时候也挂在天边。时间,已经是丙午年六月初六的凌晨。

风景宜人的西子湖畔,有一个小巧玲珑的“风雨亭”,它背山对水,装点着周围碧水青山的优雅。各方的人们到西湖都要来这个小亭子里坐坐,欣赏那份平静的美好,享受自己恬淡的自由。知道的人明白,这里葬着一位民主革命的女英雄。她,是那个时代千千万万普通女子中的一个,她,又绝不属于那千千万万之中,也正是为了那千千万万的普通人,她把自己的青春献给了心中的自由。

人们往往钦佩那些戴着橄榄枝花环的英雄,却很少想起那些在英雄的事业中倒下的人们。他们,在最艰难的时候挺起胸膛,把自己化成胜利花环上的一片树叶,他们,是自由的追求者,而他们却没有品尝到自由花果的芳香,他们,是幸福的创造者,而自己面对的却只有黑暗。

然而,历史不会忘记,人民不会忘记,那片洒着热血的土地也不会忘记。所以至今,爱好自由的人们仍然深深记着那个名字:秋瑾——一个为着民主和幸福献出生命的女子。

就让我们以她的一首小诗,来结束这段斗争的文字。

大好时光一刹过,雄心未遂恨如何?

投鞭泡海横流断,倚剑重霄对月磨。

函谷无泥累铁马,洛阳有泪泣铜驼。

粉身碎骨寻常事,但愿牺牲保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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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学之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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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孟子传

    孟子传

    特立独行的“亚圣”,笑到最后的理想者!深刻解读一代智者光辉的仁政思想,生动描绘一个圣贤的平民生活。孟子是继孔子后重要的儒家思想家、理论家,被称为“亚圣”。本书以生动的笔触再现了孟子生活的时代以及孟子一生不平凡的经历,通过艺术形象阐发了孟子的“性善论”理论和“仁爱”思想,既具有可读性也具有研究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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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坛泰斗的文学家(1)

    本书精选荟萃了古今中外各行各业具有代表性的有关名人,其中有政治家、外交家、军事家、谋略家、思想家、文学家、艺术家、教育家、科学家、发明家、探险家、经济学家、企业家等,阅读这些名人的成长故事,能够领略他们的人生追求与思想力量,使我们受到启迪和教益,使我们能够很好地把握人生的关健时点,指导我们走好人生道路,取得事业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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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部在结构上不同寻常的人物传记作品。作者没有按照时间顺序解构传主的一生,而是分为上下两个部分,上篇着重写了李贺参加河南府试得隽、举进士因讳遭毁、任职奉礼郎等决定人生命运和走向的关键节点和重大事件;下篇以李商隐为向导,通过对李贺姐姐的走访,引出李贺的外貌长相、个性特征,进而系统地追溯出其家世背景、成长环境、人生际遇、命运结局等。作者把李贺生平事迹、性格命运同介绍李贺诗歌的名篇佳作紧密结合,在诗歌中寻找重要的人物或事件,更着重分析了李贺诗歌的艺术魅力和才华,使读者在阅读中感受李贺的天纵奇才和悲惨命运。作品语言优美,充满感情,深具画面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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