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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飘泊的岁月

出逃六星期

1814年7月28日凌晨四点半,玛丽和简抬着一口破皮箱悄悄地离开家。一切都那么宁静。简是在玛丽临行前才决定和姐姐一同出走的,她说出若干条同行的理由比如她会法语而雪莱夫妇对此一窍不通,她可以处理膳宿等等。只是她隐藏了一条,她爱雪莱。

这是一个极大胆的行动,是冒险。他们中谁都没有到过国外,并且准备去的是个倍遭战争清洗的国家;他们旅资不够,对于出门在外的人来说极为艰难;他们的名誉将随着出逃而败坏,因为他们不合法。然而爱情的力量使他们无所畏惧。

雪莱准备好马车在哈顿公园等候,随后三个人平安地上了路,当马车行进起来的时候,三个人或多或少都放了点儿心。因为怕家人追赶,他们一路都精神紧张、不敢歇息。下午三点半他们到达多佛,准备乘船去法国加莱,不料邮船已趁中午的潮水开走了。雪莱不愿意冒险在英国过夜,找了一条愿意把他们送到法国去的渔船,上路了。

当月亮升起来的时候,海风突然大起来,傍晚夕阳下罗曼蒂克的海上情调被呼啸的海风、颠簸的船身一扫而光。玛丽晕船晕得一塌糊涂,整夜将头枕在雪莱膝上,此时的雪莱也疲惫不堪。

当清晨到来的时候,雨过天晴的加莱港人声鼎沸、熙熙攘攘。三个人一上岸便觉得精神焕发,心境开阔。他们在一家体面的小旅店里定了房间稍作休息,准备第二天去巴黎。然而,当行李马车把他们的行李从多佛运来的时候也把葛德文太太一起带来了。葛得文太太只希望简跟她回去,简虽然犹豫了一段时间仍决定和雪莱夫妇同行,她认为这种浪漫的自由自在的生活实在难得,为此冒险也是值得的。一无所获的葛德文太太终于又登上回多佛的邮船,三个年轻人则爬上去巴黎的公共马车。

他们的计划是直达瑞士,但他们刚到巴黎就已经囊空如洗了。雪莱只得把他的表和表链典当掉,换了一笔钱。这笔钱足以维持他们两周的伙食。手头有了些钱,他们便能安心游览巴黎的林荫大道和罗浮宫、圣母院等名胜古迹。他们很偶然地结识了一位中年法国人鲁夫·德萨雅。他自告奋勇地做他们的向导,四个人很快乐地在巴黎东游西逛。雪莱在巴黎度过他22岁生日,那天他们吃了蜗牛,这是一种摆脱英国偏见的表示。

身上的钱花光了,他们只好四处筹钱。很快他们又开始了瑞士之行。在巴黎,他们买了一头叫“威廉”的驴准备向瑞士进发。一路上他们迈着大步,神采飞扬,像快乐的孩子。没走几英里,“威廉”累垮了,于是他们拿它换了一头骡子继续前行。

远离了巴黎,他们来到一个荒凉的村子里。这一地区深受战争的摧残,周围的村庄因受战火洗劫几乎都成了废墟。萧条的景象使几个年轻人的心情也灰蒙蒙起来。一路上他们已习惯于在农家厨房里坐着过夜了,因为破败不堪的旅店实难安身。在温暖的炉火掩映下他们各自想着心事,玛丽忧心忡忡地惦念着她的父亲,不知她的出逃是否会使他过于伤心;雪莱则在担忧着哈丽艾特,不知她的近况如何。

雪莱在特鲁瓦给哈丽艾特寄去一封长信,请求她到瑞士与他们同住,这样至少身边有个毫无私心的朋友,有困难也好照应。信中他也自然地提到玛丽,他认为彼此之间应该推心置腹真诚相见。并且他毫不怀疑哈丽艾特不久会到瑞士和他们共同生活。当雪莱告诉玛丽并征求她的意见时,玛丽微笑着答应了,她相信哈丽艾特是不会接受这个荒谬的建议的。

在特鲁瓦他们决定改乘马车,到了瑞士的纳沙特尔之后再做下一步决定。两周以后他们已经能从一个高地上看到美丽的卢塞恩湖了。他们决定在瑞士民族英雄、捍卫自由的威廉·退尔的故乡布鲁门定居。他们在一座无人居住的破旧城堡中租下两间房,租期六个月。之后他购置了简单的家具:卧具、椅子、衣柜和一只火炉。他们定居了。

很快他们发现这个家极不舒适,大房间到处漏风,一窝耗子时时出来透气;新炉子更是不听使唤,不易点燃却老爱熄火。比其他问题更成问题的是没有茶喝,喝茶是雪莱最大的乐趣,他们遇到的这样一个持续的雨季使这个乐趣变得尤为重要。三个出逃的年轻人在冰冷彻骨、烟雾腾腾的大屋子里谈论着温暖多雾的英国天气、滚烫芬芳的英国茶;谈论着操着熟悉的英语的好心或是冷淡的英国人……雪莱清点了一下钱包中仅剩的28个英镑,“回家去吧”,他冲口而出。三个人一作出决定立即如释重负,他们决定乘船沿莱茵河和罗伊斯河顺流而下到荷兰,再从荷兰湾乘船回国。这样走不但花钱省而且也可以扩大旅行范围,为雪莱正在创作的《三周旅行记事》提供更多的材料。

他们上船那天正是玛丽17岁生日,回到伦敦对她意味着什么她很清楚,这时的她与出逃前的她已完全不同——她有了身孕。不过富于浪漫色彩的旅行使她很快振作起来,年轻人是很容易忘记烦恼使自己开心起来。三个年轻人一路上高谈阔论,终于回到了伦敦。

身陷困境

一到英国,贫穷便不是微不足道的一件事情了。他们在鹿特丹的时候就已经不名一文,雪莱与船长商量许久才被允许上了船。抵达伦敦,他们更无力支付运载他们行李的车马费。雪莱只好带着玛丽、简以及行李和车夫去找与他有帐户关系的银行家。不幸的是,银行家告诉他哈丽艾特已如数提取了他帐户名下的所有余款。无奈他只好带着玛丽、简以及行李和车夫去找哈丽艾特。

哈丽艾特虽然对雪莱既伤心又愤怒,还是借了钱给雪莱,以解他燃眉之急,使他们总算能找到几间简陋的房子住了进去。葛德文拒绝接待这几个出逃者,当雪莱申辩说他是执行了《政治正义论》中的原则时,葛德文更是火冒三丈。他认为书中的原则只在乌托邦国家中才是合情合理的,他决不允许雪莱和他的女儿执行。但是葛德文不能与这个“道德败坏,背信弃义”的年轻人断决关系,因为雪莱曾向别人借过大笔金钱并把这些钱再借给葛德文。那些债权人的执达吏一听说雪莱回到伦敦就开始向他催债。葛德文不能对此装做一无所知。

哈丽艾特的情绪也时好时坏,她常常向别人诉说她的不幸,有时也满怀希望,认为雪莱最终还会回到她身边。因为她也怀有身孕,情绪十分不稳,她疯狂地向别人借债然后打发债权人向雪莱讨债,她有点失去理智,力图让这对可恶的人身陷困境。

虽然贫困潦倒,雪莱和玛丽内心却是甜蜜的。他们志趣相同,意气相投,因而生活得很和谐。他们常常一起大声朗读,或是在海德公园形湖畔折纸船,日子过得很充实。然而,快乐的日子总有忧伤点缀,很快他们不得不做短暂的分离了。雪莱的债权人发出拘捕令,派出法警来缉拿雪莱,一旦被擒获便会身陷囹圄。在这种情况下,除了暂短分开别无他法。雪莱一个人可以东躲躲,西藏藏,也可以随便找点工作做。玛丽和克莱尔同住一屋,常常两三天不知雪莱的下落,也不知道他被抓住了没有。不过法律规定星期日不拘捕欠债人,所以每到这一天他们就能呆在一起。监视他的法警常常看到他午夜一过就来了,然后在第二天午夜离开。

雪莱的朋友中只有霍格还和他们保持着亲密的关系,虽然他认定哈丽艾特是无辜的,但他依旧容忍了雪莱狂热的爱情。霍格爱开玩笑,和玛丽、简处得很好。在雪莱四处躲债的时候,霍格常来看望她们,有时会带来一大包食品。他们在一起也常常谈论一些问题,霍格虽然变得越来越英国化,而且也有些守旧,喜欢颂扬传统、体育运动和公立学校,但这没有引起两个女子的不快。霍格素有教养也乐于助人,他还陪伴两位女士去衣帽店,并毫无怨言。

玛丽不能完全接受霍格,因为霍格是哈丽艾特的朋友,但是霍格总能在她心绪很坏的时候带给她一些安慰。霍格爱开玩笑,在他告诉玛丽,哈丽艾特永远不可能同意离婚的时候,甚至愿意给玛丽一个名份,也就是说愿意做玛丽的孩子名义上的父亲。不管他认真不认真,对于玛丽都是极大的安慰,就像一个人非常喜欢喝茶,偶尔喝了口白开水也不是件极痛苦的事。当然,玛丽对雪莱的爱是忠贞不渝的。

玛丽和雪莱之间有一丝轻微的阴影,那就是克莱尔,其实就是简。她因为总认为自己名字难听,所以自作主张取了一个法国味的、极富浪漫感觉的名字——克莱尔。克莱尔同样光彩照人,聪明伶俐,她对雪莱的崇拜之情溢于言表,玛丽为此有些怨艾。在玛丽有孕期间,不能常陪雪莱和克莱尔散步晚睡,他俩就常常一起出去,有时候两人彻夜长谈。因为克莱尔不是雪莱的情人,因而雪莱和她在一起十分轻松自在。不久,玛丽的厌烦情绪溢于言表甚至怒形于色,克莱尔为此也十分不快。克莱尔有些神经质,她和雪莱常常在晚上谈论些鬼怪精灵,雪莱受其影响,也神经质起来,晚上难以安睡。对于他们俩的鬼怪故事,玛丽不以为然,她真希望这个不痴不癫的女孩早点儿离开。克莱尔也深知姐姐的想法,她希望能当一个演员,在有人答应给她一个机会去德鲁里街试一试的时候,她向姐姐表明了她打算离开的意图。但她自己毫无诚意离开,她对自己能在智慧学识上与雪莱亲密相契而自得其乐,而且毫无畏惧地期待着这种亲密关系能有必然的发展。

克莱尔的恶作剧与玩笑很让玛丽受不了,有一天,她居然把雪莱打扮成一个军官,从法警的眼皮底下走进了他们住的公寓。玛丽为此十分后怕,克莱尔却开心地大笑起来。

雪莱向韦斯特敏斯特保险公司贷了一笔钱使他摆脱了那种四处躲藏的生活。这一年十一月哈丽艾特分娩,这是一个只孕育了八个月的早产的男孩,取名查尔斯·比希。这个孩子无需强调是雪莱的合法子嗣,是男爵爵位的最后继承人。雪莱祖上一脉单传,雪莱对于这个男孩的降生无疑是动心的。雪莱去看望哈丽艾特的那个下午对玛丽来说是令人压抑、痛苦难熬的。

也是在那一天,范妮第一次来看望玛丽。玛丽十分激动,除了雪莱之外,范妮是她最亲的人了。玛丽一离开斯金纳大街,范妮便成了与那个家庭毫无干系的外人,她本人又十分敏感,因而生活得极为压抑。范妮自己是私生女,因而对于玛丽的孩子有一种本能的同情,她来探望玛丽的目的是要警告雪莱,说蒂莫西·雪莱先生打算把他的儿子送去精神病院检查。雪莱和霍格回来的时候,范妮还不曾离去,在那一刻,玛丽清楚地意识到范妮也深爱着雪莱。虽然她知道爱情必须是给予而不是索取,如果有必要还可以分享,但是她知道她不能。

其实,蒂莫西·雪莱先生并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倒是哈丽艾特请了律师再次向雪莱提出钱的要求。她认为新添了儿子,花销会增大。既然她为一郡的首富生了一个继承产业的嗣子,她就有理由提高她的生活标准。这就意味着雪莱他们的生活水平又必须再降低标准了。

1815年1月,艰难的生活发生了极大的转机:老比希爵士去世了,终年83岁。这样,蒂莫西先生成了男爵而雪莱则成了直接继承人。所以,雪莱必须马上赶到菲尔德庄园听取祖父的遗嘱。克莱尔要求同往,雪莱答应了。他把克莱尔安顿在镇上,只身回到了菲尔德庄园,因为他不能带着一个既非妻子又非情人的女子回家。然而蒂莫西先生拒绝雪莱进家门,他只好坐在门外的台阶上一边读书一边等待。他们的家庭律师惠顿将遗嘱的详细内容告知雪莱。

老比希爵士生前抱定宗旨要置一份巨大的家私传给后代,为此他想方设法地增加其不动产。他身后留下了24万英镑,其中8万是世袭的不动产,这份不动产在蒂莫西先生死后必须归珀西所有,其余动产则可自由支配。比希爵士希望动产能与不动产合在一起,组成一宗巨大的家产,由雪莱家族中当男爵的长子世代相传。他提出,如果雪莱同意将世袭的不动产原数传给后代,雪莱可以在蒂莫西先生去世后掌握全部财产的使用收益权。但雪莱认为他不需要如此庞大的家私,他只希望有一笔足够的进项,可以依自己的趣味生活,有一笔现款,可以偿付所有的债务。所以他没有遵守祖父的遗愿并且把一部分遗产转卖给了他父亲。这样雪莱每年可以有1000英镑的年金,并且有三四千英镑的现款偿清了他的债务。他们可以与苦日子和执达吏永远地告别,还可以有一处舒适温馨的住宅。

得到钱后,雪莱立即通过律师给哈丽艾特一笔年金和一笔现款,这些钱足以使哈丽艾特支持生活。然后着手替葛德文偿还债务,葛德文虽然拒绝和玛丽保持任何关系,但毫不拒绝雪莱的英镑,甚至冠冕堂皇地写信向雪莱索取,雪莱为此无比惊讶同时也无比愤怒,但他仍然借钱给葛德文。很快,他第一年的年金连本带利分毫不剩了。

雪莱有了一些现款之后他们就搬到汉斯普莱斯,那里空气清新,环境优美,令人赏心悦目。三星期之后,玛丽分娩。这是个只有七个月的早产儿,大夫告诉他们孩子活不下来。果然,两周之后孩子死了,玛丽伤心欲绝,但她还是勇敢地挺住了。她试图读些书来抑制她的悲痛,但那个长着她父亲的蓝眼睛的孩子始终在她眼前挥之不去。她无法忘掉这个孩子,为了雪莱她必须坚强。

克莱尔和拜伦

有克莱尔在家中使玛丽深感不安,她清楚地知道克莱尔爱着雪莱,并且是从过去一直爱着。虽然她对雪莱给予她的爱深信不疑,但也不能无视克莱尔对雪莱的崇拜和爱慕。雪莱也渐渐发觉这种奥妙关系的不妙之处。

不久克莱尔中了彩票,虽然数目不大但她宣布要独立生活。这使玛丽十分轻松,但她仍要求克莱尔无处可去的时候回到他们身边。雪莱倒是生出无限感慨,一直把克莱尔送上马车。

雪莱在肖普斯盖特找到一处房子。玛丽和雪莱在那里过了几个星期田园似的生活,平安,宁静。克莱尔因为身无分文又孤独寂寞,所以又回到他们身边。1815年的整个夏天和秋天他们都生活得充实平和。玛丽又有了孩子,她决心好好看护这个孩子,并利用这段宁静的时光大量地读书。雪莱则着手他的诗作《阿拉斯特》。霍格以及雪莱的另一个朋友托马斯·皮科克是这个家庭的常客,他们经常晚饭后聊天,气氛热烈和亲切。拜伦成为他们常常提起的人物。

拜伦是当时诗坛上的骄子,他才华横溢又出生显贵,却是个极具批判与反抗精神的青年。拜伦1788年出生,10岁时便继承了爵位和诺丁昂的祖传领地。1805年入剑桥大学。他读书广泛,对历史、哲学和文学深感兴趣。在他的代表作《恰尔德·哈罗尔德游记》(第一、二章)问世以前,他游历了许多欧洲国家。他的作品中有一种强烈地追求个性解放和自由的思想。他的诗作中的主人公被人们称作“拜伦式的英雄”,他们蔑视“文明”社会,具有强烈的反叛热情。情节主要是个人的复仇和反抗,背景多为南欧的大海或是原野。他们往往为个人自由,为爱情而斗争。他们傲世独立,行踪不定,又往往是悲剧的结尾。他的诗在当时引起许多人的共鸣,风行一时,影响广大,曾鼓舞了许多人为争得自由而斗争。拜伦本人生活和他的个性也极具吸引力,他曾在1812年出席上议院,愤怒抨击政府的暴政,为了支持被迫害的纺织工人,在议会里做狮子吼。他也曾到意大利和希腊,亲身参加当地人民争取独立的斗争。但他本人的私生活却十分放浪,成为当时贵族圈中的丑闻。

雪莱十分崇拜拜伦的诗才,他阅读拜伦的《恰尔德·哈罗尔德游记》时常常被诗歌的情绪所感染。他从诗歌铿锵的韵律和无法抗拒的生动的语言中认识到作者的天才,并因觉得自己有些望尘莫及,无法匹敌而有些灰心丧气。《恰尔德·哈罗尔德游记》以哈罗尔德为主人公,描写他在欧洲的经历。在第一章里写贵族青年哈罗尔德因为厌倦了那种千篇一律的生活,作为一个“忧愁的流浪者”前往欧洲大陆旅行。首先到达的是葡萄牙,美丽的自然风光的描写与现实生活中受奴役的人们的生活形成鲜明对比。第一章以西班牙见闻为中心,诗歌描述了西班牙人们抵御外族侵略的英勇斗争和盛大的斗牛场面。第二章写哈罗尔德到了希腊和阿尔巴尼亚,作者描写了英勇善战的普通人民、殷勤好客的苏里欧人、各民族的生活风尚和民间歌舞。这首长诗吸引了众多的读者,并使拜伦获得了声誉。

克莱尔无疑是拜伦的崇拜者,她对姐姐玛丽也无疑是心存妒忌的。她看到玛丽获得雪莱的爱情,而自己毫无可能拥有雪莱,便想为自己另找一位英雄以寄托这份无所适从的感情。于是在英国最受赞美同时也最受憎恨的乔治·戈登·拜伦爵士成为她心目中的王子。当时的拜伦已有家室却绯闻不断,克莱尔生性喜欢冒险。她心里盘算好如何征服拜伦的办法就开始行动了。她在得到拜伦的地址后,给拜伦写了第一封信,这封信没有称呼:

这是一位与您素不相识的女子在冒昧地给您写信。恳切地请求你原谅片刻的打扰,并撇开您的地位与身份,好好地听我说明……也许您会感到不可思议,然而,我确实已把我的幸福置于您的手掌之中……如果这个女子怀着一颗剧烈跳动的心向您表白,她多年来一直一往情深地在爱着您,如果她向您保证安全并秘而不宣,如果她已作好准备委以无限的柔情和忠诚来报答您的好意,那么您会辜负她吗·您会保持坟墓般的沉默吗……

第一封信杳无回音。

克莱尔要求与拜伦会见,仍未成功。

第三次,克莱尔希望拜伦指导她的创作,仍未果。

最后,克莱尔决定冒险献身。

拜伦被征服了。他们在离伦敦较远的一家旅馆里见面了。

当克莱尔回到雪莱夫妇身边时,她极力忍住不把她和拜伦之间的事告诉他们。

拜伦一向在私生活方面比较放浪,他并不像克莱尔那样看中他们之间的关系。随着拜伦的心境和创作低潮的到来,他和克莱尔的关系也冷淡下来,克莱尔则极力地维持着。然而拜伦已决定离开英国,去意大利或是瑞士生活。他离开英国也是有几分迫不得已的。

雪莱和拜伦

1816年拜伦由于他过于激烈的诗作触怒了政府,也由于他过去种种绯闻引起他的崇拜者的不满而离开英国,前往瑞士。他匆匆地与克莱尔道别后却不曾想到他留给克莱尔一个孩子。后来克莱尔怂恿雪莱夫妇去瑞士不能说没有这个原因。

1816年1月,雪莱和玛丽的孩子威廉出生,小男孩给这个宁静的家庭带来了生气与活力。自克莱尔神秘地与拜伦相好以后,她就找借口离开了雪莱夫妇,于是他们俩在泰晤士河畔靠近温索尔的地方定居下来。三月,雪莱的继《麦布女王》之后的另一部长诗《阿拉斯特》(《孤独的精神》)发表。这部作品几乎原封不动地移植了他自己的经历,诗中有一种安于命运的忧郁情调,不似以前和以后作品那么热烈。宗教和道德的主题性减弱,美丽景色的描写比比皆是。雪莱在这首长诗的序言中再次申明他对过去的言行毫无悔意,并且愿意付出痛苦的代价去探求知识和真理。他严厉地批判了那些贪图安乐,放弃追求的人,他写道:

“对这种人来说,任何一种可引以为戒的错误,任何一种求知欲望(即使这些知识是令人生疑的也罢),任何一种蛊惑人心的迷信都不可能吸引他们。他们在人世间一无所爱,也不寄希望于来世;他们傲慢地把一切同情之心置之度外,即不喜人之喜,也不忧人之忧。这些人及其同类都会遭到他们应得的恶运……他们在精神上已经死去,是些行尸走肉。他们既不是朋友,也不是情人;既不是为人之父,也不是世上的公民,更不是他们祖国的造福者……他们过着与人无益的生活,并在为自己挖掘着凄惨的坟墓。”

这部诗作虽然文词优美,也较为婉转,但犀利的序言使它无法摆脱遭到攻击和冷落的命运。雪莱为此十分懊丧。

居住在英国已经使雪莱夫妇感到不快了。首先是雪莱,他的诗作除了玛丽和他的几个朋友外得不到公众的首肯。他怀着一颗纯真而善良的心呼吁政府禁止工厂雇用童工,却无济于事。他还想租一条船把一些起来反抗的工人运到美国去,却得不到他们的信任。其次是玛丽,玛丽是他的不合法的伴侣,她几乎断绝了在社交上的所有往来。她也希望能到国外生活,结交几个女友,另外不会有太多的人知道他们的事,她也会过得轻松一些。

于是,在克莱尔的劝说下,他们决定移居瑞士。克莱尔高兴非常,她已经在憧憬着与拜伦再次见面了。

雪莱、玛丽和克莱尔又像两年前那样再次从多佛乘船启程了。不同的是,那是个渔船上风雨交加的夜晚,这次却是邮船上风平浪静的白天。他们经过巴黎、布果涅、汝拉山,到达日内瓦郊外的小城镇塞契隆,并且在“英格兰旅馆”下榻。这家旅馆座落在湖畔,凭窗而望:高处蓝蓝的天,低处蓝蓝的水,远远蓝蓝的山都一览无余,令人赏心悦目。他们常常读书,散步,还租了一条小船,有兴致的时候泛舟在湖上荡漾。

几天后,克莱尔终于等来了拜伦。

拜伦爵士乘坐着华丽的马车,带着几个随从也在“英格兰旅馆”下榻了。

雪莱发现自己和拜伦同住一家旅馆,心中十分激动。他慕拜伦诗名已久并且欣赏他对特权者所持有的批判态度,钦佩他在英国议会中做狮子吼的勇气。雪莱对于政府指控拜伦的“乱伦”也有不同的看法,他认为有爱情就在一起,无爱情就可以分手,这没有什么值得横加指责的。

雪莱夫妇一日泛舟归来后与拜伦初次见面。拜伦出众的外貌深得雪莱的好感。他的脸上带有一种充满智慧的傲然的神情,白皙的面庞上一双忧郁而又富有生气的眼睛给人一种柔和又坚韧的力度感。美中不足的是他有点跛,他自己也常常说那是“叉蹄”。他常常在旅店住房登记册上的“年龄”一栏填上“一百岁”以自我解嘲。

雪莱与拜伦十分相投,他们同属一个阶层,都不遗余力地歌颂自由追求自由。他们都经历过困境却依然保持着高贵的潇洒自如的风度。他们都博览群书,严谨而一丝不苟。比起拜伦,雪莱的意志更为纯洁而坚定,雪莱的批判和怀疑精神更为强烈和执着,雪莱为公众所做的一切的动机更为单纯和简单。在人格方面,雪莱比拜伦更具吸引力。对于婚姻和爱情,雪莱是认真的,他尊重女性,尊重她们的思想和品格,他对恋人的爱是真诚而毫无保留的。拜伦则不同,他的崇拜者和追随者很多,情人也很多,他没有对谁付出过真诚的爱,他说:“女人身上令人可怕的地方,就是我们既不能与她们共同生活,又不能没有她们活着。”但是他们之间的种种不同并不妨碍他们的友谊。

当天晚上,拜伦在他的套房里请雪莱、玛丽和克莱尔吃饭。克莱尔和拜伦都一本正经地装作第一次见面的样子。席间的谈话十分热烈,两人对卢梭的小说《新爱洛伊斯》和《爱弥儿》十分推崇,并约定好买船从水路到海叶里,去游览卢梭生前常去的地方。玛丽虽然不十分推崇拜伦,但看到两人志趣相投又彼此相互欣赏,也比较赞成他们在一起切磋交流。

不久,雪莱和玛丽租下了湖对面的一所小房子,拜伦也租下了雪莱毗邻的一幢别墅。两人之间的交往更加密切了,拜伦的才华深深地吸引着雪莱,雪莱的热情和乐观也深深影响着拜伦。此外,克莱尔和拜伦之间也亲近了许多。此后,他们几个人常常在月夜中泛舟,克莱尔低沉而富有磁力的歌声给他们带来了不尽的遐想。在一个狂风大作的夜晚,他们依然兴致勃勃地出游,拜伦高唱着一首阿尔巴尼亚歌曲。那一天,拜伦有了个昵称“阿尔培”。

几天后,雪莱和拜伦做好了出游的准备。他们不仅拜谒了卢梭的故居和《新爱洛伊斯》的背景地克拉朗斯,还游览了英国历史学家吉本在洛桑居住过的地方以及伏尔泰曾居住过的菲尔奈和曾经囚禁犯人的锡雍古堡。

雪莱和拜伦离开后就剩下克莱尔和玛丽单独在一起。克莱尔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把她和拜伦的私情告诉玛丽,因为如果事情被别人发现舆论会对雪莱十分不利。她相信拜伦是绝对不会对她以及她的孩子负责的,她能够依靠的只有雪莱。这一段时间,她极力和玛丽处好关系,主动做家务,细心照顾小威廉。

雪莱和拜伦旅行归来后,拜伦诗思奔涌,开始着手创作《恰尔德·哈罗尔德》第三章,克莱尔主动要求替他誊稿。雪莱则打算和玛丽一起到夏蒙尼和勃朗峰山麓去旅行。玛丽极力邀请克莱尔同去,虽然克莱尔不愿放弃与拜伦独处的机会,也不好推辞。于是三人动身,向勃朗峰方向前行。

当天夜里他们在夏蒙尼的一家客栈里歇息。玛丽发现克莱尔整天都精神恍惚,于是断定她爱上了拜伦。玛丽一向不喜欢拜伦的为人,因而对克莱尔十分担心。雪莱则决定回去后和拜伦面谈这件事。不过他们都认为在克莱尔面前不提拜伦为好。次日清晨他们进入勃朗峰山麓,壮美的景色使他们心境开阔,精神充沛。

他们出游回来拜伦特意请他们共进晚餐。

克莱尔常常在晚上穿过一片葡萄园去拜伦的别墅消磨时光,他们的私情也终因克莱尔不慎遗失在葡萄园里的一只拖鞋而泄露。玛丽为此深感不安,因为这将给雪莱造成很坏的影响。雪莱决定马上同拜伦谈论此事,希望拜伦能严肃地处理它。正如拜伦一贯所为,他拒绝对克莱尔负责任,他的理由很简单:他不需要女人陪伴,他喜欢自由自在地游历,并且他不爱克莱尔或者说他从未真诚地爱过任何女人,再说是克莱尔主动要求委身于他而并不是他强迫她这么做。不过他同意对他的孩子负责,决定待孩子出生以后由他供养。

克莱尔非常绝望,她最看中的罗曼史结束了,拜伦给了她一个孩子,自己却永远地走了。虽然在表面上克莱尔和拜伦还维持着友情,但克莱尔破碎的心再也不能使她和从前一样快乐了。

雪莱的律师写信要雪莱回国,这对克莱尔说是一件让她轻松的事,离开瑞士或许能给她带来新的生活。

范妮和哈丽艾特

他们决定取道勒阿弗尔回国,途经巴黎并在鲁昂停留。之后又从勒阿弗尔坐了26个小时的船到达朴次茅斯港。在朴次茅斯他们分手,雪莱直接到达伦敦,玛丽、克莱尔、小威廉和奶妈则前往巴恩,因为克莱尔不愿带着身孕回到伦敦。玛丽悉心地陪伴着她的异母的妹妹,在她最孤苦无助的时候给予她关心和安慰。

在伦敦,雪莱见到了范妮。

范妮是葛德文寓所中唯一与葛德文夫妇毫无血缘关系又把他们称作父母的孩子,也是三个女儿中唯一留在家里的孩子。她虽然温柔、贤淑、懂事却既没有情人也没有丈夫。她一直以她特有的敏感和细腻的心爱着雪莱,并希望雪莱也钟情于她,可雪莱燃着爱的眼神只钟情于玛丽一个人。范妮的希望破碎了。在空虚、经济拮据的家庭里,范妮得不到一点家庭的温暖,葛德文说她应该出去谋份职业,葛德文太太也一向对她没有好脸色。玛丽他们尚在瑞士的时候,范妮曾给他们写过信,信中诉说自己如何不幸如何苦闷,说她十分羡慕两个妹妹在异国自由轻快的生活,说她也喜欢拜伦的诗,希望有缘与他一见……玛丽很快回信安慰了她。

范妮很希望离开斯金纳大街,有一份工作,有自己的生活。她虔诚地等待他们顽固的姨妈决定她是否能去一所“贵族女子学校”工作。也许是因为她的出生,或是玛丽和简的出逃,或是其他什么原因,她的希望又成了泡影。为此,范妮更为消极苦闷了。

当雪莱在伦敦见到范妮以后,她明显地感觉到范妮怀着一种古怪的怨恨情绪,并且思想感觉十分不稳定。在此之后的范妮寄给玛丽的信中,克莱尔颇有见地认为范妮神志混乱。

雪莱回到巴恩以后,他们的生活是宁静而愉快的。玛丽忙于写作《弗兰肯斯坦》,雪莱正在创作《莱昂和茜丝娜》,后改名为《伊斯兰的起义》,克莱尔则精神紧张地等待着孩子的出生。克莱尔对肚里的孩子十分敏感,当范妮要来拜访他们的时候,她坚决反对。

后来范妮又寄来一封信,信中流露出一种含糊不清的隐约的悲壮的感情。她提到母亲以前未遂的自杀企图,提到别人认为她的生存是“有罪的”,提到她成为家人的累赘。接着,范妮又从离巴恩很近的布里斯托尔寄来一封信,信中说她想同他们告别却没有勇气,她希望他们永远忘掉她。“我动身到别处去了,但愿此去永远不再复返。”

雪莱立刻赶往布里斯托尔,当晚便回来了。他找遍各处旅馆、驿站都不见范妮的踪影。次日清晨,雪莱又赶到布里斯托尔,这一次他带回的消息却使玛丽和克莱尔震惊万分:范妮自杀了。

范妮在布里斯托尔的一个小旅店下榻,便闭门不出。翌日,旅店侍者破门而入,便发现她已经死去多时了。桌上留下了一个鸦片酊空瓶和一封未写完的信,信中表达了她生活的诸多无奈和苦闷,她最大的希望就是他们永远忘记她。

范妮生前在他们的生活中无足轻重,她的死却带来了强大的震动。葛德文太太暗示说范妮是由于暗恋雪莱又无法表白而自杀的,雪莱也回忆起当初对范妮确实有一些激情的表示,于是自责不已。玛丽也认识到她和雪莱的出逃是范妮悲剧的开始,她以前很少想什么办法来减轻姐姐的痛苦。克莱尔也明白是她侵占了范妮在玛丽生活中的位置,不然范妮也不会那么孤苦无助的。

雪莱想出去散散心,就决定去拜访年轻的诗人、评论家利·亨特。利·亨特在他的《观察家》上曾给予雪莱某种肯定和赞扬。当时雪莱的《莱昂和茜丝娜》正在创作中,结识亨特以及他的朋友无疑对雪莱是大有裨益的。

一直以来,雪莱与拜伦保持着书信联系,雪莱帮助拜伦处理《恰尔德·哈罗尔德》(第三章)的出版事宜。此时拜伦劝雪莱去意大利生活被玛丽拒绝了,她认为英国更适合雪莱的发展。

雪莱回到家中以后收到一封他的出版商、也是他的朋友托马斯·胡卡姆的来信,他曾多次充当雪莱和哈丽艾特之间的中间人。雪莱近来拜托这位朋友打听哈丽艾特的情况,哈丽艾特只在三月和九月领了两次津贴,十月以后就再无声息了。

胡卡姆的来信给雪莱带来了另一个令他震惊的消息:哈丽艾特自杀了。时间是1816年12月10日,哈丽艾特的尸体被人从海德公园形河中打捞上来。在信中,胡卡姆没有透露更多的细节,只是补充说雪莱和哈丽艾特的两个孩子仍在伦敦,安然无恙。

雪莱处在一种深受刺激的精神状态中动身赶往伦敦。他无法想象她那美丽的面庞沉浸在河水中的样子,他也无法想象她有足够的钱生活下去为何还要抛下孩子走上绝路。到了伦敦,胡卡姆把他打听到的消息原原本本地告诉雪莱。《泰晤士报》上登载的一则短评报道说:“星期二,海德公园的形河里捞起一具女尸。该女子手上戴一只价格昂贵的戒指,貌似贵夫人,已怀胎数月。据云,系其行为不检,导致这幕惨剧,其夫现居国外。”

雪莱无法原谅哈丽艾特。

哈丽艾特的死并没有引起玛丽的伤感,虽然她一再说服自己应该对哈丽艾特持有同情心。她只知道她可以和雪莱结婚,成为合法的妻子了;她的小威廉将不再是私生子,而是雪莱家族的合法子嗣了;她甚至想到他们不用拿出一笔钱来负担哈丽艾特的生活了。可是她同样为自己的这种卑鄙想法感到羞耻。

雪莱决定要回两个孩子的抚养权,但是威斯特勃鲁克一家拒绝照办,于是要领回孩子必须通过法律。雪莱写信给玛丽,向她求婚,并且要求她答应抚养两个孩子长大。玛丽立即表示同意。

雪莱返回巴恩,接玛丽回到伦敦,办理有关结婚和抚养孩子的法律事宜。雪莱对他的这两个孩子怀有深厚的感情,他与玛丽建立家庭会有利于取得孩子的抚养权。

12月20日,雪莱和玛丽在圣·米尔德里德教堂举行了婚礼。葛德文及其夫人出席了这一仪式。他们得悉自己的女儿成了受人尊敬的雪莱夫人不禁喜形于色。他们还特意举行家宴来庆祝,虽然家宴始终萦绕着不和谐的气氛。

玛丽和雪莱终日奔走在法庭、法官和律师之间,他们竭尽全力希望得到伊恩斯和查尔斯的抚养权,威斯特勃鲁克一家也极力不让雪莱得到孩子的抚养权。但是雪莱以前的作品《无神论的必要性》、诗作《布女王》以及《致埃伦巴勒大法官》成为对他最不利的证据。因为在这些著述中,雪莱否认创世主的存在,否认婚姻的神圣并且一味宣扬自由。辩护律师希望以雪莱的名义否认他青年时代所持的观点,从而取得孩子的抚养权,但雪莱无法认同,他声明即使他心甘情愿地使自己的行为屈从于社会习俗,他也决不放弃批评这些俗规的自由。大法官认为像雪莱这样把自以为是高尚的却不被法律认同的生活方式灌输给他人的人是不适合做孩子的父亲的。法官将孩子交给军官休姆夫妇照管,届时由他们送去正统的由牧师主办的学校读书,雪莱将负担孩子的费用,并且在有人陪同的情况下每年探望孩子十二次。这是一个令人难堪的判决,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它等于是以一种表面上显得温和而又合理的方式正式判决他被逐出文明人的社会。也等于给他签发了一份证明,证明他已不可救药。

在此期间,雪莱夫妇一直居住在利·亨特家里,他们在这里受到了利·亨特的妻子玛丽安·亨特的热情款待。并且在亨特家结识了几个新朋友:约翰·济慈,约瑟夫·塞弗恩,查尔斯·兰姆和霍勒姆·史密斯。亨特的小屋是有才和爱才的人们固定聚会的场所。他们常聚在一起谈论哲学和道德,玛丽有时也参加他们的讨论。兰姆极具幽默感加之保留了一点童年口吃的习惯,因而总引起众人的大笑。济慈是个漂亮的年·轻人,他略显病容,有一种柔弱之感,在他心里总是不断地追求美感以逃避现实。因而他的诗作极具浪漫气氛又具有绘画的色彩感和雕塑中的立体感。约瑟夫·塞弗恩是济慈的好友,他怀疑雪莱的见解,因而对雪莱并不具有过多的兴趣。霍勒姆·史密斯则是个证券经纪人,他既大方又富有同情心,他写的一本模仿滑稽作品集读者不少。

雪莱在他们中间十分愉快。

玛丽也结识了两位女友:玛丽安·亨特和她的妹妹伊莉沙白。她们对雪莱十分喜欢,对雪莱、玛丽的爱情故事也充满了兴趣。玛丽觉得和她们相处十分融洽。

雪莱和阿德莱德

雪莱由于连日奔波于法庭、法官和律师之间,忧心忡忡,身体十分病弱。玛丽建议到温暖的意大利去度过寒冷的冬天,这样有助于雪莱的健康,也有助于解决克莱尔的问题。当时拜伦定居意大利,克莱尔的孩子也于两周前出生。但不似克莱尔预言的那样,这是个女孩,克莱尔叫她阿尔巴,和她父亲的昵称“阿尔培”发音相近。

在他们去意大利之前需要把克莱尔母女接来同住。玛丽对此有所顾忌,因为这无疑将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雪莱却不以为然,他对于造谣诬蔑所持的超然态度是他天生的高贵气质的一部分。随着这种气质而来的还有对事业的坚定不移,对朋友爱人的忠诚不渝。

克莱尔带着孩子和奶妈来到伦敦后,雪莱夫妇替她们找了一处离斯金纳大街较远的房子。第二天,克莱尔见了她母亲。葛德文太太对此非常生气,她认为罪魁是雪莱。不过她似乎对女儿很有信心,相信克莱尔会和玛丽一样有一天成为拜伦的妻子。不用说葛德文当然是不会让克莱尔进家的。因而,除了雪莱,莱尔谁也依靠不了,她和她的孩子都成为加在雪莱身上的包袱。雪莱宽容地接受了这个现实。

他们在马洛找到了一幢房子,签订了一个21年的租契。这幢房子后面有个花园,再往后就能看见泰晤士河了。他们把一条宽敞的回廊改装成图书室,在那里既可以阅读,也能看到孩子们在花园里玩耍。这一年——1817年9月,雪莱和玛丽的第二个孩子克拉拉出生。

他们买了家具,安了新炉子。这是他们第一次有了自己的家。这个家给了他们过宁静安定的生活的希望。但是他们搬进去不久,雪莱就被剥夺了孩子的抚养权,他为此忧虑颓丧,人也越发消瘦,并且变得更加神经质。雪莱的情绪十分低沉,他埋头写作,以逃避那些令他伤心的事情。在后来的几个月中,他不仅完成了他的名作《伊斯兰的起义》,而且还创作了另一首长诗《罗萨林德与海伦》,然后全力以付地写出第三首长诗《阿萨耐斯王子》。

整个夏天,雪莱都投入到引人入胜的创作中去。他独自在泰晤士河中的一个小岛上写作,岛上只有成群的天鹅栖息,人迹罕至。他把船泊在草苇中,才思奔涌。在宁静的天空下,他领悟到他在人间的真正使命就是摄取瞬息万变的事物,抓住它们之间细微的差别,并用与这些事物同样委婉华丽的语言把它们记录下来。

雪莱虽然有一笔进款,但由于家中开消加大,手头越发拮据起来。尽管这样,雪莱仍不遗余力地帮助街坊邻舍。随着时光的流逝,克拉拉和阿尔巴都长得标致起来了,因为拜伦不同意那孩子的名字,因而改名为阿莱格拉。雪莱夫妇对上门的客人都只说阿莱格拉是他们收养的孩子,但所有的人都能从克莱尔的态度上看出她是孩子的母亲。乡里把孩子说成是雪莱的骨肉也不乏其人,过去指控雪莱行为不检的言论也开始沸沸扬扬起来。这使玛丽极为痛苦,她再次要求去意大利,也好把孩子交给拜伦,雪莱答应了。

于是他们着手准备意大利之行,先卖掉了房契,再定了旅行计划和定居地点,又寄信给拜伦。克莱尔则学起了意大利文。

雪莱和玛丽决定轻松一下,加深感情。他们一起看看演出,欣赏歌剧,参观不列颠博物馆收藏的古希腊大理石雕刻和其他稀世珍宝。尽情享受伦敦所能提供的一切精神乐趣。行期确定后,玛丽要求给孩子举行洗礼。她认为,为了孩子们的幸福起见,最好还是从他们刚进入生活时就遵循世俗的常规。洗礼仪式由圣贾尔斯教区长主持。雪莱同意这么做,但不愿参加,玛丽也没有强求。那一天,拜伦的女儿与雪莱的孩子一道,在同一天里接受了洗礼,命名为克拉拉·阿莱格拉。

雪莱同银行家和出版商还有事要办理,他们在伦敦大拉塞尔街租了个寓所。这里是个时髦的地方,是上等阶级才会光顾的公寓。这些人多数住在乡间,在伦敦逗留时间不长,因而就没有必要买套住宅。雪莱夫妇在一楼有个起居室和一间卧室,楼上给奶妈和孩子住。

雪莱办完事后沿着海德公园形河散步,这是最后一次了,第二天他要腾出时间收拾行李,同亲友告别。玛丽、克莱尔带着孩子和奶妈去了斯金纳大街,晚上不回寓所。雪莱独自一人,漫无目的地走在从泰晤士河口漫长的水道里升起来的浓雾中。他想起了他的第一个妻子——年轻美丽的哈丽艾特,想起了现在的妻子——温柔贤淑的玛丽,还想起了很多很多过去的人,过去的事……很晚他才踱回寓所。楼下的房间已生了火,他没有点灯独自坐在炉火旁。他很乏,连日与出版商、银行家甚至放债人的周旋使他疲于思考。玛丽的小说《弗兰肯斯坦》和他的长诗《罗萨林德与海伦》出版的事都已商妥,他需要一个人安静地休息一下,以解几日来身心的疲惫。

晚上,有一个陌生的女人来拜访。她容貌出众,声音略显沙哑却很动听,梳着整齐的希腊式发型,她说她叫阿德莱德。

阿德莱德无疑是雪莱诗作和人品的崇拜者,她在雪莱面前抑扬顿挫地背诵了雪莱的诗作,并且希望拜他为师。她真诚坦率地说如果雪莱愿意,她可以奉献她的友谊、支持、同情和永久的忠诚。

陌生的女人神秘地来了又神秘地走了。

夜里雪莱梦见了她,当时他的手里还拿着拜伦的《异教徒》。她穿着丝绸的袍子,像是《异教徒》中的悲剧女主人公莱拉。她轻轻地躺在雪莱身边,幻想变成了真实,真实又变成了一个梦,一个使雪莱忘记现实、安然入睡的梦。第二天早上,雪莱几乎要自己相信,什么都没发生过,甚至连昨晚来拜访的那个陌生的女人都只是一个幻象。他想找到她,想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过他坚信,任何东西都不能改变他对妻子玛丽忠贞不渝的爱情,何况是这么一段虚无飘渺、似真似幻的“梦”呢。

1818年4月,雪莱、玛丽和克莱尔又一次结伴而行走海路到达意大利。这是他们第三次一起登上欧洲大陆。一路上虽然辛苦,又带上了孩子和奶妈,但一家人一直快快乐乐,热热闹闹的。一到意大利,旅途的辛劳、以往生活的忧郁和不快都被美丽的自然风光化解了,代替了。

他们路过蒙塞尼,抵达米兰,并决定在米兰停留数日,以等待拜伦的回信。因为雪莱早已通知拜伦说他们带着他的女儿到了意大利。在米兰停留期间,雪莱常常在大教堂中消磨时光。他喜欢教堂里巍峨的哥特式的大窗户,喜欢一缕光线透过窗户洒在祭坛上的庄严气氛。对于教堂,他不再像从前那样反感了。他甚至惊讶地发现教堂是他经历过千辛万苦之后最能给他安宁的地方,也是寄托人类崇高激情的最神圣的地方。

拜伦终于回信了。他拒绝再次见到克莱尔并说无论他住在哪个城市里,只要克莱尔一到,他就马上离开。但是,他愿意抚养阿莱格拉,并负责她的教育,条件是孩子的一切事情由他一人作主。雪莱认为条件过于苛刻,要求与拜伦再作商议,拜伦却力图避免与克莱尔有生活上的瓜葛而毫不让步。与此同时,他们也听到了有关拜伦生活的种种传闻,说他在威尼斯花天酒地,放荡无度,像一个妻妾成群的回教徒。雪莱担心这种生活状况会给年幼的阿莱格拉带来不好的影响,劝克莱尔拒绝拜伦的要求,和他们夫妇一同生活。雪莱像以前一样,愿意负担克莱尔母女的一切费用。但克莱尔对阿莱格拉的出生引以为荣,她要为女儿争得权益,让公众知道拜伦是她的父亲,所以无论如何,她都要把孩子送到拜伦那儿去。

于是,孩子被奶妈送去威尼斯了,其余的人在里窝找到了住处。侨居在里窝的英国人把这个地方改名为“莱格霍恩”,令玛丽惊喜的是,在这里她遇到了她和范妮的母亲玛丽的朋友玛丽亚·雷弗利。玛丽亚热情地款待了雪莱夫妇。

不久,克莱尔得到了有关阿莱格拉的消息,这消息令克莱尔深感不安。起初阿莱格拉因其俊俏而早慧,深得拜伦喜爱,她成了拜伦在威尼斯官邸里的宝贝。可是没多久,拜伦便不愿当这个可爱的孩子的父亲了,他把阿莱格拉和奶妈送到了新认识的霍普纳夫妇家去,请霍普纳夫妇代为照管。克莱尔对此极为担心,她爱拜伦,爱这个孩子,拜伦离开了她却给了她这个孩子,阿莱格拉是她的精神寄托,是她和拜伦之间的纽带,她不能放心把孩子交给一个陌生人。

雪莱不忍看克莱尔整日忧伤,便自告奋勇决定陪克莱尔去威尼斯接回孩子。玛丽虽然不十分乐意,但能同意雪莱的做法,她能理解克莱尔作母亲的心。雪莱和克莱尔走后,玛丽着手于她的另一部小说的创作。她的《弗兰肯斯坦》出版后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布莱克伍德》杂志在一篇文章中着重评论了这部小说,说它具有“不平常的富于诗意的想象力”。这部书销量很大,稿酬比雪莱出版的全部著作所得的收入还多。

由于拜伦有言在先,不愿见到克莱尔,为了避免触怒拜伦使矛盾激化,雪莱决定让克莱尔留在帕多瓦等待雪莱的交涉结果。但克莱尔急于见到女儿,执意与雪莱同去。他们俩顶风冒雨来到霍普纳夫妇家。

霍普纳夫妇亲切而有礼又很富于同情心。他们知道拜伦放荡不羁又花天酒地,主动把阿莱格拉接来照料,因为拜伦那种对孩子本来就反复无常的兴趣业已渐渐消失。在霍普纳家中,克莱尔见到了她的宝贝阿莱格拉。她长大了一些,虽然脸色略显苍白,但仍是个美丽文静的可爱的姑娘。秉性正直、待人厚道的霍普纳夫妇一五一十地述说了拜伦的纵情声色的生活。

正如拜伦一贯的作风,他刚到威尼斯就弄到了一艘游艇,当地呢绒商人的妻子玛丽亚娜·塞格梯也成为他的情人。玛丽亚娜虽然出身低微却容颜娇美,嗓音圆润,她对拜伦这位来自异国、英俊、慷慨又久负诗名的青年一见倾心。依据威尼斯的道德观念,妻子有情人也是允许的,加之拜伦挥金如土,生意清淡的呢绒商也并不在意。更有甚者,威尼斯市民中还传言,拜伦在城里某个住宅中藏有九位美人。随着传言的不断流行,拜伦成了传奇式的人物,说妇女们常在狂欢节时所戴的假面具的掩盖下与拜伦纠缠不休。克莱尔对这种情况放心不下,众人商议由雪莱出面商讨关于阿莱格拉的事宜,克莱尔则最好避免与拜伦相见。

在拜伦的官邸里,雪莱受到了热情的接待。拜伦与雪莱海阔天空无所不谈,唯独避开克莱尔和阿莱格拉的事不谈。第二天他们一起到利多群岛的沙滩上骑马,晚上,拜伦作出对克莱尔和孩子少有的通情达理的表示后,邀请雪莱留下用晚餐。这是按照威尼斯传统安排的一次小型晚会。客人都要戴上面罩,到了晚上才拿掉。雪莱一向无意于这种宴会,他唯一的愿望是圆满地解决克莱尔的问题。所以他不能拒绝,晚上,他还要回到霍普纳家,告诉克莱尔事情的进展。

雪莱不喜欢嘈杂的宴会,独自来到平台上享受夜幕下的清静。在平台上,他遇到了那晚神秘的来去无踪的阿德莱德。

阿德莱德用她那迷人的稍显沙哑的声音,告诉雪莱一个令他震惊的消息:她有了雪莱的孩子。那么,一切都是真的,那个晚上,那些富有激情的诗句,那个虚幻的梦……。雪莱尚未调整好思绪,阿德莱德随口诵出了《阿拉斯特》中的诗句:

他梦见有个戴面幕的少女坐在身边,

向他低声絮语,

那声音就像在他冥想时

由自己的心灵所发出的……

突然间,

仿佛这心灵的重压难以忍受了,

她站起来,他看见她的肢体

在回旋的轻风所舞弄的纱衣下,

发散着温暖的生命的光彩……

他张开双臂去迎接她悸动的心胸……

她把他整个抱在她火热的臂中。

现在,黑暗蒙住了他晕眩的眼,

夜吞没了他的梦景;昏沉的睡眠

像是片刻被阻的黑色的浪潮,

重又冲进了他空茫的脑中……

阿德莱德扮作那个戴面纱的少女,进入了雪莱的生活。她对雪莱别无所求,不需要雪莱负担任何责任,她只要一个孩子,一个拥有伟大而善良的心灵的天才的孩子。阿德莱德再一次神秘地走了,雪莱再一次陷入了虚幻之中,他记得阿德莱德最后的言语,是让他忘了她。

拜伦在平台上找到了雪莱,告诉了他对于克莱尔和阿莱格拉的决定。他说他虽然理解克莱尔的忧虑,但他不能把孩子送还给她,因为威尼斯人会指责他对孩子怀有厌倦之心,何况他们已经责备他过于放荡且反复无常了。为了孩子,拜伦表示愿意把他那幢座落在威尼斯附近的埃斯特山岗上的别墅让雪莱和克莱尔支配,并且把孩子送去,让她和母亲一起小住两个月。至于两个月以后的事以后再做商议。

雪莱提到了阿德莱德,拜伦说她出身贵族,却有些神经错乱;说她十分迷雪莱的诗,是雪莱的信徒;说她常常不能自己,撒起谎来不着边际……总之,是个不同寻常的尤物。

雪莱写信给玛丽,说他没办法事先征得她的同意,只好擅自决定搬去拜伦的别墅居住,他请玛丽动身到埃斯特来。玛丽对此很不高兴,因为住到埃斯特去对雪莱和她都没有什么利处,加上还要经受五天的颠簸,克拉拉又在长牙,不过,玛丽还是顶着七月的酷暑,带着奶妈和两个孩子动身了。在佛罗伦萨,玛丽因护照问题遇到了不少麻烦,耽误了很长时间。一路上,因暑热、疲乏和奶水改变,小克拉拉得了重病,一连半个月高烧不退。到了埃斯特病情恶化,当地的大夫水平很差,他认为婴儿死亡率高在夏季是很正常的事。于是雪莱和玛丽决定带着孩子去威尼斯另求良医。一路上,小克拉拉的小嘴和眼睑都在怪样地痉挛着,她好像完全失去了知觉。到了旅馆,一位医生说这孩子没有希望了,果然,不到一小时,小克拉拉就离开了人世。这时是1818年9月,小克拉拉刚满一岁。

第二天,雪莱独自一人把小孩的尸体带到利多群岛的公墓去。玛丽留在旅馆里,由闻讯赶到的霍普纳太太陪伴。玛丽怨自己没有照料好孩子,为了克莱尔和她的孩子团聚却失掉了自己的孩子。她想等心情好些后再回到埃斯特去。于是雪莱和玛丽继续呆在威尼斯,想从他们的爱情和共同兴趣中找到慰藉。他们四处游览,想摆脱痛苦的心情。葛德文说:“只有个性懦弱的人才沉溺于悲痛之中,不能自拔,如果我们硬着心肠,以大无畏的精神去忍受痛苦,偷偷地自我排解,那么,悲痛是持续不了多久的。”在这一点上,他们与葛德文是一致的。不过雄伟壮丽的建筑物对他们失去了吸引力,他们彼此都为了对方而激发自己的热情,结果却是无济于事。

他们决定回到埃斯特的别墅去,好好照看他们的小威廉,于是便向拜伦和霍普纳夫妇告辞了。克莱尔已经同她的宝贝阿莱格拉和奶妈在别墅中安顿下来了,雪莱和玛丽则马上恢复了工作以摆脱悲伤的心情。玛丽正在创作小说《瓦尔珀加》,这是以中世纪意大利为背景的一部传奇性故事。雪莱则开始创作《解放了的普罗米修斯》,这是一部以《约伯书》为题材的抒情诗剧。他试图用像鸟儿振翅那样轻快的韵律来谱写秋色的沉郁之美。他觉得,在这部诗剧中,他能够表达他在宗教问题上的思想了。

玛丽虽然尽了很大的努力,似乎仍未能消除忧郁的情绪。对于雪莱的创作,她的反应也是既勉强又呆板。她知道她的意见对雪莱相当重要,可是她似乎感觉到他们之间有一层隐隐约约的隔膜,使他们之间不再有往日的默契和随时都能得到的同情了。雪莱也清楚地感觉到了这一点,他意识到是他的犯罪感玷污了他们之间心心相印的关系。要消除只有他和盘托出,而玛丽要正视现实。

在花园,雪莱向玛丽忏悔,可玛丽并不能原谅他,玛丽只相信事实,不相信解释。于是他们之间隐隐约约的隔膜变成了坚硬的冰冷的隔阂。雪莱独自在雨中漫步,等他回到家里,他发现他们的卧室上了锁。

在诗中,他写道:

假如我错了,

我不会从错误中得到快乐,

得到的只有痛苦、屈辱、不安和恐惧

……

他和玛丽的生活照旧过下去,日复一日的平淡的生活使得没有说出的话似乎永远都不能再说了。对于生性坦率而健谈的雪莱来说,玛丽的冷淡是最残酷的折磨。玛丽内心也十分痛苦,她过去一直相信雪莱对她忠贞不渝,但是现在她无法原谅他。

两个月很快过去了,阿莱格拉送回到拜伦身边。天气渐冷,他们收拾行装准备南行,决定将在那不勒斯过冬。

通往罗马的道路在成片的葡萄园中间伸展,一路上都能看见驾车的健壮的公牛。他们途经弗拉拉、波伦亚,波伦亚的教堂,雕像和绘画比比皆是,使他们应接不暇。他们经过里米尼、斯波莱托和特尔尼这几座具有浪漫色彩的城市后,来到了幽静的罗马郊区。罗马废墟那宏伟、凄凉的景色深深地打动了他们。雪莱在古城墙附近的英国公墓找到了与他哀痛心情很合拍的场所。这里葬着风华正茂之年便悄离人间的妇女和刚开始人生便夭折的孩子。这里是雪莱生平所见的最庄严的墓园。

三个星期之后,他们安抵那不勒斯。那不勒斯美丽的海湾使他们暂时忘记了悲伤。他们租了一幢住房,从住所透过皇家花园望去,可以看到远处蓝色的海湾和终日烟雾袅袅的维苏威火山。他们发现这里虽然缺乏终年明媚的阳光,却温暖宜人,很像英国的春天。

他们对孩子的爱仍然是把他们连在一起的纽带,使他们对未来的幸福报有一线希望。但大部时间里,他们都是郁郁寡欢的。他们之间的坚冰需要外在阳光来融化,克莱尔正是这尽释前嫌的阳光。

克莱尔听雪莱诉说过那一晚虚幻却又真实的事情,她爱雪莱也同情雪莱,当她无意中看到雪莱的诗稿,不禁潸然泪下。她要帮助雪莱夫妇重建感情。

雪莱写道:

“而绝望在此刻也显得柔和,甚至像流水、像清风,我可以像困倦的孩子一样躺卧,把我必须承受的忧患人生在哭泣中消磨直到死亡像睡眠悄悄降落,直到在温暖的空气里,觉着面颊发冷,听海洋在我逐渐死去的头脑上送来他最单调的音波。”

克莱尔拿着诗稿严肃地和玛丽谈了一次,她说爱一个人就应该相信他,原谅他的冲动,理解他的感情,宽容他对待她的过失。爱是无私的,不是占有和折磨人的。她劝玛丽敞开心胸重新接纳雪莱。玛丽对雪莱的爱从来都没有减弱过,她只是不能放下自尊。经过克莱尔的努力,夫妇俩和好如初了。雪莱又重新拥有了勇气和力量。

他们又燃起了热情开始四处游览了。为了方便起见,雪莱买了一架马车,接洽妥了一条船。他们到庞培古城,还上了维苏威火山顶,并划船渡过波估利湾去看了希腊神话中的极乐世界。

快乐的日子似乎总要悲伤来点缀。他们于12月27日抵达那不勒斯后的一个月,雪莱得到口信,说有位“英国女士”病得很重,要请他速到维科里尼塔的一所房子里去。说那位女士身边没有亲人也没有仆人,生了孩子,情况很糟。雪莱征得玛丽的同意立即赶到阿德莱德身边。这时的阿德莱德已经奄奄一息了,但她的面庞仍然美丽动人。阿德莱德希望雪莱收养她那孤零零的女婴,雪莱答应了,并给她取名为埃琳娜。在雪莱身边,阿德莱德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罗马和佛罗伦萨

在那不勒斯的生活渐渐令他们无法忍受了。因为在那里,他们没有一个朋友,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孤独感越来越强烈,越来越变得不可忍受。他们虽然身在风光优美又富有艺术情调的意大利,心中常常想到的却是马洛和伦敦。雪莱感到自己对人类满怀温情,不料却发现自己在世上总是孤孤单单,被人遗忘。玛丽觉得无论她身在何处,都是一个落魄异国的游子。克莱尔则得了一种怪怪的病,病势不轻。

他们在那不勒斯深感不快,对一切都十分厌倦,于是便决定回到罗马。一种要不时改变生活的强烈愿望支配着他们。然而,就好像一个彻夜难眠的人,无论他如何辗转反侧,如何尽力调节肢体的位置使他舒适,都是徒劳。罗马的生活更加不尽人意。

1819年3月,雪莱夫妇回到了罗马,住在科尔索文艺复兴时期一个富丽堂皇的宫殿中。克莱尔和他们在一起,不过,不久前收养的那个女婴埃琳娜·阿德莱德·雪莱则留在那不勒斯,交给乳酪商利尼奥利夫妇抚养。

婴儿身体瘦弱,还不能立即成为雪莱家庭的一员。雪莱依照她死去母亲的嘱托,在出生证和洗礼登记时都把自己写成孩子的父亲,并且在正式记录中隐去母亲的名字。在洗礼仪式上,玛丽说自己是孩子的母亲。

在罗马,雪莱完成了长诗《解放了的普罗米修斯》,无论其内容、思想境界、艺术手法都堪称杰作。以碧雅特丽丝杀死乱伦的父亲为题材的诗剧《钱起》也在创作之中。他还写了大量短诗,其中包括激动人心的革命诗篇《给英格兰人的歌》。

不过,在雪莱的生活中,没有悲剧的日子是很短的。这一次的打击比威尼斯的那一次还要沉重。罗马春季的燥热夺走了他们身边唯一的孩子——威廉。雪莱守在孩子的身边,由于那渺茫的好转的希望,拉着威廉的小手足足60个小时。他越来越喜爱这个孩子。威廉天资聪颖,感情丰富而纤细,粟色的头发和湛蓝的眼睛与雪莱一脉相承。在一个阳光灿烂的早晨,小男孩悄悄离去。雪莱和玛丽将他埋葬在英国公墓里,这墓地正是雪莱上次经过罗马时十分赞赏的那片清静迷人的地方。

范妮……哈丽艾特……克拉拉……威廉,诸神将这些残酷的打击接二连三地施加在雪莱夫妇身上。过去,玛丽总是和雪莱站在一起,相互扶持,这一次,她不再挣扎了。

雪莱在乡下租了一幢漂亮的别墅,悉心照顾、安慰玛丽,玛丽却似乎对一切都无动于衷,她从未间断过的日记也不再记了,对于书籍也不似过去那样如饥似渴。葛德文对她悲痛欲绝的状况严加责备,他认为玛丽把世俗的痛苦表露出来是有损于她坚强的性格的。葛德文在信中说:“诚然,你现在已失去了一个孩子。但除了孩子之外,世界上还有其他的一切,有一切真、善、美的东西,有一切有权要求你为之呕心沥血的事物存在着。这一切总不能因为一个三岁的孩子的夭亡而变得微不足道、毫无意义吧!”相对于玛丽,雪莱要坚强得多,他把创作当作他隐遁其中的空中楼阁,在那里,一切生活中的凄恻悲剧都只是一场荒诞的恶梦。坚强乐观的信念在他心中是永存的,在《西风颂》中他写道:

就把我的话语,像是灰烬和火星

从还未熄灭的炉边向人间播散!

让预言的喇叭通过我的嘴唇

把昏睡的大地唤醒吧!要是冬天

已经来了,西风啊,春日怎能遥远?

玛丽11月将带给雪莱一个孩子,这或多或少给了她一些希望和安慰。她建议雪莱把埃琳娜接回来,她身边需要孩子。然而,就在雪莱动身去那不勒斯的时候,有人捎信来说小女孩死了。雪莱在给朋友的信中哀叹说:“使我殚精竭虑的灾变好像是一种气氛,它包围着我,感染着与我有关的一切。”

小女孩短暂的生命如沧海一粟,离她母亲去世的时间只有一年五个月,雪莱将她葬在墓园里。她的死,引起了雪莱家中不小的风浪。雪莱家中的仆人保罗引诱了奶妈伊丽丝,玛丽得知伊丽丝有孕后,要求保罗正式娶伊丽丝。保罗答应后,窃取家中的钱随即带着妻子走了,并扬言要借埃琳娜报复。雪莱和玛丽都对此鄙夷地一笑置之。

随着仲夏的来临,玛丽产期的临近,他们张罗着准备去佛罗伦萨,听说那里有这个半岛上最好的英国医生。玛丽在失掉三个孩子后,心中紧张而担心,一直不能保持平和的心境。10月,他们到达佛罗伦萨。其实佛罗伦萨这个城市本身倒是最好的医生。

这里处处渗透着但丁的气息,他那不朽的《神曲》不知打动过多少人的心。这里记载着文艺复兴时期辉煌的成就,教堂、雕像比比皆是而更富生气。在这令人心旷神怡的艺术氛围中,玛丽重新体会到了生活的乐趣。11月,当她看到自己怀中又抱着一个婴孩的时候,她长久以来第一次露出笑容。她给这个可爱的小男孩起名为珀西·佛罗伦萨。

埃米丽亚和侍从骑士

1820年1月,整个欧洲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寒冷天气。位于亚平宁山坡上的佛罗伦萨寒风刺骨。雪莱身体不适,医生劝他们去背风的比萨居住。这样一家人又乘船沿着阿尔诺河,到位于河口的那座幽静的古城去居住。

在比萨,雪莱以超常的精力埋头工作起来,他的长诗《伊斯兰的起义》发表后,引起很大的轰动。《布莱克伍德》杂志这样评述:

“活着的评论家们谁也没有力量使真正喜欢诗的人看不到雪莱的杰出的诗才……要了解这位诗人的伟大和诽谤他的那些人的渺小,只要连续看《伊斯兰的起义》中的六节诗就够了。这首长诗充满音乐感、想象力、智慧和激情。”

雪莱的诗才显然已经得到了评论界的重视。虽然他的读者不多,但有远见的人已经开始意识到,他富于灵感的创造力至少必须同拜伦的浪漫主义和济慈的抒情风格具有同等的地位。

在比萨,雪莱夫妇的生活丰富热闹起来了。雪莱的一位表兄托姆·杨德温常常来拜访他们,杨德温是驻印度的龙骑兵团的一名前军官,他为人厚道,并且介绍给雪莱夫妇两位朋友—威廉斯夫妇。

爱德华·威廉斯同杨德温一样,也是龙骑兵团一位前军军官。他为人坦率,纯朴谦虚,并且对一切事物都有兴趣。威廉斯太太珍妮·威廉斯温文尔雅,漂亮风趣,还是位出色的音乐家。两对夫妇相处融洽,很快就建立起了友谊和信任。

很快,在他们和朋友中又有了几个加盟者,一位爱尔兰伯爵泰阿佛,一位希腊亲王马弗罗高达托和一位不寻常的意大利牧师巴希阿尼。泰阿佛伯爵是个走路哼着歌、在花盆里种土豆的异想天开的老先生,马弗罗高达托亲王是个思想高尚、力求献身于祖国独立事业的爱国者。巴希阿尼是个没有宗教信仰的牧师、没有教授职位的教授,同时又是古玩收藏家、诉讼代理人,还是在行的鉴赏者、万事的撮合人。和他们在一起,雪莱夫妇才真正领略到闲居生活的乐趣。

最与雪莱夫妇合得来的,还是威廉斯夫妇。雪莱和威廉斯都在伊顿中学读过书,只是威廉斯年级低些。他们都想不起当时是否见过面,不过如今倒是一见如故。他们都喜欢水,常常架着小帆船到阿尔诺河上游去探险。

在这种快乐安适的生活间歇,约翰·济慈在罗马去世,年仅26岁。雪莱过了快两个月才得知此事。雪莱和济慈虽无深交,但他爱慕济慈的诗才,为了寄托他的哀思,雪莱创作了一首五十五节的挽诗,题为《阿多尼》。他在前记中怒不可遏地指责《评论季刊》对诗人粗暴的攻击:

“我这篇不成样的诗所追忆和哀悼的人,他的天性既美丽而又脆弱;当然,在毒虫蔓生的地方,何怪乎年轻的花朵未放苞而即凋残·《评论季刊》对他《恩狄米安》的粗暴批评,在他敏感的心灵上造成最强烈的印象;由此而生的激动使肺叶的血管崩裂了;肺病很快发作起来,这种无理的损伤连此后较公正批评家们对他的真实而伟大的才能所作的赞许也无法挽救了。”

《阿多尼》如泣如诉,如怨如艾,震撼着读者的心。

巴希阿尼是雪莱府上的常客,他常常作为朋友和牧师,出入比萨一些名门豪府。于是就有一些关于他们的故事。这些故事中有一个深深地打动了雪莱。

比萨城的要人老维维阿尼伯爵膝下有两个花容月貌的女儿,但因新娶的年轻的伯爵夫人妒嫉她们的美貌,被贪恋美色的父亲送到两所修道院里,并说要等到有人情愿不要妆奁娶她们,她们才能离开修道院。巴希阿尼自两位伯爵小姐孩提时代就认识她们,对她们的才貌推崇备至,姐姐埃米莉亚更胜一筹。巴希阿尼还着意描述了埃米莉亚所在的圣·安娜修道院恶劣的生活环境,并对此感慨不已。

雪莱身上原本就有一种仗义的侠气,加之对美貌和富有才华的女子的钟爱,使他要求巴希阿尼带他去拜见这位美丽的受难者。巴希阿尼也不推辞,老头乐得做万事的撮合人。于是两人商量好,结伴来到圣·安娜修道院。

巴希阿尼并非夸张其事,埃米莉亚的确容貌出众。雪莱一见到她便觉得赏心悦目,为之倾倒。这是一种甘愿为其献身,为其顶礼膜拜的感觉。在雪莱凡心深处总是萦绕着一种由完美无缺的外表美和无懈可击的内心美相结合的理想形象,总是离奇地幻想着充当一位受苦受难的美丽女子的护身骑士。这种存在于内心的根深蒂固又若隐若现的思想,促使他当初带了哈丽艾特私奔,而后又促使他爱上了玛丽。这一类感情是激情和恻隐之心的混合物,是时间和经历使其愈发纯洁化。也正是这种感情激发了他的诗的创造力和想象力。

在雪莱眼中,玛丽是他几经磨难而找到的“神秘情人”,因为在玛丽身上,他看到了理想中的形象。当然,玛丽毕竟不是神,只是生活在世界上的现实女性。共同的生活使雪莱发现,玛丽身上也有一些与这个尽善尽美的幻影不大相符的特点。比起少女时代的玛丽,现在的玛丽更为生活化,比如对新事物有些兴味索然,待人处世有些冷淡,还有她难以克服的妒忌心……。由于雪莱对玛丽的认识过于深切,使他不再可能把那个美好的幻象寄托在生活化的玛丽身上。

雪莱一见到埃米莉亚,不由自主地把这所异国修道院里神秘而美貌的少女与他自少年时期起就一直追求的幻影联系起来。仅仅是第一次见面,雪莱就觉得她秉赋聪慧,极具才华。于是他请求埃米莉亚允许他偕同妻子和克莱尔再次前来探望,她欣然同意了。

雪莱并不对妻子隐瞒他见到埃米莉亚的感受。因为他们俩都崇尚柏拉图的精神恋爱,玛丽深知雪莱所生的爱恋之情也无非是对美神的慕拜而已,所以并不十分介意。在雪莱邀请她同去圣·安娜修道院的时候,她愉快地答应了。

玛丽也赞赏埃米莉亚的美貌,不过她不大欣赏感情过于外露的意大利式的性格,所以认为埃米莉亚在默不作声地时候最可爱。克莱尔却十分喜欢埃米莉亚,她希望和埃米莉亚建立起深厚的友谊。渐渐地,比萨城和修道院之间的书信往来频繁起来。

雪莱喜欢在感情的幻想世界里遁世隐身,而今,他正在埃米莉亚周围营造了这样一个世界。长诗《心之灵》是雪莱为埃米莉亚所作的,诗中把埃米莉亚比作精神和美的化身,表达了他的爱情观以及他愿与埃米莉亚逃往小岛的理想生活。

《心之灵》没有创作完,埃米莉亚就离开了修道院,为人妻了。维维阿尼伯爵为她物色了一个不要嫁妆的丈夫,他住在距比萨城很远的地方。虽然埃米莉亚从未见过他,并且在出嫁那天之前也不可能见到他,她还是答应了。她把出嫁当作美满生活的起点,因为无论如何,与修道院清苦的生活相比,那算是天堂了。

雪莱柏拉图式的恋爱结束了。每当他以为业已捕捉住那种令他崇拜的瞬息即逝的幻影时,它就烟消云散了。结果,只是让他面对着一位现实中的女子,使他的心灵惨遭创痛。他在给友人的信中这样写道:

“我不想再读我的那首诗了,看到它,我就受不了。我所歌颂的人物是一片轻飘的浮云,而不是一位天仙。我认为,人总是有所爱的,爱这爱那,本是人之常情。但我得承认,对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来说,犯错误是在所难免的。而我的过错就在于,想在一堆尘俗中寻求一个也许会永垂不朽的形象。”

拜伦写信给雪莱,要他立即到拉文纳去。信中暗示他遇到了麻烦,麻烦的起因是他同鼓吹思想和行动自由的烧炭党的联系。罗马教皇的使节把拜伦看作奥地利—罗马教皇政治体制的敌人,拜伦的朋友和同盟者鲁杰罗·甘巴伯爵和他的儿子彼特罗已根据罗马教皇的命令被流放了。鲁杰罗伯爵正是拜伦现在的情人泰蕾萨·吉西奥利的父亲。

除了奥古斯塔之外,这是拜伦一生中最认真的爱情事件,它一直持续到拜伦生命的终结。奥古斯塔是拜伦同父异母的姐姐,拜伦曾因政府指控他与奥古斯塔之间有乱伦关系而不得已离开英国。拜伦与泰蕾萨是在威尼斯的一家沙龙里相遇的。那时的拜伦大病初愈,刚刚遣散了府邸中的情人们。他们俩初次见面就钟情于对方。拜伦同他的妻子、面包师的女儿玛格丽塔最后分手也缘于她。

出身名门的泰雷萨的丈夫吉西奥利伯爵热情邀请拜伦到拉文纳他的公馆小住一段时间。吉西奥利伯爵不仅出身贵族而且非常富有,虽已年过六旬,却娶了当时芳龄十八的泰蕾萨做他的第三位妻子。伯爵表示愿意把他官邸的上层租给拜伦,花园里也可以借他放养动物。拜伦犹豫之后,接受了。因为感情战胜了理智,拜伦为了和她在一起,不惜冒着私通被发觉的危险。

拜伦在给朋友的一封信中说:“我觉得,有点作为的男人不应该把精力都消耗在女人身上。可是,我没有力量打破我的锁链,而对套上这副锁链又感到不自在。这样,我便成了私通者,成了忠实的情夫、嫖客,如今又成了侍从骑士。”拜伦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了。

他们之间的私情不出所料地败露了,结果却不如想象的那么严重。伯爵准备饶恕他们,他要泰蕾萨同拜伦分手,要拜伦离开他的宅邸,两人都拒绝了。于是伯爵请求教会当局出面解决,鉴于当事人都是有身份的,所以教皇决定亲自过问。由于伯爵自始至终的宽容,过问的结果是泰蕾萨判归她父亲监护,离开了吉西奥利宅邸,拜伦则继续留在那里。

拜伦和雪莱再次相见了,拜伦简略地叙说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关于烧炭党的问题关键在于泰蕾萨父亲和哥哥的态度。拜伦本来希望公开认错之后得到宽恕,但是态度强硬的鲁杰罗父子拒绝放弃拥护共和的原则。所以教皇很可能没收他们的财产,并判给泰蕾萨一大笔同她丈夫分居的津贴。如果结果是这样,一家人的经济负担都会落在拜伦身上。在拜伦看来,钱的多少并不是主要问题,难办的是鲁杰罗父子如何才能接受这个处理,因为他们的自尊心极强。

拜伦想同雪莱商榷的是有关阿莱格拉的事:如果拜伦离开拉文纳,孩子怎么办。泰蕾萨希望去瑞士,拜伦则想去托茨坎那省,拜伦请求雪莱写信给泰蕾萨,说服她去比萨。雪莱没有犹豫,他一向对于朋友求助的事情都很热心。信写得很生动,拜伦和他的女友将在比萨与雪莱夫妇相聚的事就在突然之间决定了。拜伦同意把阿莱格拉一起带去,因为当时克莱尔已经和雪莱夫妇分开,不在比萨了。

霍普纳的信函

拜伦提起了一件令雪莱极为痛苦的事情,这缘于R·S·霍普纳给拜伦的信。

我亲爱的爵士:

您必定会因我改变了对希洛的看法而感到惊讶。然而,您的惊讶是有道理的,因为我对他的看法确实已和当初截然不同了,不过,如果我向您揭露这个骇人听闻的秘密,我希望您别让雪莱夫妇知道您已得悉这个秘密。这样做,既是为这位不幸的妻子着想,同时也是为霍普纳太太和我本人着想。我可以肯定,您会觉得我的这一要求是很合乎情理的,因此,您一定会照此行事的。那么,现在我就愿意向您透露事情的真相了。为了替您的女儿阿莱格拉着想,您有必要知道此事。因此,您原先已下定决心不把她交给她的母亲抚养,所以事情真相大白后定将使您的高尚决心更为坚定。

要知道,雪莱夫妇在这儿寄居时,克莱尔因和雪莱有私情已怀身孕。您一定记得,当时曾听说她经常闹病,而且总是由一位医生看护着。我也许心地不够仁慈,我相信,她当时所服用的大量药物,并非仅仅是为了恢复健康。那时,她尽管怕鬼怕盗贼,但却宁可孤身只影留在埃斯特,而不愿跟雪莱夫妇一起呆在这儿。其中情由,我现在已明白了。

不管怎样,他们究竟是离开这儿了,到那不勒斯去了。到了那不勒斯后,雪莱在某天晚上被唤至病得很厉害的克莱尔身边。他的妻子见叫的是他,当然觉得蹊跷。虽说她并不知道他俩之间的关系的性质,但是,雪莱对她的冷淡,以及克莱尔对她的嫉恨,她是握有足够证据的。由于雪莱要求她保持镇静,她也就不敢干预了。

他们派人去找来了一位助产婆。这一对十分相配的情人根本没做任何准备工作来迎接这个行将临世的不幸生灵,只得买通助产婆,让她把婴儿送到育婴堂去。就这样,婴儿生下才半个小时,就进了育婴堂。想必,他们以一笔巨款为代价,买通了医生,替他们严守秘密。在克莱尔的产期里,雪莱夫人对她的健康深感不安,可是,不能接近她。这两个畜生非但没说几句起码的好话,以答谢她对克莱尔所表示的关怀,反而从那时起更为变本加厉地恨她,并用最卑劣的手段对待她。而且,克莱尔还用尽心机,不择手段地要让她的丈夫抛弃她。

可怜的雪莱夫人虽然心生疑团,却仍蒙在鼓里,对她俩在那不勒斯的那段风流艳事浑然不知。由于这种伤风败俗的事只能给她凭添痛苦,她不知道反而更好。这段故事我们全是从伊丽丝的口中听来的。她今年和一位英国贵妇一起,在这里度过了夏天。那位英国贵妇对她赞许备至。伊丽丝还向我们述说,克莱尔曾肆无忌惮地对雪莱夫人说,她希望雪莱夫人快死,并还当着雪莱夫人的面责问雪莱,说他怎么能跟这样一个人一起生活。

我想,您听了这个故事后,对于我对雪莱有不好的看法也就不至于会感到惊讶了。我承认他的才能。您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一个人可以是“狂热地反对道德”的,同时又保持贞节,不失为正人君子。但这种说法我是不再会相信的了。我曾听人讲起有“窃贼的体面”这一说,但这种所谓的体面,只是意味着他们的切身利益而已。对雪莱来说,用他所公开侈谈的那些见解,把自己装扮得尽可能得体些,固然切合他自身的利益,但依我看来,体面显然并没感化他的行动,他的所作所为根本谈不上是光明磊落的。我深恐此信写得颠三倒四,前后互不连贯。但我决不能容许自己第二次重新谈起这个令人厌恶的话题……再见,我亲爱的爵士。请您相信,我是您忠实的仆人。

R·B·霍普纳

一八二〇年九月十六日于威尼斯

拜伦接到此信后,做了如下的表示:

我亲爱的霍普纳:

您的来函和文件尽管因误了一班信使而姗姗来迟,但毕竟还是寄到了。虽说伊丽丝的招供在这里仅能作为对公共司法部门的一种供词而已。然而,希洛的风流艳事则肯定是真实的。您一定记得,当初伊丽丝曾表示出一种要回到他们那儿去的强烈愿望。而现在她却离开了他们,并辱骂他们。至于这些事实吗,那是不太会有疑问的。这些事实跟他们的所作所为是极其相象的。请您尽可放心,我将遵循您的忠告,照办不误。

永远忠于您的

拜伦

尽管拜伦答应了霍普纳不告诉雪莱,但他还是出示了霍普纳的信函。雪莱抑制不住内心的悲愤,请求拜伦原谅他,让他立即致函玛丽。

……拜伦爵士对我说了一件事。此事使我心烦意乱到了极点,因为它表明了人心的恶毒已到了如此令人失望的地步。以致连我自己也无从解释。当我听到这类事情时,我的耐心和人生哲学都在经受着严峻的考验。而且,我还应该忍住气,克制住自己,为的是不至于去寻觅能永不再见人面的阴暗的藏身之处。伊丽丝似乎是……(雪莱对玛丽叙述了霍普纳信中所列举的一切控告)……请您设想一下,对一个性格像我这样脆弱而又敏感的人来说,要在这种处境下继续在这个丑恶的人类社会中斗争下去,那是多么艰巨啊!您应该给霍普纳写一封信,驳斥他的诬告,并列举出您对我深信不疑的证据来,倘若——这当然是前提喽——您认为,应该而且还能够证实这种控告是纯属捏造的话。我毋须教您该说些什么话,而且,我认为也没有必要激起您应有的义愤,来驳斥这种只有您出面才能予以彻底驳倒的诬蔑的不实之词,请把信先寄到我这儿,然后,再由我把它转寄给霍普纳夫妇……

玛丽遵照雪莱的意愿,致函霍普纳夫人。

……

我写此信是为了替我有幸与其结合的那个人进行辩护,使他免遭最卑鄙的诽谤。我爱他,尊敬他,超过了对任何一个活着的人的感情。正因为您从前是那样的善良,我当然应该把这一情况写信告诉您,以及告诉您的丈夫。每当我想到,我对你们两位只应心怀感激之情时,我总是万分高兴。但是,要把这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你们,对我来说确实是件难事。

雪莱已赴拉文纳,现正在拜伦爵士家作客。今天,我收阅了他的来函,气得我双手直哆嗦,几乎连笔也拿不住……有人说克莱尔是雪莱的情妇,还说……我以我的名誉向您发誓,这些肮脏的话,我实在无法落笔。我把雪莱来信的部分片断寄给您,以便您亲眼目睹我将要予以驳斥的东西,但这种东西是如此卑劣、恶毒和不真实,而且骇人听闻得出乎意想之外,我是不屑去抄录它的。与其去抄它,还不如一死了之,更为痛快。

但是,你们居然对此轻信不疑。我亲爱的雪莱是世上最纯洁、最高尚的男人。这样一个正人君子在你们的心目中居然会一无是处,会这样被人诋毁,这真叫我深感痛心,而这种痛心实非语言所能表达!我和我丈夫结合后的生活从未被人骚扰过,这还用得着我对你们说吗·爱情曾导致了我们当初的轻率行为,但这种爱情则由于我们相互尊重和绝对信任日益深沉,笃挚,永无止境……

凡很了解我的人,对我的诺言总是信得过的。不久前,我父亲在来信中对我说,他从未听我说过一句谎话。而你们既然这样轻易听信了谎言,对千真万确的真话也许就很难入耳了。我以天上及人世间对我最神圣的一切东西来向你们发誓,我已有誓在先,倘若我写下一句谎言,必将罚我一死。我以我最亲爱的孩子的性命来发誓,据我所知,对雪莱的这一切控告都纯属捏造。

难道我所说的还不足以说服你们·难道你们还不信·我恳求你们,收回你们对伊丽丝这样一个卑鄙人物的好意,并写信告诉我,说你们对她那无耻的故事已不再有丝毫的相信了,以此来弥补你们业已犯了的过失。以前,你们对我们很好,这种情义,我永远也忘不了,但现在我要求你们主持正义。你们应该相信我。我郑重其事地请求你们,请你们以正义为怀,坦率地承认你们现在已相信我了。

……

雪莱收到玛丽的信函后,拜伦主动请求由他代为转交霍普纳夫妇。然而玛丽始终都没有收到霍普纳夫人的回信。拜伦爵士去世后,有人从他的文书堆里找到了玛丽的这封信。因为拜伦早已答应过霍普纳不向雪莱泄密,为了维护自己的安宁,他没把这封信寄走。

克莱尔和阿莱格拉

雪莱的家庭生活变得不安宁起来,玛丽觉得克莱尔和他们生活在一起是件令人不安的事。她总认为人们看待他们三个的目光有些异样。而霍普纳夫妇的信似乎又说明了些什么。

玛丽和克莱尔之间的口角越来越多,两人各有各的烦心事,因而脾气也越发不容易控制。葛德文不时向玛丽开口要钱,虽然雪莱已先后给了他大约5000英镑,但仍是无济于事。鉴于葛德文频繁来信责备玛丽,雪莱变得强硬起来,他函告葛德文说如果葛德文因为来信不再有分文可得而干脆不给玛丽写信,那其中的原因就不须明言了。

玛丽为他的父亲担忧,克莱尔则在为她的孩子操心。她得知拜伦有了新的情妇,并把孩子也带了去,就担心自己的女儿会受到冷淡甚至虐待。她没有别的办法,只好不停地给拜伦写信,要求把阿莱格拉接回来。可是拜伦拒绝她的要求,他在复信中说:“我决然反对雪莱家里所采用的教育孩子的方法,因此,我认为,若把我的女儿送还你处,就等于把她送进医院……与其如此,我还不如让她回英国去,或是送她到修道院里去……”克莱尔一想到拜伦要送孩子去修道院就紧张不安。为此,她又写给拜伦几封语气绝望、措辞激烈的信。拜伦写信给雪莱,抱怨了克莱尔这一态度,并且警告她,如果继续这样,将不再与她通信。

玛丽与克莱尔都肝火极旺。她们对这个家中唯一的男子所怀有的崇敬与爱慕,非但挽救不了她们俩之间的友爱,反而成为彼此之间相互理解、相互包容的障碍。玛丽极力要克莱尔感到她在这个家中是碍事的,而克莱尔也只好忍气吞声。玛丽请求她刚结识的一个英国老太太帮忙,给克莱尔在佛罗伦萨找到了一个家庭教师的职位,克莱尔毅然前往了。

雪莱陪克莱尔一同去看看雇主怎么样,并帮她把一切都安顿好。当玛丽看到雪莱独自回来的时候轻松极了。因为克莱尔以前也曾独立过,只是不久就回家来了,这一次她是真的独立了。在此之后,雪莱为了抚慰克莱尔,给她写了好些封温情缠绵的长信。即便这些书信是清白无辜的,他还是没有让玛丽过目,并且,他还恳请克莱尔在给姐姐写信的时候不提他们之间通信的事。雪莱对这种不坦率的举动是深感内疚的。过去他认为真正的爱情不同于泥土和黄金,是不怕分给别人的,因此情人之间是绝无必要做任何解释的。但生活带给他的东西并非想象中那样完美,而他又不得不安于现状。纯正而毫无矫饰的真情对玛丽来说是不能忍受的。

吉西奥利宅邸虽然有足够的地方供泰蕾萨的亲友和拜伦随意邀请的朋友居住,虽然有足够的空间供拜伦的八只大狗、三只猴子、五只猫、一只鹰和一只鹦鹉逍遥自在的生活,但似乎没有阿莱格拉的容身之地。小女孩变得沉静而又呆板,像个小老太婆。泰蕾萨认为她这个年纪的孩子应该接受一些宗教的教育,拜伦就把她送到了巴尼亚卡瓦罗附近的修道院里去了。

雪莱在离开拉文纳之前,先到巴尼亚卡瓦罗修道院去探望了阿莱格拉。地势低洼的罗马尼阿一向被认为不是外地人居住的理想地方。它既潮湿,虫子又多,卫生条件极差。在巴尼亚卡瓦罗修道院里,阿莱格拉怯生生地迎接了他。阿莱格拉长高了,但显得苍白而弱不禁风,她在她的同伴中间显得俨然是一个血统纯正高贵的孩子。一种深思默想的严肃神色把她以往的活泼掩盖掉了。雪莱把他从拉文纳带来的礼物——一条金链条和一篮甜点送给她后,她便不那么拘束了。她领着雪莱到花园里去,硬要雪莱和她做游戏。她受的教育不多,却会背诵很多祷文。她谈论天堂,梦想着上天堂,而且对圣人名字也熟悉得异乎寻常的多。

转眼已是春天,1822年春天,阿莱格拉一直被抛弃在又阴暗又潮湿的修道院里。那位冷漠的父亲从来都不去看望她。修道院里冬天根本不生火给孩子取暖。圣方济会是一个很穷苦的团体,根本不考虑物质生活的舒适。他们只教育他们收管的人要吃苦耐劳,对粗茶淡饭要毫无怨言。拜伦给阿莱格拉付了头半年的学费后就丢下她不管,和泰蕾萨一起到了比萨。

旧的纠纷重新又出现了。拜伦对孩子不闻不问,又不让克莱尔去关心她。春天的拉文纳常常出现流行病,把一个英国血统的孩子丢在那儿显然是危险的。拜伦曾经答应过把阿莱格拉带到比萨,但他食言了。克莱尔焦急万分,拼命向她过去的情人求情,并且专程从佛罗伦萨赶到比萨。

当时传言“罗马热病”在罗马教皇的辖区蔓延。雪莱同克莱尔一起向拜伦请求,要他把孩子接回来。但是拜伦采取了一种非常傲慢的态度,希望雪莱不干预他的私事。克莱尔出于母爱,忍痛作出了崇高的牺牲。她写信向拜伦表示,如果拜伦答应把孩子送进一所优秀的英国学校接受教育,那么,她便同意与自己的亲骨肉永不相见。但是拜伦根本不予复信。这时已经宣布“罗马热病”是斑疹伤寒。有消息说,这种病正在拉文纳和多沼泽的罗马尼阿周围的村庄流行。克莱尔心急如焚。

雪莱去和拜伦交涉,但并没有成功。当时泰蕾萨也已同玛丽建立了友谊,玛丽请泰蕾萨帮忙,仍无济于事。克莱尔绝望了。

几天后拜伦写信给雪莱,说他刚接到了有关阿莱格拉的坏消息:罗马尼阿省正在流行斑疹伤寒,修女们事先没有采取任何预防措施;阿莱格拉本来已体弱多病,精力不济,很快就染上了热症,已经死去了。在信末,拜伦镇静自若地补充了一段话“我并不认为我有什么可指责自己的。在任何情况下,我对我的愿望和感情都是确有把握的。有时候,我们总会设想,假如这样做或那样做的话,那么许多事情就可以避免了,但每日每时都在告诉我们,这些事是不可避免的,我想,时光是不饶人的,它将继续自行其事,而死神却早已完成它的杰作了。”雪莱夫妇为了不使克莱尔过度伤心,事隔一段时间后才告诉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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