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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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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台》第十八卷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世界

猪八戒环视龙宫方圆几里的废墟,说这里没人很正常啊,都成这样子了,谁再呆下去谁***!悟空沉吟道,叶落归根,走不至于走得那么空,总有一两个恋家的吧。

忻欣道:“会不会寄居到东海了?或者南海北海?”

“可能性不大。”猪八戒道。

“为什么?”

“西海龙宫衰败不是一两天的事,其他三海龙宫要是帮忙,随便抠点鼻屎出来就能重振西海,然而他们没有。再有就是那天哪吒杀进来,敖闰到东海搬救兵,结果等了一天连东海的屁也没请着。所以我认为,即使西海龙宫再没脑子,也不会用热脸贴人家冷屁股,要贴早贴了。”

“可他们是兄弟啊?!”忻欣急了。

“兄弟?以前‘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现在妻子和兄弟都成了衣服了。世界变了,人越来越忘本了。不信你问沙僧,如果他有兄弟,他会不会偷他兄弟的东西。”

忻欣充满期待的看着沙僧,沙僧毫不犹豫地摇头,忻欣大喜,心想世界还是充满希望的,不料沙僧说:“兄弟之间说‘偷’多难听?拿兄弟的东西算是‘偷’吗?读书人的事,能算‘偷’吗?”

“……”

“他们向东走了。”沙僧望向遥远的东方,“我肯定。”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肯定……不知道。”猪八戒帮他补充。

“你们爱信不信。反正这事与我无关。”沙僧不屑地昂头,“我受不了你们那么笨的样子,提点一下而已。”

猪八戒想发火,悟空却很认真地问沙僧:“你发现了什么?“

“来到这里之后你们不断地来回寻找蛛丝马迹,但我一直站着不动,”沙僧嘿嘿一笑,挪开右脚,“因为我踩着一颗珍珠。”

大家发现他脚下果然有一颗被踩着陷进了泥里的珍珠,忻欣吃惊地说,我怎么没发现?沙僧捡起珍珠,说:“你们找的是人,我找的是钱,目的不同,结果自然不同。”

“不止这些吧?”悟空笑笑。

“当然,我还发现……”沙僧往东走二十来步,“这里还有一颗。”言毕弯腰从地下的珊瑚堆里拣出第二颗珍珠。

“明白。”悟空迅速往东奔去,沙僧急了,嚷着“别跟我抢”飞快向前飞奔,可是他的速度与悟空根本没法比,悟空捡到了第三颗珍珠。沙僧瞪了他一眼,没有因小失大,赶超悟空继续往前飞奔,终于把第四颗抢到手,而后是第五粒第六粒,眨眼间已向东去了好远。

悟空拿了珍珠就停下,不与沙僧争抢其他的,等唐僧猪八戒忻欣三人赶上来,便说:“珍珠还有温度,他们刚走不久。”

猪八戒道:“你意思是说,这些珍珠是龙宫里的蚌精临时下的,以此作为记号?”

悟空点头,“显然他们当时受制于人,不得不留下这么隐晦的标记。”

“谁下的手?”忻欣不解,“又是哪吒?”

“追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人那么多,一定走不了多远。”悟空双脚离地身体悬空,“我先赶去看看,八戒你带上师父跟来。”

猪八戒还没答话,悟空一晃身早去了好远,瞬间便成了一点。

悟空水下功夫一般,行进速度之于陆地减弱一半,即便如此也是惊世骇俗,沙僧捡到第八颗珍珠时,悟空已从他头上掠过,沙僧一惊,想喊“你又跟我抢”,但“你”刚出口,已不见了悟空的影子,只有速度带起的水在飞卷 ,形成一道透明的线,像喷射机飞过遗留在空中的痕迹,一路向东延伸。

不多时,悟空便在一大片人马前面停下,阻止了他们的前进。这批人约摸有七八百人,全是虾兵蟹将,不同的是领头的全副武装,金盔铁甲带刀佩剑,断后的也是。中间的四五百人要么衣衫褴褛要么缺胳膊断腿要么没有精神走三步摔一跤,前后的卫兵不断对他们吆喝,两旁还有几十个卫兵手持棍棒长鞭对落后掉队的人施于打骂。这情形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战俘和奴隶。

悟空很快认出走在中间的是西海龙宫的伤残兵将,小白龙也在其中,不过是躺在担架上由几个小兵抬着。奇怪的是没有看到章鱼精和龟丞想这两个龙宫的最后支柱。

悟空的出现让西海残兵大喜过望同时激怒了武装的虾兵蟹将,领头的白衣汉子大刀一横,喝道:“哪来的猢狲,胆敢挡道!”

悟空扫了一眼那些武装的虾兵蟹将,发现全是生面孔,不禁笑笑,道:“你们又是哪里的小鱼小虾,胆敢绑架。”

“多事!”白衣汉子侧身,刀出,奇快无比,就在刀尖碰到悟空胸口的一刹那,悟空不见了。白衣汉子一惊,继而听到背后大片的惊呼声,再惊,转身一刀,却被悟空伸两指夹住刀身,白衣汉子把撒尿的力都用上了可就是拔不出来,情急之下用脚不停地踢悟空下盘,悟空始终微笑,身体坚如磐石,不动半分,等白衣汉子踢累了悟空才说:“到我了吧。”言毕,夹住大刀的手指往后一撤,大刀登时脱离白衣汉子之手飞开,白衣汉子大骇,抡起沙锅般大的拳头欲砸悟空面门。可拳还没到,眼前只见一道人影划过,由于速度太快,导致人影后面拖出一排幻影,让人见了还以为是突然变了一排人出来……白衣汉子还没看清楚,身体就如败草般往后倒飞。

“我发怒了!!!”白衣汉子大吼,人未着地就现出原形,居然是条巨大的白鲨。白鲨作狰狞状,露出森森利齿,飞速游向悟空,霸气十足,不料一把铁耙从天而降,正中鱼头,大白鲨双目暴凸,咚的一声掉到地上,砸出一个巨坑。

猪八戒落到悟空旁边,看着正在坑里挣扎的大白鲨,道:“发怒就发怒,吼什么吼,嗓子好索性吼摇滚去!少在这吓唬人!”

随后到是的忻欣,唐僧和沙僧。

那些武装的虾兵蟹将知道来者不善,顿时剑拔弩张。

“把兵器收起来,都是自己人。”一把清脆的声音响起,武装卫兵中走出一个俊秀青年。猪八戒一眼就看出是个女的,哼道:“兵器收起来,头发也放下来。”

“啊?!”青年佯作不解。

猪八戒哭笑不得,说:“我看你是看电视电影看傻了,哪有女扮男装人家认不出来的?演戏的人是装傻,你是真傻!”

青年脸红,垂眉,特尴尬特气愤,终于抹掉头上的帽子,一把乌黑的长发飞散开来,猪八戒笑道:“小妮子长得可以,就是不够厚道。”

女子不理会猪八戒,直接向悟空和唐僧行礼,道:“东海龙王敖广之女十五妹见过三藏大师和大圣。”

唐僧喜出望外,合什道:“阿弥陀佛,没想到贫僧名气这么大,虚名而已,不过是过眼云烟……”

“大师以啰嗦闻名于世,也算一奇人,谁不知道?”

“……”

“我呢,”猪八戒问,“我这么出名你不会不认识吧!”

“认得,认得。阁下同胞遍布天下,算一大族,光我们东海猪圈就有一千多你的兄弟,你肉可以吃,皮可以做鞋,毛可以做刷子,名字还可以用来骂人……”

“……”

“说正事吧。”悟空指着那几百个状似奴隶的西海龙宫的兵将,很认真地问:“怎么解释?”

十五妹妩媚一笑,说:“西海龙王敖闰叔叔突然失踪,西海水晶宫群龙无首,人心惶惶,而且他们宫殿已成废墟,一群残兵老将无立锥之地,委实可怜,我奉家父之命将他们领到东海暂住,以便疗伤恢复元气,等敖闰叔叔回来了,再送他们回西海。”

“原来是一番好意啊!”悟空笑笑,但又马上皱眉,“问题是他们愿不愿意?如果他们不愿意,而你们非把你们的好意强加于人,就是绑架了。”

那一批西海虾兵蟹将闻言马上聒噪起来,你一言我一语,有提意见的有破口大骂的,总之大体是一个意思,即他们不想去东海,他们愿意呆在西海废墟上等龙王回来云云。

大白鲨已变回人形退到十五妹身后,骤见这群原本剩半条命的鱼鱼虾虾群情激愤,火了,大刀一横,吼道:“都******闭嘴!活得不耐烦了?!”

猪八戒看不顺眼,铁耙一指,对着鲨鱼精,道:“你******闭嘴,活不耐烦了?是不是还想吃猪爷爷一耙?!”

十五妹解释道:“我知道他们不愿意,但不是所有事都得体现民主的,你看那么多所谓的社会主义国家没多少民主还不是没有解体?西海三番四次遭到袭击,每一次遇袭都几乎致命,目前敖闰叔叔失踪,小白龙瘫痪,剩这么几个半死不活的兵将,随便几个小妖小鬼就能把他们收拾了,若真是这样,西海龙宫将会彻底覆灭,在世上除名。正所谓再亲不过亲兄弟,家父既是敖闰叔叔兄长,又是四海龙王之首,为了保住西海的最后根苗,仗义伸出援手。他们现在不领情也许还意识不到危险以及他们的重要性,有一天他们明白过来了,自然会对我们东海这种强制性行为表示感谢的。”

沙僧坏笑道:“如果你对我采取强制‘性行为’,我会非常乐意也会表示衷心的感谢的。”

鲨鱼精大刀指着沙僧,喝道:“敢吃我家公主豆腐?!”

“怎么?吃不起啊?!”沙僧迅速躲到猪八戒背后,“强制‘性行为’是她亲口说的,关老子鸟事。”

“……”

悟空定眼看着十五妹,十五妹以同样的目光回视,但敌不过悟空,马上把视线移开。悟空淡淡一笑,“说得很中听,我也希望事实像你说的一样。”

忻欣在悟空耳边低语:“你相信她了?”悟空不置可否,继续对十五妹说:“但有一事我不明白,我前些天还见过敖闰,怎么说失踪就失踪?即使敖闰失踪,那还有他老婆以及章鱼精,这些人又上哪了?难不成是跟着敖闰失踪了?”

十五妹点头,“昨天早上家父召西南北三海龙王前往东海开一个紧急会议,当时敖闰叔叔带着三婶和龟丞相一同前来我们东海,中午会议完毕,我们派人送他们回去,可是我们的人一去不回,遣人到西海一问,原来敖闰叔叔他压根没回去。章鱼精很着急,亲自带人出去寻找,结果连她一并失踪了。西海这些年结怨太多,仇家无数,家父认为是敖闰叔叔仇家下的手,正在设法找线索。又为了保住他们的最后一支人马,我们不得不强制性把瘫痪的三太子和他们剩余的兵将带回东海。”

“唔,蛮俗套的一个故事。”悟空沉吟道。

“我说的句句属实。”

“我没说你说假话啊!紧张什么?”

“……”

“但言辞不能偏听一面,”悟空转向那几百个西海兵将,“你们也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一个青年蚌精走出人群,“我来说。”

悟空问:“沿途的珍珠是你留下的?”

蚌精感激地点了点头,然后指着十五妹愤慨地说:“虽然整件事就是她说的那样,而我也弄不清楚其中玄机。但有一点我以及所有西海弟兄敢肯定:他们东海这么做必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平时无论我们西海遇上什么困难什么灾难,他们从没拿正眼瞧我们一下。今天却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大转弯,说要伸出援手,哼,天晓得那是援手还是毒手!我们都是垂死之人了,命贱!受不起!”

“你说什么?”鲨鱼精又提起那把明晃晃的大刀吓人,“你******别狗咬吕洞宾!”

“干什么干什么,你这是干什么呢你,恐吓啊?”猪八戒铁耙一竖到地,“人家说话你丫的瞎嚷嚷个屁,再拿那刀吓人小心猪爷爷一耙把它打成菜刀!”

“……”

“怎样才能让小白龙复活?”悟空问。

十五妹一愕,没想到悟空会问这个,道:“把龙筋从哪吒那里夺回来,再让巫医把龙筋给他接上去。”

“龙筋在我这了。”

“那也没用。”十五妹得意一笑,“西海早就没有巫医了,要救他还是得到我们东海。”

“好啊。”悟空笑笑,答应得很干脆。

蚌精吃一惊,“大圣……”

“你们信我吗?”悟空问。

蚌精使劲点了点头:“信。”

“那一起走吧。”悟空望向十五妹,“我也早有拜会东海龙王之意了,择日不如撞日,带路吧。”

大伙继续往东往路,由于悟空八戒在,东海的卫兵由耀武扬威的老虎变成温和平顺的熊猫,不敢再对西海兵将有过分举动,倒是沙僧像502强力胶粘着蚌精不放,说你再下几颗珍珠吧,好歹让我凑够二十粒啊,蚌精说不行了不行了再下我就肾亏了。

半个时辰后,规模宏大,建筑风格比皇帝坟墓还讲究的赫赫有名的东海龙宫出现在眼前。从水晶宫最外围哨岗到龙宫大门口,一路上的关关卡卡多不胜数,走这段路比中国签证移民还麻烦。悟空笑问,你们东海天天都摆这阵势啊!十五妹意味深长地说,最近天下不是特别太平,防患于未然而已。猪八戒更意味深长地说,我看你们东海龙宫的仇家比西海还多啊……

龙宫门口的两只石狮一只掉了头一只断了腿,断裂处很新,两扇大门也是新装上去的,门顶上刷的石灰还没干,大批工匠进进出出好像赶集似的热闹非凡。

悟空颇有雅兴地欣赏着那两只破狮子,说:“哪吒前天也到过你们这吧,破坏力强啊,我还以为你们东海的实力很强呢。”

十五妹哼了一声,说:“半夜偷袭,靠的又是偷来的神兵利器,不算英雄。”

猪八戒不无讽刺地说:“还是你们东海的人英雄啊,虽然对手无寸铁的西海兵将又打又骂,但毕竟没弄死他们。”

“……”

“哪吒在你们的龙渊阁没拿走什么吧?”

“没。”十五妹似乎很不愿意提起这些伤脸皮的事,“拿了的话就不用去西海了。”

在龙宫里兜了几个圈,最末在一个大校场里停下,十五妹命所有武装卫兵退走,只留下悟空一行人和那好几百西海龙宫兵将,然后道:“劳烦各位在这待候片刻,我先进去禀报家父。”

猪八戒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这附近不会埋伏有几千弓弩手吧,不会你一离开他们就把我们当耙子射吧?”

十五妹笑笑,“猪长老真幽默。”

“不不不,我一点都不幽默。倒是你挺幽默的。”

“啊?”

“我这么不幽默的人你都说我幽默,你真幽默。”

“……”

十五妹上了一道又长又高的阶梯,进了水晶宫内殿。在花园里找到了他老子东海龙王敖广。

敖广算是在四大龙中最有品味和雅兴的一个了。平时耍惯小花招小诡计,不免身心疲惫,一般当官的都有自己的一套休闲方式,大部分人选择到夜总会包个小姐打一炮或者到欧洲飙车拿中国人的脸到外国丢,敖广倒例外。他爱养花,每次做完坏事觉得心里愧疚对不起人的时候,他都会一个人躲到御花园里把弄他培植的那些花草虫鱼,在动物和植物面前他永远是个很有爱心的使者,所有花草虫鱼都在他的关心呵护下茁壮成长。敖广平素做事常常对不住别人,但只要在这些植物动物面前一站,他就会觉得自己对得起全世界了。过后又有更大的信心去做更多对不起人的事。

待十五妹把事情讲完,敖广摇了摇头,放下花洒,说:“事情闹大了,该惹的你不惹,不该惹的你倒惹回来了,这次怕是请佛容易送佛难啊!”

十五妹傲然地昂起头,“不就是一只猴子一只猪嘛,怕什么?叫我们的厨子剁了做叉烧包。”

“你才从水月洞天回来几天?懂什么!关于前段时间西海美人鱼的事,你在学校听说了没?”

十五妹摇头。

“我看现在的学校是把什么都知道的人教成什么也不知道的猪了。”

“父王你怎么这么说?”十五妹像小女孩一样撅起小嘴。

敖广笑笑,“不是吗?现在的学校教学跟养猪有什么分别?他们只知道猪圈里有什么,完全不懂外面的世界。”

“……”

“扯远了。说正事。”敖广重新拿起花洒,“你去把他们逐一安顿下来,让他们稳一稳,拖上三五七天,他们等不耐烦了自然会走,不走也没关系,等事情成了定局,即使他们知道,也成不了什么气候了。”

“明白。”

“还有,原计划派往西海的先遣队先缓一缓,按兵不动,等送走了这帮煞星,再重新部署。”

“爹爹你要不要出去见一见他们?”

“不必。”敖广对着一盆杜鹃花浇水,“我哪有闲功夫搭理那号人。”

“可你不是说他们很厉害吗?”

“再厉害我也不一定要见。你看现在的国家元首,有几个有空去见那些科学家的?你刚从学校出来,得忘记在学校里学的所有东西,重新认识这世界。”

“那我在学校岂不是白学了?”

“我们大唐的学校就是让人白学的。它只提供给你一张文凭。”

“……”

十五妹重新回到校场,充满歉意地对悟空等人说:“家父和我们的巫医今早外出访友了,至今没回来,还请各位暂住龙宫等上一些时候,实在不好意思。”

“实在不够意思。”猪八戒道,“居然带着医生去访友,依我看八成是给二奶接生去了。”

悟空无所谓的笑笑,说:“好啊,等就等,反正我们不急。”

之后,悟空、八戒、沙僧、唐僧和忻欣一行五人在龙宫西院的听雨楼住下,西海的几百虾兵蟹将则由十五妹带到福寿堂。福寿堂是东海设立的卫生部,负责龙宫上上下下的人的身体健康问题。十五妹碍于悟空八戒面子,答应帮西海的残余兵将治病疗伤。几百虾兵蟹将大喜过望仿佛看到了初升的太阳,可进去了才发现福寿堂比眼下中国的一些医院还黑,把感冒发烧当成大小三阳来治,看也不看病人就随手从兜里掏出一把处方再随便抽一张让各人自己去买药,费用昂贵得即使那些虾兵蟹将去做舞男卖身也支付不起,结果没病的人吓得有了病,有病的人吓成了重病。

十五妹说听雨楼是龙宫的贵宾楼,还说一般情况下要多次到龙宫造访的人办了会员卡才能住在那里,听她的语气好像龙宫就是超市似的。可是大家一到听雨楼马上大失所望,所谓的听雨楼只不过是一座高两层年久失修的小楼阁,人走进去了能感觉到楼在摇晃,比坐船还过瘾。猪八戒大声问引路的下人说,我靠,这破玩意也配取“听雨”那么有诗意的名字?下人说,我们取名字是有根据的,你看这楼,上不遮雨下不挡风,下雨时那雨直接下进屋里面,你躺在床上感受风吹雨打的感觉,多诗意?

吃饭时,悟空说:“沙僧,一会你找一找巫医的住处和东海囚禁犯人的地方,画一张地图,把位置都标记出来。”

猪八戒一边大口大口往嘴里塞饭一边说:“料到你不会那么容易被一个小Y头哄到。”

沙僧满不在乎地说:“我承认我有那能力,但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悟空笑笑,“这里那么多值钱的东西,你会放过吗?反正你都要在这地方逛个遍,顺便帮我留意一下,也不误事。越早把事情解决,我们越早离开西海。”

“……”

“我现在还不知道猴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呢?”忻欣道,“你做事总是没有原因。”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但敖闰夫妇失踪一事,东海肯定脱不了干系。大胆点猜测,可能就是他们干的。”

“理由呢?”

“西海龙宫名存实亡,敖闰已经罩不住西海了。这么大的一块肥肉空留在那,谁看了不眼馋?”猪八戒道。

“八戒你明白了?”唐僧问。

“靠,我头脑永远比你们灵活——要不然哪有那么多人吃猪脑补脑?”

“东海想吞并西海,有这么一层意思。”悟空道,“但无论怎样都不至于那么明目张胆,过中一定有更错综复杂的原因。”

“什么原因?”

“不知道。”

“……”

两小时后,沙僧带回来非常大的一大包珍宝,和一张简明的东海水晶宫地图,一回到就顿脚擂胸说千不该万不该拿这么一个小袋去,早知道这里宝贝那么多老子就开一辆大货车来了……

悟空八戒和忻欣分头行事:悟空到囚室救人;猪八戒负责绑架巫医;忻欣任务是到福寿堂通知西海的几百虾兵蟹将。一柱香时间后三方在防守力量最薄弱的东门会合。届时唐僧忻欣和沙僧也必须赶过去,大伙一同杀出东海。

“我发现我们越来越像强盗了。”猪八戒道。

悟空道,“不是强盗,是侠盗。”

“有什么分别?”

“没分别,都是强盗。但是总得打个幌子,你没看香港电影里都是这么演的么,这人无论做什么事都要先打个幌子,哪怕生了痔疮也不能明说,我们要是就这么直接去而不打幌子的话那不就违反香港电影的规则了吗!”

“……”

悟空把地图交给猪八戒,自已凭印象找到东海关押囚徒的地方。原以为这会是阴森恐怖的深牢大狱,用瞌睡虫放倒了几十个门卫之后,却发现自己进了一个空荡荡的院子里。院子很大,曼联和皇马到这开战都不成问题。奇怪的是里面没有花草树木,却遍地爬满西瓜藤,那西瓜生长之盛教人咋舌,瓜藤缠缠绕绕在地上铺了一层又一层,覆盖了整个地面,结出的西瓜也超乎想象的大,看上去不像西瓜而更像轮胎,最大那个大得估计两人合抱也抱不过,简直一后羿射下来的太阳。

悟空一开始就给了自己两个答案:要么是沙僧把地图画错了要么是自己把地方走错了。正疑惑间,突然隐约听到院里有人声,细听好像是从地下传起来的,而且不止一人。

“地牢?”悟空用脚踢开身边的瓜藤,果然看到一个大圆铁盖,掀开铁盖,一股恶臭扑鼻而来,那是一种腐肉的气味,估计苍蝇闻也得被熏死。悟空几乎呕吐,忙用手捂住鼻子,铁盖之下是一口深井,借着微弱的光隐约可看到井底下是一地森森白骨,更可怕的是里面还有一具腐烂了一半的尸体,尸体上爬满了蛆虫,它们不断地啃食着上面的腐肉。

悟空以同样的方式打开第二第三口井时,其情形与第一口井无异,到第四口井时,终于看到一个活着的,那是一个海狮精,之前他不断地哭叫,声嘶力竭,等悟空掀开井盖让他看到一线光明的时候,他用最后的丁点力气挤出一丝微笑,然后倒下,气绝身亡,那枯枝一般的手高高举着,似乎要向上抓住什么,至死都没垂下。

说不清为什么,悟空一下心血翻腾,望着那纠缠不清的瓜藤,终于明白它们为什么能生长得如此旺盛,也明白了这里为什么能结出如此巨大的西瓜。

悟空双目一紧,金箍棒出,一竖到地,身边瓜藤顿时如遭暴风,以铁棒为中心向四面八方飞卷 ,如此便清出一块方圆几丈的空地。这空地上尽是密密麻麻的铁盖,俨如铺在地上的地板砖。

“敖闰!章鱼精!龟丞相!在不在?!”悟空运足真气,声音直透地底,“我是孙悟空!”

地牢太多,被关着的人有发疯的有没疯的,但不管是发疯的还是不疯的人都发疯似的叫喊,歇斯底里。悟空仔细分辨,找到一个发出应答声音的井边,打开铁盖,终于看到章鱼精和龟丞相。

“大圣!!!”章鱼精双目含泪,喜极而哭。

悟空一笑,道:“没事了,出来吧。”

“有结界布在井口上啊。”龟丞相道。

悟空常常吸了口气,猛一咬牙,暴起,铁棒当空打下,棒身尚未触地,地面已飞沙走石泥土龟裂,变长的铁棒在院子里砸出一条又长又深的沟,所有铁盖好像炮弹似的飞射而起,一条条纵横交错的裂纹以棒身为源向四周蔓延,所过之处泥土飞溅,原本坚硬如铁的地面眨眼间松垮垮好像刚刚犁出来的。结界也瞬间悉数瓦解。

章鱼精背着龟丞相飞出深井,两人在井里头呆的时间不长,出来吸几口新鲜空气马上精神了。与此同时,其他的井纷纷有东西飞出来,要么是人要么是妖要么是人妖,一个个如猛虎出笼,发出积压已久的怒吼,向东的向东向西的向西,四下狂奔乱窜。

“你们主公呢?”悟空问,“怎么不见他们?”

章鱼精愤愤地道:“主公主母被天庭关押了,我现在就去和敖广这小人拼命……”

“不急。先出去再说。”悟空飞起。水晶宫已经乱了套,锣鼓声、吆喝声、打斗声、房屋倒地声混在一起,乱七八糟闹哄哄的果然像是劫狱的场面。几百号越狱的犯人四处横冲直撞劫杀掳掠,纵使水晶宫原本戒备再森严也不免方寸大乱焦头烂额。

悟空舒了口气,收起金箍棒,闭眼,双掌缓缓合什,章鱼精声音忽然在身后炸响,“大圣小心!”悟空猛回头,只见好几十根又长又粗的瓜藤从地上飞卷 上来。

“人把你们喂得都会吃人了!”悟空愤然大喝,一掌将所有飞上来的瓜藤轰得粉碎,地上的其他瓜藤不知畏惧,尚在蠢蠢欲动,伺机偷袭。这时院子外面的一座宫殿已遭人放火,熊熊燃烧,悟空双掌凭空比划,用挪移大法将那燃烧正旺的屋顶吸了过来,一下子松手,屋顶以万钧之势压下院子里,那一大片西瓜藤登时陷进火海之中。

“走!”悟空领头,和章鱼精龟丞相往东门奔去,身后是映红了半个东海的烈火和在烈火中挣扎尖叫的瓜藤。

水晶宫骤然内乱,防御体系一下崩溃,越狱的犯人神出鬼没纵火抢夺,纵有千军万马,一时也难以镇压,充其量只是跟着警报声走,听说东边着火,军队马上开往东边,复闻西院呼救,又勒紧裤腰带匆匆奔西,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南边又有敲锣声……乱起来谁也不认谁,谁想打谁就打谁谁想杀谁就杀谁。

东门。

猪八戒忻欣唐僧沙僧以及几百西海虾兵蟹将集结于此,等待悟空到来会合。猪八戒用绳子绑了一个黑皮肤蓝眼睛头戴尖帽的老头,绳的一头在猪八戒手里,看上去好像牵着一头牛。老头提一个小箱子,神情惶恐,耸拉着脸,垂头丧气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估计这便是巫医了。

悟空领着章鱼精等人出现,令西海一干人大喜过望,悟空问,人到齐了吧?

“齐了!”猪八戒提起九齿钉耙,奋力轰破大门,众人鱼贯而出,悟空断后,一阵风似的奔出龙宫,沿途遇上不少东海的卫兵,但大多不知悟空他们的底细,还以为是自己人,不但不阻拦还摘下帽子行礼一派绅士风度。

大伙就要冲出龙宫最外围一道宫墙时,一段红绸从悟空背后袭来,悟空侧身闪过,红绸缎打在旁边一巨石上,登时碎石乱飞。

“一个也别想走!”十五妹喝道。

悟空对猪八戒一干人道:“你们先走,我随后到。”猪八戒点头,一耙顶破围墙,领头冲了出去。

“就你一人啊?”悟空回头对十五妹笑。

“有用的,一个就够了!”十五妹双袖一扬,两条红绸如同蟒蛇出洞由袖口中吐出。此时那红绸似乎不是红绸而是两把利剑,笔挺坚硬气势非凡。

“小小年纪,出手倒是辛辣。”悟空旋转身飞起,红绸一下由硬变软,拐了一个大弯,向上追去,“你的流云飞袖姿势不错,但,没点实势。”

“少废话!”十五妹气了,双袖一摆,两条红绸分左右两边袭向悟空。悟空已落地面,不再闪避,等红绸来到身边时再骤然出手,一下抓住,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紧。

十五妹大惊,想把红绸扯回去,悟空却朝她飞扑过来,速度快得让人眼花,十五妹还没反应过来,悟空微笑的脸已和她打了个照面,但没出手攻击,而是绕着她不住转圈,十五妹只见到悟空的身影不停在身边晃来晃去,待到悟空停下来时,十五妹已被两条红绸缠得像一颗粽子,动弹不得,只得跳来跳去破口大骂。

悟空笑笑,“你本是一块好玉,但你父亲不会雕刻,改天帮你找个好老师。”

“你谁啊?要你管!”

“玉不琢不成器,不会琢琢坏了更不成器了。走了,我们还会见面的,小妹妹。”悟空说完已去了好远。

猪八戒率大队人马即将走出东海水域时,悟空赶了回来。

“没让狗咬着吧。”猪八戒问。

“我专打狗的。”悟空一笑。

“哈,那就是猴咬狗了。奇闻啊!”

“……”

忻欣想起东海龙宫闹哄哄乱糟糟的情形,于心不忍地说:“东海恐怕又会成为第二个西海了。猴子,我们会不会太过分了?”

悟空皱眉,摇头,笑,“有些事你不明白。”

“……”

“先上岸避避吧,东海压下内乱必会遣大军追来。我们还不能跟他们硬碰硬。”悟空说完望向章鱼精,“你们这些虾兵蟹将离开水上岸不成问题吧?”

“三五天还行,长久便熬不住。”

于是大伙上岸,在一座大山山脚下歇脚,基本上大家都心情舒畅,唯独沙僧指天骂地聒噪不休,原来他急着跟大家逃命,把在东海偷的珍宝落在听雨楼忘了拿出来,悟空叹了口气,拍拍他肩膀说,好小偷需要好技术,但更需要好记性啊。

深秋渐去,寒冬将至,山脚下的大片树木都变得光秃秃了,树枝像老人枯瘦的手指伸展向天,地面铺了一层黄色的叶子,人踩在上面感觉软绵绵松垮垮的比沙滩漫步还舒服。天上白云积得很厚,太阳失去夏日的威严,阳光温暖得让人以为到了春天。

大部分人又累又困,于是眨眼间就睡了一大片,没有睡的人不是不累不困而是又累又困又饿,所以都三五成群跑上山或者跑到别处打猎摘野果了。沙僧本性难改,跟着大伙瞎跑乱窜试图找些值钱的玩意,结果挖遍方圆几里的新旧坟墓只找到几个上面刻着“公元前八十八年”的所谓古董。

悟空八戒找来章鱼精和龟丞相,问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敖闰夫妇怎么会被天庭关押的。

“阴阳界的缺口已经打开了,你们知道吗?”章鱼精问。

“知道。”猪八戒奇怪,“你怎么知道?”

“天庭也知道了……”

悟空摇头一笑,“迟了。”

“是迟了。听说玉帝知道这事后大为震怒,下令追查所有当初知情不报的人,他的意思是因为这些人事先知道空间震荡,但隐瞒了真相,令事态越来越糟,直至阴阳界缺口打开,酿成灾难。”

忻欣愤愤不平地说:“明知浩劫将至,不想办法控制局势,尽做些于事无补的事,搞不懂他那玉帝怎么当的。”

“你懂什么?”猪八戒道,“当官的靠的就是这伎俩,大难一来,马上把责任往下推,找个替死鬼转移大家注意力,让人感觉他从来都没错,错的只是与事情直接有关系的人。”

悟空叹了口气,转向章鱼精,“即使要负责任背黑锅也是天庭那帮窝囊废的事,怎么把你们西海扯进去了?”

龟丞相道:“天庭里官官相卫,互相推御责任,最后一致把黑锅扣到了四海龙王头上。”

“凭什么?”忻欣问。

“那一层我们不清楚,主公也不向我们透露半分,但据说天庭方面有确凿证据,所以下令缉拿四海龙宫中的首脑。”

“可敖广为什么没事?”

“不止敖广,南北两海也没事。前天主公收到敖广的贴,贴中说要召开四海龙王会议,我陪主公主母往东海,不料却在那里遇上天庭下来的二郎神和八大金刚,他们宣读了玉帝的缉拿令,一并将东南西北四大龙王一同带走,可是后来回来的只有东南北三海的人,唯独不见我们主公主母,我问他们怎么回事,他们说天庭经过调查审问,确定这次的事主要负责人是我们主公,玉帝已将主公主母交由刑部议处。我还想问清楚,他们便把我关了起来。”

章鱼精恨恨地说:“我中了他们的计,当时东海的人来报知主公失踪,我心急如焚,四处找寻,不料遭到东海兵将伏击,醒来已在他们地牢里了。”

忻欣道:“事情好复杂啊。”

“不复杂,钱作怪。”猪八戒哼道,“玉帝找人背黑锅,一伙行,一个也行,所以即使四海龙王都有罪,但只要肯出钱,还是可以把其中三个无罪释放,最倒霉的便是那个出不起钱或者出钱不多的人,这人就是你们主公。”

“……”

“既然你们主公不久就要被处死了,而小白龙又瘫痪不醒,剩下你们几百人根本难成气候,但西海是一块肥肉,是狗都想咬一口,东海是四海中实力最强的,他们自然想取代你们掌管东海的生杀大权,所以一方面关押了你们两个西海的最后支柱,一方面派人到西海试图收编那最后的几百虾兵蟹将。”猪八戒说完,得意地对悟空扬扬眉,说:“我没推测错吧,猴子。”

悟空点头,轻笑不语,倒是章鱼精和龟丞相听出了一身冷汗。

“不懂,不懂,完全读不懂你们。”忻欣飞开,看她那表情好像捡了人家两百块马上给回人家结果人家说“我钱包里有三百块你怎么只还给我两百块”似的。

猪八戒大声道:“你还是回火星去吧,地球是很危险的。”

章鱼精和龟丞相对望一眼,双双跪倒在悟空面前,话没出口,悟空已站了起来,走开,“不必跪,我还没死呢。放心,敖闰我会救,但首先得先救你们的三太子。”

章鱼精和龟丞相只得站起,悟空继续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天庭我不在乎,眼下叫人担忧的是这形势一乱,日后就难收拾了。”

猪八戒笑了,说:“你也有收拾不了的事啊?”

悟空还以一笑,“我只是说难以收拾,还没说收拾不了。”

几个虾兵蟹将从山背后飞快跑了回来,脸青唇白气喘吁吁好像被狗追了,跑最快的那个说:“死人……死人……”

“哪里?”悟空问。

“山后面。”

“多少?”

“好多,好好……多!”

黄昏,残阳泣血。悟空一行赶到山后,看到一个小村落,村里没人,没活人。全部房子被大火烧成焦土,焦黑的大地上横七竖八的躺在焦黑的尸体,至少五百人惨死,无一活口,被烧成黑碳的屋梁还在冒烟,偶尔会有一堵墙塌倒,惊动这凄凉的死寂。

所有人都看直了眼,包括悟空和唐僧。

猪八戒过去逐一翻看那些尸体,然后沉着脸走回来,道:“哪吒。”

悟空皱眉,“什么?”

“每具尸体心脏都有个小洞,很显然是先被杀死再被烧死的。这小子狠啊,枪枪穿心,一招致命,斩尽杀绝。”

“……”悟空轻咬下唇,定眼看着如血的残阳,突然山的另一边传来的忻欣叫唤大伙的声音,悟空对唐僧说:“师父,你过去,别让忻欣过来。”

唐僧屁颠颠地走了,猪八戒问悟空为什么不让忻欣过来,悟空说,有些事不看见比看见好。

章鱼精忽然说:“我想我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大家一同望向她。

“一百多年前这村庄一带大旱,灾民遍地,哪吒路过此地,知道这事后就找东海龙王敖广算帐,结果双方动起武来,东海三太子被哪吒杀死,抽走龙筋,这事曾轰动一声,影响百年。”顿了顿,章鱼精继续道,“哪吒也因此而被天庭捉拿问罪,当时龙王敖广急需证据,于是逼迫这村庄的所有人指证哪吒。所以我猜,如果这些人真的是哪吒下的手,那么必然是他痛恨这些人忘恩负义,专程到这复仇的。”

“靠!”猪八戒咬牙切齿,“那也用不着斩尽杀绝,况且过了一百多年,这条村庄的村民早不是当年那一辈人。”

悟空道:“在某些人心目中,仇恨不会因时间的推移而淡化,相反地会越积越重。仇恨愈深,报复愈强,把仇恨埋藏于心里达百年之久,他一定活得很痛苦。”

“……”

“我终于明白东海龙宫为什么要加强戒备了。”猪八戒冷笑,“哪吒屠尽这条村庄的几百人口,下一步该是他们了。”

龟丞相问:“可为什么他到现在还没动手?”

蓦地,一团火球从天而降,“啪”的一声摔在众人面前,竟是一具着火的尸体,大家不约而同地吃一惊,这时不知谁喊了一声“流星啊”,人群马上沸腾起来,对着天空指手划脚大呼小叫好像看到UFO了。

渐黑的天幕中,无数光点穿透云层纷纷往地面掉下,看上去好像一场浩大的流星雨,“流星”离地越近,越显巨大,最后大家才看清楚那是一团团大火,火里面是尚在挣扎惨叫的人,另外有还夹杂着许许多多没着火却浑身是伤的人。

猪八戒不无滑稽地说:“没想到天上除了下雨下雪下冰雹,还能下人,而且一下就是一大片。”

“天庭出事了。”悟空语气平静得出奇。

“那倒是我乐意看到的。”猪八戒真摆出幸灾乐祸的样子,“不痛一痛他们会越来越没知觉。”

“灾难终究不是好事,天庭虽然腐败,但毕竟是最强也是最后的纺线,那里一崩溃,天下大势已去大半,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

“我上去看看。”悟空按下云头。

“仅仅是看看?”

“该帮就帮,该看就看。”

“哼,我们有难的时候找不着他们,他们有难时我们却挺身而出,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世界?”

“世界本来就这么荒唐,他们不要良心,我们还要。”悟空跳上跟头云,这时天上的天兵天将依旧雨点般往下掉,越来越多,估计这些人落地之后即使不摔死也会因为砸坏了人家的房顶屋梁而被活活打死。

猪八戒想跳上跟头云,但是被悟空拦住,猪八戒不爽了,说:“我靠你别告诉我就你一个人上去而把我们扔在这荒山野岭不管啊!”

“对方把天庭搅得天翻地覆,来头不小,你不能跟我冒这个险,况且这里还需要你,这是东海海岸,如果敖广的人马杀来,你我都去了,谁挡?”

“那我怎么上天?总不能像****那样劫了架飞机飞上去吧?”

悟空指了指那个被绑着跟木乃伊一般的巫医,“把龙筋交给他,救活小白龙。小白龙能带你上天,到时记得把忻欣留下,带着大伙速速撤走,离东海越远越好,但切记不可回西海。”

“……”

“走了。”悟空拍拍猪八戒,笑了笑,驭云笔直飞起,瞬间消失于漆黑的夜空之中。

猪八戒愣了一会,对大伙挥手,“都走都走,回到原来的地方,别看了。”

沙僧笑嘻嘻地走过来,说:“一会我也跟你上天。”

猪八戒睨着他,冷笑说:“天庭乱了,怎么,想趁机发灾难财?”

“瞧你说得那么难听,我只想劫富济贫。”

猪八戒想吐血,“济贫?济你自己的口袋吧。”

“我口袋也贫啊!”

“滚!”猪八戒使劲往沙僧踹一脚,沙僧却灵活地闪开了,猪八戒盯着那巫医,问:“抓你的目的是为了救人,你救不了人,那也没人救得了你了。”

巫医年老体迈经不住吓,颤声道:“老朽全力以赴。”

“大概要多久?”

“快的话一柱香时间。”

“慢的话呢?”

“慢的话也是一柱香时间。”

“什么话?”

“因为我忍受阁下的尊容充其量只能再忍一柱香时间,到时你不杀我我也会撒泡尿淹死自己算了。”

“……”

《灵台》第十九卷 奴隶是为了刻在脸上的烙印而活一辈子的人

天庭是仙境是乐园,所以是养猪的地方。

如果天庭上的人越来越瘦了,等于说农村里的人越来越胖了,一看就是瞎话。天庭认为应该先让一部分人富起来,所以天庭里的官就富得流油,走在路上看到一百几十块都是一脚踢开而绝不会去捡,捡了会被人笑话,就跟现在的孩子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交给警察叔叔结果会被警察叔叔骂小屁孩一样。

悟空上到天庭,天庭已是物非人非,能逃的基本全逃了,没逃的基本全死了。金壁辉煌的九重天此时乱得像垃圾堆,高楼塌了,变矮了,而矮房子反而被高楼塌陷的瓦砾堆在屋顶上堆得老高。火已经不再烧了,只有还在冒烟的东倒西歪的梁梁柱柱,那些天兵天将的尸体五步一人十步一双,在地上铺得跟地砖似的。

天渐黑,有些星点火花尚未燃尽,偶尔会窜起一柱火焰,整个天庭废墟被这些明明灭灭的火光映得活像传说中的炼狱。悟空缓缓往里走,跨过每一具尸体,但免不了会踩到瓦砾,发出“格吱”之声,这声音在死寂而庞大的废墟当中显得格外响亮,有些地方不时跳起一丝火苗,把悟空的脸映得血红,站在这死人堆里,悟空觉得自己成了死神或者修罗之类的魔鬼,不禁自嘲地笑笑,叹了口气,双脚离地,缓缓升起。

以前天庭高楼林立,往往透过这座房子看到的会是更高的一座大楼,所以人能看到的东西极其有限,不知道这地方到底有多大,只是平时走着走着迷了路才会间接地发现,原来九重天不是一个小城而是一个王国,那疆域大得你无法想象。现在那些碍眼的建筑毁了十之八九,人可以一目千里,才直观地感受到天庭真的幅员辽阔,光是看眼下的废墟都看不到尽头。

黑色像墨汁涂抹了整个空间,许多地方的火苗渐渐灭了,剩余的丁点的火光根本无法提供光明,悟空的眼睛慢慢熔入了黑色。这些天来,灾难看得太多,废墟看得太多,现在看到天庭如斯情形,倒没什么感觉了。来到南天门,居然看到有个活的。狮门神手持两把板斧,昂然而立,身后的南天门似乎是天庭唯一没有破损的建筑。

看到悟空走来,狮门神一怔,“是你?”

悟空点点头,笑笑,说:“还记得我啊!”

“你来干什么?”狮门神努力圆睁双目摆出吓唬人的架势以达到壮胆的效果。

悟空反问:“那你又在干什么?”

“老子在执勤。”

“整个天庭都没了,你光守着你的南天门有什么用?”

“我的职责是看守南天门,其他的事,一概不理。”

“来的是什么人?”

“不知道。”

“他们怎么攻下天庭的?”

“不知道。”

“玉帝呢?往哪逃了?”

“不知道。”

“那你知道些什么?”

“我只知道我的南天门没失守。”

“明白,你的想法是,若干年后等大伙来参观天庭的遗迹,你可以很骄傲地对人家说:‘你看,当年就因为老子守着这里所以这里才屹立不倒,’是吧?”

“……”

“里面还有人,你知道吗?”

“不知道。”

“哦,忘了你什么都不知道。对不起。”

悟空举步欲往里走,狮门神却上前一步挡在他面前。悟空笑了,问:“怎么,不让我进去?上次打得还不够重?”

“职责所在。”

悟空环视废墟,“你觉得你的南天门还有意义吗?现在天庭这样子,哪里不是门?”

“你从其他地方进去,我不管,但我这里,就不让你进。”

“我偏要从这里进。”

狮门神抽出双斧,横于胸前,喝道:“我是很讲原则的。所以不让你从这里进。”

悟空笑笑,“可我是很讲信用的,说了要从你这里进就一定要从你这里进。”

“跟你拼了,也算是烈土!受死吧!”狮门神双斧高举,照着悟空头顶劈下来,悟空一侧身,闪过,飞起一脚,正中狮门神胸前护镜,那护心镜登陆时凹了下去,他那如山的身躯也往后倒飞,刚好撞到南天门上,整座南天门即时倒塌,石灰石块几乎把狮门神给活埋了。

“敌我不分,该打。”悟空大步往里走,走着走着,突然回头对满脸粉末还在呻吟的狮门神说,“若干年后等大伙来参观天庭的遗迹,不知道你是否会对人家说,‘你看,当年就因为老子守着这门所以这门才会倒的’?”

“……”

“天庭没了,你守着南天门有什么用?不要对别人的不幸视而不见。”悟空喃喃自语,走过南天门,融进了废墟的黑暗当中。

悟空寻着声音深入废墟,走得很轻很慢,远处传来的声音很小,带有抽泣声和喘气声,像有人在哭。来到一个塌了一半的宫殿前,悟空停下,透过破墙的缝隙看进去。这是一个祠堂,屋顶塌了,但神台完好无损,神台上点了几根蜡烛,照出这个小小空间的幽幽通红。神台上供着一尊玉像,不是观音菩萨不是如来佛祖也不是偶像崇拜时代的国家领袖,而是一个很普通的中年妇女,玉像前是一个灵位,木牌上刻着“爱妻殷氏”四字。

李靖被捆仙索绑了,立在神台前,衣衫破烂伤痕累累,像根木头似的动也不动。哪吒站在他旁边,披头的散发挡住了他的样子,也掩藏了他的表情,左手火尖枪在地上轻轻地敲打着,发着“叮叮”之声。这声音在死寂的黑夜和空旷的废墟上显得无比的孤独和凌厉,仿佛远古钟声,幽幽而走。他们父子俩后面五丈开外的地方还站着金吒木吒。金吒留着好看的八字胡子,身着锦衣,手持宝剑,狠狠盯着神台前的哪吒,那两条好像眉毛的胡子不住地抖动,活似两条贴上去的蚯蚓。木吒一脸的不知所措,茫然而又惶恐地看看金吒又看看哪吒又看看被绑的李靖,浑身好像挨电似的震动不已。

哪吒的火尖枪轻轻抬起,枪尖架到李靖脖子上。李靖皱眉,闭上眼睛,一副等死的样子。远处的木吒倒是吓坏了,手中法杖失手掉到地上,叫道:“哪吒……不要……”

“疯了,彻底地疯了你!”金吒咬牙,手中软剑平举,指向哪吒,“把枪放下!”

哪吒微微侧头,一双死灰般的眼睛从散开的头发中露出来,他看着金吒,慢慢吐出几个字:“把剑放下。”

“你醒一醒吧!醒一醒吧!!!”金吒大吼,额头冒汗。

“把剑放下。”哪吒的声音仍然是不冷不热。

金吒猛一咬牙,手一扬,狠狠扔下剑。火尖枪枪尖顶着李靖喉咙,哪吒看了看神台上的牌位,尔后盯着李靖,轻声道:“跪下。”

李靖昂头,保持缄默。哪吒将火尖枪从李靖脖子上移开,移至他背后,“或许到现在你还觉得自己当年那么做是对的,所以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你错了!跪下!!!”话音未下,枪尖已刺进李靖右小腿,李靖痛叫一声,右膝跪地,当时第一反应是要站起来,可哪吒早转到他后面,伸脚狠踹他左小腿,李靖腿一软,左脚也跪了下去,但始终咬住牙关不作声。

远处,木吒眼中的泪水突然夺眶而出,金吒几乎抓狂了,狂吼:“住手!”欲飞身扑过去,哪吒随手飞出乾坤圈,乾坤圈在空中盘旋不定,直逼金吒,金吒无奈,只有撤身后退,乾坤圈落地,在金吒面前三尺的地方擦过,划出一道又深又长的裂痕,仿佛楚河汉界,把他隔在对面。

李靖此时本可趁机站起,可他却没这么做。他抬头看着神台上的女人玉像,突然好像傻了似的,眼睛定住,好一会才放声长笑,那笑声充满了凄凉和哀伤,是一种肝肠寸断的笑,老泪随着笑声缓缓往下淌。

哪吒冷笑,说:“你一剑杀死她时,怎么不见你哭?现在哭……你现在才哭?你现在才哭?来不及了!!!”哪吒徒然提高声音,持枪的手一反,火尖枪居然刺进了自己的右小腿,拔出枪尖时,鲜血如注,“刚才刺了你一枪,这一枪是我还你的!”

李靖止住笑声,但脸上还有笑容,眼泪与笑容同在,仿佛一个精神分裂者处于神经断弦的边缘。哪吒右手一下按住李靖的头,虔诚地望着神台上的玉像,喃喃道:“妈,我让这个混蛋给你磕头了。”言毕,右手发力往下按,李靖丝毫没有反抗的意思,顺着哪吒往下按的力道,猛然伏下,额头重重撞到地上,“啪”的一声,地砖被撞碎,那些碎片带着李靖额头流出的鲜血,四处弹飞。

木吒神经脆弱,一下受不住,在远处向哪吒凭空伸了伸手,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嚎啕大哭。金吒大吼一声,吸起地上的宝剑,一副要冲上去和哪吒拼命的架式,但刚走出两步,李靖突然大喝:“不要上来!”金吒愕然,止住。

哪吒冷冷盯着李靖,道:“怎么,不忍心看到你儿子自相残杀啊?可你怎么忍心亲手杀死我们的母亲?!那一剑刺下去难道你就不觉得痛吗?!啊?答我!!!”哪吒歇斯底里,伸手扯住李靖的头发,打算把他的头从地上拉起再按下去,可是李靖像发了疯似的忽然往地上猛磕头,一下,两下,三下……“咚咚”之声响不绝耳,眨眼间那地面已经出现无数纵横交错的裂缝,鲜红的血沿着裂缝流淌开来,看上去好像一道道红色的溪流。

原本在远处嚎啕大哭的木吒彻底崩溃,也发疯似的把头往地上猛撞,金吒见状急忙上去劝阻,一行泪水情不自禁在眼角边渗了出来。悟空在墙外看了,也觉触目惊心。

李靖磕头磕得头破血流,血已经渗到哪吒脚边了,哪吒忽然把火尖枪往李靖面前一架,李靖被枪杆挡住,头无法再往下撞,哪吒发力一抖长枪,李靖当即被掀飞,倒在几尺之外。这时的托塔天王已经不成人形,额头磕破之故,满头、满脸都是血,看上去倍显狰狞可恐。

“我不是可怜你!是你不配死在母亲面前!!!”哪吒大喝,火尖枪在手中不停地抖动,“即使你今天撞死在这里,你能把母亲还给我吗?你能消除我对这个世界的仇恨吗?你能把我这一百多年的伤痛抚平吗?!你不好过,我比你更痛苦!!!当年你那一剑,把所有东西都毁了,都毁了!!!”哪吒突然放声大哭,火尖枪也扔了,两手狂扯自己的长发,尔后一下跪倒在神台面前,仰天长号:“妈,救救孩儿吧!!!”

号声在这幽静的黑夜传得很远,很远,动人心魄。

悟空眼睛有点湿,看不下去了,有种想离开的冲动,然而最终还是没走开。

当年哪吒闹海,龙王告状,天庭为示公正,判哪吒死罪,行刑那天,哪吒母亲护在哪吒前面,阻止行刑,李靖为示公正,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执剑亲手杀妻,再斩亲儿。此举受玉帝赞赏,被天界传为佳话。悟空突然想起猪八戒的话,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世界?

金吒飞扑过来,扶起人事不省的李靖,并且从袋中摸出一粒丹药,塞进李靖口中。哪吒站起,重新拿起火尖枪,另一手手掌对着远处的李靖,李靖身上的捆仙绳立马松开,飞回哪吒手里。哪吒长长吐出一口气,呼出来的气息把垂在他脸上的长发吹得轻轻飘开,露出一只血红的眼睛。

悟空感到身边有人,扭头一看,居然是刚刚被自己打过的狮门神。

狮门神看着悟空,咧嘴一笑。

悟空问,不守南天门了?

狮门神说,门没了,不用守了。

悟空又问,你不会想找我报仇吧?

狮门神说,不不不,我得谢谢你啊,有那门一天,我就得守一天,你间接把它毁了,就是把我放飞让我自由了。

悟空问,你知道奴隶是怎么样的吗?

狮门神说,不知道。

悟空说,我告诉你吧,奴隶是为了刻在脸上的烙印而活一辈子的人。哪吒是,你也是。

狮门神无语,悟空眼神一紧,猛然一脚踹出,狮门神痛得面形扭曲,惊呼着飞开,但与此同时,一只银色钢圈穿透墙壁飞了出来,打的位置刚好是狮神门站着的地方,好在悟空把他踢飞,所以乾坤圈击空,旋转着掠过悟空的脸,飞回殿里。

悟空跃起,一个跟头翻过高墙,进了祠堂。

金吒正在为李靖包扎额上的伤口,木吒好像恢复正常了又好像还不是很正常,在旁边哭哭啼啼,以至让人觉得如果李靖如果有什么冬瓜豆腐那么肯定是让他给哭死的。

“又是你。”哪吒抬起头,声音很沉,“又是你。”

悟空笑笑,“你别看我不顺眼,我看你也不爽。”

“你就跟一坨泥巴一样,粘着我衣服,怎么也甩不掉。”

“这比喻很好。”悟空缓缓走过去,“天庭搞成这样,怎么解释?”

哪吒突然笑了,说:“这不是天下人都乐意看到的吗?”

悟空沉默片刻,说:“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天庭固然不是个东西,可凡事需要平衡,你做得太过了。还有,东海边那条村庄一百来人,你斩尽杀绝,一个不留……”

“他们欠我的。”哪吒一字一顿地说,“凡欠我的,定当还本带利还我,一个都跑不掉!”

“你不也欠了很多人的吗?死在你枪下的无辜百姓还少吗?”

“我会还他们的。”

“哦?”

“但估计你看不到那天了。”哪吒一指悟空,而后撤身飞退。悟空以为他要逃走,正想追去,可头顶上空突然有一道火柱喷射而下,烈焰高温,灼人皮毛,悟空一惊,向旁飞开,避了过去。火柱即时烧着了祠堂里的布帐,熊熊燃烧,火舌像蛇的信子般四处撩拨,三几下又点着一些桌椅,祠堂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

金吒木吒抬着老子李靖飞也似的逃出去,狮门神正从外面冲进来想看热闹,看到大火后马上又从里面冲出外面,两把胡子遭了殃,烧得比剃得还干净,那脸黑得打了灯笼也照不亮。

悟空也不得不退出去,可是哪吒却自杀似的飞扑进火海,外面的木吒看了以为哪吒想不开,忙叫:“三弟你干什么?!”

哪吒顶着熊熊大火冲到祠堂尽头,火尖枪插到背后,一手拿他母亲的灵位,一手抱起玉像,再冲出火海,把灵位和玉像轻轻放置地上。一进一出烧得狼狈之极。

悟空突然很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气息从头顶压下来,抬头一看,居然有两只好像灯笼般的东西悬在漆黑的夜空,仿佛两只眼睛,不,简直就是两只眼睛。

那两只巨眼的距离逐渐拉近,借着火光,悟空看到了一个怪物轮廓,巨大如山,占满了夜空。

“夜魔!!!”

“对,你慢慢玩吧!”哪吒飞身而起,风火轮“熊”的一下在双脚燃着,向东南方飞走。

悟空欲追,猛然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逼近,漆黑当中,一堵“墙”从前方飞来与他撞个正中,悟空登时被撞得倒飞,尚未定住身形,复感到那无形压力从头顶压了下来,这下悟空有了防备,急提一口气身后飞纵,只听“轰隆”一声巨响,一只巨大如屋的怪爪从天而降,踩在他刚才那个位置上,整个地面都禁不住颤抖,沙土飞扬。

“果然是你,难怪天庭一片废墟!”悟空的金箍棒出手,飞射而起,大喝一声,棒身变长,从天而降,照着夜魔的头便打。

火光映照之下,悟空的身影小得可怜,还不如夜魔的眼睛一般大。夜魔天生有超强的夜视能力,平常人什么都看不见的时候,它却什么都能看见,视漆黑为无物。故得名夜魔。悟空从飞起到出棒,速度奇快,本以为一招得手,不想夜魔虽然体大如山但是反应灵活,脖子一转,巨嘴一张就钳住了悟空的金箍棒。悟空人在空中,难以借力,一时居然拔不出来。夜魔猛地甩头,松嘴,金箍棒和悟空被惯性带得飞出老远。

“这东西难缠。”悟空皱眉,想起哪吒,不禁着急,但急中生智,变了个幻影留在空中,真身飞速往东南方追去。刚出数丈,那假身便被夜魔吐出的火焰烧成灰烬,悟空以为蒙了过去,但头上突然出现一朵巨大的七彩云,一道闪电从云中劈下。

“又是御虹诀!”悟空侧身闪过闪电,金箍棒往七彩云上捅起,奋力搅动,“出来!”

一声惊呼,七彩云消失,一条人影从云中跌下,悟空一手执住他的衣领,一看,居然是木吒。

“他毕竟是我亲弟,你放过他吧。”木吒脸上笑容惨淡。

“正是有你这些哥,他才变成今天的样子!”悟空抡着木吒,像扔小鸡似的往地面掷下去,木吒想在空中稳住身形,无奈下降太快,刚一提气就陷进了地里,硬是砸出一个棺材大小的坑,狼狈不堪。

这么一耽搁,夜魔回过神来,知道被耍了,大吼一声,两扇巨翅往地面一压,飞沙走石,它则借力飞起,冲向悟空。夜空黑如墨水,悟空只看到那两只灯笼眼迅速逼近,忍不住摇摇头,金箍棒一横,“好,就陪你玩玩。”

就在他要大显身手之际,一条巨龙从地面的火海中窜出,像一道闪电似的盘旋飞起,一头撞到夜魔腰间,夜魔虽大,但白龙也不小,那一撞之力足以惊天动地,夜魔狂嚎一声,不由自主地飞出老远,远到悟空看到它的眼睛时不觉得像灯笼,而觉得像星星了。

那条龙也从高空中飞下,悟空缓缓下降,看到来的居然是小白龙,并且老远就听到龙背上的两把声音,沙僧不住地狂呼“爽啊”“真过瘾”“再上去撞一下”,猪八戒就骂道:“靠,你丫以为是在坐碰碰车啊?撞撞撞!”

悟空欣慰地笑笑。小白龙飞近了,他才看到沙僧和猪八戒两人站在龙头上,一人抓住一只龙角,看上去好像驾驶着一条龙的司机。

夜魔的巨吼声在夜空中炸开,它发怒了,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口哨声,夜魔像狗听到主人唤,一下子乖乖的不作声了。

“它走了。”小白龙看着悟空,想看他的意见。

悟空笑笑,说:“让它走吧,夜里它占尽优势,不宜硬拼。你们都没事就好。”

猪八戒道:“估计它也活不了,广东人看见了保准打下来吃了它。”

沙僧估计把小白龙的头当钟锤了,摇着他的角怂恿道:“追啊,愣着干什么?追上去像刚才那样撞它……”

小白龙不耐烦,一甩头,沙僧没功夫,抓不稳龙角,从龙头上滑下来,摔得跟死鱼似的两眼翻白。猪八戒识趣,赶忙自动自觉跳下地面。于是小白龙变成人形。

悟空收起金箍棒,上前上下打量小白龙,拍拍他的肩膀,说:“唔,没缺没坏,完好无损。”

小白龙微笑,有些拘谨,“谢谢……大师兄。”

“笑起来帅多了。”悟空笑笑。

“……”

猪八戒也道:“都叫你平时少装酷了。我要长你那样,早去唱歌拍电影了,还傻呼呼地取经!”

沙僧屁颠颠地冲过来,说:“当明星,我可以啊!”

“你?”猪八戒哼道,“见过鬼没有?”

“那倒没见过?”

“拿镜子对着自己照吧。”

“……你还别说,人家孔庆翔都能拍电影,白灵都能红,我怎么不行?这年头啊,流行的就是小丑!”

“……”

狮门神走近,好奇地看着悟空几人,饶有兴趣地说,我是狮子,你们当中有猴子有猪有龙,我发现怎么大家都是一群禽兽啊。猪八戒不高兴了,提着铁耙追了狮门神几条街,好一会才转回来,问悟空:“这是天庭还是垃圾场?”

悟空反问:“天庭和垃圾场有分别吗?”

猪八戒颇为解恨地笑笑,说:“我盼这天盼了好久啊,真的是望眼欲穿望穿秋水啊。”

悟空轻轻叹道:“不管怎么样,死人总不是好事。”

小白龙沉吟道:“逃出去不少人吧?”

悟空问:“你担心你父亲?”

小白龙点头,“怕只怕当时兵荒马乱,我父亲又是阶下之囚……”

“没事,我看这次灾难只是毁了天庭而已,那些神仙啊天兵天将啊,做好事不行,但说到逃跑,都是跟沙僧同一水平的,况且你父亲不是一般囚犯,绝不会被忽视的。”

“但愿。”小白龙抬头看着远处无际的黑色。

祠堂的大火渐渐转小,金吒木吒挽扶着颓废不堪的李靖,父子仨一歪一倒地走着,准备离开。

“请留步。”悟空把他叫住。

“什么事?”金吒爱理不理地回头看着悟空他们,“刚才什么事你也看到了,难不成你要把哪吒的帐算到我们身上?”

“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问哪吒的下落。”

“笑话,他刚刚才走,你也看到。我们怎么知道他在哪?”

“一定知道的。”悟空看着木吒,一笑,“你曾现身救过一次他,如果你不知道他的行踪,当时不可能那么及时地出现。”

木吒张口欲言,金吒抢着说:“说不知道就不知道,你这人怎么那么烦!”言毕搀着李靖要走。

悟空缓缓跟上去,说:“只怕你不说出来,今晚很难离开这里。”

金吒狠狠盯着悟空:“你威胁我?”

“不是,我是说这夜很黑,要走出天庭很难。”

“听说你盗了水月洞天的天眼珠,有这东西还找不着一个人?”

“天眼珠要月圆之夜才能用,现在没时间了。”

“……”

李靖睁开眼睛,有气无力地说:“不要告诉他!”

悟空不无讽刺地笑笑,说:“当年你毫不心软地杀了他,现在又舍命地护着他。”

李靖苦笑,道:“当年我错了一次,这次不能再错了。”

“错了,如果你这么做,是你对他犯的第二次无可挽回的错。不信你走着瞧。”

“……”

木吒一咬唇,从怀中掏出一张布,金吒见了,连忙喝道:“干什么你!”木吒一脸疲惫,说:“我们管不了了。”说完将那张布扔向悟空,又补充道:“当初我在水月洞天借过天眼珠看,知道他常到一个地方,你去看看吧。”

悟空捡起那布,李靖三父子已经融入了黑色之中,消失了。

狮门神嚷着要跟着走,悟空却把他叫住,狮门神问,干嘛?

悟空问,你知道玉帝他们往哪逃了吧。

“知道——也不告诉你?!”

“你不觉得你换一种脸色和口气说话,可以少挨点打吗?”

“没……没办法,平时吓唬人惯了。”狮门神听说悟空话中有话,语气软了。

猪八戒道:“你就会吓唬人而已。”

“你别忘了我是看门的啊,你看那些看门的哪个不是靠脸色吓人的?现在看门的人比看门的狗还凶!”

“……”

悟空道:“带我们去找玉帝。”

“你们想去救敖闰!我要是带你们去了,那我岂不成了叛徒?”

“叛徒和残废让你选?你选哪个?”

“你这不是逼我上绝路吗?”

“不是,你拒绝了才是绝路。”

“……”

悟空转向猪八戒,“你下去陪着师父和忻欣,我和小白龙沙僧一起去救敖闰。”

猪八戒不服,说:“为什么是我?沙僧都让去,你净撇下我?太伤我自尊心了!”

“你也看到天庭什么样子了,局势崩溃,我不放心师父他们,我放心你,所以你要留下。沙僧身上有天眼球,必要时要用。”

“靠,你是老大你说得算。但你现在去救敖闰,那哪吒呢?”

“先救敖闰,再对付哪吒。”

“不管你怎么样,总之到时打夜魔,记得叫上我,要不然我会闷疯的。说不定会一耙把老和尚给锄了。”

“……”

小白龙朝猪八戒点点头,说:“自己小心。”

猪八戒也点了点头,“你小子死过一次之后,变得可爱了。你也要注意。”

小白龙微笑。

猪八戒想豪情壮志一番,大声道:“天下大乱,浩劫难逃,我们兄弟四人定当并肩协力……咦,沙僧呢?靠,沙僧你死到哪去了?死人身上的东西你也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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