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你们共同的决定吗?”
“是的。”二批沉痛道,“有了孩子的拖累,我们就什么都做不了了,再说,现在的政策对未婚生育的处罚是很重的,反正我们还年轻,何必把辛辛苦苦挣来的血汗钱花在罚款上呢?”
“这个倒也值得理解。”我看了看做笔录的小何,接着问,“你女朋友平时有什么嗜好?”
二批想了想道:“也没什么嗜好,她是个朴实的女孩,只知道上班挣钱,生活又节俭,从不穿金戴银,也不太喜欢打扮。”
我也不问他有没有情敌,更不问他的女朋友有没有和其他男人来往过,因为这些问题警方早就问过千百次了,还做过细致的调查,问了也白问。就直接问:“她喜欢上网吗?”
“哪有时间啊?”二批摇头道,“灯泡厂很少有休假的,她每天都早出晚归,加上她和我在一起,就算以前喜欢上网,现在也没那个心思了。”
我眼睛一亮:“也就是说,她还是喜欢上网的?”
“嗯!”二批点了点头,“不过她从不去网吧,家里也买不起电脑,虽说她老是用手机挂在网上,但却很少聊天。”
我振奋道:“能把她的手机拿给我看吗?”
“可以。”二批从抽屉里找出一个陈旧的手机,抚摸间眼睛红肿道,“她走了以后,我就再没用过这手机了,也没充电。”
我接过手机,让小何用笔记本连接上,一边充电一边搜索手机的东西,其间问道:“你女朋友的QQ号是多少?”
“我不知道。”二批道,“她有个QQ号,但我很少看见她登录过,更不知道密码是多少。”
我讶然道:“你不是说她老用手机挂在网上吗?”
“是啊。”二批道,“但她挂的是陌陌,好像是自动登录的,不用输入密码。”
我紧盯着小何利用电脑进入手机程序,抽空问:“她的网名叫什么?”
“幸福女人。”二批泪流满面道,“她一直说自己是个幸福的女人,时常在陌陌里的一个群里看别人聊天,但自己却很少说话。”
我动容道:“什么群?”
二批道:“就是这附近的一个群,名字好像叫五行街。”
“找到了!”小何激动道,“就是这个群了,人还不少,居然有四百多个……嗯,群主叫‘痴情宅男’,群的位置离我们只有700米。”
我疑惑道:“群也有位置吗?”
“有啊。”小何道,“这个位置是根据群主的位置来定的。”
我盯着不停变化的画面:“她还加入过哪些群?”
小何道:“就这一个五行街。”
我道:“有私聊记录吗?”
“有的。”小何翻看着密密麻麻的聊天记录,苦笑道,“不过都是别人和他打招呼,她也不搭理人家。”
我想了想道:“这些记录能拷贝下来吗。”
“可以。”小何道,“不过要花一些时间。”
“这能抓住凶手吗?”二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急忙道,“你们要是觉得这东西有用,那就把手机带回去好了,只要能抓住凶手,别说一个破手机了,就算要我的命都行!”
“好,那就把手机带回去。”我郑重道,“我相信,在这个手机里一定能找到线索。”
当下,我们带着手机离开了出租屋,往另一个被人家赶去。
此时已经是晚上8点过了,可闷热的气温却没有消减的意思,反而越来越热了——当然,这是因为我们心急于赶时间,也是因为即将下雨的关系。
途中,小何边走边抹汗:“小张,看来今晚真有暴雨,你说我们能在暴雨之前找出凶手的位置吗?”
“只能尽人事以听天命了。”我边走边打量附近的建筑,忽然顿住脚步。
“怎么了?”
“我还有点急事……”我看了看时间道,“小何姐,我们分头行动,你去那几个被害人家,也不要问什么细节,直接拿走就行了,稍后我们在刑警队汇合。”说罢,我急匆匆地穿过马路。
“喂,喂……你到底有什么急事啊!”小何急得直跺脚,可最终还是没有追上来。
其实,我一直认为那首歌才是破案的关键,所以想去走访一下小军的奶奶,而微信的线索也极为重要,或者说,两者之间肯定有什么联系,若能同时弄个明白,必能起到事半功倍的作用。
可是,到了白雪梅家楼下的街道后,我又傻眼了,她家对面的楼房一栋接着一栋,我哪知道小军的奶奶住在哪一栋啊。没办法,我只得打电话问白雪梅,谁知她关机了。
我知道,这时候白雪梅肯定在开会,打不通也很正常。最后,我不得不四处问路,耽误了大约一个多小时,终于在一个杂货店里得到了“跳楼男孩”的家庭住址,于是按照地址急急忙忙进了一个单元楼。
不过这时候手机却响了起来,我一边往上爬一边接通手机,没想到的是,打电话的人居然是金吉人。
“老大,高老头病了。”自从和金吉人喝过酒后,这小子就熟络的称呼我老大。
“谁是高老头?”我有些不耐烦,老子现在正在办案呢,没事你我电话干嘛?
“就是教我们犯罪心理学的那个老头啊!”金吉人嚷嚷道,“听说他病了,给我们上不了课了……”
“关我屁事!”我烦躁的想挂电话。
“别啊!”金吉人急道,“我是想告诉,学校聘亲了一个大美女代高老头的课,哇塞,你是没看见她有多火爆、多冰冷啊,完全是冰火两重天的境界,尤其是那副蛤蟆镜……”
“滚你妈的!”我愤怒地掐断了电话,都什么人啊,没见过美女吗?
不过,脑子里还是浮现出一个戴着蛤蟆镜,冷漠火爆的时尚美女来,心里没来由的一热。
终于,我晕头转向地敲响了小军家的房门,可却没人应,直到敲了好久后,才听见里面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这么晚了,谁呀?”紧接着,房门打开了,探出一张苍老的面容。
“我是小军的老同学。”我违心欺骗道,“我想来看看您过得好不好。”
“小军……”里面的人情绪激动道,“你真是小军的同学?”
“是的奶奶。”我佯装局促道,“以前我和小军关系挺密切的,他出事后我伤心了好久,不过那时候我已经转学了,现在,我考上了盐都警校,想着离这儿近,就想抽空看看您过得好不好。”
“孩子……”她老泪纵横地一把抱住我,又摸又看,“孩子,好孩子,奶奶想小军啊呜呜呜。”
一个孤独的老人,一见面就抱着陌生人哭泣,从她苍老的面容,憔悴的神情,以及悲戚的声音里,我深深的体会到她是多么想念死去的孙子,或许,她现在是把我当成了小军吧。
“奶奶……”我深受触动,眼睛也有些红肿了。
“诶……”老奶奶泪眼朦胧地望着我,一双鸡爪似的手轻柔地爱抚着我的脸颊——看来,她真把我当成小军了。
一股暖流涌上心头,我甚至有种冲动的想法,她要是我奶奶就好了。
这就是一个孤独的老人,留在这里的目的就是舍不得离开她孙子住过的地方,或许在这三年的漫长时间里,伴随她的都是孙子的音容笑貌吧,一个老人,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还有什么比失去了亲孙子更为痛苦呢?
“奶奶……”冲动的情绪不可抑制,我完全忘记了此行的目的,只想好好地安慰她,陪她说会儿话,以慰她思亲之苦——此时此刻,我认为没有任何事情能比安慰一个老人更为重要,因为我也失去过,失去过最为孺慕的母亲。
“孩子,好孩子……”老人痛哭失声,在我的搀扶下坐在陈旧的桌边,只是一个劲地打量我,好像永远看不够,永远摸不够。
“奶奶,这些年你过得好吗?”我享受着老人的抚摸,恍惚中,眼前的老人变成了记忆中的母亲,她的容颜是那么的情切,她的手是那么的温暖——我徜徉在爱的海洋中,好想在她的怀抱中幸福的睡一觉,再也不愿醒来。
“好,很好……”老人的声音犹如催眠一般,在她的怀抱中,我真的睡着了。
真的,我从未想过会在这种情况下睡着,更没想过会在一个陌生人的怀抱里睡着——或许是潜意识里还牵挂这暴雨屠夫的案子吧,又或者冥冥之中还放不下某些东西,在梦里,在心中,我把想要问的话说了出来。
“奶奶,小军真是死了吗?”
“是的,死了,死了三年了……”老人的声音就像梦呓一般,苍凉而低沉,“那是一个下雨的星期天,就在这栋单元房的楼顶上,他跳楼自杀了。”
“你亲眼看见他跳楼吗?”
“是的,是的……我亲眼看见他跳下去的,我哭着喊着追赶他,可我年纪大了,跑不动了,声音也被风雨掩盖了……当我追到楼顶上的时候,他已经跳下去了……我永远都忘不了他跳下去的背影,永远都忘不了他那歇斯底里的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