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菜此生也见过不少灾难现场,只是除了雅安那次,通常就是一些车祸现场,有时是两辆车速过快的私家车追尾,有时是大卡车转弯吞人,飞机追尾还是生平头一遭,整个出发平台上所有人都在失控地奔跑,男的女的抱着头大声惊叫,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惨白着面孔,冲着人群说些什么,反正小菜也听不懂,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个震撼的画面,拿起砖头般大小的三星手机,开始不断按下快门。波音飞机燃起的火焰在迅速赶到的消防车辆高压水枪的喷射下很快被浇灭,只是滚滚浓烟依然让人无法看清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似乎不断有东西坠落,伴着因为断裂而下坠的机舱残片,整个场面看上去犹如一个瘫痪了的世界,在末日到来时止不住地下坠。很快,画面中驶入了无数量救护车,气囊云梯被放下,有人站在云梯下方冲着上头慌乱的人群呼喊着一些什么,开始有人双手环抱胸口纵身跳下云梯,一个,两个,三个……。小菜舒了一口气,虽然看上去惨烈,但似乎伤亡的人员并不占多数,很快,接驳车驶入,将身体并无大碍的乘客输送到了安全地带。
这时小菜的手机铃声大作,“听说陈星乘坐的那架飞机出事故了?”老王的神通广大再次令小菜咋舌,“你人在哪儿,现场什么状况?”
“确实出了点意外,飞机追尾了,具体情况目前还不清楚,我一会儿去跟进,询问下伤亡人数。”许久没有摊上这么大的头条,小菜按耐不住内心的紧张,双目放光。
“你傻啊,记住,你现在是娱记!要时刻遵守职业操守!伤亡人数所有媒体都会跟踪,谁稀罕哪,你现在的首要任务是独家!独家知道嘛!赶紧去打探下陈星和她男人怎么样,万一趁乱让他们就这么溜了,我好容易拿到的这条线报就废了。”老王咬牙切齿道,嘴中显然还含着一支烟,说话都显漏风。
小菜劈头盖脑被一顿数落心情自然不快,但是转念一想,人上司说得句句在理,只得硬着头皮嗯嗯啊啊地应允着,眼睛却依然紧盯着玻璃窗外的事故现场。风驰电掣的功夫,身后已经出现了一些手握话筒,肩扛机器的人,小菜一跺脚,赶紧从尚未关闭的登机口一头扎了进去。幽长的通道里弥漫着一股铁皮烧焦的味道,有些呛人。小菜一边咳嗽一边用手捂着眼睛,但灼热的气体依然让他觉得整张脸都火辣刺痛。好不容易走到了飞机口,将手机紧贴着玻璃,虽然看到的景象略显变形,但这已然是最接近事故现场的地方,好在周围没人,小菜一屁股坐地上,目不转睛地盯着下方。行动自如的乘客已经疏散完毕,剩下的都是些需要救助的伤残人士,一台台担架被扛上了机舱,医护人员耐心固定后,又被一个个小心翼翼地抬了下去。突然小菜的视线定格,用手机放大画面,仔细辨认后,露出了复杂的表情,陈星!没错,这个身上一片鲜红,一只手捂着脑袋的人就是陈星!她受伤了!小菜赶紧按下了快门,担架一落地,便有一个先前早已滑下云梯的男人迎了上来,握住了陈星的手,一面说着些什么。
“这个恐怕就是金屋藏娇的小男朋友了!”小菜激动地将镜头对准了两人,听着“咔擦咔擦”的声响,有种难以言喻的喜悦涌上了心头。
将这些照片发给老王后,小菜这才发现自己浑身上下已经被汗水浸透。此处不宜久留,他警觉地起身,已然一阵晕眩,缺氧的环境让人四肢无力,好不容易回到了出发大厅,小菜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突然听到了自己肚子发出的轰鸣,“靠,把中饭都给忘了。”
此刻的大厅已经恢复了井然的秩序,人们不再惶恐不安,广播里不间断地用日韩中英文提示所有人“因为突发事故,机场航道需要暂时关闭,请乘客们到登机大厅办理相关的退换票手续。”似乎没有人对此提出异议,适才的惊叫和奔跑变成了一种理解和默认。
小菜找到了一家拉面店,给自己点了一碗泡菜面,许是饥饿到了极致,即使舌头饱受着辛辣的煎熬,依然觉得绝顶美味。
这时葵宏晴打来了电话,“你人没事吧。”
劈头盖脑的问句让小菜有些无所适从,“姐,你这消息也太灵通了吧。”
“整个韩国现在都在滚动播出这条新闻,我看了画面,简直太凶残了。你要接机的朋友没事吧。”葵宏晴解释道,语气中满是焦虑。
“新闻里都说了什么?我现在是只缘身在庐山中,整个儿就一不明真相的小百姓啊,只知道一架大飞机去撞人家屁股了,前因后果一概不知。”小菜说的是大白话,目之所及只道是一场灾难,但究竟怎么发生的,为何会发生,包括整个事故的过程一无所知。耳边叽里咕噜的思密达语又听不懂半句,独在异乡为异客的孤独感油然而生。
“新闻里也没细说,只是反复播放着飞机燃烧起火的画面,说机场的所有警力和消防都被调配进行援救了,目前伤亡人数还在统计。说是落地的时候飞机突然改变了方向,几乎是径直地冲向了停靠在平台上候机的小客机,索性还没开始登机,所以被追尾的飞机上没有人,否则后果更加不堪设想。”葵宏晴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