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位于层峦叠嶂间的敝甲门内,一名弟子正在飞速狂奔,似乎接到了什么重要的消息,而他远远望着的敝甲堂内,一名五十岁左右的老者兽袍加身,铁索缠腰,头戴金丝软护额,脚踏青铜虎头履,气宇轩昂地坐在大堂中央,正是木镰秋的师伯韩练。
“报!”那名弟子气喘吁吁地跑进大堂,“木掌门传来急讯,说是在途中偶遇周锁天机的女儿周章,也是去参加憩秋会,目前正与掌门同行。”
“周锁天机!”韩练一惊,随即陷入思考,接着又哈哈大笑起来,“真是天助我也,天助我敝甲门哪!哈哈哈哈!”韩练站了起来,将自己的袍子往身后一捋,威严霸气显露无遗,“告诉木镰秋,一定要稳住周锁天机的女儿,不管是用文的用武的,用欺的用骗的,一定要保证她在自己的可控范围之内,若是实在控制不了,杀之也可。”
“是。”弟子得了令,慢慢退下堂去。
韩练走出屋外,感觉呼吸的空气都许久未有如此清新,不禁双手大开,直指天际:“哈哈哈哈,天下武林联起手来欺我敝甲一派,毫无道义可言,而今我便要翻了这天下,覆了这武林,叫这些无耻小儿们看看,什么叫胜者为王。”
这边周章拾起了不知是谁抛过来的剑,往前走了半步,眉头紧锁,又赶忙退了回来。她狠狠地咬着自己的嘴唇,不知是该恨自己,还是该恨顾欣。
木镰秋听到顾欣言语,先是一愣,随即意识到顾欣的大小姐脾气又犯了,赶忙走到顾欣身旁,伸手要去揽顾欣的肩,“顾掌门我有话和你说,还请借一步说话。”
顾欣微微一笑,撇过了木镰秋的手,足尖一点,腾空而起,顺势在木镰秋的肚脐,胸口,头顶连拍,啪啪啪三声,已是点了木镰秋三道大穴,任由木镰秋瞪大了眼睛,行不得,动不得,言不得,语不得。
“还愣着干什么?不想救你养父了么?”顾欣看也不看木镰秋,只是对着周章说道。
周章一听,想到了爹爹的养育之恩,便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救至亲于水火,何况这木镰秋是武林公敌,杀他救爹爹想必爹爹好后也不会心有不安。念想间周章已经大步来到木镰秋跟前,剑尖顶在了木镰秋的胸口。
正是某年某月某时某刻被顾欣用剑鱼贯而入的位置。仿佛沧海桑田,又仿佛一切未变。
木镰秋看着眼前人,胸口剑,不禁怅然若失;心头一紧,竟似拉扯旧疾,凭生痛楚,回想起以前的点点滴滴,而今全然不再,只剩两副皮囊,形同陌路。有那么一刻,木镰秋竟希望周章快些将自己一剑刺死,方可身入土,魂归天,免去一切包袱和枷锁,好生自在,不用如现在这般背负地太多,又隐瞒地太多。
木镰秋甚至想握住周章的手帮她使一把力。
可周章的手却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好像木镰秋的胸口是铜墙铁壁一般,怎么也无法刺入。
周章使劲地摇了摇头,有几滴眼泪甩到了剑身上,剑身微微震动,奏出了心碎的声音。“我听说,如果剑术通神的话,被刺的人不会感觉到痛,只会感觉到凉,凉凉地死去,也不痛苦,木掌门,我现在就像被那样刺了一般,心里好凉好凉,我本来就不聪明,为什么要叫我做那么难的选择题呢?”周章死死地低着头,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
“有那么难下手吗?”莫三恨跨步而出,催了一股内力向周章握剑的手肘打去,“既然如此,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周章一惊,顿时感觉一股怪力推着自己的右手便要刺透木镰秋,来不及多想,左手上使足了全身力气,赶忙抓住剑身,“刺啦”一声,周章的左手从剑腰处一直滑到剑柄,仿佛手上带着红漆,给半把剑都抹上了红色。
而木镰秋,则被一袭黄衣拎着急退三步,才将将躲开刚才那蛮力一刺。虽说救下了木镰秋,顾欣也是狼狈不堪,撞翻了一溜桌椅,步履踉跄。
木镰秋好不容易冲开了哑穴,看见顾欣救了自己,心头终是一热,但嘴上仍是不肯放过:“顾掌门又要杀我,又要救我,这样的行事风格令木某甚是不解,不过想到当年在普陀断崖之上,顾掌门对着一个男子又要亲他又要打他,木某便也释然了。”
顾欣刚刚站稳,又听得此言,羞得脸上由红变白,又由白变绿,悻悻地走到周章身旁扔给她一瓶伤药,又走到莫三恨跟前,“啪啪”赏了两个耳光,莫三恨瞪大眼睛,不知发生了什么。
“要你多事!全部回房!”顾欣两袖一甩,快步走上楼去。
普陀派一干人等尽数散去,只留下满手鲜血的周章和刚解开穴道全身酸软的木镰秋。
看着周章的手仍是血流不止,木镰秋强忍着酸痛扯下一块布条,就着普陀派的伤药帮周章止血。
“刚才那种情况,你只要以掌为刀,左掌劈断剑身就行了,你竟然傻到直接用手去抓剑,你看看,连指骨都露出来了。”木镰秋摇了摇头,将周章的手放到自己的腿上,一圈一圈地帮她包扎。
也许是全身酸软的缘故,木镰秋的每一个动作都显得异常缓慢,仿佛岁月定格,时间滞停,周章睁大了眼睛,努力记住这每一幅画面。
“只要你没事不就好了。”周章想敲着木镰秋的头说出来,可最终化作了甜甜地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