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亭忽然说道:“在分别之前,小弟还有一件事想求两位兄长。”
“什么事你但说无妨。”
“我相信两位兄长已经听说过之前发生在平坡村的那件惨事了,也应该知道当时有两人出手帮了村民,一个是我,另一个则是个叫莫莜竹的小姑娘,她其实是我的师妹。虽然我和她已经分开数年,未曾见过面,但我还是远远地就把她认出来了,因为不想让她知道我在这里隐居,所以故意避而不见。她是第一次出来行走江湖,我看她出手,武艺虽然不俗,但江湖经验太欠缺,所以几乎在禹州官兵手下吃了亏;幸好当时我正巧路过平坡村,这才出手相助,也不想让她认出我来,所以杀退官兵后立刻就跑了。这三年我一直戴着面具,身形也长高了不少,当时又没说话,她多半认不出我来。我看她行走的方向是往东而去,不是定州就该是宁州,所以请两位兄长若是有朝一日遇到她,请看在小弟的面子上照拂一二。”慕容亭说到这里,又笑了一笑:“其实我之所以取这个莫一剑的假名字,也是由她莫莜竹而来呢,她很小的时候就随我父亲修习武艺,每次来我家时都与我相处得很好,我们真是情同兄妹,所以我出来闯荡,想用假名时,也就下意识取了个莫姓,我又喜欢用剑,于是就有了莫一剑这个名字。”
“这个没问题。”两人爽朗一笑,说道:“你果然戴着面具,你这面具也算是惟妙惟肖,我们都看不出破绽呢。”
慕容亭微微一笑,从脸上揭下了一块薄薄的面具来,面具下藏着的则是另一副截然不同的面孔,瞬间英俊了几分。两人啧啧称奇,从他手中接过面具一看,只觉那面具轻薄柔软,不知道用什么材料制作的,好奇问道:“你从哪搞到这个好东西的?”
“哦,这也正是那穆风给我的,他说是得自阮羽飞的巧手制作而成。”
“画圣阮羽飞?就是导致这次定州造反的那位画圣阮羽飞?”两人大是惊奇,同声问道。
“是的,就是他。虽然此人不懂武艺,可除了一手精湛画艺之外,还会很多奇工巧技,这面具就是出自他手,这也是他能结交很多江湖朋友的一个主要原因。我听穆风提过他一些事,说此人和穆风师傅当年有些交情。这趟定州提亲,我甚至都有想过,也许那陆简还不仅仅只是看中阮青君本人的美色呢,更有可能是想借攀这门亲事,把阮羽飞拉到定州阵营中来。”
“你这么分析也不无道理,如此说来,定州陆零这老小子更加不简单了。”云轻扬、水铮两人都是微微一惊。
“既然如此,两位兄长是不是要重新考虑一下投向定州的事了?”见到两人若有所思的表情,慕容亭忽然问道。
云轻扬和水铮对视一眼,都摇了摇头,云轻扬笑道:“定州陆零心机越深,越说明他是有备而来,所以跟着他造反,不就更多了几分把握吗?老三,倒是你山长水远地跑到西州去,还是要多加考虑才是。你孤家寡人去到西州,又不想打你父亲的旗号,光靠你一个人白手起家,没有任何背景后台,你能在西州真个立足并做出什么成绩来吗?”
慕容亭苦笑摇头:“我是半点把握也没有,但是正如那穆风所说:越是逆境之中成长,也许获得成功时的喜悦和满足感才会越强,所以我也愿意这样去做。”
“那好吧,祝你好运!”
“也祝两位兄长和各位伙伴好运,三弟我这就告辞了。”慕容亭一揖到底,长笑一声,走出了山寨。
“这小子!”云轻扬轻喟了一声,也不知是赞还是叹。
水铮也说了声:“这小子,还真有几分魄力,我倒是挺佩服他的。就是不知道他也如此佩服的那个穆风,究竟是何方神圣?”
云轻扬微微摇了摇头,不说话了。
慕容亭一路前行,欲往西州而去。走了数日后,来到一处市镇,只见人头攒动,熙熙攘攘,一问,原来此地已经不是禹州境内,而是禹州以南的祁州。
慕容亭吓了一跳,原来自己这一路走来,心神不属,居然走错了方向。
他离开山寨后,心中一直在思索许多问题,其中就有想过,自己不跟随大哥、二哥他们去投奔定州,却选择投向西州,虽然道理上说得过去,但转头一想,其实本质也差不了太多。
也许西州李罡确实是个明主,但一来那也只是些道听途说,自己并未眼见为实;二来就算真是明主,也能识得了自己之才,但西州人才济济,自己去了又能有多大用处呢?父亲曾经说过,当年和他做过比试的那位柳无山,就在西州,还做了西州李罡之下的头号大将。父亲多次夸过此人,说此人武艺极高,而且很有担待;李罡本来已是晋安第一名将,又有柳无山这等高手辅助,自己去了又能怎么样呢?
之前走得有些仓促,没怎么把大哥最后的劝告放在心上,可这一路走来,却越来越觉得大哥云轻扬最后的那段忠告很有道理。自己不愿意靠着父亲的盛名,只想凭借自己的本事闯荡,说好听点是争强好胜,说难听点则是一意孤行。但是既然已经做出了这样的选择,那也只能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了。
自己既然不愿意靠着父亲余荫,其实从深心里说,是一种不愿意寄人篱下的心态。这也是自己即使在那山寨中暂住,也只是临时顶着个三当家的名号,自己就没怎么管山寨的事务;而且也因为和大哥二哥意见不合,一个人又跑到深山中隐居起来;如今则再次和他们分道扬镳,说白了都是自己这个执拗的心态作祟。哎,既然不愿意到定州做个从属,那即使选择了西州,又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呢?自己还不是一样要听人号令?
想到此处,慕容亭心头越发混乱,也有了许多迷惘,看来还是那穆风说得透彻,自己即使按照他所说的那样,静心修炼了两年的问心诀后,但这个心还是没能完全宁静下来;自己的武艺也好,心态也好,境界也好,都还没有达到能独当一面的地步。不,不,不,不能再去西州了,以自己这样的境界,就算去了西州,也肯定无法出人头地。哎,或许这也是当年父亲一力阻止自己独力闯荡江湖的原因呢,有道是知子莫若父,父亲对自己其实很明白,只不过自己太年轻不懂父亲的苦心罢了。
想到这里,慕容亭不由得苦笑起来,也一时没了方向,不知该去哪才是。
正苦恼间,忽然听见市集中传来一阵骚乱,抬眼望去,却瞧见一个人慌慌张张地往自己这个方向跑了过来,他肩头扛着个布包。后边则有几个人在追赶他,口中还在大叫着:“抓贼,抓住那个抢包的强盗。”
原来这是个强盗!慕容亭心道,也没多想,下意识地就跨上前去,伸手一挡,那人没料到半路里忽然多出个人来,连忙伸手格挡。慕容亭武艺甚高,这一出招十分迅疾,但那人居然挡得住,啪地一声大响,拳掌相交,两人手腕都是猛地一沉,都感觉对方的力气甚是惊人。
“好小子,原来以为是个毛贼,没想到还是个高手。”慕容亭吃了一惊,手下却不迟缓,又是一招攻去,比之前地更快更猛。
那人口中骂骂咧咧:“你才毛贼呢,快给老子让开,没空跟你纠缠不清。”口中说话,手下也是丝毫不慢,一招封挡,格开了慕容亭的攻势,另一只手则呈虎爪,径往慕容亭咽喉处锁来。
他这一招极是狠辣,竟然一出手就是杀招。看他指掌带出的劲风,要是被他拿住要害,非死不可。
“咦,这人似乎真不是一般的毛贼。”慕容亭自然不会被他这一招轻易拿住,脚步一锁,一个转身便轻巧化解了这一招,不过那人也并不恋战,只是借势而已,见慕容亭躲开他的这一杀招,一个急转,瞬间纵步跃开,他身形好快,一个鹞子翻身,转眼已是数丈开外。
过了这两招后,之前那几人才追到慕容亭面前,有人稍停了一下步子,瞪了慕容亭一眼,然后才跟着其他人继续追去。慕容亭看着他们的身法,摇了摇头,又有些莫名其妙:“这几个家伙啥意思,不但不知道谢一声,反而瞪我一眼,是怪我多事,还是怪我没挡住那个毛贼?嘿,瞧那毛贼身手,你们这几个家伙能追上才怪了。”
慕容亭呆了一会,忽然笑了起来,自言自语道:“反正没事,要不追上去瞧个热闹?”
正欲起步去追,旁边忽然传来一道声音:“多谢这位兄台的仗义出手,不过不用去追了,小妹知道那人要去哪,刚才只是故意让人打草惊蛇罢了,逼他逃返住处,才好一网成擒。”
慕容亭愣了一愣,停下脚步,往旁边看去,却见到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很秀逸的年轻女子,她个头娇小,面容清丽,但却显得十分英气,一望便知是身怀武艺之人。
那女子见慕容亭向自己看了过来,朝他笑了一笑:“小妹欧阳枫雪,不知这位兄台如何称呼?”
“哦,原来是欧阳姑娘,在下莫一剑。”慕容亭也不知怎的,还是报上了自己的假名字。
“刚才多谢莫兄仗义出手了。”欧阳枫雪抱拳说道。
“哈哈,哪里哪里,欧阳姑娘没怪在下坏了你们的计划就好了,也幸好那人武艺高强,才没被我捉住。对了,那人身手甚是了得,不似寻常毛贼,姑娘怎会和他发生争执的?之前又是怎么一回事?”慕容亭好奇问道。
“这说来有些话长,小妹刚才听莫兄自言自语,似乎甚是有空;如果你真是没有其他事,也对这事确实有兴趣的话,不妨与我一同过去看看,小妹路上跟你说这事。”
“瞧那人所跑方向,似乎是东南?”
“是的,那人是宁州之人,是俦宁山庄的高手,俦宁山庄是宁州地区数一数二的江湖门派,与宁州将军叶云天多有纠葛往来,此人是奉命前来定州,要与陆零等人做一些交涉。却正好被小妹遇见,所以发生了一些争斗。”
“那你是定州人?”慕容亭奇怪地问道。
“不是,小妹来自西州。”欧阳枫雪也不瞒他,径直答道。
“啊?”这一下慕容亭更是奇怪,万万没想到,宁州派人来与定州联系,应该是件很隐秘的事,却被远道而来的西州人撞破,这西州人还追赶宁州使者,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真是想破了头也想不明白了。
枫雪见他一头雾水的样子,微微一笑:“看来莫兄已经好奇心大起,这样一来,且与小妹同行吧,我们路上再说。那俦宁山庄的人如今正赶返宁州,俦宁山庄高手如云,小妹也不敢轻易与之敌对,如今知道他要往俦宁山庄赶返求救,们自然不能让他如愿。小妹之前在前方的肆集上布了些伏兵,等我们这边赶上去,来个前后夹击,那人多半逃不掉了,我看莫兄身手高明,倒有心借一臂之力,不知莫兄肯否?”
慕容亭自幼就好勇斗狠,打架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如今虽然修身养性了两三年,心态有些沉稳了,可多打一顿也没有什么问题。虽然这架对他来说有些莫名其妙,但他也确实好奇心大起,有心弄个明白,爽快答应下来:“好,既然姑娘不嫌弃,那在下就跟着过去瞧个热闹。”
“如此小妹就多谢了,莫兄请。”枫雪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脚步忽然加快,已经轻跃而去,衣带飘飞,姿势甚是美妙。
“好轻功。”慕容亭心下暗赞,见欧阳枫雪转眼已经掠去甚远,不敢怠慢,也提气追了上去。这二人轻功都十分了得,很快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