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大家族,亲情是极少的,内部争权夺势是极乱的。本家看分家各种藐视,分家看本家各种羡慕嫉妒恨。内部拉帮结派,分为几个夺权的阵营。而宋家这一脉就分为了三个,宋家的三位小姐。不提凤凰城的情景,住在宿城和其他地方的宋家人,几乎是不支持宋晓的。更别提当初宋鑫提议让沈君逸代替宋晓掌管宋家时遭到了多少人的抨击,才会有了之后所谓的考验。
宋晓她需要拉拢更多的人来建立自己的地位,宋燕虽是分家,但若能化解本家和分家那条区别人尊卑的坎,或许,很多事就会方便多了。
宋燕会被陈管家说动,就是因为她是庶女的庶女,是分家。个性软弱,能力又不强,活了几十年,虽然是宋家人,却连一间店铺也没有被本家赏赐过。她的女儿在宿城本家学习,她也希望女儿能过得更好,能在同龄人里稍稍抬得起头。所以在陈管家的威逼利诱下,动了心,然而一动心,越走越远……
她并没有大过错,所以宋晓选择原谅和相信。
宋晓喂完粥,扶着宋燕休息后,又为她擦了一次身。被本家大小姐亲自服侍,宋燕感动得快哭了,心中忍不住对宋晓怀着感激之情,总觉得自己第一次受到了他人的尊重。
宋晓擦了擦额头的汗,悄悄地关上门,便退出了房间。她抬头,竟觉周身的空气仿若凝滞。目光所及之处,墨色松散的长发在晚风中微微抚过,丝丝缕缕地飞舞于幕色中,飘然若仙。
沈君逸抿着唇,望着宋晓的眼神淡如秋波,然而眼底深处却带着点点担忧。
“君逸!”宋晓忍不住对他扯了一个大大的笑脸,却遭到对方白眼一记。
沈君逸上前一步,握着她的手臂怒喝道:“你可知道我多担心你,若是宋燕有心对你不轨,你该怎么办!你一不会武功,二要做烂好人,哪天怎么死都不知道!”
他觉得宋晓是天底下最笨的笨蛋!
手臂被他握得很痛,但宋晓却笑得很欢:“君逸,你在关心我?你担心我,害怕我出事,所以在屋外侯着吗?”
她心里美滋滋地想,我就是喜欢让你关心我!
见沈君逸瞪了她一眼,宋晓解释道:“其实,我在替她把脉时就发现她身体虚弱不是作假。我总不可能打不过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人吧!”
“她不是要下毒吗?”沈君逸反驳,“若你事先没找到药呢?万一她夺得了你的信任后,下药呢?”
宋晓摸了摸鼻子:“你真当我烂好人,不留心啊,我当然是搜了她的身确保万无一失的!”
“燕姨母的性子软弱,所以被陈掌柜哄骗要挟成功了。她和我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见沈君逸不可置否,宋晓反手握住了他的手,抬头望着他,缓缓道:“不用担心。我虽然又笨又蠢又喜欢做烂好人。但有些人有些事我还是看得透的。有些人你对他一倍好,他就会千倍还你。我也是。”
在沈君逸恍惚的瞬间,宋晓伸手,将他零碎的秀发放至耳后,从怀里掏出白玉簪子,轻轻道,“披头散发太过狼狈,我帮你梳梳头吧。”自家美貌夫君自然要漂漂亮亮,惹人羡慕的。
沈君逸瞥到那根簪子,突然伸手夺过。他轻轻将它折断,淡淡地道:“这根簪子不是你当初送我的那根,林逸不过是引你上当。这根才是。”
沈君逸将簪子放到宋晓的手上,慢慢地低下了头,神情淡淡的,十分顺从。
宋晓一愣,随后总算想明白了什么,心中暗叹林逸好毒好奸诈啊。
她站在他的身前,手顺滑地拂着他乌黑的秀发,将他凌乱的发丝梳理整齐,然后缓缓将白玉簪子轻轻地插上。
“好了!”
宋晓望着眼前清俊修长的男子,男子眉目俊美,黑发简单的以一白玉簪束起,在那柔缓的阳光下,墨色的发丝像是洒了金粉,让人移不开目光。
两人静静地对视着,有种奇怪的情愫萦绕在心头。
“君逸……”
“晓晓……”
宋晓扑哧一声笑道:“你先说吧。”
沈君逸压下心中浮现的诡异情绪,看着远边的天色,淡淡道:“如果知县不来救人,没有粮食,我们几天就要饿死了。宋晓,你会后悔来益州吗?”
宋晓被问傻了,心中美妙的小心思被这句话吹得灰飞烟散。
“知县不会救人?!为什么?!那么多人困在山上啊!几千条人命啊!”她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扬高。
沈君逸的眼神暗了暗,轻轻道:“还记得你曾从杨家村听闻的事情吗?五年前,益州大水,之后凌家村瘟疫蔓延,官府打着将他们送至隔离的地区集体救治,其实最后,是一把火,将整个村子人活活烧死……我们被困在山上多日,四周全部被淹,道路不便,知县根本不会派人前来救人。更何况,山上生病的人众多,谁知有没有染上瘟疫的。”
“五年前那次,为何水灾那么严重?”凌家村的人竟然是活活烧死的,她原以为是医治无效所以没有回来。
“呵……”沈君逸冷笑,“水灾?我看全是人祸。一个个贪赃枉法,挪用赈灾款项,否则,当初,怎么会拿不出银两救灾接人?当年死了其实万人,却被那些人全部瞒了下来。”
“君逸……”宋晓深吸了一口气,“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沈君逸一愣,淡淡道:“刚来念川的时候,我晚上就四处调查过,发现衙门里根本没银子。两个月前女皇拨下的灾款早不见了踪影。我就联想到了五年前……想必,这次也是如此。”
他缓了一口气,接着道:“知县调不出银子,自然没法不会救人。她又怕惹麻烦,山上不过千人,过来救人动用劳力物力,如果将人救回,发现真有瘟疫,瘟疫蔓延至念川,造成更大的灾害,她恐怕几条命都不够赔……”
宋晓呐呐道,“贪污的话,银子应该更多才对,她的钱去哪里了?”
沈君逸沉默。
宋晓抬头望他,断断续续道:“难道,只能等死?”
沈君逸继续沉默。
夜间,天气渐渐转凉,时不时得还下着雨。很多人都生了病,发起了高烧。还有些人出现了头晕、恶心的状况。
益州。
知县吩咐手下和百姓们开始造船,苏晔身为皇子煞有其事得在旁监工着。两日后,十几只简陋的小船成功造出。
夜间,知县狗腿地将营救计划图拿给苏晔看,承诺着一定将山上的灾民成功救下,今晚出发,让苏晔好好在知县府里休息,恭候好消息。
苏晔冷冷地瞥了一眼,清咳了一声道:“特别是宋晓,如果她没有回来,你就提着脑袋来见本殿吧。”
知县迅速称是,心中却纳闷九皇子为何对宋晓如此上心。
苏晔摆着架子大摇大摆地走了,期间遇上了林逸一行人。两人擦肩而过,苏晔诧异地瞥了他一眼,随后暗中默默将他骂了一顿,甩袖离去。
林逸微微侧了侧头,对着在门口迎苏晔远去的知县淡淡道:“他就是九皇子凤晗?”
“是。”
林逸轻笑了一声,淡淡道:“看他的眼神,恨不得杀了我。我什么时候跟一国皇子有多节了?”
知县皱了皱眉,道:“九皇子有些奇怪,对宋晓特别上心,之前还隐瞒身份呆在宋晓的身边。难道上头知道那东西在宋家?”
林逸轻笑着说了几句话,然后缓缓出了知县府。
门口,静姨在马车边等候着他,见他出门,悄悄在他耳边轻语了几句。
“公子,刚刚那名少年就是两个月前偷听到属下和……”
林逸压低声音,眼光一闪:“当时,他看见你的样子了?”
“是。当时属下追着追着,就见他滚落了山坡,以为他必死无疑……谁知,他今日竟然从知县府里出来……”静姨担忧道,“难道他将这件事告诉知县了?他是来报官的吗?”
“告诉知县?”林逸轻笑了一声,“你忘了知县是谁的人?这些事情他参与了多少?”
“可是……为什么知县没有将少年……”静姨眼睛一寒,狠狠地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林逸再次笑着,轻拍了一下静姨的肩膀,缓缓道:“因为,他是九皇子凤晗,知县怎么敢动呢……”
静姨深吸一口气:“他……是皇子?那属下……”
“刚才他看见你,有什么反应?神情举止或者步伐有没有奇怪之处?”
“没,他仿佛不认识属下一般,就走了。”
“不认识?”林逸轻喃了一声,随后道,”这件事别和任何人提。当时他跑得那么慌乱,或许根本没看清你的样子。”
“还有一件事,主子飞鸽传来一个锦囊。”
林逸接过锦囊,缓缓打开,里面有张小小的图纸。
老鹰死死地将兔子握入掌中立在桃树上,天空高挂着黑色的云,一只凤凰在空中舞动着,然而它的眼睛却被白布蒙着。
林逸缓缓地将纸喝上,静姨担忧道:“公子,主子有何指示?为何公子眉目紧皱?”
“桃,逃也。朝廷来人了,这里不能久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