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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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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沁梅从贫民区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回去的路上她突然想起,可有人为轩辕箫送饭?

余府的人一向不靠近竹庐的,只是今天管家来找她的时候见到了轩辕箫,知道轩辕箫在竹庐,应该会送饭过来的。

万一没有呢?

于是经过客栈后,余沁梅手中多了两斤牛肉和一点水酒——牛肉是买的,水酒是店家送的。

忽然一阵悠扬的笛声在竹林里回荡。

哪来的笛声?

越走近竹庐,笛声越是清晰响亮。是从竹庐里传出来的?

余沁梅推门进去,笛声戛然而止。

只见轩辕箫放下手中的玉笛,对着她大大地叹了口气:“你终于回来了。”

余沁梅看着一副怨妇样子的轩辕箫心中觉得好笑,有必要这样吗?

她看了一眼桌上的那满满的精致美食,看来管家真记得派人来送“菜”了。可轩辕箫似乎并没有碰啊!

“怎么不吃?”她问道。

“等你啊!我们一起吃吧!”轩辕箫招呼着她过来,等她走近了他才看到她手中提了东西,“你提着什么东西?”

“牛肉,还有酒。”余沁梅将东西往书案上一放——因为桌上已经没地方可以放了。

“你买给我的吗?来来来,快拿过来,我要吃牛肉。”轩辕箫伸手要拿,却够不着。

余沁梅就帮他拿了一下,然后自己坐到桌子前,吃起桌上那些精致的食物。余富仁是个贪图享受的人,而且他尤其爱吃江南菜,所以余府的厨子都是从江南各大酒楼挖角回来的,水准一级棒。不明白为什么轩辕箫会选那牛肉而舍这些美食的。

“梅儿,你真是关心我。”轩辕箫大口大口地咬着那牛肉,心里乐滋滋的。

余沁梅也不理会他,随便吃了些便放下了,坐到书桌旁拿起一本医书看了起来。

轩辕箫见状问道:“你怎么不吃了,这就饱了?”

余沁梅点了下头,“我向来吃得少。”说完她又沉浸在书里了。

轩辕箫看着她认真的样子,不禁笑了。虽然她看起医书来认真得几乎忽略了整个世界,但他却有种并没有被她排斥在外的感觉。

刚才那个管家送菜过来的时候,带了许多人,本想请他搬到大宅里的,可他不肯。他承认他有私心。

留在竹庐除了可以和他的梅儿相处的时间多一些——其实也多不到哪去,她整天在外面,但总比在余宅好。他还很自私地借此宣布,余沁梅是他的女人。现在整个余府的人都知道他们孤男寡女地待在这竹庐里,余沁梅她这辈子就非嫁他不可了。既然余沁梅必为轩辕家人,那个人恐怕就不敢那样放肆了。

这个连有人要加害于她都不放心上的女人,就由他来代为担心吧!

“可恶!”

余雄文用力拍了一下桌案,却马上疼得直咧牙。

水丽娘捉起他的手,轻轻吹着气,“你干吗生气呢,动不得那个女人就先不要动那个女人啊!”

“你说得轻巧,那个女人还在一天,那个老鬼就能活一天。只要那老鬼活着,我就只是个空壳。”余雄文今天一回余府就收到余沁梅和轩辕箫活着回来的消息,然后又得知轩辕箫住进了竹庐,明摆着将余沁梅纳入家门。如此一来,若他再动余沁梅,便是对上了整个轩辕家。不被发现还好,可只怕那轩辕箫已经怀疑到他头上了。

“谁说的?有那个女人在,也不一定救得了老鬼的。”水丽娘一阵娇笑,放下余雄文的手,转身走进了内室。

余雄文一听,心一动,莫不是她有什么好法子?

他连忙跟了进去。

阵阵细语后,女人的娇笑与男人的冷笑充斥了房间……

轩辕箫看着正跪坐在他身边替他按揉受伤的腿的女子——余沁梅。今天一早她说要开始帮他按揉一下,不然到时候有可能会影响行走,然后她就跪坐在他身边替他按揉了近半个时辰。

“梅儿。”轻唤她一声,但她却没应答,他心里知道她在听他的话,“我已经修书回家,吩咐他们开始准备医馆的事了。”

余沁梅抬头看了他一眼,这几天他经常向她提起医馆的事,提去苏州的事。她隐隐约约觉得他这般并不仅仅为了让她允婚,似乎更想让她离开雍镇。

“你记得我曾说过你是没办法容得下我这般的妻子的吗?”她曾经这样问他。

可他偏说:“不试过如何可知。这些天你白天在外行医问诊,就留我一人在竹庐我不也容得下吗,怎知成亲后就容不下了?”

“可是如果我不仅是忙,也许根本不会喜欢你呢?”他以医馆与自由诱她,可谓对症下药了,她是心动。只是要因此而允婚吗?

当初拒绝只是不想任余富仁摆布她的生活,而且也不觉得自己需要为了别人的约定而嫁人,走进一个牢笼里。可是如果这个牢笼并不打算把她关起来,却还为她提供不少方便的话,那么嫁人倒也无妨——如果轩辕箫他认为像她这样的妻子也没关系的话。

轩辕箫一愣,眼光不禁冰冷了起来,“你是说你有喜欢的人了?”

她却摇头了,“我师父曾说我是少了一条情筋,生来不懂情为何物,不懂得爱一个人,不懂得恨一个人,就连普通的喜欢与好感也不会有。这样的妻子你也要吗?”

他犹豫了一会儿,笑了,道:“那就由我来爱你,由我来喜欢你好了。你只要在你心里留一点位置给我,不要再把我放在‘陌生人’之列就行了。”

他应得倒是轻巧,可这做不做得到却不得而知了。

就算他做不到又如何?

休妻?冷落?

那又何妨?若是真是,那么这辈子恐怕都不会再有人来打扰她的生活了。倒也可算一件美事啊!

“既然你都如此说了,我答应你。”余沁梅看了轩辕箫一阵子,才道。她这一句“答应”是答应他去苏州,答应他嫁他,“可是我也曾答应余富仁会治好他的病,所以要等治好他之后我才会去苏州。等你腿伤好后,就先回苏州,三个月后,再来此接我。”

可是这与轩辕箫的计划根本不合。留她一人在此,必有危险,而且她若执意要治余富仁的话,那么那个人就不可能放过她。于是他便天天说服引诱,只为了让她早日抽身离开雍镇。

可她却固执得可以,她答应过的事情,一向是坚持到底,绝不轻易放弃的。任他怎么说也不动摇。

就像这次,她还是如是说:“你的腿再过两三天便可以上路了,虽不得骑马,但坐马车是不会有问题的。你就先回苏州,三个月后再来。我余沁梅绝不食言。”

他知道她的固执,答应了的事一定不会食言,可是那也得要让她有命活到那天啊!

不行,就算劝不走她,也得做些事情,保得她这三个月的平安。

轩辕箫暗自盘算着!

“你根本不需要担心,余雄文根本不敢对我怎样。”余沁梅起身准备去拿药给他时道,淡淡的语气让轩辕箫听来却是把握十足。

“此话怎讲?”轩辕箫好奇地问道。

“因为他很快就要找我替他治病。他现在尚年轻,不若余富仁那般,可恐怕也会病得不轻啊。”前两天在给余富仁施针的时候见到了刚好在那儿的余雄文,她便留意了一下他的脸色形态,又是一个被女人害出来的病,果真是父子啊!

余沁梅将一些晒干了的夏枯草装进盒子里后,终于忍不住转过身来看着轩辕箫,“虽然我说过你现在该有适当的走动,但并不代表着你需要一天到晚绕着我转圈圈。”

“那好,我不转了,我就坐在这里看你好了。”轩辕箫很“听话”地坐了下来。

余沁梅瞪了他一眼,继续收拾药材。

“梅儿,再看我一会儿嘛,不然我们就会有三个月见不着面了。”轩辕箫提醒她。他明天一早就会启程回苏州,再见便是约好的三个月后了。

“你的样子又不会变,看不看还不都一个样。”余沁梅不理会他的撒娇。

“梅儿。”他已经慢慢习惯她的淡然了,但即使她如此淡然,至少她还愿意理他,与他说话,这便可让他高兴不已,“你不多看几眼,我怕我来接你上花轿的时候,你会连我是谁都忘了。”他可记得刚来雍镇的时候,那客栈的店小二告诉过他,她不认人。

不过相处这些天来,他也发现,她的记性其实很好。所有她看过一次的病人,她都记得那人上次有什么症状,吃了什么药,施针没施,施在何部位,记得丝毫不差。

所以他曾经怀疑过那店小二说的是不是真的。

只是之前和她走在街上,有人叫她“梅姑娘”,亲亲热热地拉着她唠叨几句,感谢一下她,她却仿佛不曾见过那人似的,让人好不尴尬。

“只要我见过一次的人,我都记得住,你放心好了。”余沁梅收拾所有药材,坐到轩辕箫旁边,对他道,“把手给我。”

噫?轩辕箫很是吃惊,那平日让人碰钉子的她,难道只是她不愿意搭理而已?依她的性子,恐怕是了!

他听话地将手递给她,她把了一会儿脉,“另一只。”又把了一会儿,道,“好了,已经好了,明天可以安心上路了。”

“别说得我好像就要死了似的。”他嘴上抱怨着,但心里却很高兴,她是在关心他啊!

“你的身体少说也还能撑五十年,想死哪有那么容易啊。”余沁梅淡淡地道。

“梅儿。”轩辕箫叫了她一声。

余沁梅没有答应。因为他经常有事没事就叫叫她的名,她渐渐便习惯等他讲了实质内容后再回答。

只见轩辕箫从怀中取出一支白玉发簪,走到她面前,“这是我送给你的第一份礼物,早该送了,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明天我就回苏州了,在回来接你之前,我希望有样东西能让你偶尔想想我。”他将发簪插到她的发髻上,把她原来那根木棒取了下来,“而这个,和这个。”他又从怀中拿出一块白色的破布,那是在山涧中她从衣服上撕下来替他固定时用的,“则留给我,让我睹物思人吧!”

余沁梅看着他做这一切,没有抗拒,也没有喜悦的表情。

订情信物——吗?

三个月后——

轩辕箫依约来到雍镇,本来同行的还有下聘礼的队伍,可因为队伍过于庞大,行动也慢了些,他等不及了,便干脆自己先行骑马到了雍镇。

到了余府大门外,轩辕箫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余府门前挂了两个大大的白灯笼,冥钱在门外洒了一地。

是谁的丧事?

余富仁吗?

余沁梅不是说了会治好他的吗?怎么会突然去世了呢?

他跳下马,用力地拍了大门几下,一个头绑白巾的家丁开了门。

“在下轩辕箫。”轩辕箫本还想说什么,可那家丁打断了他的话。

“老爷已经下葬了,府内灵堂已撤,要凭吊到陵园去吧!”那家丁显然没认出他来,将他当作那些来凭吊的亲戚了。

“余老爷去世了?什么时候的事?”轩辕箫想着果然是余富仁。

“就半个月前啊!”

“那梅姑娘呢?有梅姑娘在,余老爷怎么会死?”她当初执意留下来不就是为了治好余富仁吗?怎么还会让他死了呢?“梅姑娘又不是神仙,哪救得那么多啊!”家丁叹了口气。

“那她人现在呢?”这才是轩辕箫真正关心的。

“人都死了,她还不走,赖着干吗?”家丁见轩辕箫问东问西的,早就不耐烦了,他对轩辕箫挥了挥手,便要关门,“走走走,余府的事问那么多干吗?”

轩辕箫退了一步,看着余府的大门关上。

她走了?

她不是答应过他让他三个月后来接她吗?她是个守约的人,答应过的事怎么会言而无信呢?

轩辕箫正愣着,忽然听见有人在叫着:“轩辕公子——”

他回头一看,是客栈的小二。今天他一到雍镇就直奔余府了,客栈的小二怎么会知道他来了?找他又何事?

正想着,那小二已经到了他跟前。只见他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轩辕箫,道:“轩辕公子,这是梅姑娘临走前让我交给你的,他说你这几日就到,你果然来了。”

轩辕箫接过信,连忙拆开来看,信上内容简单:“我先回山上了,你若依约来接我,就依下面这张图来吧!”

就这短短一句话,多个字也没有,但却附了张地图,是她山上的住处。他仔细看了一下,是秦岭一带,离雍镇不过两三百里路,骑马一天一夜应该便能到。

“谢谢你了,这里是一点银两,请你再帮我一个忙。”轩辕箫将银子塞到小二手里,“从这沿官道往南走,路上你会遇到一个轩辕家的下聘队伍,告诉他们余府出了事,让他们先回苏州,说我与梅姑娘随后赶到。”他又拿出一个玉佩,“这是我的信物,拿给他们带头的看,他们便知道你说的是真的了。”说完,轩辕箫便跳上了马,策马而去。

说起余富仁的死,余沁梅也十分无奈。

她记得那天晚上她赶到余富仁房间的时候,扑鼻便是一阵****横流的糜烂气息,衣衫扔得整个房间都是,余富仁就赤着身子在床上,双眼瞪得大大的,嘴角有着血迹,床上也洒了些血斑。

而水丽娘正裹着一条棉被发抖,可以看得出棉被下面,并无衣物。

余富仁最终还是死在女人手里了。

然而在那之前一个多月里,余富仁的身体已经明显恶化了,她每日给他的药,替他施的针仿佛都是倒进了无底洞中,一点成效也没有。

直到他死的那天,她才知道,他并没有听从她的嘱咐避开女色。

白白浪费了她近半年的心血。

后来余雄文赶到的时候,吓得腿都软了,因为他与他的父亲一样,出了同样的问题。他看着余富仁的样子,就似乎看到了将来的自己。

他几乎是爬到余沁梅的跟前,求她一定要治好他。

可余沁梅知道,余雄文比起余富仁更难治,因为他根本不会听从自己的嘱咐,他那三个侍婢,还有一个水丽娘,他不可能放得开。

所以她没有答应,只让他好自为之。

第二天,余雄文便带着大队人马,将她赶出了竹庐。她本也无妨,但想起与轩辕箫的三个月之约尚未到,若如此走了,轩辕箫如何找她?

后来她经过客栈的时候才想到了轩辕箫来雍镇曾到客栈住家,那店小二应该认识他,于是便请小二帮了个忙。

那小二见是梅姑娘,也就欣然答应了。

交代清楚后,她便回到了山上。

当年楚天涯生前居住的这座山只是秦岭众山中一座并不起眼的小山,离雍镇并不远。但楚天涯却一生只去了一次雍镇,就在他深爱的表妹临终之时。

他从小寄居中在姨妈苏家,与表妹青梅竹马。他心中一直就喜欢着自己那个温婉美丽的表妹,可表妹却是个天生清心寡欲的人,对他一直没有超越兄妹之情。等到表妹奉父母之命嫁给余富仁后,他便离开了苏家,开始了江湖流浪的生活。他发誓不再踏入苏州半步,连雍镇他也刻意避开。然而却是注定一般,他师父却住在离雍镇不远的山上。在他得知师父仙游的消息后,上山拜祭的路上,不得不经过雍镇,却因此得知表妹早已失宠并就快香消玉殒。

被江湖人称“冷面侠医”的他,竟偏偏救不了深爱的人。

有时候他会想,如果当年他阻止表妹下嫁,带她远走高飞,那么表妹便不会惨死。又或者他早日来雍镇,表妹也许还救得回。

可一切都晚了,他后悔,却没有任何办法,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表妹那个生来便不受关注的女儿带走,传授她毕生所学,也让她离开这个对她没有半点温情的地方。

就这样楚天涯带走了余沁梅。

他们师徒俩就在楚天涯师父生前的小山上住了下来。直到余沁梅八岁后,才又开始了江湖漂泊的日子。

然而这种日子却在三年前结束了。

只因在大理误服毒草的楚天涯,身体再也挺不住,不能再过漂泊的日子,只能回到山上。即使回到了山上,不足一年,他就离开了这个世界。

在那以后,余沁梅就一人独居在山上,直到余家派人找到了她,才下山替余富仁治病。

这一下山便是半年,她本还以为自己会在雍镇等轩辕箫。可不料余富仁却死了,余雄文恼羞成怒,赶了她。

那也无妨,只是得让轩辕箫多走些路了。算算日子,也就应该是这两三天的事了。

心想着轩辕箫没那么快找到来,这天清早余沁梅便背着药蒌又到山里头,寻了些草药。待傍晚回来的时候,还未到家,便听到一阵悠扬的笛声。这笛声她曾听过一次,还在雍镇竹庐的时候,她有次外出归来,就听到轩辕箫吹过。难不成他已经到了?

余沁梅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走近小屋的时候,笛声忽然没了,等走到小屋前,她却没有看见半个人影。但明明刚才的笛声是从这个方向传来的,而且她还见到一匹马拴在了屋前。

可人呢?

她四处看了一下,依然不见。

突然她听见身后“呼”的一声,转头一看,只见轩辕箫手握笛子,从树上跳了下来。

她呆了一下,只看着他。

他笑着对她说:“我来接你了,我的梅儿。”

轩辕箫本想着这一趟来雍镇就可以定下他与余沁梅的婚事,尽快迎娶她过门。可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余富仁竟在这关头死了,看来这婚短期内是成不了了。所以他也不急着赶回苏州,一路上与余沁梅边走边玩,从陆路走到了江宁,然后再乘船到了镇江,准备在镇江停留两天。

到了镇江,轩辕箫建议上金山一游。

金山,就是白娘子那个金山吧!以前曾随师父到过镇江,但因为楚天涯一生最痛苦的就是情事,对于那个有着浪漫传说的地方,自然是不会涉足,所以就算来过镇江几次,余沁梅也没有上过金山。但她倒是知道金山的,知道那断桥相逢、水漫金山、雷峰塔下的故事,只是她一直不能理解那个蛇妖为什么会为了一个男人做下那惊天动地的事,与天抗衡,最终也不过落了个永世被压在雷峰塔下,直至雷峰塔倒、西湖水干。

人真的有那么疯狂的感情吗?

就像师父爱着娘一样,至死不忘。她甚至怀疑过,当年楚天涯是故意吃下那毒草的,因为她已经长大,他完成了娘的托付,可以去找娘了。

应该是有的,有人爱得疯狂,只是那个人不会是她,她是连一般情感也没有的人而已。

可她还是觉得奇怪,世人不是喜欢白娘子的传说吗?可为何为白娘子仇家的寺庙,却是如此香火鼎盛?

“今天刚好是十五,来上香的人真的很多啊。”轩辕箫小心护着余沁梅在人群中穿梭。

余沁梅边走边看着庙会中的各种小摊子,卖风车的,卖灯笼的,还有解签的,还真的挺热闹的。

忽然一个衣衫破旧的小孩撞了他们一下。轩辕箫捉住他,他不停地低头道歉,轩辕箫让他小心点儿便放了他了。

那小孩便一下子没入了人群中。

这时轩辕箫才发现自己的怀中轻了许多,一摸,空了,钱袋没了。

那小孩是小偷。

可庙会人太多了,哪里还寻得着那小孩的影啊!

钱没了,轩辕箫也并不在意。轩辕家的商行在整个江南地区都有分行,他只要随便找一间,自然就能拿到钱。而镇江最大的药铺义和堂便是轩辕家的产业之一。

可没想到的是会在那里意外地找到了另一个人——那个偷钱的小孩,他正在哀求掌柜给他一棵老人参。

余沁梅走了过去,问道:“你要人参做什么?”

那小孩一回头,见是她,吓得转身便跑。可没跑两步,就被跟随而来的轩辕箫抓住了。

“小贼,看我还不逮到你。”轩辕箫一手拎住他的衣领。

小孩用力地挣扎,嘴上还喊着:“放了我,快放了我。”

掌柜见状连忙赶过来,见是轩辕箫连忙作揖行礼道:“少爷,有话慢慢说,不知这小孩做了什么事,得罪了二位。但我相信他是有苦衷的,不如先放了他,听他解释吧!”

“先放了他吧。”余沁梅也走了过来,她问那小孩,“刚才见你很着急的样子,又听到你说要人参,你可是要救人?”

那小孩甩开轩辕箫的手,眼见是逃不掉,干脆就站着回答余沁梅的问话:“我要去救我爷爷,他快要死了,得用人参救命。”

“小子啊,你算了吧,不要白费心机了,留着你的钱,以后用吧,你爷爷真的不行了。”掌柜叹着气道。

“我不信,你怕我没钱给,才不给我人参。”小孩狠狠地瞪着掌柜。

“你爷爷在哪?”余沁梅问他。

小孩闻言以为余沁梅要对他爷爷做什么,很不客气地瞪着她。

“就在城门外的那间破庙里。”掌柜代为回答,“我今天早上刚从那里回来,那老人家病得太重,就算是用再多的人参也没用了。他现在应该只吊着最后一口气,等着这小子回去。”

“可否带我去看一看?”余沁梅又问那小孩。

轩辕箫知道她那大夫的性子又来了,遇到那些穷苦的病人就特别爱管,“小子,你就带我们去看看吧,说不定还能救你爷爷。”

掌柜怀疑地盯着她看了好一阵子,突然恍然大悟地指着她道:“你是梅姑娘?”

余沁梅并不奇怪他会认出她。毕竟镇江她和师父来过,也曾在这药铺出入过,被记住了也不奇怪。

“小子,快带他们去吧。这位姑娘也许是世上唯一有可能救得了你爷爷的人了。”掌柜对小孩道。

那小孩惊讶地看着他们,犹豫了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你们跟我来吧!”

余沁梅与轩辕箫随那小孩赶到城外的一间破庙,庙内的稻草堆上躺着一个奄奄一息的老人。

那小孩扑到他跟前,大声呼喊着:“爷爷,爷爷——”

那老人吃力地张了张嘴,但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余沁梅见状知道这老人已是必死的了,但她还是拿出了自己随身带着的针包。

“你先让开一下。”她对那小孩说。

小孩转身见到她手中的针,连忙退开。

余沁梅用银针封住那老人的几处大穴,然后对那老人说道:“这只能让你暂缓一口气,我救不了你的,你有话就赶快说吧。”

老人感激地看了她一眼,伸手想要去拉那小孩,但手只抬起来一点就落下了。

小孩明白他的意思,连忙握住他的手,“爷爷,我在这。”

“孩子——”老人艰难地说着,“孩子,爷爷——要——走了,你——不要——难过,要——好好——好好——活着,做个好——孩子啊!”

“爷爷,爷爷……”小孩忍不住哭了起来。

“要做个——好人——”老人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喊出这句话。

“爷爷——”小孩扑在老人身上,撕心裂肺地吼着。

轩辕箫走到余沁梅身边,伸手轻轻握了握她的手。余沁梅回过神来,看了轩辕箫一眼。

学医至今,在她面前断气的人并不多,十三年来只有两三个。以前师父救不了的只有她的娘,后来她治不了的只有余富仁。但只要他们还有机会下药,真的没有几个会被阎王抢去的。可事实上有时就是这样,她会比阎王晚一步。

她知道,也明白,所以她从来不为这些事情难过,怪只怪那些人太晚遇到她了。

可那小孩的吼声让她一惊。

死了人而已,用得了这样吗?

她看着娘亲断气,看着师父离去,余富仁的尸体她也见了。那些应该可以说是她的亲人,但他们死在她面前,她也不曾难过。当然,余富仁死的时候,余雄文是笑了的,水丽娘只在一旁发抖。但没有人哭,更没有人吼。

“他为什么要这么伤心?”余沁梅问轩辕箫。

“因为那是他爷爷,他的亲人。”轩辕箫答道。

“亲人又如何?亲人死了就得伤心了吗?”余沁梅嘴角掠了掠,看起来有几分嘲弄的感觉。

那小孩闻言跳了起来,扑到余沁梅身上,伸手就去拽她,拉扯着,恶狠狠地瞪着她。

轩辕箫一惊,连忙去拉开那小孩。可小孩死命地扯着余沁梅的手不放,用力在她的手臂上咬了一口。余沁梅痛得叫了出来。轩辕箫抽出身上的笛子,用力往他后脑一敲,笛子断了,小孩晕了。

轩辕箫扔开那半截破笛,拉起余沁梅的手,要看她的伤口。

“怎么样,很疼是不是?”一副心疼得不得了的样子。

“还好,已经没那么痛了。”余沁梅看着他为自己吹着伤口,“他为什么要咬我?”

“也许他以为是你杀了他爷爷吧!”轩辕箫不忍告诉她,是她的无情伤了那孩子的心。

“他误会了,我虽救不了他爷爷,但我学医,是救人的,绝不杀人。”余沁梅低头看了看晕倒在地的小孩,“他应该没有大碍的,很快就会醒的。”她会告诉他,她没有杀死他爷爷的。

“那我们还是快走吧!”轩辕箫怕那孩子醒来还要闹。

余沁梅犹豫了一下,决定留下来。

她放开轩辕箫的手,蹲了下来,用手在那孩子的人中按了按,然后是合谷。

小孩悠悠转醒,看见是余沁梅,果然又要动手。幸好轩辕箫早有准备,先按住了他。

“小孩子,我没有杀你爷爷,我们来到的时候,他已经不行了。我施的那几针只是助他将最后的精气集中起来,因为他似乎有话要对你说。好了,我们现在要走了,至于你偷了我们的银子你就自己留着吧,记住你爷爷对你说的话,做个好孩子,别再偷东西了。”余沁梅觉得她已经说完该说的话,示意轩辕箫离开。

轩辕箫慢慢地放开那小孩,一边和余沁梅退出破庙一边防着那小孩再扑上来。

终于那小孩只是愤愤地站在那里,瞪着他们,没有再扑上来。

轩辕箫回到义和堂,向掌柜支了些银子,吩咐他找些人到城外破庙帮忙把那老人给葬了,然后便打算和余沁梅继续游山玩水。可恰巧药铺里求诊的人很多,哪一个问诊大夫忙不过来,余沁梅便去帮忙了。轩辕箫也只好由得她,自己就在柜里查看了一些账册。

傍晚时分,掌柜从城外回来了,还带上那小孩。

掌柜告诉轩辕箫:“少爷,这小孩本是孤儿,后来被破庙里那老人收养了。现在老人死了,他又还小,我想留他在义和堂做个学徒,总比他一天到晚在外面游荡的好啊!”他又说道,“其实他们爷孙俩虽是三只手,可人毕竟还小,还可以教,如果少爷不反对,我便自作主张了。”

轩辕箫看了看站在门外的那小孩,样子还是倔倔的,只是眼神中透着些犹疑。他想起那老人临终前的话,也许那小孩也希望自己能改过,能做个好孩子。

“你是这里的掌柜,我今日只是路过而已,不会干涉你的决定。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轩辕箫突然停了停,“他想学医?”

掌柜点了点头,“我问过他,他挺愿意的。”

“你帮我叫他进来。”轩辕箫想了一会儿,道。

掌柜虽然并不明白轩辕箫想做什么,却还是将那小孩带了进来。

“你叫什么名字?”轩辕箫问他。

他把头一撇,“不知道。”

轩辕箫笑了,“你这小子,还在生气啊。她说那些话不是有意的。她的父亲从小对她不理不睬的,母亲也死得很早,所以她并不知道亲人的真正意义。”

小孩转过头来,惊讶地看着他。

轩辕箫又问了一次:“好了,现在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了吗?”

“不知道。”小孩低声说道,“我没有名字,爷爷一直叫我‘小子’。”

“这样啊,那你多大了?”

“十三。”小孩答道。

“那你再告诉我,想要学医吗?”轩辕箫又问道。

“想。”小孩答得干脆。

“为什么?”

“若我懂医,爷爷就不会死了。”小孩的脸上满是悲伤。

轩辕箫点了点头,拍了一下他的肩,“这里的掌柜想让你在这里当学徒,我却想让你跟另一个师父。如果她愿意收你,你便跟我们回苏州,如何?”

“师父?”小孩不明白他说的是谁。

“就是刚才被你咬了一口的那个姑娘。她可是个医术了得的人啊!”轩辕箫说出自己的打算。

小孩犹豫地看了看正在为病人把脉的余沁梅。他也记得她最后为他爷爷施的那几针,爷爷的精神是突然便好了许多。掌柜的也曾说过她是世上唯一有可能医好他爷爷的人。他心里隐约明白,她必是个医术高明的人。

“她会愿意收我吗?”他想起自己曾那样对她。

“放心,她这个人,不记仇的。”对于这点,轩辕箫有把握得很。她连余富仁和余雄文都不记恨,这小小的孩子不过咬了她一口,她又怎么会放在心上。

“那好,我就跟她学了。”小孩下定了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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