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城,南门东侧,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城墙下立起一块块三丈高的紫檀木做的木板,上面纹理密布,兼有雕刻细致的龙凤舞动,木板上悬挂着一幅幅白布,离地三尺有余,最东面的白布上,“吕氏春秋”四个斗大的烫金字体,跃然于布,刚劲有力,龙飞凤舞。
四字下方,有一块书有红色字体的木板,板上曰:“《吕氏春秋》求天下斧正,改一字者得千金”。
木板依次排开,由东向西,上面都是烫金的华美小篆,字体散发着金色的华彩,刺目非凡,正是吕氏春秋的正文。
茫茫城墙下,每隔几尺就安置一个桌案,陈设简单,桌案上摆有一砚,一笔,一纸。桌旁仕立两个下人打扮的侍从,一个研磨,一个辅佐书写。
正中央修缮一座方形高台,一米多高,高台正中有一个像漏斗倒扣般的祭坛,花纹密布,山川湖波,丛林鸟兽无一不在,祭坛上安置着一个一个足有几十斤的大金锭,金光四射。
这时,一个衣着打扮好似总管的男子缓缓登上高台,对着金锭恭敬一礼,回身下面的的众人大声宣道:“我们乃是文信候的侍从,今天的督查矫正,现在开启。”
话音刚落,接着一阵击鼓鸣罗之声传来,声音停止后,本来寂静的人群顿时传来吵闹议论声。
如此旷世奇观,千古难寻,潮水般的人群顿时兴奋了。
而且人群越来越多,大有排山倒海之势。
忽然,人群中一阵骚动,接着就见一身儒服装扮,俊美异常,手持折扇的男子,满脸和煦的笑容。只见他步伐从容走向高台,脚不沾地,好似云气托着般,云气随着他的移动而缓缓向着高台而去,随着他的接近,人们顿时感到滚滚书卷气扑面而来。
人群见到男子上台,顿时喧哗声一止,满脸肃穆。
却见那人盯着吕氏春秋半饷,眉头紧皱,好似有什么疑难般。转身对台下的众人拱手一礼道:“鄙人李信,不才,刚才细细品读文信候的文章,却发现无甚可改动的地方,看来千金于鄙人无缘。”
“李信,不就是今年的新科状元吗?”
“什么?他是新科状元郎!”
“连新科状元都没办法,看来千金与我们无缘了!”
“新科状元好俊,要是我能嫁给他就好了!”
……
台下顿时响起各种议论喧闹声。
李信听着他们的议论,表情并没有丝毫变化,依旧面露笑容,显然在养气功夫上有极深的造诣。
待到台下声音消失后,他的声音又缓缓响起。
“鄙人思诸君前来,亦欲得千金。既然如此,就让鄙人给诸君念几篇,大家集思广益,可好?”
“好——”台下哄然喝了一声。
李信一回身,指着白布上的烫金大字,大声朗读起来,声震苍穹,即便离高台几十里外的人也可听到诵音阵阵。
“这是《贵公篇》,云,昔先圣王之治天下也,必先公,公则天下平矣。……天下非一人之天下,天下人之天下也。阴阳之和,不长一类。甘露时雨,不私一物,万民之主,不阿一人。”
“高论,好!”台下顿时大喝,一片掌声。
“改得改不得”李信问道。
“改不得——”万众大吼,声震天地。
李信依旧笑容满面,摇了摇手中的折扇,又回身指道:“再听,《顺民篇》,云,先王先顺民心,故功名就。夫以德得民心,以立大功名者,上世多有之矣!失民心而立功名者,未曾有之……”
“高论,好!”人群一片喝彩。
……
一间华贵的院落中,亭台楼阁林立,富丽堂皇。满眼望去,尽是金色。
相比街道上的热闹,这里就有点冷清,凄凉了。院中却没有仆从,仕女,只有一个元宝状的金色蒲团,上面盘坐着一名金色老者,六十好几,老者眼睛紧闭,好似在打坐修炼般。
忽地,一团紫气从远处向着院中飞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投向老者,消失在老者体内。
接着,老者浑身一震,眼睛睁开,一道紫色的光芒,从老者的眼睛射出,命中不远处的一株银桃树。
细看上去,却没有发现树木有任何的变化。但接下来的一幕却是让人大吃一惊。
只见先前还鲜花盛开,花香满面的银桃树,这会儿树上的鲜花开始脱落,好似秋天花朵枯萎般。不,那不是枯萎,而是结果,却见原来以为枯萎的银桃树,迅速的结出果实,接着长大,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拳头大的银桃已经成熟,一种特有的果香四溢,让人胃口大开。
这般变化,真是春秋更替,只在一念间。
忽然,外面有一个仆从慢跑到老者的身边,跪地行礼,恭敬道:“禀侯爷,《吕氏春秋》的校正已经开始,龙鹿车已经在门外……?”
“好了,今天的校正就不去了,始皇帝在皇宫中,大宴群臣,皇子,公主,世子作陪,待会备车,本侯要前往皇宫。”老者道。
“是!”仆人道。
“对了,现在是谁在台上校正吕氏春秋?”老者随意道。
“禀侯爷,新科状元李信现在正在台上,但,但……”侍从低头胆战心惊,吞吞吐吐,不敢往下说。
“有什么,就说吧,恕你无罪!”老者看着银桃树,随意回答,好似一点也不在乎般。
“是,李大人现在正在给台下的平民诵读侯爷的吕氏春秋。”侍从结结巴巴回答道。
“呵呵,百家的人真是越来越不堪了,是想凭借吕氏春秋中的破绽绊倒我吗?”老者眼中厉色一闪而过。
“不过,也是我的疏忽,本来吕氏春秋就是写给天下人的,天下人看又有何妨,既然他想帮忙,就让他继续吧!通知李总管,不要管他!”老者身上顿时散发出一股凌厉的气势,四周花草尽皆弯曲,好似狂风席卷,身边的侍从赶紧跪下,满头大汗。
老者回身,看了眼地上的侍从,收起身上的气势。道:“下去吧!”
“是!”
院中只留下老者一个人对着树上的银桃在发呆。
“陛下,老臣证道在即,你的千秋霸业,老臣就是死也会陪你走下去的!”老者面容坚定,一往无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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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人敢拦白府座驾,不要命了!”白常厉声道。
“不是,两位少爷,今天是《吕氏春秋》校订的第二天,,整个长阳街都封闭,禁止车驾通行!”于伯道。
“嗯?《吕氏春秋》?这不是吕不韦的巨作吗?”将申心中一动,对着车外的于伯问道:“《吕氏春秋》是谁人所著?”
于伯一阵疑惑:“和少爷年龄相仿的少年究竟是何人?怎么会连《吕氏春秋》都不知道?看来回去得提醒老爷一下,不能让少爷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往来!”
要是将申知道于伯的想法,肯定会大叫冤枉。在地球上,将申可是吕不韦的超级粉迷,白手起家,玩转整个商界,凭借一手“奇货可居”闻名于世。后来更是沙里淘金,成功的选中庄襄公这一“奇货”,成就千古名相。“一字千金”更是成为后世传诵的崇高品质。后来的事,虽然不尽如实,但还是被始皇帝赐死了。
而将申的疑惑便在此,他记得史书中在“假父”嫪毐事件过后,太后被囚,随后吕不韦因涉嫌被免职,最后在洛阳自缢。可这件事情发生在始皇帝尚未统一六国之前,现在六国一统,吕不韦还活着,难道史书错误,还是这世界和历史发生偏差?
“《吕氏春秋》当然是当今左丞相兼文信候的吕不韦所作,申哥,你不会没听过吧?”白常一脸挪榆之色。
“怎么?没听过很丢人吗?”将申不想辩解,敷衍了事道,说的越多,越有可能暴漏他是个冒牌货,毕竟他不是真的将申。
就在这时,滚滚如同雷鸣般的诵读声传来。
“昔先圣王之治天下也,必先公,公则天下平矣。……”
诵读声结束后,接着就是排山倒海的叫好声,这会儿,将申和白常也离开座驾,下车看着人山人海的壮丽场景。
只见平民,商人,工人肩并着肩,脚挨着脚,堪比地球上的建国周年纪念日。
新科状元李信的声音再度传来。
“这是《荡兵篇》,云,古圣王有义兵,而无有偃兵。兵之所自来者久矣,与始有名俱。凡兵也者,威也。威也者,力也。民之有威力,性也……义兵之为天下良药也,亦大矣!兵诚义,以诛暴君而振苦民,民悦之也!”
“义兵万岁!”
“改得改不得!”
“改不得——!”
“不要赏金么?”李信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重提重利,希望愚民中有些贪图便宜者站出来。
“不要——!”山呼海啸的叫声淹没了整个大咸阳,也镇住台上的新科状元李信,无奈之下,只得回头对着祭坛上的金元宝一礼,有点不服,喃喃道:“文信侯得天下心矣!还有谁能阻止他证道呢?”随即一闪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