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后江少卿仍然忘不掉那个雨夜,12岁的他抱着软软小小的宋楚坐在幼儿园的屋檐下,腿上是毛绒绒小小的脑袋,黑亮的头发乱糟糟的贴在脸上,眼睛又红又肿,那样子就像童话里落难的公主,而他就是前来拯救她的骑士。江少卿就这样温柔的抱着她,轻轻拍抚她仍在颤抖的身子,重复低喃:“别怕,有我在。”
后来,警卫在第二轮地毯式的搜索中终于找到他们。大人们赶来时看到的就是一位清俊少年搂着小花猫般的宋楚,画面说不出的和谐,以致于很多年后宋奶奶都会感慨,“那晚看到少卿和楚楚就觉得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江家大人叫醒儿子,宋一鸣也俯身去抱熟睡的女儿,不料轻微的动静让宋楚突然醒来,死死拽着江少卿的胳膊,说什么都不撒手。“楚楚乖,先跟你爸爸回家。”江少卿摸了摸她的头哄到。宋楚眨眨哭肿的眼睛,可怜兮兮地,“楚楚不乖,我不要回去,我要跟你在一起,我们拉过勾勾的,你也忘了。”
眼看她又红了眼圈儿,眼泪嘀嘀嗒嗒掉下来,江少卿心疼不已,伸手擦干她脸上的眼泪,眸子里是极尽的宠溺,“我没忘,我们打过勾勾的,不会忘记的。不过,你看好晚了,楚楚先回去睡觉好不好,明天我来看你。”
“明天就会见到你吗?”她瘪着嘴,泪眼朦胧。”恩,明天你睁开眼睛就能看到我。”"那我等你"宋楚抽抽噎噎的说。
世事难料,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这个明日之约竟被延长了7年。
楚家在得知宋一鸣为了娶新夫人竟然气得外孙女离家出走后勃然大怒。
“既然你们照顾不好孩子,那我们领走就是,我楚家养外孙女的钱还是有的。”楚老夫人冷傲的扫了眼客厅里的宋家人。
“妈,这是意外,不会有下次。”宋一鸣着急的解释。
“意外?”楚夫人狠狠的瞪向宋一鸣,讥讽的问,“你跟姓温的也是意外?”
她顿了顿,冷哼道,“你真以为楚菁不知道你跟那女人的龌龊事?你以为她为什么拼上命也要生下楚楚?”
宋一鸣瞪大眼,不置信的摇头,“不?不可能?她怎么会知道?”当年他酒后乱性跟温馨上了床,事后他懊悔不已,温馨也懂事并没有死缠烂打,连他要她打掉孩子她也照做了。他自认处理得很干净,妻子怎么会知道?
“不可能?”楚夫人嘲讽一笑,“你们瞒这么辛苦,倒是希望她永远不知道。怪就怪她太通透,一眼就看穿丈夫跟下属偷情。还傻得把温馨流产的责任怪到自己头上,说自己身体不能受孕害你无子承欢,还害你连亲生骨肉都拿掉,笨得主动提出离婚,想成全你们……”
宋一鸣听到这儿身形一晃,原来当初妻子坚持离婚是为了成全自己。这个傻瓜,难道不知道在他心里她才是独一无二的珍宝吗?有没有孩子有什么关系?懊悔和愧疚就像两只手一左一右箍着宋一鸣的心脏,令他连呼吸都紧迫得发疼。他红着眼眶,问出他早已知道答案的问题,“她是因为我不肯离婚,所以想给我个孩子,让我完满?”
楚老太擦了一把眼泪,厌恶的瞪向宋一鸣,“她是因为傻才会连命都不要,只想给你留个血脉。我们也眼瞎,让她嫁给你。”
“好了,别说了。”楚秦扶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妻子,朝着一直不吭声的宋征说,“老宋,咱俩是从一个战壕里出来的,楚菁的事儿已经过了,多说无益。如今一鸣娶温馨,而楚楚也不能接受她,与其大家不愉快,不如让我们把楚楚带回去吧。”
“不行,楚楚是宋家的孙女,就算她不喜欢温馨,还有爷爷奶奶、伯伯婶婶可以照顾。”宋老夫人第一个出来反对。
“照顾?”楚夫人哼笑,“你们要是能照顾好,会让孩子从二楼爬下去,能让孩子丢了?这么高的楼,万一……”一想到可能出现的意外,楚夫人就忍不住哭出来。
“楚阿姨,那是意外。”宋家大儿子宋一诺赶紧保证,“以后我们会更注意。”
“以后,不用以后了。温馨肚里不是又怀了孩子,以后你们家就要有小孙子了,哪里还能管楚楚啊?”
“不会的,我们……”
“够了,不要再争了。”宋征霍地怒吼一声,成功制止争吵不休的两队人。
他拄着拐杖站起来,朝着端坐在沙发一头的楚家夫妇深深鞠了一躬。“爸……”“老宋……”众人惊呼出声,却见宋征举手示意他们安静。
“老楚,小菁是我看着长大的,自她小,我就盼她做宋家的媳妇。当年一鸣一时糊涂,做了对不起小菁的事儿,可我们真不知道她是为了给宋家留血脉才舍命要这个孩子,否则说什么我也不会让她任性。不管如何,都是我们对不起你们。”宋老爷扫了眼垂首失神的儿子,继续说,“大错酿成,弥补不了,既然你们坚持,那就把孩子带走吧。”
“不行……”
老夫人还欲反对,却被丈夫喝令,“我说带走就带走。”“不管带去哪里,她始终是我老宋家的孙女。”宋征冷声宣告。
就这样,当夜宋楚便从西山别墅被接到了外公外婆家,那年春节过后,宋楚的舅舅楚正元调任G省做书记,由于担心父母身体,他执意将外甥女一同带到了G省。
或许是出于逃避,宋楚很不愿意回宋家,甚至不愿意回北京。潜意识里她认定自己是被父亲和宋家遗弃的孩子,特别是在获知父亲与温馨做过的龌龊勾当后,她便把母亲的死归咎为他们。她可以答应外公外婆不恨他们,却不能化解她对他们的厌恶,厌恶到不想再见到。
时光飞逝,转眼间当年的小女娃已经上了初中。由于舅舅楚正元一直强调要把孩子培养得不娇惯,所以楚楚从幼儿园、小学一路到初中都是在普通的学校,她跟所有同年龄的孩子一样,迷王菲、花痴F4,看到隔壁班的帅哥会偷偷脸红……她以为自己能无忧无虑的在这南方的城市悠闲的生活下去,不料一纸病危通知书却打碎她宁静惬意的梦。
舅舅告诉她奶奶重病,那个每年假期都会飞到G省来看她的奶奶病了,想见见她。
宋楚从G省赶到北京,才发现老太太病得其实没有描述的那么重,不过是想她想得紧,寻了个法子将她框回来。因为正值暑假,宋楚也就听话的留下来陪奶奶“养病”。也因为这样,她见到了阔别多年的伙伴,还有江少卿。
那时的江少卿已经是个19岁的大小伙儿,拿了牛津的全额奖学金念建筑设计。看到宋楚时他有瞬间的怔愣,反倒是宋楚热情洋溢,猛地扑进他怀里,甜甜的叫了声:“少卿哥哥。”
江少卿将怀中的小女孩拉开些,吃惊的问,“你还记得我?”
“当然记得。”宋楚斩钉截铁的回答。在她模糊的童年记忆力,江少卿的画面比任何人都多。她记得他偷偷塞给正在蛀牙的自己一块巧克力,并小声叮嘱:“别吃太多,吃完记得刷牙。”她记得他站在树下对调皮爬上树却不敢下来的自己说,“你跳下来,我接着你。”然后,当人肉垫子缓冲她的落地……
虽然只是短暂的重逢,但这并不影响宋楚与江少卿的感情的增温。
她英语不好,江少卿就每周从英国给她寄回一封长信,潇洒飘逸的英文书写,全是他的笔记。
她中考前紧张,他就每晚给她打越洋电话,尽挑有趣的事情来说,每一次都是她睡着了他才挂掉电话。
她在视频时,给他看自己偷拍的校草,带着几分炫耀和得意告诉他,“这男生向我告白了,不过我没答应他,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江少卿嘴角含笑:“你喜欢哪一类型?”
“你这样的啊!”她答得理所当然,视频对面的大男孩笑得一脸甜蜜。
高考前,她迷茫,打电话问江少卿自己该去哪所学校?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会儿,才缓缓的说,“回北京吧,我在等你。”
她听从他的建议,以G省文科第7、英语单科第一的成绩考入T大念自己最喜欢的法学。
她给他打电话,说结识了一个叫罗忱的男孩,从开始时喋喋不休的抱怨他狂妄自大,到后来羞羞答答的吐露“他亲了我”……
和罗忱确定关系的第三天,宋楚下楼时就看见了一身风尘的江少卿。她像从前一样,飞扑进他怀里,兴奋的问:“你怎么回来了?”
“我来审审你的王子。”他拂开她额前的刘海,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复杂难辨。
她给他看和罗忱的合照,让他请自己和罗忱吃饭。晚餐时,她看出他眼底的不悦和挑衅,于是在罗忱明显醉倒后,执拗的要跟他喝个痛快,然后生气的骂他是坏蛋,又捶又咬的替罗忱报仇,最后醉死在他温暖的怀里。酩酊大醉后醒来,手机里只有他的一条短信:“我走了!”
稀疏平常的三个字就像一盆温水浇过心脏,回想起他昨晚说的那句“公主找到真命王子,骑士隐退”,眼泪夺眶而出。那一刻,宋楚觉得有的东西仿佛在他们之间消失了。
那天之后,他们渐渐断了联系,可宋楚还是从很多途径获悉了他的近况,他拿下全英建筑设计新人奖,他的第一个作品在香港投入建造,他在国外高薪诱惑下毅然选择回国创业……
直到他再次站在宿舍楼下,手里拿着电话向自己挥手,说,“丫头,我回来了。”宋楚才发现原来跟江少卿恢复邦交是她最开心的事情。
他们又成了无话不说的关系,他鼓励她按照理想去考公务员,给她提供小公寓让她安心备考,在接到录取电话那天,宋楚兴奋不已,拉着他逛了一天的街,买性-感内衣和避-孕-套,然后偷偷告诉他自己的精心准备的献身大计。
然而,她做梦也不会想到,在她准备把自己的第一次给罗忱,作为成人礼时,江少卿会半夜闯入她的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