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既然肯装出这屈脊躬身，伏低做小的样儿，我又何妨真宽容大度一回，遂转首向李琰道：“赵小姐既已知道错了，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此算数吧。”一面虚扶一把赵氏。
李琰微微颔下首，瞥她一眼，转流了目光，盯着车驾之前的两骥骏马看了一会，缓步上前，举手抚过黄金打制的辔头，似是自言自语：“驽马就是驽马，就算配上黄金辔头，仍难改其驽马本质。”
李琰这一突兀的言行，让我如坠雾中，阿爸擅长相马之术，我自小耳濡目染，总算是粗通皮毛。依我看来，这两匹马虽算不得千里名驹，却也是百里挑一的良骥，绝非李琰口中的驽马。他向来懂马，怎会看错？他此言究竟有何用意？
正自困惑，他又拍了拍马脖子，看着我和颜悦色道：“时候不早了，皇后娘娘的寿宴，迟了总是不好。”言罢，再不理会赵氏，携了我兀自向翔鸾阁而去。
独孤谋紧步跟了过来，与我们并肩同行，直到此刻，他阴沉的脸才略微回复了些笑颜，走了一会，轻叹道：“这赵氏无论才德皆不堪为太子侧妃，也不知道太子是作何思虑的。”
我接口道：“太子年轻气盛，他纳赵氏为侧妃，我看并无深意，只是一味贪恋她的美色罢了。以色取人，不正是你们这些男子常行之事么？”说着，我好笑地睨他一眼，“你当年思慕安康公主，其中难道没有爱她容貌这一层原因？”
独孤谋讪然而笑，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话虽如此，可这世间终归也有不落俗套的男子！譬如诸葛孔明，亦如梁鸿，又如……想着，目光不经意间转向了李琰，他与邱思若相识时的情景骤然突兀地浮现在心头。我心下一黯，收回视线只盯着脚前的地面。
独孤谋见我面色稍稍不霁，笑问道：“何以突然之间没精打采的？方才打赵氏耳光时的泼辣劲儿哪去了？”
经此一事，形象尽毁，索性就破罐子破摔了。我撇了撇嘴道：“我自小就野，那日阿爸抖我幼年糗事之时，你也在场，难道不知？”
独孤谋笑叹：“以前只是耳闻，今日可是亲眼所见，虽说是大快人心，可还是免不得有些意外。我以为安康的性子就已经够泼辣了，不成想你尤甚于她，果然是西域长大的！”说着，满目噙着同情之色，凝眸于李琰面上新添的那一道伤痕，沉重地叹出口气，我从这一声叹中，仿佛听出了同病相怜之感。
李琰一直注视着前方，不曾留意独孤谋的神色，听得他一声叹息，这才侧过头来，不明所以地看看独孤谋，又瞧向我。他脸上的伤痕入目，不知怎的，“待月闺阁，春意缱绻”这句话忽地清晰映在心头，面颊蓦地烧烫起来，含嗔带怨瞪了眼独孤谋。
我这没来由的一瞪，弄得独孤谋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纳闷地看着我，“怎么了？我哪里说错了？”
我未加理会，自顾埋头迈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