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躺在病床的海雪儿微微睁开了眼睛。看见坐在身旁的商双，莫名其妙地问：“我怎么躺在这儿？”
“不记得吗？刚才搬着凳子从食堂出来的时候你晕倒了。一个叫薛晨的男生蹭的一下冒出来抱着你就往医务室跑。后来还是教官喊先把你放平在地上，看看什么情况，薛晨才没再跑。你之前认识那个男生吗？我觉得那个男生好像好着急啊。”商双一口气说完后，诧异的海雪儿瞪着那双明澈的眼睛。
“我怎么会晕倒？”
“你不光晕倒了，人家男生又一次抱起你的时候，你是被颠儿了一下吗，吐了人家一身。”
“我吗？＂
＂嗯，是啊！不过人家男生都没有顾及这些，还是抱着你往医疗站点跑！”
“是薛晨吗？”
“嗯，你们是不是之前认识啊！那天他帮你拿包我就觉得很怪，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呢？”
“没有啦。”海雪儿说完后转过脸去，慢慢闭上了眼睛。
商双见海雪儿无精打采的样子，挪了挪身子，轻声说：“雪儿，你休息会儿吧！”
“嗯，谢谢你啦大双。”
闭上眼的海雪儿努力的在让自己回想当时的场景。可是无论怎么想，海雪儿都不记得当时薛晨是如何抱起自己又放下又抱起的。如果薛晨真的这样做了，可能是之前自己对他有误解。
可是薛晨对自己多么好，终究他还是一个新家庭的一个最陌生的成员！许多时候，有些人的好于某些人而言，永远无法比及！就像是乔宇轩在雪儿心中永远要胜过薛晨。
睡醒了一觉的乔宇轩发现自己刚才手里一直攥着白色小花的书签，梦里再一次回到了小时候的乔宇轩醒后看着已被自己攥的有些潮湿了的书签，眼眶也略微有些湿润。
而此时的薛晨正在水房里洗着被海雪儿吐了一身的衣服！由于中午薛晨的主动背起海雪儿，被教官表扬成了见义勇为的优秀学员！一下午，薛晨可以先不参加军训练习，晚上去看一个部队汇报表演。薛晨听到这些也并不觉得有多么开心，还在担心海雪儿的薛晨想着一会儿去医疗站点看一看她。
想到中午自己穿着这件儿被吐的一塌糊涂的衣服来回奔跑，觉得好像自己已经变得不是自己了！这要是放到以前，薛晨从来不会顾及甚至多关心一下这种事情。也正因为如此，中午亲眼目睹了薛晨的所有行为的吴铭昊和马幽梅也着实吃了一惊！
“你好点儿了吗？”薛晨半躬着身子，轻声问。雪儿闭着眼没有转过身来。
“还不舒服吗？”薛晨接着问
“嗯，不是，没有。”闭着眼的雪儿察觉到了空气里弥漫着的尴尬味道。
“我代表丁阿姨来看你。”
扑哧一声，还背着身的雪儿不禁被薛晨的这句话逗乐了。
慢慢转过身来的海雪儿望着一脸严肃的薛晨。
“商双去哪儿了？”雪儿问着。
“我怎么知道？你觉得大家都和你一样闲吗？”薛晨一本正经地说着。
“恩？商双是去军训了吗？为什么你不用去？你现在不觉得自己也很闲吗？”
“你这是在装病吧。生病的人还这么有力气斗嘴？”薛晨哼了两声。
雪儿转过身去，不再说话了。”
“你的肚子是铁桶吗？一口气喝两大碗冰镇的绿豆汤，还吃那么多菜？你不吐谁吐？吃不下不会对教官说身体不舒服吗？”起身的薛晨一脸严肃的说着。
“你怎么知道我吃不下？肚子是铁桶又怎么了?你管的太宽了吧。”雪儿扭过头生气的说道。
“我一会儿要去看一个文艺汇报表演，没工夫和你耗着。”说着薛晨扭身走了。
海雪儿没说什么。下午四五点的太阳已经不挂在那么高的天空了。海雪儿眯着眼，看着透过窗户洒落进来的夕阳的余晖，觉得很暖，很舒服。这是军营，有不少草地旷野，晚上的时候会不会有萤火虫？海雪儿想象着四处都是萤火虫晃动的样子，想象着回味着那究竟会是怎样的一种幸福。
其实薛晨并没有走远。他一直都在医疗站点的休息凳儿上坐着。他自己也说不明白为什么，就是不想走，半步也不想离开。就想一直在医疗站点坐着。
那一天的黄昏真的很美。有那么一瞬间，薛晨觉得自己就像是坐在黄昏里的一粒沙，或许一阵大风吹过，自己也不知道会飘到哪里吧。
“薛晨，你还不走吗？”薛晨抬头看到站在自己面前薛琪。觉得好心情顿时烟消云散。
“怎么了？”薛晨反问着。
“你不去看文艺汇报表演吗？”
“和你有什么关系？”
“现在咱们就要出发了，就剩你一个人找不到，我们几个分头找，我猜你就在这儿。”薛琪一字一句地冲着薛晨已接近抱怨的语气说道。
薛晨听后起身向宿舍的方向走去。
薛琪在后面喊道：“我起码还是你的妹妹，海雪儿算是你的哪门子妹妹，你觉得无论什么都把海雪儿放到第一好吗？你不去想想我的感受吗？”
薛晨没有回头，径直往前走着。心里且早已被薛琪的这番话说的莫名的痛。是啊，海雪儿算是自己哪门子的妹妹，自己干嘛这么照顾她呢。丁耀霞阿姨对自己好，自己也不至于把同样的好给海雪儿。可是薛琪呢，是自己的妹妹没错，可是自己不会也不能好好的对待薛琪，薛琪对于自己，可能就是自己比较讨厌的一个陌生人吧。海雪儿对于自己呢，可能因为对自己和爸爸没有过伤害，所以自己对海雪儿并不算讨厌吧。
薛晨走到宿舍楼下的时候，还在等薛晨的教官黑着脸生气地说着：不知道纪律吗？说了下午让你在宿舍等着，你往哪儿跑要不是因为你今天中午的表现，我就给你记一次过了。”
记过，薛晨最不怕的就是记过这种事情，从初中到现在，自己也数不清被记了多少次过了。教官看着薛晨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火气更加大了。
“你别去了，让九位同学等你等这么久，无视纪律不说，回来了还没有一点儿歉意。你觉得很好意思吗？回去写一份检讨，明天交给我。你不用去了。”
看着慢慢走远的教官，薛晨反倒高兴自己不用和薛琪一起去看这场并不喜欢的文艺汇报表演了。
其实那天薛琪看着哥哥不曾回头的背影，站在原地哭了很久。妈妈和那个龙叔叔只在一起了两年，之后妈妈又和几个叔叔有些往来，可能从自己上了初二开始吧，一直到现在，妈妈没有再和别的男人有什么来往。薛琪想起妈妈之前对自己的承诺，说是她不会再嫁人了，以后的半辈子就陪着薛琪好好过。只要能把自己的女儿薛琪照顾好，她觉得一切都够了。薛琪忽然觉得如果爸爸妈妈能够重新在一起，哥哥能够给自己许多无微不至的关怀那该有多好。薛琪一直不能明白，哥哥为什么这么讨厌妈妈和自己。
薛晨则坐在床上想着该怎么去写那份儿无聊至极的检讨。即便自己之前已经写过了无数遍的检讨，可是这一次，他不知道要编一个怎样的谎言去骗过自己下午去看海雪儿的事实。
说到海雪儿，身体已经没有什么事儿的海雪儿已经在商双的陪伴下回了寝室。
大家看到回来的海雪儿，高兴地欢迎起了她们的小小歌唱家。
女孩们军训一天的疲倦和想家在这个时候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在家里的丁耀霞和薛志刚心里一直挂念着两个孩子，浅着手一直计算着孩子们回来的日子。
“其实这日子算算过得也挺快，再过一个星期，孩子们就回来了。”薛志刚安慰着丁耀霞说。
“唉，和孩子待久了，孩子这么一离开咱们，心里真是太想两个孩子了。”丁耀霞抹着眼泪说着。
的确，很多时候看似遥遥无期等待漫长的日子在你渐渐适应，你慢慢不再那么想念的日子里过得很快。
转眼已经过去了五天的军训生活眼看还剩不到一半就要结束了。逐渐适应了军训生活的孩子们想到四天后的离开军营，不免有些舍不得。
而此时乔宇轩的父亲乔大海则一直在拼命地拖着关系，想尽办法把儿子送到这所最好的高中。乔大海认识的有些权势的并不多，他自己平日里也不是那种很会巴结别人的人。他唯一有的就是这些年卖烧饼攒下的一些钱。所以乔大海唯一能做的就是想尽办法，尽力送比别人更多的钱，才有机会让儿子进这所最好的学校的重点班。这些也是何若青一直所向往的梦想的儿子能有的人生。
乔宇轩却并不会在乎这些，他喜欢弹吉他，他的梦想一直都是做一个可以带着自己很在乎的女孩子四处游荡并且唱歌给她听。现在的他又拿着吉他，开始了自己的创作。
从烧饼店回来的何若青看着无所事事的乔宇轩，也不知道哪儿来的火气，冲着乔宇轩厉声喊道：“你这是干嘛呢？老的没本事，小的不正干。我这辈子摊上了你们这父子俩，真是糟蹋了自己一辈子。”
“妈，你说我就得了，干嘛还说我爸！”乔宇轩反问道。
“是啊，我说你爸怎么了，你爸除了会做个烧饼还会干嘛？”
“我爸是除了做烧饼什么都不会做，那又怎么样，我爸凭着做烧饼给妈妈你买下了两个铺面，还在城里给你买了180平米的房子，29万的汽车，妈妈还想怎样？”
“你一天除了向着你爸说话还会干什么？你一天到晚就知道摆弄这么个破玩意儿，成绩学的狗屁不是，还有脸说你爸怎么样。”愤怒的何若青呵斥着儿子。
乔宇轩听到妈妈说这些早已经懒得去争辩什么了。如果没有爸爸之前起早贪黑忍饥挨饿的卖烧饼到今天，妈妈可能还在农村老家种地呢吧。想到这些的乔宇轩也懒得再说什么了，抱起吉他向卧室走去。
看着越来越难管教的儿子，何若青冲着儿子倔强的背影喊道：“你就向着你爸说吧，我看你那个厉害的爸爸能给你个什么学上。”略带嘲讽的语气让乔宇轩的脑门儿一阵晕眩。
回到卧室的乔宇轩抱着吉他默默地哼着小曲儿。以后的路，以后的人生。连他自己也还没有想过。以前最多想的最多的也是唯一想过的就是小时候一直的幻想能和她永远的玩儿下去，然后能够给她种一院子的白色小花，因为记忆里的雪儿在看到那些白花时的笑容好像是最灿烂的。每次看到雪儿那种温暖而又明媚的笑容，都觉得自己的心会完全绽放很久。
可是话说回来，自己如果能和雪儿在一所高中上学，或许也会很美好吧！
正在气头上的何若青忽然想起了薛志刚，不是丁耀霞说薛志刚认识认识个什么校长吗？如果自己去找找丁耀霞，或许她可以帮忙。不过何若青打算还是先和乔大海商量一下再说，毕竟一个女人也不太敢做这样的主。
其实丁耀霞也一直挂记着乔宇轩的上学问题。本来一直想打电话问问孩子的情况，但是又觉得何若青是那种很要脸面的人，想着这么一问何若青肯定又要指责大海哥的各种不适了。而且当年雪儿爸爸海瑞国和乔大海一起刚刚来城里的时候，乔大海帮了海瑞国许多，反倒是不争气的海瑞国染上了赌博，拿着丁耀霞打工做月嫂保姆赚来的钱先是租了个店弄了个小饭馆，接着一直赌博不好好开店。饭馆倒闭欠了一屁股债不说还把乔大海辛辛苦苦卖烧饼赚的三万块钱骗了。那个时候的三万块钱对于从农村来的打工者来说可不是个小数目。老实的乔大海回家后骗何若青说钱丢了，结果何若青寻死不活大病了一场。直到现在这件事情也只有她们三个人知道。丁耀霞后来攒了钱后要给乔大海，可乔大海一直不要，反复说着的就是：“海瑞国这个王八蛋外面也找了人了，你一个人带着雪儿也不容易，这钱的事儿就别提了，都是街坊邻居的，我和海瑞国从小玩儿大，现在两家的孩子也是从小也是一起玩儿大的，你就别老想着这事儿了，只要你把雪儿照顾好就行了。”
丁耀霞每次想到这些都觉得一家子越来越对不住乔大海，尤其是想到不争气的前夫海瑞国。就不由得伤感起来。觉得自己亏欠女儿的太多，也痛恨着前其实海瑞国现在过得并不是很好。赌博的时候碰上了个舞厅工作的女人，雪儿八岁的时候，那个女人给海瑞国生了个儿子，等儿子长到一岁半了，那女人带着孩子跑到了家里，丁耀才知道这件事情。后来可怜的丁耀霞带着女儿搬出了那个好不容易才在城里按下来的家，原因很简单，那个女人天天跑到家门口来闹，说的许多话对雪儿的伤害太大，丁耀霞也真的是觉得心里太累了，和一个没有任何道理可讲的女人和两个无辜的孩子，尤其是太不是东西的海瑞国，她觉得日子也是到头了。以前都是为了怕伤害到女儿才不离婚，现在到觉得不如离婚算了，因为不离婚整个家庭就无法摆脱这些纠缠，对孩子的影响会更大。
又回忆起过去的点滴的丁耀霞还是哭了。虽然那些已经是陈年旧事了，尽管现在自己也有了新的家庭，生活的很幸福，最看重的女儿也健康快乐的成长着。可是对于一个女人而言，那些婚姻中的不幸没有办法随着时间而消退，只是一个伤口愈合了，但是的留下了疤。回望起来，看到疤，不会再有最初的那份疼，却知道疤痕永远不会消失。
或许世界上没有哪个女人不曾奢望憧憬一份完美的婚姻。可是能给你这份婚姻的人是他，而经营则需要两个人甚或是更多的人。丁耀霞觉得可惜的遗憾的，就是那么努力的经营了一段只有自己的独角戏。
还好，上天送给了她一个薛志刚和一份很美好的婚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