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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美国史上最大破产案——安然神话的破灭(2)

我们知道,会计计量中为了确保信息的“可靠性”,会计准则选用了“历史成本计量”原则作为会计计量的主要基础。“历史成本”原则是建立在过去的交易基础之上的,然而随着现代交通和通讯技术的发展,在工业社会中相互分割的市场正在走向世界一体化,以交易价格为基础的传统历史成本计量属性已不再是唯一可靠的信息源。“公允价值计量”反映的是现值,是现在市场对会计要素的认定,而不是历史市场对会计要素的认定,若没有证据表明所进行的交易是不公正的或不是出于自愿的,那么市场交易价格就是公允价值不举例来说,假设你公司与另一家签订一份十年期合同,如果你采用公允价值计量价值,那么你就得定期调查资产负债表上的价值,来反映市场波动或是其它能引起价值变化的因素。另外,公允价值会计模式还要求,你可以在签订合同的那天,登记整个十年的全部预期价值,而在以后的时间里,则根据市场波动在对总价值进行相应调整。这样,公允价值会计模式被人为可以克服“历史成本计量”带来的问题,提高会计信息的“相关性”。于是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公允价值会计模式”在世界范围内得到广泛应用。

但是对于这种模式的质疑之声一直没有断过,他们认为就算是抱有最好的初衷,估计值也可能会谬之千里。哈佛商学院的Daniel Bergstresser、Mihir Desai与芝加哥商学院的 Joshua Rauh的一项研究发现121:有充分的证据表明公允价值并非无懈可击。比如公司在需要精心策划的交易时段,比如收购、发行股票和行使股票期权前,一些老板会夸大养老基金资产设定的回报率,从而“美化”盈利。纽约大学斯特恩商学院的Baruch Lev与伊利诺伊大学香槟分校的Siyi Li、Theodore Sougiannis还有一个更深的担忧,即:虽然这些估计方法作为一种工具赋予了经理人面向未来的视野(比如,有多少客户会退回他们所购买的新车)、也被认为是提高了财务信息的关联性,但却并非那么管用。因为,它们实际上并不能帮助投资者预测一个公司未来的盈利与现金流状况。

那么斯基林为什么要选取这样一种会计模式呢?其实在斯基林看来,这根本就是不值得回答的问题,“没有哪一种方式能替代这种方式,这反映了真实的价值”。自负的他认为,想法最重要,一笔生意应该在它产生的那一刻起就可以宣布它能赚取利润。

然而,对于安然来说,这种潜在的风险是,由于天然气合同时间都比较长——最长的可达20年,那么安然就不得不估计出20年后天然气的价格,实际上这是不可能的。另外,由于合同签订时,全部的价值已经登记到当期的资产负债表。所以,当你以后从该合同中再取得利润时就不能再记入公司收入了。那么,作为一个被华尔街时刻关注的上市公司,要想保持持续的增长率,唯一可做的就是不断地签订合同。这对于初创期的交易部门来说问题不大,但是任何一个经济体都有达到顶峰的时期,就象骑自行车一样,开始你可以越起越快,但最终总有个极限。但斯基林好像并不认为自己设计的这种模式存在极限,他自信地认为公司的业务会随着自己的不断创新而越来越多,从而完美地化解这一规律的限制。

里奇·金德的百分之十五时代

一切看起来都很顺利,至少在外面看起来是这样。在20世纪90年代初期,安然每年都向公众公布自己的巨额的利润,1993年是3.87亿美元,1994年为4.53亿美元,到了1995年则升至5.2亿美元,每年都超过华尔街分析师的预期。这样安然股票自然成为市场追捧的对象,股价不断创出新高,1989年到1994年,安然的股票上涨了233%,虽然美国当时处于大牛市,但标准普尔500指数才上涨了65%。

安然创造出如此佳绩,很多外人都认为与肯尼斯·雷的战略眼光有关。但很多熟知内幕的人都知道,雷其实是一个思想深邃的思想家,他并不适合实际管理,能让安然在不断改革新环境中安然发展的应该归功于里奇·金德,安然的首席运营官。

可以说金德是一个务实的生意人,他熟知安然公司的各种内幕,他认为自己的职责就是解决问题,保证公司的稳定运营,从而使安然每年都能达到向华尔街承诺的目标。曾有位安然执行官评价说:“雷是空想家,而金德则是脚踏实地的运营者。”

金德如此看重华尔街对安然股票的评价,应该是受当时美国那场波澜壮阔的牛市影响。另外安然内部管理层的很大一部分的薪酬也是以股票期权的形式与安然签订的合约,所以,公司内部为了保持股价的稳定上升就得经常考虑市场尤其是华尔街的看法。当时,公司董事会许诺给投资者的回报率是一年增加15%!金德认为,将栏杆设的高一点,可以逼迫人们跳得更高。但比较讽刺的是,1994年安然董事会回报给雷和金德每人一百多万美元的股票期权,其中的绝大多数只有到了2000年才可以获得并兑成现金。但是,合同中有另外一条,即:如果安然能够实现其收入每年至少增长15%,那他们每年将得到其股票期权的三分之一。

但是实现如此高的年增长率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即使在疯狂的牛市背景下,毕竟安然仍然是一家能源公司,而不能向高科技公司那样高速成长。即使是斯基林领导的资本与贸易资源公司由于竞争者的跟进,也面临着巨大的压力。于是在金德执政期间就不得不想出各种方法来增加公司利润,迎合华尔街。其中有重新采用长期合同,利用公允价值会计模式增加报表利润;销售资产,使用“非经常”行为增加公司收入。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安然创立的安然全球电力和管线公司(GPP),日后,通过它安然建立起了一个拥有3000多家关联企业的“金字塔”式结构122,为自己筹集到巨额的资金。

起初建立GPP的想法就是通过把安然的资产卖给关联公司而实现利润,达到向投资者承诺的回报率。即安然将自己旗下的资产卖给GPP,从而从自己的资产负债表移走,释放出资本供安然使用。这本来是比较正常的做法,像通用、可口可乐这样的大公司都使用过这样的手段。但是,安然的另外一个想法是如何通过这一活动而制造出账面利润?这才是进行这一活动的关键点。但事实上,安然面临着一个两难境地。

一方面,根据安然与借贷方及合伙人的各类协议,安然要保留这些资产的大部全所有权,即安然对出卖资产的所有权不能少于50%。但另一方面,安然又不能通过控制GPP的方法来回避这一约束。因为,根据美国会计制度规定,如果安然控制GPP,那么当它向GPP出售资产的时候,就不能在记入利润。但这并没有难住安然的精英们,他们联合安达信会计事务所和一家律师事务所,设计出一种方法,即保留比50%稍微多一点的资产,不控制GPP,事实上GPP的总裁就是金德,CEO也是安然的一名高管,这样实际上安然还是实际控制着GPP。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安然将GPP注册成为“有限责任公司”的形式,本质上是一种“合伙”,这种形式没有公司层次上的所得税问题,而是将纳税义务“传递”到股东那里。它也可以发行股票。但是,有好处就有不好的一面,该种模式一方面股东报税繁琐,另一方面则是审核比较严格。但对安然来说,有雷这样一个领航者,好像一切与政府打交道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审核顺利通过。在确定了公司结构和发售新股后,安然面临的另一个问题是如何以最低的成本转移资产。所涉及的能源项目都分别属于不同的外国注册公司,在资产转移时将会出现成本。美国有三种资产资产重组的方法,安然决定使用股票置换的方法,因为股票置换时,原来的股东不必在交易发生时交纳资本利得税。但是,由于外国合资企业的股票常有许多限制性规定,安然干脆成立了一系列控股公司,然后GPP置换这些公司的股票。

人们评价说,这是一种卑劣的解决方法,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类似于斯基林的公允价值会计模式。但是正是由于这种方法,使得安然能在金德执政的时期每年都能完成利润目标。而在股市中,如果投资者喜欢一只股票,则往往会原谅它的很多不足。

神话与神话的背后

创造神话

1996年11月26日经过一番人事变动之后,雷继续担任安然的CEO一职,并没有向曾经承诺地那样将其让给金德,失望之极的金德毅然拂袖而去。经过内部的一番较量之后,最终1996年12月10日,雷任命斯基林担任公司总裁和首席运营官。

面对更大的发挥空间,斯基林显得是有点欣喜若狂,他开始考虑把自己在天然气领域的成功模式引入到整个公司,重新改造整个安然。他要抛弃那些与他心中安然生意应该是什么样不符的部门,并组建新的部门加以取代。他很自信地认为,安然需要的是智力资本,对传统行业需要像改造天然气行业那样进行改造,甚至抛弃一些可以为安然赚取稳定收益的部门。斯基林要向华尔街展现一个全新的安然,并将之描述为一架运转顺利、能够带来稳定利润增长的机器。但是,当时也有很多人认为他的想法是不切实际的,是一种远离目标的、失去控制的经营模式。甚至有人怀疑斯基林的能力,曾有人直接跟斯基林说:“你是一个精明的人,但是当你成了总裁,你将要有九个不同的主人。很遗憾,根据你的性情,你不会十分擅长于此。”斯基林并没有理会这些质疑,而是要用自己的行动来证明自己想法的正确性。

值得一提的是,这位从大学时期就开始炒股的总裁现在仍然十分关注安然股价的变化,他考虑问题几乎全部是围绕着股票展开的,他甚至认为,安然的市场资本总额——也就是公司股票的所有价值——是公司应该关心的唯一标准。所以,他判断商业决定是否合理时,完全是以这项决策对股票价值的意义为依据。

当时安然的天然气交易模式已被市场广泛地复制,并且随着市场形势的转变,天然气生产商和消费者也逐渐地不再需要安然这个中间者,于是斯基林也不得不再次寻找新的领域。当时受到政府严格管制的电力领域让斯基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考虑是否能像天然气银行那样也建立一个电力银行呢?于是就带领着一批热血精英开始了又一次的创新之旅,并幻想着这次能像天然气那次一样能按照自己设想的顺利进行。

经过几年的艰苦努力,安然终于在1998年成为北美最大的电力供应商。另外,安然也把他的金融创新带到这些领域,安然研制了一套为能源衍生证券定价与风险管理的系统。这些定价技术、风险控制技术以及财力资源上的优势使安然垄断了整个能源交易市场,使其从一个天然气、石油传输、电力公司变成一个类似美林、高盛的华尔街公司,惟一的差别是安然以能源证券为主,而美林和高盛以金融证券和股票为主。早在1990年,安然收入的80%来自天然气传输服务业,而到2000年其收入的95%是来自能源交易与批发业务。

此时春风得意的斯基林开始被90年代末的那股互联网狂潮迷住了。那时早晨刚刚公开上市的互联网公司到了下午收盘时,其股价可以达到每股100美元!这使本来对股票十分痴迷的斯基林来说,确实是值得考虑的一个领域。虽然这个总裁“连如何打开电脑都不会”,但其他领域的成功使得他认为自己有能力用自己的理念改造任何一个产业,于是通过收购一家电器公司,开始向构建他的“宽带王朝”。

另外,公司内部的创新文化也开占的如火如荼。安然的创新表现在多个方面。比如,在用人方面,公司内部机制宽松、非常有利于鼓励“各尽所能”。为促进个人技能的发挥,安然将决策权最大限度地下放到它的3000个子公司和关联企业,使它们有权自行决定相应的商务。例如,1999年安然伦敦交易所的交易员路易·凯成,在未告知公司高级管理层的情况下,自己招收了350人来设计天然气在线交易网。在网上交易于1999年11月开通后,安然在线交易价值突破1290亿美元,使其成为世界上最大的电力和天然气电子交易所。成功后,安然董事会大举表扬路易·凯成所带来的革新。公司执行副总裁凯思自豪地宣称123:“如果此项目报批董事会,管理层会要求制定一个详细的可行性方案,由专家评估,很有可能这一项目会因此下马。此成功案使我们意识到,创新想法的可行性不应由管理层来决定,而是取决于赢得多少雇员的支持,好的项目自然会吸引员工的参与和支持,而不受上层干预。”公司这一创新文化推动安然连续不断扩充,给安然带来了巨大的成功。安然的创新不仅使它很快进入美国500强名单,而且早在l995年被《财富》杂志评为“最富创新”的公司,连续6年都在“创新精神”这一项中排名在微软公司、英特尔、思科这类以技术革新而闻名的大公司前面。

一切都看起来那么完美。2000年是安然最辉煌的一年。销售收入高达1008亿美元,几乎相当于当时中国GDP的八分之一;净利润则从1990年的2.02亿美元上升到9.79亿美元;股价一年内增长了89%,最高时达到90.56美元,在科技股惨败的时候,安然为投资者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惊喜;公司营运业务覆盖全球40个国家和地区,共有雇员2.1万人,资产额高达620亿美元。这一切为安然赢得了一个又一个的金色光环。连续6年被《财富》杂志评为最具创新精神的公司,一直排在微软、英特尔、思科这类以技术革新而闻名的大公司前面;在2001年《财富》杂志全球最大500强公司排行中名列第16位;公司规模和价值一直排在美国的第7位;在2001年美国50家增长最快的公司中排名30位;安然股票是所有的证券评级机构都强力推荐的绩优股。这个只有十几年发展历史的公司当时可以和埃克森、通用等一批百年老店平起平坐。这一切的成果使得斯基林一直处于一种兴奋状态,他曾酒后大喊:“我就是安然”,并预测安然的股价将达到126美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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