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僚的外部被漂亮地隐藏了起来,一从内阁会议回来,就忍不住驱车去了纽林的公寓。说不清楚该如何解释,总之玛塔·哈丽就守在这里,什么也没有问,大臣也什么都没说。
在靠近和接触的时候,和谁都是谈论战争的事情,显得很不自然,两个人聊不到一起去。
于是她就在其他的恋人那里打听机密。特别是对盟军的将校大肆放电,所以在报告材料的内容上没有什么困难。她声称以前的丈夫是英国的士官曾经一起去过印度。这并不是谎话。玛塔·哈丽一副天真可爱的表情说着这番话,所以在那个时候,她作为女性对军事方面如此感兴趣,同时掌握那么多相关的知识也没有引起怀疑。她用天真的笑容,巧妙地探求着关键性的问题。她的恋人中也有从前线回来休假的军人。他们深信自己是她唯一的情人,一脸痴态地躺在床上说着温柔的话语。她有时会问一些可爱而无知的问题,有时候会不适时宜地问一些非常敏感的问题。对方的内心也是忍不住想谈论关于伟大战争的事情,大家都是滔滔不绝地说着。所有的内容在第二天的早上都以暗报形式通过特殊途径传送到柏林。但是玛塔·哈丽的活动非常显眼。战争时期的巴黎,性道德观念非常涣散。玛塔·哈丽觉得征服男人比做间谍更加有意思。这次她把它当做事业来做,而且还能拿到钱。时间、地点和人物三合一,她在历史间谍战的前端舞蹈着。
红十字会慈善舞会的夜晚,在麦其林的餐厅明亮的灯光下,摆满美食的桌子上,一对绅士和淑女正有说有笑地交谈着。新款的露肩装里,露出了她古铜色的胳膊和肩膀,妩媚至极,她用极具挑逗性的眼神面带微笑地看着诺曼·雷。她轻摇着手里的羽毛扇,送来阵阵带有香味的风。
“喂,最近很少见到你来啊!”以一句非常普通的寒暄开始了对话。
“明天想要西班牙的青蛙,现在正在全巴黎寻找,真是太无聊了。”
“什么,西班牙的青蛙?你想要这个吗?”
诺曼·雷的脸上立刻露出了光彩。今晚不知为何心情不好,遇到了小小麻烦的玛塔·哈丽突然就像个少女一样苦苦哀求起来,他高兴得就像恺撒大帝投降了一样,一本正经地答应:“好的。我立刻就让人从西班牙寄过来吧。我给巴塞罗那的特派员打个电报,让他在下趟船的时候寄过来。”
“是吗,太好了!什么时候能到?”诺曼·雷是萨维斯商船的理事,盟军商船的时间表都存在他的脑海中。
“等等,”他数着日子回忆起来,“今天是星期二星期四的半夜,克罗拉号从巴塞罗那起航,下周的星期三应该能够在圣那扎路进港,就是这样的,星期五一定能够拿到的。”
眼里闪着异样光芒的玛塔·哈丽听雷说完后,就开始把青蛙的事情丢到一边,完全失去了兴趣,甚至感到非常无聊。可雷还在饶有兴趣地说着。
第二天,玛塔·哈丽就给布列斯特打了长途电话,等在电话那头的是自称她哥哥的人。“有一个亲戚在星期四的深夜突发肺炎,下个星期三要住院,希望能够去探望。”玛塔·哈丽在电话里是这样说的。消息立刻就通过电波从布列斯特传到了荷兰的鹿特丹。电文的内容是有关小酒馆订购鱼罐头的。需要几打、什么时间到达、如何运送就此,鹿特丹传来的暗报就消失在了海底。
三天后,星期五的半夜。
比斯开湾一直都是波涛汹涌的,特别是当晚刮着暴风,海面上就像布满了肥皂泡一样。克罗拉号满载着盟军的粮食,前晚从巴塞罗那的港口出发,为了不使船上的灯光透到外面,所有的窗户都用毯子挡住,船体就像是一片树叶一样在海面上摇曳着。右边能够看到葡萄牙的海岸线,一路朝着比斯开湾的正中间靠近着。站在船桅上眺望,天空中风起云涌,云层压得很低,海天的界线无法清晰地判断,完全无法看过去。
前面的波峰上出现了望远镜的镜头,水雷已经非常接近,纤细的炮塔浮出了水面。潜水艇的船舷上海水如瀑布般滑落,拍打着黑暗的水面,克罗拉号的船内响起了警报。当这悲鸣声消失后,传来的是连续不断的炮声。十七分钟后,船体完全沉没,无一人生还,连同预约的青蛙也一起沉没了。诺曼·雷还在担心玛塔·哈丽会不会失望,但是实际上这才正是她所希望看到的结果。欧洲大战时,各种肤色的人种都登场了。想象一下就好比是透过万花筒看到里面华丽混沌的场面,还可以看到间谍战线的前端,一位茶色肌肤的全裸女性正在跳着舞,她就是代号为“H21”的玛塔·哈丽。
正在上演的是以有着东洋血统荷兰贵妇人为主角的戏码,聚集了晚餐、香槟、舞蹈、华丽富贵的服装和她一贯倾国倾城“略带忧伤的微笑”。故事发生的背景是齐柏林遭到恐怖空袭灯影昏暗的一九一四至一九一五年的巴黎。
“H21”有着一系列的人生冒险经历和心得,条件可谓完美。她胸藏秘密,游走于男士之间。她正和围绕着她的骑士连中的一人坐在咖啡厅的椅子上聊着天。期间玛塔·哈丽还向服务生点了一瓶葡萄酒。如果要对所有葡萄酒的产地和酿造年代全部通晓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但是这位女客看上去对葡萄酒的要求很高,而且也有着非常浓厚的兴趣,服务生当时就用笔将她的要求记录下来后才退了下去。在酒窖的地下室里,不一会儿就把她要求的葡萄酒拿了上来。有关葡萄酒的事情就到此为止了。五天后,满载着黑人殖民兵的运送船,从非洲的法国领土全速航行,行驶到阿尔及利亚海岸附近时被德国的潜航艇击中。
被击中的船只数量并非一两只。直到战争结束,准确遇难船只的数量也没有得以公开,当时来往于北非和马赛之间的运送船,就如同被神奇的手掌控着,离奇地在地中海附近遭到袭击。最大的问题就是运输系统的时间表是否被泄露了。所有的事情都是由于玛塔·哈丽带着商船萨维斯的相关人员去咖啡厅闲聊时打听出来的,然后通过葡萄酒的年号把消息传递出去,接应的德国间谍化装成酒吧、咖啡厅或餐厅里的服务生等待着消息。直到今天,欧洲的服务生中德国出生的人还有很多。在战争时期,这些就是组织为了取得联络而布下的一张密探网。日后,从玛塔·哈丽的交代中得知,用这种方法一共击沉了十八艘船只。
但是有种说法称女间谍不能长期信任,这并不是说女性是不诚实或者太多嘴的,而是不诚实本身就是作为间谍的本质要素之一的,实际上可以说间谍本身就是一种不诚实的表现。在这里唯一让人担心的是,有时候女间谍会陷入恋情之中,当局也担心她们会爱上本应作为侦察对象的男性,不知道她们因此会变成哪方的间谍,所以感到极其危险。但是玛塔·哈丽却没有这种担心。她本身就是一个缺少恋爱神经的女人。由于自己的情报而杀死了很多男人,她对此没有任何悲喜感觉,她属于那种感觉迟钝的人。如果不是出于强烈的爱国心的话,作为女性是一天也做不了这样的工作的。
但是玛塔·哈丽有时也会陷入恋情。战争爆发的时候,她就投入到法国义勇军中一位不知姓名的年轻俄罗斯人的怀抱,也有人说是名叫大普汀·马勒维的英国将校。没过多久,他由于在战场上受伤而导致失明退回到后方。玛塔·哈丽对这名失明的退伍士兵寄予了纯情的爱,经常会寄去一些感情深切的信。他被收治在威特路的尼僧医院里,玛塔·哈丽也去了巴黎,一半是出于感情,一半是出于使命。威特路是法国陆军的重要根据地之一。
大战当时,间谍潜入敌方多数是采用飞机运送的方式,晚上飞机载着间谍飞过战线,潜入国境深处,用降落伞进行空降,然后秘密着陆。不论是盟军还是德军都是采取这样的方式,广阔田园地区的晚上根本就没有设任何的防备。
在威特路的医院里,玛塔·哈丽一边安慰着失明的恋人,一边和飞行队的将校们关系日渐亲密起来。渐渐地,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飞机开始陷入了恐慌中。就如刚刚提到的,密探乘坐着飞机从威特路机场出发后就消失在了德国的上空,仿佛都是商量好的一样,全部都一去不复返。不论在哪里着陆,都会有一队德国兵等待在那里,驾驶员和同乘人员立刻就遭到了射杀,而飞机就被缴获不会再回来了。虽然不可思议,但是由于玛塔·哈丽身在威特路,所有这一切也就没有什么值得诧异的了。
之后,玛塔·哈丽就对失明的义勇兵感到了厌倦,独自回到巴黎。
配备司机的汽车到车站迎接她。汽车驶向纽林的公寓,两边是早已看惯的巴黎街景。她正心不在焉地想着其他的事情时,一个急刹车让她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这里并不是纽林。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让玛塔·哈丽吓了一跳。
车门被打开,一个声音传来,让她下车。下车后,五六个男人围了上来,表面上态度殷勤,但是玛塔·哈丽早已看出他们那冷冷的敌意。
“女士,请这边来!”
虽然玛塔·哈丽开始感到恐怖,但还是习惯性地装出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厌烦到极点的贵妇人”一阵委婉而大方的抗辩后,还是被带到了一座建筑物深处的一间屋子里。
堆满了书籍的桌子后面,坐着一位眼睛里闪着青铜色锐利光芒的老绅士。他穿着西服,一副指挥着千军万马的军人风范,他就是有名的“第二号”人物。于是,开始了一番犀利的质问。
“你和那个尾随其后的德国人经常见面,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第二号”一边快速地看着桌面上的报告,一边不间断地追问。玛塔·哈丽形容当时的感觉就仿佛是被人一层一层地剥掉身上的衣服,这对于一个裸体的舞蹈家来说倒是一件好事。她拼命地想从雨点般的询问中逃离出来,但最终还是被石壁挡住,呈现出了全裸的状态。“第二号”在心里窃笑起来。
“是为了侦察法国陆海军的动静,这些都汇报过了。”
玛塔·哈丽的手里只留下最后一张王牌了。
“嗯,但我们是为盟军工作的。在德国密探部也认识很多人,丈夫是英国士官,现在我朋友中的大部分都在盟军中占据了重要位置。说句实话,我一直在等待着这样的机会到来。我这边已经准备好了。我知道很多对德军不利的事实。
我是这样想的,对方也打算把我当做伙伴,所以总能打听到什么的。就如您命令的那样,设法打探出点消息来,一定会派上用场的。”
她苦苦狡辩。不管怎么说,她肯定是极好地配合供认了,玛塔·哈丽应该当即就被“处理”掉的。实际上,“第二号”的考虑可能是担心强硬论占据了上风。玛塔·哈丽的朋友遍布从军部到外交部,如果要把她推向死亡,必须要有十分的证据。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四处的重要人物都会发出难以应付的抱怨。对她的处理不能和普通间谍一样于是大家都围着“第二号”窃窃私语起来。大家争辩不休,很难决定。玛塔·哈丽在那里尽情地用她的大眼睛显露着娇媚,目不转睛地盯着这边。
商量一有结果,“第二号”立刻就转向玛塔·哈丽,并微笑着。
“女士,你的嫌疑姑且放在一边,这次就给你机会让你证实自己对法国的忠诚。作为我们的同志,从现在开始把你重新编入法国特务机关。派遣你到比利时去工作。占领那里的德军内部里已经打入了我们的三十名间谍,现在我把这些人的名单交给你。大家都在那里工作,现在当地阻碍间谍的活动开展得非常激烈,所以情报很难收集上来。你现在的任务就是把这三十名间谍的情报全部收集在一起,送到巴黎我这里来。”
玛塔·哈丽安心地松了一口气,答应了这件事。
“知道了。”
在把所有的事情作出妥善处理后,她便出发了,渡过了英法海峡。法国和比利时的国境被独立军控制了,于是她打算走海路从英国入境。玛塔·哈丽声称在荷兰的女儿生了急病,所以必须去看看,但是这样的请求还是没有得到英国政府的允许。荷兰和比利时也无法进入,伦敦警视厅特高课长贝基路·汤姆斯发现她是个可疑人物,所以悄悄地把她经弗路玛斯港口流放到毫无关系的西班牙去了。玛塔·哈丽现在是盟友国法国的间谍,英国也应该给她提供便利和庇护,这些法国已经预先委托他们,一切准备工作都已经就绪了,这一切都是法国密探部“第二号”一手策划的。之后才知道,这一切的准备都是为了制造出一个无法逃避的铁证。伊格内修斯·威特里欧是潜入德国领地比利时的法国密探之一,最初察觉到这个男人动静的是巴黎的“第二号”。
本不应该被泄露的情报最后还是泄露了,非常奇怪。暗中观察这个名叫伊格内修斯·威特里欧的人,他在密探中被称为有“双重交易”的家伙。他同时担任着独立军在德国和法国的间谍,有着双重的身份。他伪装成对两方都忠诚的间谍,把左方的情报提供给右方,再把右方的情报提供给左方。他取中间位置,赚取了很多的钱财。不仅如此,他不管得到什么消息都会迅速传递给对方,所以在双方的眼里他都是非常忠实的间谍。他也从双方都得到了报酬。由于有金钱利益,所以自然就非常积极地活动着,双方对他都非常重视。右手做的事情左手并不知情,他计算得非常精密。察觉到伊格内修斯·威特里欧的双面性的是“第二号”。一方面可以惩罚这个家伙,另一方面可以获得能够暴露玛塔·哈丽真面目的确实材料,阿卢塞雷·路班果然是个潇洒气度十足的巴黎人,居然让他想到了如此讽刺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