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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寻他千百度(筏尔黧)

怀念先生

十多年前,追看《圣斗士星矢》,十多年后,依然守着《冥界篇》。不可否认,喜欢《女神的圣斗士》,因为喜欢十二黄金圣斗士,而喜欢十二黄金圣斗士,是因为喜欢白羊座的穆先生。

记忆深处,无不是先生的影子,紫色、长发、飘扬、高原、温暖、睿智、淡然……

他高贵优雅,拥有不论国度都属于高贵色彩的紫。

他宠辱不惊,永远是那么从容地微笑着。

他宁静淡泊,住在人迹罕至的嘉米尔高原。

他冷静睿智,将惊人的实力隐在平静的微笑中。

他善良仁慈,不轻易伤害任何一条生命。

为了正义,他又是冷酷的,温和的外表下有一颗坚强的心。

一直很喜欢先生,但从未想过为他写些什么,只因一切尽在不言中。刻骨铭心的,不是先生不可一世的力量,而是他仁者无敌的精神。

创作以来,这个故事耗时最多。朋友说,也许是你的最爱,所以才如此费尽心思,绞尽脑汁,力图写出心中的穆先生。嗯,我喜欢这个理由。

故事写了多久,书名就想了多久,可感觉总不到位。一天晚上,临睡之前,打开“百度”,突然想起辛弃疾的古词: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不就是我心目中先生的形象吗?

3月27日,是先生的生日。此文,为庆祝先生生日而作。

楔子

午夜时分,嘉米尔高原。

强壮健康的人突然被剧烈的高烧所袭击,眼睛发红,咽喉充血,剧烈咳嗽。病发的速度极快,初感不适,半小时后就出现各种可怕的病症,让人毛骨悚然。

医生束手无策,不知道病毒究竟来自何方,如何产生,更不清楚用什么方法去克服它。不断有病人被送进医院,不断有医务人员受感染倒下。

医学界震惊了!

社会恐慌了!

卫生组织争分夺秒,与神秘危险物展开生死较量。

权威发言,病毒传播的媒介是空气,受感染者只能存活十二个小时。

十二个小时后,人间便是地狱。

人们在突如其来的灾难中不知所措,陷入了巨大的焦虑和恐慌中。他们不敢相信,这种灾难竟然在穆先生的地域爆发。

这是对人的惩罚,还是向神的挑战?

痛苦的呻吟充斥着整个空间。人,无能为力,他们脆弱的内心希望得到神灵的安慰,祈求穆先生的挽救,幻想奇迹的出现。

十多架超音速飞机降落在嘉米尔高原,运载未受感染的人离开瘟疫区。

医院里,医护人员严阵以待。

狄米丝牵着法法走出消毒室,准备送她上飞机。

一位老妇人透过玻璃窗望入病房,老泪纵横。里面躺着她的丈夫。也许,这是他们最后一次相见,再相聚,那将是遥远的来世……

“夫人,请您上飞机……时间紧急……”一位医务人员劝说着。

老妇人痛哭出声:“五十年来我一直和他在一起,他去的地方,我也去。”

医务人员只好把老妇人拉开。

法法抬起头,“妈咪,我不要离开你,我要和你在一起。”

狄米丝回女儿一个温柔的笑容,“法法乖,很快,妈咪就回去找你。”

一位中年妇女已经来到飞机梯口,她突然又跑了回去,紧紧抱住身为医师的丈夫,用力地吻着他,泪水滑落。

最后,丈夫几乎恳求她了:“你走,快上飞机……”

妻子明白,分手就意味着永别,“不,你不走我也不走。”

“我没事的,真的,没事的。你放心,去吧,上飞机。”他笑了笑,但是,他的话里带着痛楚,带着依依惜别的深情。

因为职业道德高于一切,他们不能退缩,这是医生最基本的要求,也是一个做人最起码的准则。也许,他们会有恐惧、有悲哀……但是,他们没有表露出一丝的动摇与慌乱。

“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妻子紧紧抱住丈夫,两人的泪水融在一起……

狄米丝看着这一幕幕,一股酸楚涌上心头,她的目光里除了悲伤,还有着一些什么,是在羡慕两人的情深义重,即使面临生死还能携手同行,还是悲哀自己的孤独无助,至今孑然一人?

法法从妈咪颤抖的身体上,感觉到她从未领略过的恐怖,她突然哭了起来。

“爹地在哪里?我要爹地……我不要离开妈咪……妈咪,我们一起回家,好不好?”

“乖,不哭……就会过去的、就会过去的……”狄米丝忍住泪意,极力地安慰着怀中的小人儿,也在安慰着自己。

“穆先生会来救我们吗?”

“会的。因为这里有危险,所以穆先生就会出现在这里。”她轻柔抹去女儿的泪水,温柔哄道。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朝这边靠近。

狄米丝抬头,眸光就此凝住。她缓缓站起身,怔忡地看着那个已消失多时的男人跑过来。

法法一见到来人,小嘴一扁,哭出声:“爹地——”小小的身子扑入他怀中,双眼滚出泪水。

“别哭,我的宝贝……没事了,一切都会好的……”穆恩脸色苍白,拥着怀中的小人儿,亲吻她的小头颅。

狄米丝的脸上闪过各种复杂的情绪:惊讶、激动、如释重负……突然有股强烈的力量,促使她想扑入他怀中,宣泄内心的痛苦和无助。

为什么她的心突然变得软弱?因为她已经是他的妻子吗?因为她已经有所依靠吗?

穆恩抱起女儿,迎视她的目光。

她已经在医院奋战了几个小时,疲惫不堪,劳碌之后发作的低血糖使她身子有些虚脱。那双美丽的眼睛里,充满忧郁和坚强,微蹙的双眉,透出她内心的焦虑和不安。

“我先带法法离开。”他说。

狄米丝望着他,忘了要反应。

他说什么?

他先带法法离开?!

这句话,就像嘉米尔的雪水,浇得她全身冰冷,冷得透心彻骨。

他不是说“你先带法法离开”,而是说“我先带法法离开”。悲哀的是,他说得那么平静,没有羞愧和不安。

她不该惊讶的,不是吗?这个男人原本就是自私自利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如今危及个人性命,哪还管他人死活。

原来,她并没有误解这个男人。

但,心中的失落为何而来?为了在他身上寻找到的那份祥和的感觉吗?为了在他身上感受到的那份淡然的气质吗?

原来,一切都是假象,一切都是错觉。

所有的震惊和失落,最终化为唇边一个字:“好。”

“不要……不要离开妈咪……”法法在穆恩怀中挣扎,朝狄米丝伸出小手,“妈咪,我们一起回家……”

狄米丝强颜欢笑,“法法和爹地先回去,妈咪很快就回去。”

眼眸有些湿了,她永远无法适应这种生离死别的场面,她只是一个平凡的女人。但此时,她想去援助一下那些可怜的人,去尽自己微薄的力量。

穆恩抱紧女儿,没多加流连,转身朝飞机梯口大步走去。

“妈咪……我要妈咪……爹地不要丢下妈咪……”孩子伤心的哭喊回响在悲凄的夜色中。

穆恩无动于衷,继续阔步向前。

“……爹地……不要丢下妈咪……”孩子哀求着,哭得肝肠寸断。

不愿看见眼前这一幕情景,狄米丝把脸悄悄地扭了过去。

“……爹地,不要丢下妈咪……咳咳咳……”哭得伤心欲绝的孩子,突然咳嗽出声。

这一声咳嗽,犹如晴天霹雳,惊得所有人脸色惨白,血液冻结——包括穆恩和狄米丝。

“妈咪……咳咳咳……”娃娃的哭声中,不时夹杂着咳嗽声。

这一变化更加剧了人们的惊慌,周围一片混乱,面临着死亡的厄运,任何秩序与规则都会失去它的意义。

整个楼梯混乱不堪,一幅世界末日图。

穆恩的手像触了电一样,猛然放开怀中的法法,脸色更加惨白。

“爹地……”小法法不明白为什么周围突然惊乱起来,更不明白爹地为什么要突然放开她,她困惑地上前几步,想去碰他。

穆恩仓促后退,一副如临大敌的慌张模样。

“爹地……”娃娃怯怯地唤着。在她的记忆里,爹地总是宝贝地将她捧在手心上,这是他第一次对她表现出这种抗拒的举动。

眼前这一幕,刺痛了狄米丝的眼睛。

孩子的咳嗽,丈夫的躲避……突如其来的事实,重重地撞击着她的灵魂。

她的胸口被撕裂了,痛了,鲜血淋漓。她冲过去跪倒在地,抱住那个众人唯恐避之不及的小人儿。

这不是真的,不会是真的……

她的孩子没有受感染……

狄米丝用力抱紧怀中的法法,从未如此深刻地感受到,她是那么小,那么弱,害怕不抱紧她就会消失,又害怕抱得太紧她就会破碎。

谁来救救她的孩子……

她惊慌地抬头,射向穆恩的目光那么锋锐与尖利,似乎要将他撕碎。

“你竟然放开她?!”她满脸愤怒,浑身颤抖,“她是你的女儿!身上流着你的血!你竟然放开她?!”

穆恩的神情僵硬,脸色发青,不再温和,不再优雅,生死关头,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贪生怕死、自私无情的人。

“我先离开,法法就交给你了。”他后退几步,别过头去躲开她控诉的目光。

那一刻,狄米丝不寒而栗,感到一种无以言喻的悲哀。他可以不顾她的生死,但怎么可以抛下自己的孩子不顾?

“你要丢下自己的女儿去逃命?!”她盯着他的脸,像要看透他脸上的卑鄙和无耻,仿佛他只是一只肮脏的爬虫,“你竟然要丢下法法去逃命?!”

他转过身,背对两人,“有你照顾她就够了。”

狄米丝真想大笑三声,发泄内心的愤怒、痛苦和悲哀。

怕死是人之常情,但怕死到丢下自己的孩子去逃命,简直令人发指!

无论平时多么高贵,多么慷慨,一旦遭遇剧变,原有的人性立刻受到挤压,从心灵的深处自然流露出来,而这才是他的本色。

法法在她怀中哭泣、咳嗽,把小脑袋埋进她怀里,小手抓着她胸前的衣衫,紧紧的。

狄米丝收紧了手臂。一种心悸的冰冷感觉,从手指一直传到心底。

“你、简、直、不、是、人!”她几乎在唇上咬出血丝来。

穆恩没有回首,迈开脚步,踉跄、仓皇地没入混乱的人群中。

“你不要走,法法需要你,你不能走——穆恩、穆恩……”愤怒的呼唤,听起来那么悲凉,“你这个懦夫——竟然抛下自己的女儿跑了……”

“爹地不要走,不要离开我和妈咪……”法法哭喊着,朝他离开的方向伸出小手,却只抓到虚无的空气。

狄米丝想要呐喊,却没有了声音。在此之前,在某个刹那,她对这个男人产生了幻想和怜爱……但现在,一切彻底破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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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有权就会变得横蛮,女人要变得横蛮才会有权。

嘉米尔高原,万峰之巅,矗立在世界屋脊之上,是最接近天的冰雪王国。

这里住着一个紫发男人,他拥有毁天灭地的力量,只出现在充斥着痛苦和死亡气息的战乱以及瘟疫中,像一道紫色的闪电,来无影去无踪,唯有一些被他从死亡线上救回来的人,曾有幸捕捉到他的音容笑貌。

据说,他紫发及腰,举手投足间的优雅,连世间最高贵的绅士都无法与之匹敌。

据说,他不仅拥有完美的容貌,还拥有不可一世的力量,更有着仁慈博爱的灵魂,以及向死亡挑战的勇气和决心。

据说,他的名字叫穆,世人尊称他为穆先生。

从十八岁起,仿佛走火入魔般,狄米丝背起行囊,以踏上朝圣之旅的神圣、虔诚的心情来到这里,寻找着关于穆先生的一切。

“卡里沛!”(嘉米尔语“再见”。)

她挥手告别了热情友善的嘉米尔民,加入一组四人的登山队伍,朝雪山的方向走去。

雪山无声无息地矗立着,如同柄柄利刃直插云天,沉默中孕育着嘉米尔的惊险。

快到达一处冰脊时,她发现一些雪球从上面滚下来。几秒钟后,雪球越滚越多。一种不祥之感涌上心头,她停下来,屏息眺望和聆听。

“轰隆……轰隆……”

突然,一阵奇异的声音由远疾驰而来,开始是短促的爆炸声,接着是低沉的吼叫声,像雷鸣地震一样,伴随着轰隆隆的可怕回声,令人毛发悚然。

她立刻明白了一切——一场巨大的雪崩来了!

“雪崩,快躲避!”她大声惊喊。

话音刚落,前方雪雾弥漫,如一条几乎是直泻而下的白色雪龙,呼啸着声势凌厉地向他们逼来。

雪崩的速度太快,无处可逃,她用尽全身力气将冰橇深深插入雪层。刚将自己的头保护起来,轰隆隆的响声和随之而来的雪块、气流向她砸来——

痛!

雪似乎要把她的灵魂冲离身体,她紧紧抓住冰镐,以便不被雪浪冲走。但很快,她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拽离了冰橇,身子随着汹涌的雪崩往山下滚去。

一系列的连锁反应发生了。

她在巨大的雪浪包围中翻滚,冰和岩石不断撞击她的身体,全身的疼痛令她顿时感到无助和寒冷。

不!她不能葬身在这里!

多少枪林弹雨,多少天灾人祸,她都坚强挺过来了,现在怎么可以死在这场毫无意义的雪崩中——没有救人,也没有见到穆先生。

这几年来,她从攀越雪峰到参加红十字会,踏过冰川雪原,穿过硝烟战火,挽救一个个濒临死亡的生命。她的世界是充实的,而唯一的失落,是看不到那道紫色的身影。对于穆先生,她已不是简单的迷恋,更不是盲目的崇拜,而是更高层次的信仰追求——和平和生命。这样,她将与先生同在。

胜于常人的勇气和毅力,让她尽力活动双臂和头部,采用游泳姿势,拼命地保持浮在流雪上面。当她被冲过嶙峋的岩石和冰块时,整个人抛向空中,又跌落到地上。

雪崩停了。

她趴在雪堆上,成功逃脱了雪崩的埋没,只受了轻微割伤和淤伤。

她爬起来,找到自己掉落的包裹,用电话呼救。她一遍一遍地呼喊同伴的名字,寻找任何可能的线索,如细微的信号声,被压抑的呼救声,衣物或血滴等,然后发疯似的挖开雪地将他们拉出来,生怕他们窒息太久而丧命。

在被称作“死亡地域”的近8000米的地方,凛冽的寒风吹得人脸颊生痛。高山缺氧,把最后一名昏迷的男队员拉出来时,她彻底筋疲力尽。

身子颓然倒下,冰冷的麻木感从手指足尖开始抽丝般地向上蔓延。她已无法呼吸,意识到自己正在失去知觉。

“咔嚓!”突然间,远处传来轻细的响声。

狄米丝听见了。这种声音告诉她,那里的雪层断裂了。

不——

她想喊,却没有力气,更别说逃跑。

百万吨积雪崩落,灾难一触即发。看似洁白安静的高山积雪,瞬间变成狂暴的冰雪洪流,雷霆万钧,势不可挡。

雪崩引起空气剧烈的振荡,在前方造成强大的气浪,世界上没有哪些物体能够经受得住这样巨大的冲击力。即使是郁郁葱葱的森林,遇到高速运动的大雪崩,也会像理发推子推过头顶一样,一扫而光。

真的完了!这是她脑海里唯一的念头。

她全身僵住,脸色惨白,绝望地等着“白色死神”的到来,准备承受这次灭顶之灾……

雪墙排山倒海而来,千钧一发之际,在她面前戛然而止。

静止!如一幅定格的画面。

她一动不动,双目大睁,震惊于眼前惊心动魄的一幕,更骇然于雪墙所散发出来的寒气——

绝对零度!

一种前所未有的激动充溢狄米丝的心中。终于可以看见这个活在她生命中二十二年的紫发男人了!

但,寒冷彻底夺去了她的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她恢复了知觉,感觉自己好像躺在一个很温暖的地方。阳光照在她身上,有点刺眼。深蓝色的天空仿佛近在咫尺,伸手可及。

原来,她还是躺在昏迷前的雪地上,只是身体已经暖和,即使是背部,也感觉不到丝毫冰冷。队友们就躺在她身边不远处,沐浴着阳光。

穆先生?!

她心神一震,急忙环顾四周。

四周一片宁静,没有任何雪崩的迹象,只是阳光已经照到这片冰层上,与白雪交相辉映,在深蓝色天幕的映衬下,格外耀眼。刚刚那场雷霆万钧的雪崩,似乎只是一场梦。

他走了?!

她胸口一阵窒息,因为疼痛而收缩。

他来了,又走了。在人们危险之际出现,又在人们醒来之前离开。一如既往。

她挣扎起身,在雪山上奔跑起来,纤细的身子在风中摇摆颠簸,雪地上留下凌乱的脚印。

“穆先生!穆先生!穆先生……”

她呼唤着先生的名字,一遍又一遍,无力的双脚陷入雪中,吸去了她的力量。踉跄不稳,整个人跪倒在厚厚的雪上。

她艰难地爬起,继续往前跑去。

“穆先生……穆先生……”阵阵呼喊声在冰雪世界里久久回荡。

她大声呼喊着,眼睛掩饰不住心中的失望。

不知跑了多久,她终于停下脚步。那一刻,她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险峻的冰脊之上,修长的身影沐浴在金色阳光中,银衣裹身,勾勒出绝美的身姿。紫色的长发随风飘动,现出动人的光泽。紫眸庄严地注视着前方,仿佛在思索着什么,遗世而独立,就像站在时间和空间之外般的超然。

她惊呆了!

胸腔中似乎有一种力量,让她情不自禁地屈膝,跪倒在他脚下。爱意油然而生,但这种爱却是纯洁的,不夹杂一点世俗的****,是接近信仰般的虔诚。

穆先生……

这个称呼饱含了多少激动、多少期待与崇敬?

红唇张了张,却无法发出声音。

没有办法更靠近他一些。先生的温柔下,跳动着的是一颗超脱的心,他将对生命的仁慈,以及万事不萦心的冷冽,完美地凝结在那高雅的笑容之下——博爱,即是无情。

于是,她只能远远地、屏息地凝望着。

穆望了过来,眼角眉梢透露出一种儒雅的气质,紫眸温暖如阳。

远处的天空,传来直升机的响声,援救人员赶到。

阳光泻在脸上,他的微笑在光芒中凝固。身形一闪,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那种速度,可以将人影化成光影——瞬间转移!

狄米丝从梦中醒来,望着闹钟上的秒针悄无声息地走着。

不知不觉,时间就在悄无声息中过了七年。二十二岁那年发生的一切,依然历历在目,如一个挥之不去的旧梦徘徊在心底。梦醒来,却又觉得恍若隔世一般。紫色、长发、雪山、微笑、淡然……淡淡的轮廓,看不清眉眼,却在仍模糊着的时候,如轻烟般消散了……

那是她第一次看见穆先生,也是最后一次。

七年后的今天,先生的微笑依然清晰,一不经意又上了心头。习惯,可以慢慢地让自己平静下来……但依然莫名心痛,为那种遥不可及。原来,心痛也是会上瘾的。

每次的年假,她都会到医疗落后的地区当志工,或是参加红十字会的人道救援活动。就这样,默默地去追寻着先生的一切……

早晨七点半,她已无睡意,走下床,拉开窗帘。

海风凉凉地吹进来,碧水湾的蓝天碧海一望无垠,青青小岛和点点帆影,在晨曦的熏染下添了几抹风情。

这里是港市的高尚住宅区,整个碧水湾周围,坐落着富豪商贾的显赫府邸,让人仿如置身于欧洲天堂蒙地卡罗。

狄家是一栋复式连天台洋房,位处环境清幽雅静的地段,私人空间充足,可眺望翠绿山境和辽阔海景。而她的房间,则面向白浪逐沙的海滩。

走下楼梯,狄米丝看见妈妈正在敞开式厨房准备早餐,爸爸在餐桌旁看早报,餐桌上已经摆了几道美味餐点。

这是一个集权势、荣耀与财富于一身的法律世家。父亲狄泽,是法律界的泰斗,为港市终审法院的首席大法官;母亲典染是港市大学的法律系教授,而大哥则是名声显赫的大律师。

狄米丝,是正义女神Themis的译音,理智、内敛,散发出一种十分强韧的生命力。二十二岁获得法学博士,并辅修医学,以全系第一名的优异成绩获得律师资格。五年后跻身区域法院执法者,成为最年轻的女法官。

法官在港市社会中属于精英阶层,一律从有经验的职业律师或大律师中选任,被选者一般应具有五年以上律师或大律师执业经历,素质非常高,而且洁身自好,法官操守言行几乎无可挑剔,拥有无可比拟的崇高地位。不仅实行终身制,而且是********。

和爸妈道早安后,狄米丝坐在狄泽左边,目光落到父亲手中的报纸上,上面大肆报道着这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案子——撒督医院被控告违法实施安乐死。

撒督医院是医疗界的权威,分医院遍布世界各地,一流的人才,一流的设备,规模庞大到令人震惊。它的总部原本在布提斯国的首都伦城,因为它的掌门人移居港市,所以总部也随之转移。结果不足一个月,就惹上了官司,被病人的家属控告谋杀。

原告是死者大儿子,被告有两个:死者二儿子和撒督医院。

仿佛被困扰般,狄米丝微皱眉头,露出几分厌恶。

“爸,这令我困扰。您知道,我一向不喜欢撒督医院的作风。”

“你不赞同,不代表它不是正确的、正义的。你可以有自己的偏见,但绝对不能用到法庭上。一直以来,你不偏不倚,不让自己的感情影响判决,这一次,你也要做到。”父亲的话有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知道。”狄米丝郑重地点头。

狄泽点点头,表示满意和宽慰。他一直相信女儿的能力和理智。

典染将三杯热牛奶分别放置在每人前面,跟着坐下来。

“下班后,记得叫你哥回家。”她吩咐女儿,刻着岁月印痕的脸依然美丽,“我已经一个月没见他了。”

三个月前,狄米丝被选为高等法院的暂委法官,帮助高等法院清理积案,但由于工作表现出色,法院将撒督医院涉及其中的国际大案交给她处理。

正巧,撒督医院的代理人是她大哥。为了避免怀疑和误会,办案期间,禁止两人“三同”:同吃、同住、同行,保持执法者中立性的立场。所以,狄大律师成了有家不能归的孩子。

“嗯,案子一结束就叫他回来。”父亲点头。狄家从不吝啬表达亲情。

“我在法庭上见过他几面,还是帅得冒泡,言语犀利得可以杀人,喷了那么多口水也不见他缩水。”

“你爸才要求你公正,你又公私不分了。你哥接受撒督的委托,自然有他的理由。”母亲轻斥道。

在法庭上,狄米丝铁面无私,但撒督的案子,难得动摇了她中立的心态,并产生极大的反感情绪。

父亲望了她一眼,很温和很沉静的目光,没有说话。

狄米丝深吸了口气,回视父亲,“我不会令您失望的。”

早上十点整,正式开庭。

狄米丝走入法庭,身着红色法袍,头戴金色假发。在布提斯国和港市,法官审理刑事案件穿红色法袍,审理民事案件穿黑色法袍。

法警高喊开庭,法庭所有人员全体肃立,向她鞠躬致意。她向大家鞠躬回礼,然后端坐在法官席前,全体人员才落座。一个中西混血儿的男人坐在旁观席前排,他年过三十,五官轮廓十分精致完美。挺拔坚毅的鼻梁上,架一副质地上乘、制作精良的银丝边眼镜。修长体魄,黑色衣饰,彰显高贵,宣告着无可比拟的存在感。

他默默地坐着,眼光始终落在狄米丝的身上。

原本,法官成为众人焦点,无可厚非。但接触到他的目光,狄米丝本能地感到压迫。是因为他的目光太锐利,还是因为他的身份太显赫?或者,只是因为他是这起案子的被告?

她自翻开的文件中抬起头,面无表情地望过去。

对方很有修养,在她望过来的第一时间报以微笑,那么优雅,好像正在杯盏交错的宴会上。

狄米丝不得不承认,他是那种令人一见之下便难以忘怀的人物。

撒督医院的掌门人——穆恩·撒督。一个泛爱主义者,花名远播,闻名全球。家世显赫,家族财产经数代累积后一代比一代富有,活跃在全球权贵的圈子里,却不知为何,突然移居港市。根据资料显示,他单身,三十九岁,有一个五岁的女儿。狄米丝不在乎他多英俊,多高贵,多富有,多风流,原本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陌生人,事不关己,她没有理由在意。但是,她对这个男人有很大的成见,原因就在于撒督医院在允许安乐死的国家里对安乐死法规崇拜性地贯彻执行。并非她反对安乐死,只是撒督医院的安乐死病例实在多得离谱,令人怀疑。

无动于衷地迎视他的目光和笑容,狄米丝用着非常优雅的动作仰了下头,暗暗告诫自己,要公正审判。

证人宣誓就位。

狄米丝望向控方大律师,用英语道:“史密斯先生,你可以开始提问。”

“好的,法官阁下。”史密斯站起身,开始用英语询问问题。

“动议删掉证人这句话,因为是猜测。”

当证人回答完史密斯的第三个问题时,一个高大的男人马上起身反对,态度从容,言语冷静。他就是狄洋,法学博士和政治学博士,专做国际大案的大律师。

大律师,即讼务律师,在法庭上主要用英语表达。如果当事人和证人不懂英语,可向法官申请翻译。所以,能够担任大律师的港市人通常都有很强的海外背景,英文的流利程度只有接近母语的人才敢挑战这项职业。

狄米丝宣布:“删掉这句话。”

“我的问题问完了,法官阁下。”史密斯朝法官席上的狄米丝颔首,态度有礼。

狄米丝点头。

狄洋开始对证人展开一系列的提问,环环相扣、步步紧逼,显示出过人的智慧,娴熟的逻辑和语言技能,让原本镇定的证人开始显露出惊慌,变得语无伦次。

控方大律师反对声迭起:“反对!辩方在误导证人。”

“反对有效,证人无须回答。”

坐在首席台上的狄米丝,始终保持一种严肃与庄重的表情,冷静地关注案件的是非曲直,用寥寥数语主持庭审,右手执笔,偶尔在文件上做笔记。

证人证词的前后矛盾和摇摆不定,气得史密斯靠在椅背上闭目平气。

惊呼彼起此伏,法庭顿时喧哗一片。

“肃静!”狄米丝击着法槌,喝止喧闹的人们,无意中对上穆恩的视线。

好几次,当她望过去,他都会在第一时间回以微笑。并不是说他反应多快,而是因为他一直在注视着她。无视律师的针锋相对,无视证人的言不由衷,无视案情的跌宕起伏,仿佛只是一个纯粹的旁观者,身心的焦点只落在她身上,薄唇始终噙着一抹优雅的微笑。

狄米丝的脸上冷静如水,但心态发生了细微的变化。他的目光太专注,令人坐立不安。

做了两个深呼吸,她迅速让自己的情绪进入到平静状态。她知道,即使轻风拂过般的波澜,也会让公正的天平倾斜。

她敲击着法槌,无视那道灼热的视线,严肃喝令道:“肃静!请在法庭上保持肃静!”

十几秒后,喧嚷的法庭恢复平静。

然后,众人屏息等待陪审团的讨论结果。

这确实是个令人感到非常痛苦的问题。随着时间的流逝,陪审团达成一致意见。

面对呈上来的结果,狄米丝并没有太大的意外。她面向众人,神态平和、庄重地宣读判词——

“在本次案件中,已故病人经多方确诊患有不治之症,遭受的是难以忍受的无限折磨,向医院递交有本人亲笔签字的申请书请求安乐死。”

穆恩专注地凝视着她,在法官宣读判词时,没有身为当事人该有的紧张和忐忑不安。优雅的神态,仿若置身于宴会中,正在聆听主人的欢迎致词。

“根据一九八五年港市一名男子在其弟生命垂死之际将他的呼吸器截断这个案例和本案有相似之处,被告都是出自痛惜之情而停止了亲人的呼吸,其情可悯,最后陪审团宣判被告无罪。”

她迎视穆恩的目光,简洁有力地宣判——

“现在,本席宣布,被告谋杀罪名不成立。”

结束了八小时的工作,狄米丝走出办公室,搭法官专用的电梯下到停车场。

持续了一个月的国际大案终于了结,可以稍微松口气,但今晚回去,还要奋战一份完美的裁决书。

她腾出左手,揉揉僵硬的脖颈,迈开修长的双腿走出电梯。

将要靠近自己那辆紫色的BMW,她抬起头,倏然被某处攫住了目光。

一个约莫四五岁的女娃娃坐在她的车盖上,黑发卷曲,扎着色彩艳丽的花头巾,连衣裙的领口、袖口和胸前均绣有花纹;腰间系着花围裙,长达膝盖上面;双脚套一双小统靴,毛皮翻边,显得十分精致可人。纤细的小手,抱着一只雪白的袖珍绵羊。

眼前的小娃儿,就像是雪山脚下、草原之上的牧羊女。

“谁这么大意,把孩子留在这里?”她低语,压抑住内心的惊喜。

没错,是惊喜!

身为法官,她一向廉洁自律,深居简出,可以拒绝任何诱惑。除了家人好友之外,没有人知道,她狄米丝,一个就快二十九岁的“老”女人,对娃娃情有独钟,尤其是漂亮的娃娃。

“小朋友,你的爸爸妈妈呢?”她弯下腰身,温柔自然流露其中,一扫法庭上的威严。问话的同时,她将女娃娃的五官纳入眼中。

粉嘟嘟的小脸蛋上,五官深邃精致,皮肤细致晶莹,透出粉嫩光泽,是个混血儿。水灵灵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回视她,小嘴儿微微噘起,似好奇又似快乐,流露出天真的娇憨。漂亮得引人犯罪——好想将她抱回家去。

“小朋友,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是不是找不到爸爸妈妈?”

她又轻问了几声,但女孩儿一动不动,神情不变,目光不闪。她开始觉得不对劲,狐疑地凝视了一会,伸手轻触她的脸颊。

这不是真人,而是一个逼真程度将近百分之九十八的玩具娃娃。

她摇摇头,哑然失笑。

那么,这是谁给孩子买的玩具?又为什么将玩具留在她的车盖上?这里是法官专用车场,应该是某位法官留下的。

正冥想着,一个高大、优雅的身影出现在她身后。

“喜欢她吗?”男性的嗓音低而轻,似乎怕吓着她。

狄米丝赫然转身,仿佛受到惊吓般,视线猝不及防地撞入他的双眸中。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脱口而出,本能地竖起防范。

穆恩站在前方,修长体魄,环绕一袭黑色,如同无形的语言,昭告着他的高雅品位。

“我等你下班。”他微笑,声线很沉稳,讲的是流利的港市话。

狄米丝感到些许诧异,因为他的赫然出现,也因为他纯正的港语。他不是才刚定居港市吗?

“狄小姐,我是穆恩·撒督,很高兴认识你!”他礼貌地介绍自己。基于礼仪,女士未首先伸手,他不方便握手。

他的微笑很完美,双眸紧紧锁住她——黑色套裙,紫色衬衫以及黑色高跟鞋,勾勒出完美身姿,言谈举止典雅大方。她的确很美,和他站在一起,毫无逊色之处。

慢慢地,炽热的光芒在黑色的瞳仁中浮起,那是对某样事物的执着迷恋。但他的迷恋,与她的美丽并无太大关系。他真正迷恋的,是她美丽外表下的灵魂。

这一生,从未见过任何人,有如此锐利的眼神,从狄米丝的眼睛里穿过,敲击在心灵的深处。

她心头一震,微微皱眉。

案子闹了一个月,撒督的掌门人却是第一次出现在法庭上。她可以肯定,今天是她第一次遇见这个男人。但为何他的目光灼热得仿佛要将她焚烧?她一直很清楚,自己的外表相当出众,丝毫不逊色于自己的才能。如果说,他对她一见钟情,准备将她纳入猎艳目标之中,那么,他要失望了。

她挺直一百六十九厘米的身躯,抬头望着这个比她高出将近一个头的男人,眼睛流露出清冷的神色。

“撒督先生,这里是法院,请你称呼我的头衔。”

“是的,Your Honour!”穆恩微微倾身,恭敬有礼地道了一句,“尊贵的法官殿下。”

“你的?”她望向车盖上的牧羊娃娃。

“是的。”

“她很漂亮!是送给你女儿的吧?”她弯身抱起牧羊娃娃,示意他拿走。

他摇头,没有伸手去接,静静注视着她那熟练的抱姿,想起灾荒土地上那个拥抱儿童的倩影,嘴角的笑意加深了几分。

“不,是给你的。我想你会喜欢她。”

原本,这个画面是非常完美的。美女俊男,一个优雅,一个高贵,女子怀抱着孩子,男人低头笑望两人。怎么看怎么像是一家子。

可惜,完美的画面被狄米丝的惊诧打破。

牧羊娃娃仿佛突然变成了毒蛇似的,她往他怀里塞去,并快速松开手。

“很抱歉,我不能要。”

难免,心里感到惋惜,毕竟,这样的娃娃精品千载难逢,高科的技术、一流的质料、完美的五官,宛如上帝精心打造的宠儿。

看来,这个男人很清楚她的“嗜好”,她内心的警戒马上深了几分。

“法官阁下,我只是想感谢你为撒督医院洗脱罪名,希望你能给我一个道谢的机会。”穆恩抱着牧羊娃娃,动作熟练自然,好像已经抱过千百回了。

“这是我的分内事,你不用谢我。”惋惜之余,她的表情和言语都十分冷静。

“那我可以请你吃顿饭吗?”他转换话题,没有强求她收下牧羊娃娃。

“撒督先生,我已经说过,秉公办事是我的责任,你不用谢我。而且,我和你之间是执法者和当事人的关系,不方便走得太近,我不希望引起任何误会。”

她的生活慎独自律,带着与形形色色的社会角色保持距离的矜持。这种“大隐隐于市”的隐士风范,是法官职业特性的必然选择。

“如果以纯粹的男人身份邀请你呢?”他缓步上前,姿态有种说不出的高贵。

狄米丝下意识地后退几步。然而,她却后悔这样做了。这等于示弱,将不安暴露在对方面前。

“我拒绝。”

优雅的男人波澜不惊,异常专注地凝视着她。

“你对我有敌意。”

狄米丝没有否认,她不是口是心非的人。

沉默数秒后,她以礼貌而刻薄的语气发问:“我很好奇,为什么撒督医院的安乐死案例比全球其他医院要高出十倍?”

穆恩了解她话中的含义,唇边的笑容缓缓隐去,但神情依然温和。

撒督是医疗界的权威。它的权威,是生命希望的象征,也是死亡命运的宣判。别人无法挽救的生命,它可以挽救。它无法挽救的生命,无人可以挽救。

“我们按法律办事。我尊重生命,尊重生命的选择。”略微停顿,他继续道,“我知道,你对生命太过执着,所以,你对我产生敌意。但在偏见和公正之间,你选择了公正。”眼镜下的深眸,闪动着睿智的灵光。

狄米丝轻抿红唇,不置可否,心里却像是被什么轻轻触了一下。

“看来,撒督先生对我了解不少。”警戒再度加深。虽然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但很显然,这个男人暗中观察了她不短时间。

“是的。”他坦言,恢复了笑容,“不过,为了公平起见,你可以问我任何问题,我都会如实回答你。”

狄米丝微眯起双眸,礼貌而嘲讽地开口:“那么,我想问问,如果你患了绝症,你会选择安乐死吗?”

“不会。”他摇头,“比起痛苦,我更怕死,很怕。”他生命中有太重要的人,他珍惜和她们同在的每一分每一秒每一瞬间。

“人之常情。”没有讽刺,只是中性地陈述。因为她也怕,怕死了再也见不着亲人,再也见不着穆先生……

她挥去杂念,转身打开车门,正要上车时,她留恋地望了一眼他怀中的牧羊娃娃。

“可以告诉我,是在哪里买的吗?”

穆恩对她的问题感到些许意外,随即笑了笑,“她是独一无二的。”

“可以卖给我吗?”

“这是无价之宝,只送不卖。”他摇头,抱着手中的娃娃,就像怀抱着生命中的至宝一样。

“我明白了。”

她压住内心的惋惜,在他的注视下,驾车离开。

穆恩站在远处不动,凝望着紫色的BMW消失的方向。好久好久,他低首吻吻怀中的牧羊娃娃,笑了,很平静的笑容,然而眼神却很晦涩。

“想拥有你,却不要你爱上我,我该怎样做?”

轻柔的声线,在空气中奏着令人心动的韵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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