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戚摇说完后,全厅人都愣在当场,就连戚摇自己也是有些不知所措,自己不过是一时情急胡诌罢了,果真是祸从口出,现在可是越描越黑了。
“大胆。”齐谦严声喝道,“你不过是个下人,更是居心不良,伤了瑾儿不说竟然还敢诬陷采薇,若是汤真有毒的话你尽管说出便可,可却是偷袭了瑾儿,你这谎话也要编的再细致些吧。”
果然是一眼就被看穿了,戚摇不禁连连叹气,但嘴上还是不能示弱,否则可真就被压下去严刑拷打,那自己便失去了接近齐瑾的机会,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慢慢想着法子了。
“老爷,我只是太过害怕才不敢说出口,怕说了表小姐便会取了下婢的性命,但见了少爷马上就要惨遭毒手之际,下婢还是于心不忍,这才多加阻拦,还请老爷查明再追究下婢的无礼。”
齐瑾接过小厮递来的手帕,擦拭着面上的汤汁,听完了戚摇的辩解后浅笑了起来,虽然自己心里对顾采薇有些芥蒂,不过饶是她也不敢对自己下毒。
虽然戚摇的话甚是牵强,不过见了她极力辩解的样子,齐瑾还是冲着顾采薇问起,“采薇,这事你到底做过没有。”
顾采薇听后面上一惊,但马上又恢复了平静,“采薇怎么会害表哥呢,我来到这府上也有两个多月了,若是要害什么时候不行,非要选到今日,更可况我若是有意加害表哥的话又怎会被他人察觉?”
这话说的句句在理,若是没有见到她面上的错愕,就连齐瑾也是信以为真。
齐瑾起身走到了她的面前,握住了她冰凉的手,“是了,你怎么会加害于我呢,只是采薇,手怎么会这么凉。”
“是,是天气太凉之过,所以手才会凉。”
见了她在躲闪自己的目光,齐瑾突然一笑,“来人,去华园请华大夫前来。”
齐谦微微皱眉,“瑾儿,你这是何用意,难不成你是相信这个下人而不信任采薇?”
齐瑾坐回了桌前,“爹,没有什么信不信的,反正少卿午后也会来替我诊脉不是,不过是提前请他过来罢了。”说完后又示意侍卫将戚摇放开,“真相还未水落石出,你们这样恐怕也是不合礼法吧。”
见他如此,戚摇心中也是浮现出一丝暖意,即便是所有人都误会了自己,可他还是选择相信,只是自己这一次却是彻头彻尾地欺骗了他。
自己做过的错事便要自己承担,即便自己是如此讨厌顾采薇,那也不能为了开脱而陷害于她。
正当戚摇准备将事实说出之时,华少卿却进到了厅内,“齐老爷,齐少爷,少卿本想着提前为少爷诊脉便来早了些,没想到少爷竟派人寻了我,不知所为何事?”
只是见了他的面容,戚摇却是有些吃惊地望着他,面容憔悴,胡须微浅,这还是那个风华正茂的华少卿么?
“倒是件小事,不过是想请少卿你帮我探探这碗汤可是有问题。”
听了齐瑾的话,顾采薇的声音不住地颤抖起来,“表哥,难不成你是不信任我么?”
“我不正在还你一个清白么,好让所有人都知道,采薇你对我是真心而不是假意。”
齐谦也是劝了起来,“采薇,身正不怕影子斜,不用怕。”
怎么不用怕,顾采薇用双手拧着手帕,额头也微微渗出汗来。
华少卿端起瓷碗先是望了下色泽,而后又用银针探了探,最后才是轻微闻了闻味道。
略一凝眉,华少卿轻叹道,“花前月。”
“花前月?”戚摇高声重复了一遍。一旁的齐瑾却是有些糊涂地问着,“那是什么?”
戚摇还以为齐瑾问的是自己,便回道,“花前月虽只是蒙汗药的一种,但却经常被采花之人使用,所以少爷,药效你懂得。”
不用说齐瑾自然是懂得,就连齐谦也是不可思议地问起,“少卿,你可是确定?”
华少卿正色道,“不会错的。”
当众人的目光皆落到顾采薇身上之时,顾采薇却用手帕拭泪,轻声哭起,“姨丈,表哥,我根本就不知情啊,这汤虽是放的食材,可炖煮的过程却不是我照看的,这事姨丈您一定要为采薇做主啊。”
齐谦重重地说道,“给我彻底地查。”顾采薇听了才微微松了口气,这算是给了自己一个回转的余地,轻瞟了眼戚摇,虽然面上平静,但心里却是恨极了她。
虽是不知为何事情转变成这样,但戚摇还以为自己已经脱了罪,便有些欢喜起来,却没想到齐老爷却冲着侍卫吩咐起来,“那个侍女,压入府牢,给我好生盘查。”
“老爷,下婢冤枉啊。”戚摇下意识地喊了出来,“这件事跟下婢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齐瑾望了她下,依旧是对着侍卫说着,“还不快些压她下去。”
一瞬间,戚摇便觉得自己仿佛跌入了寒泉,这话竟然是从齐瑾的口中说出,自己虽是知道他的行为也是合情合理,但自己还是有些无法接受。
戚摇目中无神地随着侍卫出了厅,顾采薇也已身体不适回了房,齐瑾见此也是冲着齐谦行礼离开。
到了听风榭,齐瑾坐回主位上郑重地问起,“少卿,你可是确定那是花前月?”
“若是您信得过少卿,那便不会错的。”
齐瑾伸手支头靠在一旁,“少卿,这事你怎么看?”
“少爷心中已经有了答案,还何须问过少卿呢。”
说罢,华少卿便走到齐瑾身旁,将软枕摆好后探起脉来,“少爷的身子恢复较快,最多七日便不用再行服药了。”
见了他失魂落魄的样子,齐瑾劝解起来,“即便伯父的病还未见起色,你也不能如此糟蹋自己的身子,伯父见了也是会心疼的。”
华少卿不禁苦笑起来,“枉我华家世代行医,结果我华少卿却是连生父都无法救治,我还算是个医者么。”
“生老病死自是常理,你也不必自责。对了少卿,你曾告诉我我脑中有个血块所以失了不少记忆,你可是寻到了根治的法子?”
“少爷您只要每日服药,也许会有一天会恢复的。”华少卿随口说道,便开始收拾起软枕准备离开。
自始至终齐瑾都是未曾言语,见了他出门的背影这才不甘地叹起气来,“谁都有着苦衷隐瞒于我,难不成我齐瑾便是任人欺骗么?”
戚摇还以为齐府是真的有个地牢,却没想到所谓的地牢竟是离听风榭不远的一处荒屋。侍卫将她推进了荒屋而后紧闭屋门用重锁锁住。
戚摇百无聊赖地靠在屋门,“真是个笨蛋。”狠狠地训了自己一句,戚摇这才恢复了精神,细细想想原来自己竟是如此善妒之人,虽是不愿承认,不过自己还是意识到了这点。
本就不知道下一步棋该往哪里走,这下好了自己直接把棋盘打翻了,总不能毁门离去吧,若是能如此简单地用武力去做,自己也不用如此麻烦地再来齐府了。
戚摇失落地低下头去,这几日自己也是见了,现在齐瑾过得是如此平静,和齐老爷一起更是合家团圆,自己要做的便是去守护而不是去毁灭,这些天见了他们的父子情谊,自己还怎么忍得下心让齐瑾去恢复那些凌乱的记忆。
摸着怀中的净雪山参,戚摇有些犹豫起来,齐瑾已经获得了新生,他不是那个在月下轻吻自己的齐瑾,更不是追着自己乱跑喊着阿嚼的齐瑾,已经完完全全成了一个陌生人,一个有着平淡生活的普通人。
父慈子孝,还有比这更加美满之事么?
既然见到他平安,那便能放下心来,反正自己是独身一人,就算这么做是错,也不会连累到任何人。打定好主意正要离去之时,门外却是异常喧嚣。
“走水了,听风榭走水了,快来人啊。”
贴着房门戚摇清晰地听着外面的喊话声,并没有做思考,身体本能地动了起来,抬腿便将屋门踢开。头也不回地跑到了听风榭门前。
熊熊大火映入戚摇眼中,一旁的齐云见了连忙跑了过来,“戚姑娘,你怎么跑来了这里,刚刚之事我已经听说了,您还是赶紧回了牢中莫要让激怒老爷。”
握紧齐云的双肩,戚摇甚是激动地问着,“阿瑾呢?”
“少爷并不在这里?”
戚摇瞬间变了脸色,难道说他被困在了屋内,未曾言语戚摇转身便向着听风榭跑去,就连一旁救火的小厮见了也是连忙阻拦起来。
齐云也是赶紧阻拦,“戚姑娘,您这是做什么呢?”
“齐云,马上离开不然休怪我不客气。”
齐云听了并没有离去的意思,戚摇瞬间急红了眼,“阿瑾还在里面,你拦我做什么,你们不去救便由我来救,再不闪开就休怪我不念情分。”
正当戚摇抬掌要击向齐云之时,身后却起了一个声音,“我不就在这里。”
听了是齐瑾的声音,戚摇才回了心神准过身去,见了他安然无恙这才松了口气,但却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刚刚齐云对了自己的称呼,自己舍命似的相救,无一不在告诉他自己与他相识。
明明已经打定好主意,自己承担所有祸事,结果却让他知晓,虽是冰山一角,却能憾动整座山峰。
“记得救火。”
说罢,齐瑾便拉起戚摇走到了一处无人之境。
“你是谁,和我到底有什么关系?”
“下婢方成悦,出身农户,和少爷仅是主仆关系。”
齐瑾冷笑一声,“在我耳边轻声谈话,还有那花前月,如今又是不顾生死闯进火中,你说你和我没有关系,你觉得我会信么?”
“我。”此时戚摇也是不知该如何去说才好,但转念一想却又莞尔一笑,“你不过是有恩于我罢了,现在我也算还了你的恩情,既然你记不得往事便算了,不过我也算是问心无愧了。”
末了,戚摇又加了一句,“那采薇姑娘应是没你想象中那么好,婚姻大事还是要多加细想,方成悦便就此告辞了。”
前言不搭后语,根本让人摸不清头脑,齐瑾拦住了她,“你这算是解答,若是说不清楚,我不会让你离了齐府的。”
啪的一声,戚摇重重地击向了齐瑾的脖颈处,将他扶到了一处坐下后,戚摇轻叹道,“阿瑾,我还以为能和你白首,却不想我不过是你人生中的路人罢了,你有你的人生要走,剩下的荆棘便由我去除吧。”
躲避了众人,戚摇回了听雨轩抱起了血狐,“小悦,我又要离开了,这一次你也是没有选择地要和我离开,所以,原谅我的无能吧。”
血狐听了戚摇的话也仅是跳到她的肩上,见她如此,戚摇苦笑起来,“小悦,你放心不出两年,我一定会让你回到你家主子身旁。”
收拾好包袱后,不管身后如何,戚摇依旧是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府,允泉还未出窍便将侍卫击倒。当踏出府门之时,戚摇有些犹豫起来,但第一步已经迈出了,那绝无收回的可能。
一切,从现在开始便已然成了骗局。
行到路上,戚摇本是想着回一趟万凰山,但却见了一抹熟悉的影子,戚摇一笑跟了上去,直到一个小巷口两人才停了下来。
戚摇抱拳行礼,“溯先生,许久不见了。”
“这么巧,竟然在洛阳碰上面了。”
戚摇和凰溯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随着凰溯到了悦来客栈,戚摇却见到一间紧闭着的房门,有侍女在外候着,可是凰溯却没有带自己前去,便轻声问着,“溯先生,这是?”
凰溯摇头轻叹,“是位在路上救助的姑娘,少主他甚是偏爱,但奈何她却是来历不明。”
说到这,凰溯便停下了自己的话语,又带着戚摇抖了一大圈这才到了凰千翊的房门口,明明有捷径却要绕远,戚摇冲着凰溯点了点头,凰溯这才稍稍舒心,“倒是麻烦姑娘了。”
戚摇将血狐和允泉交给了凰溯之后便推开了房门,凰千翊有些不满起来,“戚姑娘莫不是专挑旁人用膳之时进行打扰?”
“那也比某人金屋藏娇好些吧。”
凰千翊浅笑起来,“是溯叔让你来劝我的吧。”
见了桌上的两副碗筷,戚摇坐到了他面前浅笑起来,“我可没有劝说的意思,不然我想这桌山珍你也不会与我分享了。”
“你倒是懂我。可是我却看不懂你了,至少你的面容若不是细看着倒也无法发现。”凰千翊斟了杯竹叶青递到了戚摇面前。
额,戚摇摸了摸自己的面容,那青黛色的胭脂还未卸自己自然看起来像个黑煤球。
“齐公子呢,怎么没有随你一同前来。”
听了这话,戚摇便将竹叶青放回了桌上,“我戚摇,慕容柔之徒,也应算是业火宫之人,莫不是千翊你觉得,我还未够资格和你结盟?”
凰千翊摇了摇头,“单凭你知晓宝藏一事,便已然是业火宫必争之人,何谈未够资格呢,这事你可是和齐公子说过?”
戚摇不禁落目,“听说齐老爷有位故人救了阿瑾,解了那两种毒,不过代价却是失了一年的记忆,不管是我初识的他,还是你接触的他,都已完全消失。”
戚摇话已至此,凰千翊也是知道了她的目的,便也开门见山地说着,“阿摇,有些事我也不想瞒你,你即便是想一个人抗下全部,但我也不可能让齐公子置身事外。”
“万凰山沉寂许久,此次重出是要有个由头,不过又何必以扶持慕容氏为理由,为何不是替慕容氏清理门户?”
戚摇话一出,凰千翊饮酒的动作突然停顿了下,“你是说让我吞并了业火宫,阿摇,若我真是如此可就再无面目去见先祖了。”
“业火宫如今已经支离破碎,强撑着也是枉然,只要风起了便会崩塌不堪。他们想寻着宝藏为的也不过是复兴,只是这宝藏根本就不可能称他们心意,家师在世时也说过,业火宫若是真没了希望,与其让旁人毁了,还不如由业火宫人亲自毁灭。”
凰千翊知道,此时的戚摇已经将全部家底摊开,但还是不忍地说道,“业火宫毕竟是百年基业,咱们小辈又怎能如此?”
此时戚摇的话语中没有一丝犹豫,“四十年前净衣教并入业火宫中,名存实亡。它不也是百年基业么?千翊,既然要去了结先辈的恩怨便要有了摧毁一切之心。”
戚摇抬头望着凰千翊,一字字地说着,“千翊,你愿不愿意和我合作,吞并业火宫。”
只是一瞬,凰千翊却从她的眼中看出了零星希望,想,自是真的,万凰山说好听些是避世不出,实理不过是要休养生息,百年前混战伤亡无数直至今日才重现先年辉煌。
自是没了再行避世的理由。
“我若是强行吞并,定会惹来旁人非议被冠以魔教称号,当年正是业火宫与净衣教合并风光无限,这才引来了中原五派的围攻,我万凰山可不能重蹈覆辙。”
说到这,凰千翊嘴角不禁露出露出笑容。阿摇,便让我看看你能给出的筹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