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以为坠崖后便会失去一切知觉,可这时脑中却甚是清明,还记得在二月十五时的情景,明明穷到只剩下十几两的碎银,结果还分了那个小女孩不少,到底是什么让一个外表冰冷的人能做到这个分上。
可是进了客栈,眼前的她却和自己想象的完全不一样,有些暴躁,有些呆笨,甚至赌起气也觉得异常有意思。
只是没想到这客栈还真剩下一间客房,争抢了虽有失君子风范,但不争却为见不到她赌气而失望。
但自己做梦都想不到,带着齐云去救一位被采花贼糟蹋的姑娘,结果却被她当成了采花贼,醒来后却没了她的踪影,幸好她曾在花名册上记过名字,不然自己连她的闺名都不得而知。
果然,不能轻易对人产生兴趣,可是回府没几日却见到她登门造访,哼,她可不想是亲自来谢罪之人,自己只是略施小计却让她上钩,难不成她是有意而来自愿入网?
可是几月接触下来,却觉得她有些呆头呆脑,做事又异常鲁莽,自己不仅没有怪她,反而在私下偷笑。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缘分?
看了她的离别信,心里果真是失落了半晌,缘深缘浅都是意料之外的事,以后便不会再见面了吧。
若真是从那时便断了联系,那自己会被陈硫歆暗杀,可她却能安稳一生,嫁人生子吧。
还真是有些不甘心。
冰冷的泉水疯狂得灌进口中,如鬼魅般疯狂吞噬,任凭齐瑾不停地挣扎,却无济于事,意识被一点点剥夺,难道,真的就到这里了。
咳咳咳,齐瑾趴在地上不住的咳嗽,急切喘息地望向自己身上的蔓藤,这时面前出现一双罗锦双柳绣花鞋,声音极近温柔“公子,你没事吧。”
齐瑾抬头望向了声源,药医谷门人特征性的白衣,但面上却是白纱掩面,看不出那女子的相貌,“多谢姑娘的救命之恩。”齐瑾的声音虽是沙哑,但意识也已经恢复如初。
那女子有些疑惑起来“公子看起来并非我药医谷门人,怎么落入这活眼泉中,按理说这可是禁地。”
活眼泉,齐瑾听后甚是欣喜“姑娘说,这是活眼泉?”
女子点了点头,齐瑾扶地而起回望着那汪泉水,果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女子见齐瑾并未多说,便收起蔓藤准备离开,蔓藤划过地声响不大,但却足以让齐瑾回神,“我是见这活眼泉太过激动了,倒在姑娘面前失礼了,还望姑娘莫要怪罪。”
那女子却显得有些尴尬起来,“公子不用不礼,我这也没有旁人,是了,十年多没有再见过人影了。”说着说着她却显得异常忧伤,也没再继续与齐瑾攀谈便要离去。
可是虽找到了活眼泉,但这地势较低,而自己也不清楚离开的路,齐瑾见那女子正要离开,没多想便急忙拉住了她的衣袖,“姑娘请留步,在下想向姑娘询问些事情。”
那女子显然没预料到齐瑾的所为,一下子被带的失去了重心,跌坐在一侧,面上的细纱也随之滑落。虽本是无心但也是自己的无礼,齐瑾正打算致歉却见到那女子的真容,不禁吃了一惊,但马上又恢复了致歉的表情。
“刚刚是在下的一世情急,请姑娘不要在意。”
那女子赶紧拾起细纱掩面,“是我的错,吓着公子了。”
这倒让齐瑾一愣,明明是自己有错在先,可她却为吓到自己的事致歉,“姑娘不必如此妄自菲薄,面相一事皆是天注定,又不是我们自己选择的,不必过多介怀。”
见她面上稍稍有了丝笑容,齐瑾也跟着一笑,“姑娘,在下不小心从上面摔落下来,不知可有上去之法。”
那女子指着身后“那有一条栈道,沿着路往上走便能到无峰顶了,应该就是你摔落的地方。”
齐瑾正要谢了离开,却见那女子欲言又止,“姑娘可是有话要说与在下。”齐瑾见她低着头絮絮说着,便也跟着坐了下来。
“这里是药医谷的禁地,公子怎会到这里呢?”
禁地,白术不是曾告诉过自己这里是个深渊嘛,齐瑾又细细一想便在心中得出了个答案,怪不得会主动帮自己,原来不仅是帮了自己又是对自己的考验了。
“刚刚在下正在上面采集无心花,却不巧被落石带落,便坠入了泉水之中。”
那女子听后却有些不信,话语也比刚刚多了份凌厉“无峰顶上并未有无心花,公子莫不是在骗我。”
齐瑾听后便更加坚信了刚刚得出的答案,“也许被骗的是在下也不一定,黄芪姑娘与在下正有一赌局,若是在下集齐了七样物品,那她便会让药医谷门人来医治在下身中奇毒的妻子,刚刚是有人引了在下前去采无心花,可地面却突然松动,现在想来却也奇怪。”
那女子见齐瑾说的真切便信了下来,“公子还是莫要姑娘姑娘的叫我了,你叫我栗文便可。”
齐瑾想着活眼泉已经寻到了,现下便只剩下美人泪了,眼下离夕阳下山还有约半个时辰,不如趁此机会询问着,“对了,栗姑娘你可知道到哪里去寻美人泪。”
栗文听后有些警惕地将手放在了脖子上,“你寻它做什么?”
齐瑾见后还以为美人泪乃是药医谷中的禁物,便如实答道“黄芪姑娘与在下约定的七种物品,在下已经集齐了六种,剩下那物便是美人泪,难道它可是药医谷的不传之物?”
栗文却没有接话,而是低着头思索着什么,齐瑾见了也不好再问些什么,良久,栗文问道“公子刚刚说要求门人医治你的妻子,不知她中的是何毒,兴许我还有些办法也省的公子去寻美人泪了。”
虽然不想违约,但听栗文的口气美人泪似乎很是难寻,“乃是寒声碎,不知栗姑娘可有什么法子。”
栗文一惊,“寒声碎,怎么可能。”而后又小声默念着,“乃不成是他,不,不可能的。”只是声音细小,齐瑾也无法听到。“看样子还真是要用上美人泪了,美人泪正在我这,我可以让你拿走,但是公子你可要答应我一个小条件。”
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齐瑾见状笑着回道“栗姑娘请讲。”
“这美人泪虽是身外之物但也在这陪了我近十年,十年来这谷中都未曾出现过一人,我也只能每日冲着她自言自语,外面也许变得我都已经认不得了,可这里依旧是如此,山中无甲子,尽是寂寞成殇,公子若是能陪我说会话,也算是我这辈子所听到的最后的对话了,不知这个条件公子能否答应。”
虽是细纱蒙面,但齐瑾却能从话中听出她的寂寞,十年如一日般待在山谷中,那岁月真是常人之不能想,原因自己是不便询问的,而自己如今能做的便是应了下来。
齐瑾见天渐渐暗了下来,便回道“这又算得上是什么条件,栗姑娘救了齐瑾一命,陪你说会闲话又有何不可,只是马上便是约定的最终时间了,还望姑娘能将美人泪交予我,等在下妻子解毒清醒后,在下定会带着她一起过来谢过您。”
栗文望了望天却是一笑“这可是禁地,这次是碰巧罢了,我想公子下次就算是想来也进不了了,我只是随口聊几句而已,并不会浪费公子太多时间的。”
齐瑾也知道自己终究只是个外人,药医谷中的事自己所知甚少,也许真如她所言,出去后便再也进不来了,这不是平白毁了约么,“栗姑娘想聊些什么?”
栗文饶有兴致地问道“那便说说你的妻子吧,她可是位貌若天仙的温婉才女?”
齐瑾听后却摇了摇头“阿摇她与姑娘所想的相去甚远,她的相貌尚可,算是常人一般,并非是相貌出众,至于这温婉就更算不上了,她不仅做事暴躁鲁莽,而且生性单纯,很容易便上了别人的当,算是个不折不扣的傻瓜吧。”
齐瑾句句皆贬,栗文却是有些不解“既然她相貌一般,性格鲁莽,那公子可喜欢她什么?”
“真性情,那是她给我最深的印象,其实姑娘一个人的样貌并不代表着什么,若是你真心喜欢一人,便会喜欢着她的一切,就连鲁莽的性格也能给我带来欢笑。”
齐瑾说的入神,便将心中所想一一说出,待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的太过失礼,在女子面前又怎能说出这样的话。
但栗文却显然没有在意这些,而是嘴里呢喃着“我这伤疤乃是年轻时触犯谷中禁忌,私自炼药烧伤的,这样的相貌又怎会不代表什么。”
齐瑾却辩道“也许姑娘在之前是做错了什么事,但在此刻,你却帮了在下不止一次,在我看来姑娘也是心善之人,只要自己过得坦荡无愧于人,又何必介怀呢?”
栗文听后微微叹了口气,“若是我能看透,也不必在这清修十年了,罢了,现在后悔也许还来得及吧。”
说罢便从脖颈上取出了一个项坠,那坠子正巧是个泪珠的形状,“这便是美人泪了,你快些去吧,省的晚了便输了赌约。”
齐瑾接过了美人泪,谢道“多谢姑娘的不吝救助,若还有缘分,在下定会携着妻子来好生谢过您。”
栗文笑着回道“缘分这事还真是说不定,说不定不久咱们又会见面的。”
只是,齐瑾走了许久,都没有参透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