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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斗智

午时已到,诸葛元英一瘸一拐,在侍者的搀扶下,缓步来到陆云龙的府邸。

今天的诸葛元英可以说是盛装出席,头戴九焰冠,身穿云锦袄,外罩虎裘袍,腰系白玉带。手中龙头拐,每一触地,发出咚咚的声响,脸上表情肃穆,给人的感觉不怒自威。

进入大殿后,诸葛元英心中就是一奇,殿中主座上有两个空位,而主人陆云龙明显还没有到,这对自己这个亚父来说,就有些失礼了。往殿下看去,东西两侧各有一席,西面东向坐着一人,头戴纶巾,身披鹤氅,手托鹅毛羽扇,若不是那一对金黄色的眼珠煞了风景,还真有点神仙气概。

如果陆云龙在场,一定会大跌眼镜,坐着的那人,居然是摊贩张良。

诸葛元英上下打量着张良,知道这应该就是陆云龙收的那个谋士了,他把龙头拐往下一戳,不动声色的等着对方给自己施大礼。

张良见诸葛元英停步,缓缓从座位上站起身形,微微鞠躬道:“见过前辈了,请前辈那边坐。”说着用手摆出一个请得姿势,而所指的座位并不是主桌上与主人平齐的那一尊,而是张良对面,东边的席位。

诸葛元英心下一动,坐在张良东边,按位次算确实高于张良,不过整体还是昭穆而坐,意思也就是身份相同,稍显尊贵罢了,这与自己想的完全不同,看来今天的府宴更有趣了。诸葛元英的城府极深,面上不带丝毫表情,安然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又过了一刻,一声钟响,陆云龙与无忧携着手,齐肩走了进来。

陆云龙今天倒是没什么特殊的地方,王冠王服,举手投足间雍容大度,再配上他那张英俊逸群的面孔,倒真有几分少千岁的感觉了。诸葛元英的目光投到了无忧的身上,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心中那点欺少轻视之情,立刻荡然无踪。

无忧仍然穿着那身普通的长衫,看起来只是个普通的邻家男孩。可就是这么个小男生的身上,偏偏带出了一层云山雾罩般的飘渺气息,让人捉摸不透。直到无忧走到主桌之上,与陆云龙双双坐下后,那层迷雾才被解开,而露出的是一张朴实无华的脸。不过诸葛元英此时却是紧盯着无忧的双目,那双眼睛流露出的无尽沧桑,绝不应该出现在这样花样年华的少年身上。

“亚父下驾光临鄙府,真是蓬荜生辉,小子有何怠慢之处,还望亚父海涵。”陆云龙坐着拱手对诸葛元英道。

“不敢。”诸葛元英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

互相介绍之后,酒菜摆上,大家无声的吃着,彼此想着心事,谁也没有开口。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诸葛元英想想,也该是时候了,自己在王爷面前说过要替陆云龙把把他二人的脉,无忧看不出深浅,不急动手,只好先拿眼前这个张良开刀了。

“听说张先生才智过人,老夫奉王爷之命,考察一下张先生的学问,看看张先生是否名副其实。”诸葛元英捋着须髯,微笑对张良道。

心中暗骂:“倚老卖老!”张良的笑能挤出花来,“晚辈也久仰诸葛前辈的英名,今日前辈过府教诲,要做我王子府幕僚之首,晚辈腆为第一个入府之人,心中稍感不服,也就带我家主子出几个小题,请前辈赐教。一来以解学生心中不平,二来嘛,也看看先生是否真的人如其名。”说完张良偷偷瞄了无忧一眼,看到无忧一脸赞许的表情,立刻底气十足。

这第一场语言上的交锋,看起来张良居然半点亏没吃。从诸葛元英的意思,就是自己是奉命前来,上头是王爷,可以压倒一切,任何人都必须要听从指挥。而张良呢,则是在让他碰了个软钉子,说诸葛元英是幕僚之首,是告诉他你也不过是府中的谋士,要注意自己的身份。紧接着替陆云龙问诸葛元英,则是要让诸葛元英明白主客之道。

实际上,张良的内心里对诸葛元英还是有一些尊敬之意的,这也是尽管诸葛元英没比他大几岁,还是以前辈相称的原因。但诸葛元英这一张嘴,那为上者盛气临人的样子,立刻把张良心中那一丝好感,消散的无影无踪。张良回嘴的时候,可以说毫不留情,心中还暗骂:“不要你个老脸。”

二人一问一答,你来我往,就展开了辩论大战。

陆云龙与无忧,端坐在主座上,静静的听着他们的辩论。

很明显,诸葛元英不愧是龙都文官之首,刘天阳当年的第一智囊。无论是出题,还是答题,诸葛元英的立意都堂堂正正,豁然大度,可谓不战而屈人之兵。配合着他温和的语调,从容的姿态,以及言语中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幽默,都让人情不自禁的对他的睿智生出敬仰之情。

张良就不同了,这家伙肚子里的墨水远不能和诸葛元英相比,但思路之灵活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他的题目也好,回答也罢,可谓轻灵飘逸,弃取灵活,剑走偏锋,偶尔蹦出几个智慧的小火花,即使是对面的诸葛元英,眼中都是异彩连连。若仅是如此,也还好。这小子偏偏言语中极尽讽刺、挖苦之能,令他自己形象大毁不说,还让对手难堪。陆云龙听得直摇头。

几个回合下来,张良的脑袋可就见汗了,拿着手里的鹅毛羽扇,一个劲的扇风。诸葛元英让他明白了,什么叫姜还是老的辣,酒还是陈年的香。无论自己的问题多么偏门,这老小子回答的都是那么四平八稳,给出的结论总是恰到好处,还不失光明正大,远比自己所想要高明十倍。看着这家伙一脸成竹在胸的表情,张良心里就有些发虚。偷偷瞄了无忧一眼,看到无忧那鼓励的目光,张良的心里稍微有了点底,一咬牙,继续坚持。

张良那边心虚,诸葛元英可就更难受了。因为张良让他体会到了什么叫豆腐是绿色的臭,饭是隔夜的嗖。这小子太不是东西了!人家辩论的时候,还讲究个君子出题,不出恶声,这小子怎么恶心怎么来,根本不按规则出牌。按理说自己的问题,可不像表面那么容易解答,那是陷阱重叠,环环相扣,换个一般的智士,早就推枰认输了,可这小子偏偏就扛了下来。歪点子、鬼主意、层出不穷,可谓极尽刁钻古怪之能,解决方案还个个阴鸷歹毒,能把自己恶心个半死。诸葛元英感到胃里一阵阵的抽搐,是真不想再辩下去了,但又不知对方还能坚持多久。有心看看对方的脸色吧,那家伙不合的拿着个破扇子,一顿扇,晃得自己眼晕。

诸葛元英不知道,这把扇子正是刚才无忧给张良准备的。无忧对张良说,作为谋士,他有个致命的弱点,就是喜怒哀乐一切都写在脸上。给他买一把扇子,扇子背后亲手写了一个忍字,就是让他每当大喜大悲的时候,就看看这个字。当然,若是实在忍不住,就扇一扇,可以遮掩自己的表情。果不其然,鹅毛扇在这场辩论中,派上了大用场。

“咦,他们怎么都不说话了?”陆云龙正看得精彩,却发现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停了话语。

两旁的侍者,过去一看,可了不得了。一边诸葛元英脸色惨白,拿起案下的痰盂在哇哇的大吐。另一边张良更惨,脸憋了个通红,压力过大,直接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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