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看见爸爸的双肩耷拉下来,满面凄苦,那个意气风发的男人在白炽灯下显得很颓废,无处可遁,不断地去沾染桃花,已经成了一种无法割舍的习惯了吗?顾睿那双上吊的桃花眼一瞬间占满脑海,你也是这样吗,所以身边不停地变换着那些莺莺燕燕,联姻,烁君集团,我还是有所耳闻的,已经是百年的基业了,势力盘根错节,触角已经伸到了方方面面,有水之处便有君烁集团,莫氏与之相比,就好比是一个3岁的小儿和如日中天的壮年。君子兰,唯一的继承人,端庄优雅,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一股雅致的气息,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公主脾气,若是顾睿娶了那样的女子,他的人生一定是完美的。
不像我,就是和我谈恋爱,也需要遮遮掩掩,因为两家无法解开的死结。
“爸爸,”三个字在舌尖转了一圈又一圈,看着眼前这个男子,曾经墨黑色的眸子不知在什么时候受了岁月的渐染,褪城了深灰色,那个小时候把自己当成宝贝的男子,那个把自己一把甩在背上,装成马的男子,也被岁月一点一点地侵蚀着,然而出口却成了“我知道了。”还是无法说出“对不起”,莫子兮,你真是一个矫情的人。
“唉。”一声长叹飘荡在静谧的夜中,似是无奈,又似是愧疚。
“生生,我不知道,你要给我时间。”顾睿的话又在黄色的灯光下冒出,流淌在我耳畔。
时间啊时间,即便是给了时间又能怎样?重新书写结局吗?
“子裴,你能和我说一说顾睿和君子兰吗?”我右手执着手机,左手一下一下揪着泰迪熊的绒毛。
“兮兮,你是不是听说了一些什么?”子裴的声线紧张。
“求求你,子裴,可不可以都告诉我?如果这个世界上有谁能对我和盘托出,那个人肯定是你,而且你的交际圈那么宽,你肯定知道一些,是不是?”我的声音略带点哭腔,鼻头一酸,差点滚出圆润润的泪珠。
手机的那一段沉默了很久,我死命地攥着手机,忍着要坠落的泪珠,仰起头来,想要使泪水倒流,却不曾料到天花板壁顶的灯光刺痛微酸的眼球,刺激出更多的水珠子。
“兮兮,倘若没有意外的话,顾睿会和君子兰订婚。”半饷,我听见了子裴虚幻的声音,仿若地狱而来的宣判。
“那如果,如果他为了我而去抗争呢?”我不甘心地问他。
“兮兮,他今天去L城见君子兰了,倘若他真的会为了你而争取些什么,那么他必定不会去见君子兰。”
“是的,子裴,我亲眼看见了,就在醉清风,我在酒楼的这一端,他在那一厢,子裴,你说是不是很好笑?我们在同一个地点,同一个时间,做同一件事,这是否能说明,我们还真是心有灵犀?”
“兮兮,要是真的难过就哭出来吧,你不是时常说,人生路上,想笑就笑,想哭就哭,只是别忘了赶路吗?”
我抹了一把泪:“子裴,我才不要哭呢,爱哭的小猫咪是顾睿,不是我,我从来都是帮着他拭泪的人,再说啦,你又不在我身边,谁给我免费提供阿玛尼啊。”
我抱着手机和子裴聊很多事情,都是关于顾睿的,从8岁相遇的那一天开始,到昨天我们真正意义上的吵架,都是我在说,子裴静静地在另一头听,直到我讲得嗓子干涩。
原来我和顾睿之间已经发生了这么多的故事,如果拿出一支笔来加加减减,添一些细枝末节,想来便可以编纂成一部小说了吧?
“子裴,其实那天我把顾睿带回家的时候,你便知晓了什么吧?不然,你再怎么内心郁结,也不会摆出他欠着你一千万的臭脸色。”
“是啊,但是那天听见他说会给你垫背,我想也许是空穴来风也不准,只是,唉,那个小子的心,我看不透。”
“不过,子裴,还是谢谢你借给我一只耳朵,晚安,我想,明天就是新的一天了。”
“兮兮,现在便是新的一天了,快点睡吧,不然又要狼哭鬼嚎了。”子裴戏谑着。
Hey,顾睿,这么晚了,也不知你是否已经睡了,我只是在想,这些天来发生在身边的事,好像梦一般,美丽地不切实际,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我常常在思索,这便是我们的故事吗?如果是的话,那么结局是否也应该是由我们来执笔?
还记得阿维尼翁旁边的那几块薰衣草田吗?当我看到第一块飘舞着湛紫色花穗的田时,心中无不是喜悦,满眼都是风情,觉得随随便便哪一处都是可以入得了画布的,然而到了第二块花田时,已经完全没有当初的悸动与欣喜,到了第四块花田时,就连下去走走的欲望都荡然无存了。
到现在,我竟然不能信誓旦旦地向其他人说:那里的薰衣草真的是好漂亮,你一定要去。然而挂在空间上的照片却是美轮美奂的,经过了一重又一重的PS,反复的修饰早已使它们失去了原来的色泽,加上的左右也不过是我们一厢情愿的涂抹,仿佛这样,我们心中才能保留着还未踏足这一片原风景时的心情,向往而又期待。
我们曾在浓稠的黑夜里肆意地吐露心声,说着我爱你,我喜欢你,夸张地表达着自己的情绪与爱情,想要用尽一十二分的深情,那些过了蜜霜的情话也是这般加了一十二分的细糖。
原谅我的语无伦次,毕竟这些事情发生地实在是过于突然,以至于我没有对策去一一化解,其实翻来覆去,我不过想问的是,我们之间还有可能吗?倘若,那个君家的小姐真的是如外界传闻的那般温柔娴淑,而你也恰好不讨厌她,那么,就还我一个自由吧。
写完这一段话,我又反反复复地在内心读上了十次,然后又在内心遣词造句了一番,依依不舍地删掉,然后又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输入,读来读去还是这么一段话,只是将“那么,就还我一个自由吧”换成了六个句号。
我盯着那个发送键盯了很久,屏幕黑了又亮,亮了又黑,我不知道如此这般轮回了多久,终于狠下心,点了发送,看着那一条绿色的线越来越长,最后一声“叮”冲击耳膜,提示短信已发送完毕,我整个人都瘫软了下来,似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心也空了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