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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爱之教(四)

洞外唧唧虫鸣,伴着杂草与灌木丛的味道,混在山下几处篝火释放的烟雾中,在山谷与树林中弥漫。

科伊尔慢慢在这夜雾中散走。这地方,还有着隐隐的血腥味以及浓重的酸臭味。科伊尔知道这是部落地,还不清楚对环境做好卫生清洁的作用,更不用说和有着净土之喻的斗神宫比较。

但此时,科伊尔心里却感觉有些舒适与安宁。他不知道有多久没有享受过这种短暂的体验。静静的走着,踏着软软的泥土和芳草,任身边的树枝拂过。借这M星蔼色的夜幕,明朗的星光洒在身上,亦有走在斗神宫的感觉。

但在斗神宫,尽管高高在上,他都没有这份放松感。或许从他入主斗神宫临主开始,就一直以为成为正式斗神宫主人为目标,尽管高高在上,但丝毫不敢有半分松懈。特别在修炼色子后,身体与精神已经远超负担界限。而在发生色子危机后,更是没有半分休息的时候。死亡对于他来说,算不了什么,而无休止的磨炼比起死亡更痛苦。

尽管现在他还不清楚自己失去绝大部分能力的根本原因,尽管他现在不清楚到底是否能完成真正意义上的色子修炼从而返回他的时代,拯救那崩溃的宇宙,但现在这份安宁,令他不去思考这些。哪怕时间再短,就再多享受一下吧。

科伊尔漫无目的走着,沿路也碰到一些值哨的部落人。他们看见了科伊尔,但也只静静的不敢惊扰他。科伊尔对这种恭敬早已习惯,只是走着,有路就踩上去,没有路,就踏着眼前的山石或者浅草而过。

到得一处山角,只觉山角一侧竟然通明。刺眼的光将他那份难得的安逸驱走。科伊尔好奇的走近。夏马沙走后,那恩利力前哨的信息也消失了,看来应该被解决了。在这M星上,他目前反而是安全的。是谁在山角那边弄出比火光还亮眼的光芒?之前走过有篝火的地方,都会有夜哨,但总有低语交呓的声音,可现在光线来源那边,却静悄悄的。

但当科伊尔走到山角处时,就听到那边还是传来隐隐的声音,似乎是一个女的在低声说着什么。他走到光与暗的交界处,近身远观,眼前一块空地,亮如白昼。

空地四周,每边各三根的共竖着八根石柱,石柱上各嵌有一块水晶,空地中央架着一个火炉,火炉正熊熊燃烧,而火炉外也架有四块水晶。火炉的火光,通过四面水晶,成为四条光柱,射在空地四周各边中央石柱的水晶,又被反射到各角落的水晶,因此将整块地方照得如同白昼。

科伊尔暗暗称奇,连金属还不会冶炼的部落,竟然能够懂得用水晶和光线原理来强化照明。眼前的地方看着有些相熟,只见左侧尽头,又燃着一堆火,火前摆着石块磨炼的供桌。

科伊尔恍然记起,这是莫族的祭坛。只是年幼来观看时,中央的火炉没有点燃,因此四周的水晶没有发生作用,而他当时还是隐藏在祭台后一侧。

祭台便是那大长条石所制的供桌。科伊尔现在站的地方,更听听清之前那之前隐隐的声音。火光下,只见那说话的人,后背紫石英色的头发微微晃动,科伊尔心念一动:是她,她怎么到了这里?

那说话的人正是佳莫。

尽管科伊尔元气未复,但这时的耳目聪敏,还远在这些部落人之上。他给丽莫梳完头编发后,便走了出来。如果他走的路是通向祭坛,那么本该在洞内的佳莫怎么在他前头到了祭坛而不令他所察觉呢?

科伊尔心中这疑问还未解,但佳莫说的话却清醒的钻到了他的耳中。听了片刻,科伊尔方知佳莫是在自言自语。她左右除她之外再没有旁人,可她还是说话声极低,但科伊尔还是听得清楚。

“万能的神,艾啊撒拉。每晚我都向您祈祷,谢谢您给予了我力量和勇气。您听到了我的祈祷,让他苏醒了。可是……”佳莫说到这,双手分摊在头前方,弯腰伏地,却不再说。坛前的火光映在她身上,火影在后背上微微起伏。

佳莫就这样拜了许久,才抬起腰,双手支地,说道:“万能的神,我这样说,希望您别怪我。希望您给我的疑惑指明一个方向。他……他”佳莫停顿的时候,话音犹豫不决,显得内心冲突厉害。

她的犹豫倒令科伊尔有些好奇,只是他此时没有使用读心术的力量,否则颇想知道佳莫此时心里想的是什么。却听到她此时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又缓又低的话传过来:

“万能的神,刚才我回去的时候,莎莫为了生下孩子,永远的离开了我们。妈姆说,她坚持了差不多一天,但最终还是逃不了死神雷摩塔的驾临,将她还有刚出生的孩子都一起带走。莎莫的妈姆没有哭泣,只是给她擦干净身体,让她抱着孩子。阿姆带着人,将她按照以往的方法,面对太阳下山的方向,深深埋在地下……”

科伊尔不惧死亡,而且数百世以来,不知参加过多少次战斗,无数的敌人以及伙伴,在身边纷纷倒下离去。可听着这名文明极其落后甚至谈不上文明的部落族长,如此描述一名初为人母的不幸时,不禁有些动容。他站在那,静静的听着,只听佳莫语调渐变,竟唱了起来。

“何姆和特康两兄妹,在丛林里贪玩,将精灵芬巴得罪;

芬巴让两兄妹吃下无花果,开心的两人甜蜜入睡;

看到这一切的命运女神玛木梅

在梦中告诫

你们引来了灾难,兄妹两人必须死去一人,否则部落将不再会有祥瑞。

何姆和哈姆,不舍得对方死去,不顾女神再三催

何姆怀上孩子,天空变色,终日响雷;

九九八十一天,哎

电闪雷鸣怪娃生,身圆眼鼻手脚没;

妈姆族人均害怕,就将孩子湖中推;

孩子入水成怪兽,掀起巨浪将人吞;

暴雨如注岩如流,部落倾刻家园废……”

科伊尔听到这,猛的记起,这是年幼时也曾听过的歌谣。只不过当时是小黄蜂伯若比去探查得来,自己后来检查记录时听了,只觉得声音动听,对内容却没什么兴趣。回去的时候,师傅右枢班反而说这是最好的成绩。

科伊尔记得当时自己极不痛快,师傅对自己其它令他看起来更有成就的作业不夸,反而称赞这一首原始部落人吟唱不知所谓的歌谣,再则这是小黄蜂所为,而并非他亲自去采集的内容,不料被评为最佳。

对成绩不服的科伊尔,反而被班要求不断欣赏和剖析这首歌谣。班解释道:“要成为斗神宫的强者,了解不同文明的进程是必须的。”在班的严格监督下,幼年的科伊尔认为当时是过了如地狱般的日子。

那段地狱般的研习,在科伊尔记忆中扎了根,隔了三百世,在听到佳莫吟唱时,很快就翻了出来。而后面的内容,科伊尔当年既然被严格学习研究,都基本还记得。

佳莫这首歌唱的是莫族的起源,在他的报告里,被班认为是莫族的史诗由姆长与族长负责全部传唱,族人知晓大体内容。一般在重要祭祀时才唱。而有事情祷告莫部的神祇时也会唱。

这时佳莫在那边唱,科伊尔对这史诗的回忆不断涌上脑海。

七日七夜的暴雨与山洪暴发,莫族的先祖族人全死了,只剩下刚生下孩子的何姆和她的哥哥特康。两人逃到了最高的山顶。

没有了洪水,雨也停了,但此时天上出现了十二个太阳,再没有黑夜,大地没日没夜被太阳暴晒很快就熔化,火山处处爆发。兄妹俩又躲在深深的洞穴里,食物和水却越来越少,连外面的世界都快失去所有的生命。

特康想了个办法,将一张白兽皮做得跟太阳一样圆,却两边涂成红色,丢进仍淹着大地还被没烤干的汪洋里。

那十二个太阳以为有兄弟掉到了水里,急忙下去相救,一个个掉入海里。炙热燃烧的太阳在汪洋里熄灭了,同时洪水也因此得以蒸发,很快退去。当第十个掉到海里的时候,剩下两个较小的太阳怕死,急忙躲了起来。兄妹俩这时走出来,敲着圆鼓追赶它们。两个太阳吓得只好轮流出来,最终形成了M星后来的昼夜。

十二个太阳灭了,洪水退了,地面慢慢恢复了生机。可是,星球上的人类只剩下两兄妹。精灵芬巴出现,引诱他们再吃无花果,说只要吃下无花果,就可以再次诞生人类。

兄妹俩知道这样做是有背天伦,愤怒的特康杀死了芬巴。他用芬巴的头向命运女神玛木梅祷告许诺,说如果部落能够重生繁荣,他愿意献出他的生命。

特康说,如果女神答应他的请求,他用最大的力量击打山顶最硬的石头。如果成功,则会有奇迹出现,如果石头不碎,兄妹俩只好接受死神的安排。

当特康一拳击在石头上时,晴空霹雳。石头中裂,现出一柄长矛。而山后,耀眼如太阳的光芒飞到天上。光芒中,高贵神圣的艾哈撒拉缓缓降临在兄妹面前,说玛木梅听到了他的祷告,并接受了他的祭礼。

艾哈撒拉带来一名天使,跟他们长得一样,却更强壮更高更聪明。艾哈撒拉让他跟何姆成婚,生下了三个儿子两个女儿。等女儿长大后,特康和她成婚,也生下了三名女儿一个儿子。

何姆的三个儿子,各有特点,在天使教导下,各自的特点都成为拿手本领。大儿子征服了沙漠与荒地,而二儿子征服了森林与丛野,三儿子性格孤僻,却最为勇猛。两个哥哥都无法消灭的怪兽,他举手之间就能杀死。

很快,特康的三个女儿长大,于是分别跟何姆的三个儿子成婚,在各自的领域建立了不同的部落。

十二年过去了,特康最小的儿子也长大。一天,何姆所住山岭火山冒出浓烟,艾哈撒拉带来的天使说,火山一旦爆发,这次就不会有人幸存。必须有人献出生命才能够制止这场灾难。

特康知道,这是命运女神玛木梅需要他兑现承诺。他将儿子交给妹妹何姆,去到火山口,只身投进那就要爆发的熔岩。但是,火山还在冒着黑烟。惊恐的何姆不知道怎么办,她想好也要步哥哥的后尘,把命舍给玛木梅。

天使制止了她的行为,让何姆再跟特康的儿子成婚,后世世代守候着火山。天使交待完后,也跳进火山口,结果,黑烟消失了,火山也恢复了平静。

当年科伊尔知晓这一故事时,不知道笑评了多少回这史诗的荒诞。他评道:那天使,可能就是这星球上另一处的剩下的人类,只不过两兄妹不知道而已。那艾哈撒拉,连斗神宫的记录都记载,只是一个六百万世前传说的神。不知道为何这样的星球会有他的传说。

只听佳莫这时已唱到尾声:

“烈火烧不尽特康的身躯,更烧不断天使的翅膀;

艾哈撒拉在天上为此动容,泪水化成了雨水

罪恶的熔岩终于平静,大地恢复了安逸

莫族的四系同胞,此时同声唱,传颂天使的事迹

感激艾哈撒拉的恩赐

铭记神的教诲代代诵……”

(作者编注:关于莫族史诗部份,主要取材于中国少数民族的壮苗瑶布依等族的创世史诗,特康名直接采用壮族射日英雄特康名,而落日部份取自于布依族神话。这是向中国的少数民族神话致敬。

其它部分也有来自于西方史前文明史诗部分,如巴比伦命运女神。作者对自由诗体的描写很不成熟,在这模仿史诗而写,不到之处,望读者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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