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可知道紫宸宫怎么走?”
她将我瞟了一眼,“你去紫宸宫做甚?”
我看见她手中也攥着一封信,想是同道中人,于是便一五一十地说了,“给太子殿下送信。”这个太子还真是可恶,到处要人给他写情信。
谁知那小宫娥脸忽的黑了一大半,“就你这幺蛾子还要给太子殿下送情信?你把紫宸宫当作什么了,风月场所么?”
我正想要反驳我不是蛾,而是一只麻雀时,却不见了那宫娥的身影,于是我赶忙隐了身,尾随在她身后。虽说做仙的要光明正大,不能干这些偷鸡莫狗的事,但我转念一下,我又不偷鸡不莫狗的,就是隐了个身,跟踪了一下,也不算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并不丢仙的脸,于是便就放了一半的心。
看着小宫娥将她的信交给了看门的小仙童时,我也就不隐身了,于是走出去,顺便将手中的诗一并给了小仙童。
“这是太子殿下昨日吩咐我给他的信,劳烦哥哥替掬水问一下,殿下是否归还之前的那一封呢?”
那个小宫娥看见我从她身后走出来,感觉十分的不可思议,“你你你……”她的手指指着我的鼻子,杏眼圆睁。
我垂眉顺眼,心想,这个小宫娥肯定不曾看过人间的折子戏,难道不知这是一种很不礼貌的表现么。好在我这个人的性子唯一的好处便是看得开,也不与她一般计较,要是换了弄眉,必定把她的手挡开,顺带骂上她几句。
“殿下请仙子进屋一叙。”我迈开脚步,却见到身边的小宫娥脸上乐开了一朵花,然而,小仙童发话了,“殿下只请一位仙子,那个写了小姑居处本无郎的,”我思索了一下,再抬头看了看身边的小宫娥,她的脸跟个翻书似的,一下子就换上了另一幅表情,呃,打了霜的茄子。我现下更为确定,那就是我了。小姑居处本无郎,小姑娘住的地方么,自然是没有男人了,不然就叫做妇人了,那时,弄眉是这么跟我解释这首诗的。
我的脚踏在了这个据说是天界冠绝四海八荒的神仙的宫殿中,传说,很多仙子为了这个君霖茶饭不思,相思成疾,患了美人痨,后来,月老硬是乘着这个好时机狠狠捞上了一笔,他绞尽脑汁思索了月余,终于想出了千里姻缘一线牵的红线,功效和凡间的那红线无二,只是,这是缚在神的小指尖上的红线,据说,只要将这段红线系在俩仙的小指上,无论是什么人都会坠入爱河,爱得死去活来,不管是有世仇的,还是断袖的,一切都不成问题。真真是没有做不到,只有想不到的。
但是,到目前为止,似乎没有哪个仙子能够成功地将红线系上君霖的指尖。
我随着小仙童进了这紫宸宫,满目金灿灿的物什晃了我的眼,我撇了撇嘴,俗,俗不可耐,钱多怎么了,也用不着这么显摆着啊,就连那个牌匾上龙飞凤舞的紫宸宫都用金粉细细描绘。唉,真是暴殄天物啊,不如我们的百鸟殿,就连院子里的那片花花草草的也是顺着他们的心意,让他们自由生长,不知不觉,也有我这般的身高了。然后弄眉就很不屑地用她的眼角扫了我一眼,“掬水啊,掬水,你平日里吃的都长到哪去了?竟然连殿前的虞美人草都比你高了。”那时,我挺挺兄膛,并且骄傲地指正,“弄眉,那个,虞美人是花啊,不是草。”
这时,她会捋一捋鬓边,“我有说草么,说的自然是花了,虞美人,虞美人的,当然是花了,没听说过美人如花么?”
我便两眼翻白,只好悲叹我的身子没有如虞美人那般呼呼地疯长。
“殿下,上仙。”只见那个小仙童对着面前的两个人福了福,我看见一个身着青色衣衫的男子,和一个身着殷红色衫子的神仙,那青衫的凤眼上翘。一股邪狞之气,自然是君霖不疑了,而那个身着殷红色的上仙超然出尘,真真是一幅清心寡欲的模样,眉目如画,惨绿少年。
看着我愣在一边,身边的仙童拽了一下我的衣角,于是我便学着她的模样,福了福,“掬水见过殿下,上仙。”
君霖那厮愣是拖延了片刻,才将头从一堆书碟中抬起来,“免礼了。”而他身边的上仙却朝我微微一笑,那微笑,犹如一束的阳光,刺破阴霾,带着某种莫名的讯息,自云端而来。原来这便是微笑。
“注意你的形象啊,口水都留下来了,真是丢我的面子。”君霖炎凉的嗓子在我的耳畔响起。我连忙用衣袖去擦了擦,却极其郁闷地发现,根本没有留下什么所谓的口水,还有,我流了口水怎么就丢了君霖的面子?于是,只能用自己认为比较恶狠狠的眼神盯着君霖盯了半响。
“对了,加洛上仙,这是某个仙子某天塞给我的写给你的情信,现在物归原主了。”说着,君霖的眼还有意地像我这边扫了一扫。我听了这番话,立马把头缩了缩,但转念一想,我又没有做错什么,有什么好怕的,于是,便挺了挺兄。
加洛上仙啊,那不是弄眉钦慕的对象么,怎么身穿着一身殷红的长衫呢,弄眉不是说,不不管刮风还是下雨,加洛上仙永远穿的都是一袭青衫么,一如浊世翩翩佳君子,似出淤泥而不染的青莲。我转了转脑子,看来,弄眉的情报网页会出差错,回去得好好嘲笑她一番。
却见那加洛上仙将情信看了一看,便收了。
“加洛上仙真是仪表堂堂啊,连君霖也钦佩的很。”
“殿下说笑了。”加洛上仙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对这些事完全不在意。
我看着加洛上仙将弄眉的情信细细地折叠了,然后放进袖口,心便安了安,还好,信终是到了上仙的手中,可以免除弄眉炼狱般的折磨了。一块石头就这么落下了,心里也欢畅地很,不觉地嘴角便往上翘了翘。谁知君霖那厮竟拿眼角瞪了我一瞪,满是刀光剑影,只觉得浑身掉进了冰窖,那感觉就像是我一千年之前,因为贪嘴,在大冬天的跑到结了冰的摩尼湖上学着人间的一个名唤做王祥的人,卧冰求鲤,结果,鲤鱼没有求来一条,却生生地掉进了那个被我体热融化了的冰下,抬眼看见一串串气泡后,一味鲤鱼阴阴地笑着,还不慌不忙地将那尾腥臭的尾巴甩在我的嘴巴上,那种酸冷刺骨的感觉至今难忘,所有的寒冷进入我周身的毛孔,随着血液在四肢百骸逶迤而过,齐齐停留在心口,似是要把我心头唯一的热量吞噬了。后来被老喜鹊白白嘲笑了一千年,直到现在,他还会在茶余饭后拿出这件糗事来打牙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