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阳光下晒干了衣袍后,我将它送到君霖前面,却只听得他一派优雅地说:“小妖儿,这宽衣解带你学会了,这如何穿衣好需要我亲自教导你吗?”他把“亲自”这两个字咬的死重死重的,我胡乱地将衣服披在他身上,七拐八拐的盘扣倒是好糊弄过去,只是,谁能告诉我这腰带该怎么系啊……完全就是依照心情而来的么,毫无规律可寻。
“唉,小妖儿,你出去之后,千万别说是紫宸宫的丫鬟,竟然连怎么服侍主子穿衣都不会。”
“殿下,我本就只是百鸟殿中的一只小麻雀啊,哪个说是你紫宸宫的丫鬟了……”我很委屈有没有啊,竟然沦落到了主动服侍人家还遭嫌弃的……
爆竹声声,迎娶彤鱼的时辰到了,我和君霖都不约而同往风里熙住的洞子看去,只见她神色平静地坐在石床上,专心地在缝制着一件男士衣袍,看身形,应该是轩辕释的,我打心里佩服这个熙神娘娘,自己的夫君都要纳小妾了,她竟然还能稳住心神来帮他做新衣衫,此时此刻的她不应该是一哭二闹三上吊一番的吗,果真不愧是能让佛祖度成仙的凤凰前身啊。
轩辕释还是穿着他常常穿的那身白色袍子,不悲不喜,当他们走到喜堂的时候,风里熙在缝制袖子,当轩辕释拉着彤鱼拜天拜地然后再夫妻对拜时,风里熙缝制完了最后一针,低头咬断了线,当他们接受所有族人的祝福时,风里熙提笔在叶子上涂涂画画,锁着眉头在写一封信,当他们洞房花烛夜,春宵值千金时,风里熙最后打量了一番这个洞子,便牵着她的老虎走了。
由于轩辕释是黄帝,当了黄帝的人是非常忙碌的,要忙着处理部落之间的种种矛盾,再加上他与彤鱼青梅竹马长大,根本就不许要培养感情之流的,于是便直接跳过将他们两个锁在洞穴里这一步,当轩辕释终于理清了所有来恭贺的人,想着如何向风里熙解释一番他娶彤鱼是一件逼不得已的事时,却发现洞子里只留了一份诀别信和一件白色的衣袍,他颤抖着将一枚枚树叶放在眼鼻子底下,哦,那封信早几天前我就已经拜读过了,然而却由于学识浅薄,根本就看不出那些个鬼画符想要表达什么意思,便请教了一番君霖,当时君霖用邪佞的语气读出诘屈磝碻的语句时,差点没把我笑在地上打滚儿。
虎儿,我想我还是不适合你们人类的这一番情情爱爱,我只是一只麻雀精,不能明白原来彤鱼爱着你,你也爱着彤鱼,所以,不要生我的气,有一天,彤鱼跑过来,对我说,你们从小便在一起,你对她的情谊是不同的,不是我这个随随便便迎娶进来的夫人所能比拟的,当时我还不相信,然而,现在,我却是信了,小乖乖咬彤鱼的那个时候,我并不在场,只是听到了她的惨叫后,才发现她的胳膊被叼在小乖乖的嘴巴里,血流如注,而你却说,倘若眼见不能为实,那么这世间还有什么是值得我相信的?那一刻,我才信了,在你心中,彤鱼和我是不一样的。这颗金丹是兜率官中的太上老君炼制的,他怜我刚刚修炼成形,又是孤苦伶仃的,打不过西陵山上各种猛兽,嘱咐我若是被打得重伤了,便可以用此丹疗伤续命,所以,只要彤鱼服用了这颗金丹,手定会恢复如初。虎儿,不要怪我,怒伤肝,我只是看不穿人类的爱情罢了,所以才横亘在你和彤鱼之间,现在我知晓了,所以我便带着小乖乖走了,唉,写了这般絮絮叨叨,语无伦次的,你就颠来倒去地将就理解一番吧。风里熙留字。
轩辕释看了这封留书之后,便发了狂一般往西陵山蹦去,只可惜,那个洞子早已荒废了,除了蜘蛛网和灰尘,什么都没有留下。
再之后,便是蚩尤怒触了不周山,鳌足之柱现了裂痕,轩辕释看着天火不住地往下坠落,看着黎民百姓深陷在火炉子的烘烤中,不多会儿,全是烤肉的味道,要有多香便有多香,自然也有火候过了头的,直接飘现了烧糊的味道。
轩辕释做了一个梦,梦中,佛祖坐在莲花台上,对着他宣扬了一番佛法,于是他便顿悟了,准备要普度众生,只是惋惜,死之前没能见得风里熙最后一面。
他焚香沐浴,花了一个时辰的时间来回忆与风里熙的相遇与生活在一起的日子,觉得这便是红尘的爱恨情仇,喜怒痴嗔,只是,觉得他们真正倾心相爱的时日太过于短暂,她拂袖而去,他想着,如果能见到她最后一面便好了,他要告诉风里熙,娶彤鱼不过是因为她的手残废了,她需要一个能够照顾她的人,而他们家不缺一副碗筷,只是,当时被冲昏了头脑,忘记了这一番话。等他修补了鳌足之柱,他不想让剩下的魂魄回三十三天的善见城,他想再转世一次,这一次,他一定要再次找到她,绝对不要放开她的手。
当轩辕释站在不周山上,准备抽出体内一半魂魄时,他看见风里熙脚踏一朵鲜红色的云朵而来,风吹起她的裙摆,好似九天玄女下到凡间。
他与她之间隔着半座残碎的不周山,还有三年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也不短的时光。
“虎儿。”三年之后,风里熙再一次叫轩辕释虎儿,他只觉得想要哭泣。
“你是想要祭了自己的魂魄来修补鳌足之柱吗?”她看着他,眼珠子黑白分明。
“阿熙,你回来了。”轩辕释只是牛头不对马嘴地说了这么一句。
“虎儿,你的魂魄还不够强大。”
“阿熙,我是帝释天的转世,所以,修补鳌足之柱这件事于我而言,不过是一桩小事,”轩辕释张开臂膀,“阿熙,再抱一抱我吧。”
风里熙自红色的云团一跃而下,跳进他的怀中,四下是飞射的火,一团一团的,开在他们的脚下,就像是红花为了迎接他们的团聚般绽放身姿,只是,这个团聚的代价大了些,不周山一点一点地碎裂,愈来愈多的石块脱离山体,坠落下去,远远看去,他们竟像是悬空浮在空中似的。
“阿熙,你从来没有听我说过三个字,我爱你。”轩辕释抱着风里熙的身子,在她耳边轻轻吐出三年的思念,却只是化作了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