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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小叔叔交了新的女朋友。宁成人。

三奶奶坐在院子里发愣。好一会儿,她才接受了这个事实。她以为儿子要和儿媳妇复婚的,可是现在,儿子带回了新的女朋友。剪短的头发,圆圆的脸,胖胖的身材,她发现女人浑身上下没有半点能和教书的儿媳妇比。儿子和女友又说又笑,看起来很亲密。

儿子开了火锅店,但是火锅店并不是一个安稳的工作。她的心里很难受。最近的夜里也总是会惊醒。她将身子往后仰了仰,努力想让驼背挺直。她最近也不喜欢赶集了,家里的稻子快成熟了,她有很多农活需要忙活。小儿子读书之后户口就转走了,家里也没有小儿子的土地。她最近正在为这事发愁。

“阿姨,吃个苹果吧。”胖女人递过一只削好皮的苹果。

“我牙痛,不想吃,你放在旁边吧。”她懒洋洋的说。

“妈,小容的一片心意,你就吃一口嘛。”小叔叔在一旁提醒。

“我牙痛,吃不了!”三奶奶有些生气。

“国伟,等阿姨牙好了,我再买水果就是了!”胖女人说。

沈兰后来听奶奶讲起,三奶奶并不是讨厌那个胖女人才态度冰冷。“她是接受不了你小叔叔又丢工作又离婚!”奶奶摇了摇头,说:“你三奶奶的个性很要强,我们沈家还没有一个离婚的,你小叔叔是第一个,她觉得没脸见人。”沈兰有些不解,笑着说:“奶奶,离婚多正常,过不下去就离婚的人很多,这怎么能怪小叔叔呢?”

“哎!离婚就算是正常的,但是丢了铁饭碗,这不气人吗?你三爷爷以前那么辛苦干什么?就是为了让他有出息啊!”

沈兰的心里有些难过。她是真的难过。三爷爷死于癌症。小时候,三爷爷待她和哥哥如亲生孙子孙女,小叔叔是真的没了工作,也是真的没了婚姻。前段时间,他笑着说自己离婚了,大家还以为他只是开开玩笑。如今,女友登门,是事实了。

只呆了两个小时,小叔叔就急急地带着新女友走了。

火锅店的生意据说很不好。大叔叔说迟早会倒闭。县城里没什么人喜欢吃火锅。胖女人是小叔叔中学时的同学,在另一个城市开服装店。胖女人离异已经两年,最近因为同学聚会和小叔叔重新有了联系。胖女人还在另一个城市工作,偶尔回到宁成和小叔叔见面。

“儿子是你自己生的,能怪谁呢?”奶奶劝慰三奶奶。“人不到后三十年,都不知道命究竟如何,由他去创呗!”

村子里的人都说奶奶的心最大。因为她无论什么事都能乐呵呵的。即使当初年纪轻轻就守寡,带着两个拖油瓶的她也没叹过气。

“不晓得是不是因为没有孩子才离婚。”三奶奶嘟囔着。

儿子媳妇已经结婚六年,还没有小孩。

她很早就担心过小儿媳如果生了孩子该怎么办。大媳妇生孩子的时候,她一边干农活一边帮大媳妇照顾孩子,每天累得喘不过气。小儿子在另一个城市,去小儿子家照顾吧,大媳妇没人帮忙肯定也会手忙脚乱,不去吧,又不合情理啊!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在心里盘算了很久。

孙子没盼到,儿子却离婚了。

如果他依然是水电局的员工,那离婚也不算太大的事。有单位分好的房子,他可以再找一个有工作的女孩结婚。可是,他说房子已经给了前儿媳,然后,他就怀揣着几万块钱就回宁成了!如果火锅店生意不好,她担心儿子会坐吃山空。全级第一名的成绩,沦落到田地都不能种的地步,会被大家笑话很久。

“现在才多久,就有新儿媳妇了,愁啥。”奶奶继续说。

小叔叔没有孩子,胖女人离异前却有一个儿子。胖女人说自己是因为舍不得儿子所以才一直留在那个城市做生意。开学的时候,沈兰去小叔叔的火锅店,胖女人正在后厨忙来忙去。她已经关闭了自己的服装店,专心回来辅助小叔叔的发展。小男孩来过小叔叔租住的屋子,不停地跑跑跳跳,小叔叔满脸笑容,也挺喜欢那孩子。

新学期朱文芳给大家换了座位,并公布刘广成为实习班主任。王玉和李娟再也不是沈兰的后桌,裴蓓蕾和袁柳英也不再是她的前桌。同桌也从于建强换成了陶君,而前桌坐着同宿舍的徐莉莎和爱画画爱弹吉他的周明。

“要是宿舍也调换就好了!”裴蓓蕾说。

周华的妹妹到宿舍里玩耍。小姑娘也长着可爱的小虎牙,位置和姐姐的几乎一模一样。温燕清说:“周华,没想到你和你妹妹长得可真像啊!”周华的妹妹穿着新发的校服,她在学校隔壁的普通高中。周华泡了一碗方便面,两姐妹用一个叉子换来换去吃。

“你们两姐妹的感情可真好。”简叶说。

周华的妹妹个子比较矮小,因为校服不是专门定制,显得略宽大。

周华的妹妹很喜欢到学校来玩,一连两三周的周末都是到宿舍找周华。虽然见过很多姐妹情深的,但沈兰还没有见过如此黏姐姐的。寇黎的妹妹偶尔也会到学校玩,但只是偶尔。宿舍里两姐妹的人很多,严婷的妹妹在读初一,寇黎的妹妹在读初二,周华的妹妹读高一。严婷的妹妹在邻县,想来宁成当然不容易。严婷有个相册,里面有妹妹的照片,严婷偶尔会拿出来炫耀。

班里重新制定了助学金表格,周华如愿以偿地拿到了原来的数字。沈兰考得不理想,助学金被取消了一部分。她没太在意,周华却很兴奋。她拿着一支笔在笔记本上写写算算,像在做一件很隆重的事。

“我要计划计划手里的钱,等十一假期的时候给我妹妹买新衣服。”周华说。

沈兰有些不理解周华的行为。周华和姐姐不同。姐姐送内衣给她,是因为她已经工作。周华尚是学生,自己省吃俭用只为妹妹买衣服,她有些无法理解。何况,周华是宿舍里出了名的抠。她可是最舍不得乱花钱的人了。

“我爸妈在外地打工,我得照顾我妹妹。”周华笑得有些腼腆。

午饭的时候,周华带着妹妹去食堂打饭,回来的时候,沈兰发现周华的碗里全是素菜,而妹妹的碗里却是荤菜。妹妹拿起筷子,想要把荤菜分给周华一半,周华却赶紧拦住了,轻轻地说:“我们学校食堂的肉我吃腻了,太油了,我今天想换个口味!”

妹妹噘着嘴:“你不吃我就不吃。”

“好,我只尝一口,说好了,只一口。”周华笑道。

沈兰看见姐妹两相亲相爱的样子,不觉有些感动。按周华的说法,妹妹还在读初三的时候,父母都不在身边。

“志愿是我给妹妹参考的,学校是我帮妹妹选的。”周华礼貌地回应着于晓梦的提问。于晓梦问得很仔细,恨不得扒拉出周华的祖宗三代。周华倒也不顾忌,一问一答地应付着。午饭过后,姐妹两挤到一张床上休息。两人的身子都瘦瘦小小的,本来只有一米二的床既然还有空位。

寇黎的爸爸又为寇黎多报了一个补习班。寇黎说如果不是补习班有两个长得不错的帅哥,她肯定早倦了。袁柳英打趣道:“耶,书呆子也开始注意帅哥了!”寇黎悠悠地说:“帅哥是你们美女的专属品,我这种普通人过过眼瘾就成!”

“袁柳英,看你满面春风,是不是暑假的时候带于队长见过父母了啊?”寇黎含笑地挤了挤眼,故意问袁柳英。

“哎啊,你好坏哟!”袁柳英羞涩地把头偏了一偏。

温燕清只管坐在床上看小说,她的眼睛都快凑到书本上去了。视力测试的时候,温燕清居然还得了1.5。

沈兰开始有意避免和于高二人发生摩擦。除了非常重要的事,她一般是不主动和二人说话。经过了前几次的摩擦,她决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忍就忍,能躲就躲。暑假的时候,她本来想给张子军写一封信解释来龙去脉,可是又一想,自己并没有什么错啊,这让她犹豫了很久。

她终于还是没有给张子军写信。倒是宾馆姐姐竟然给姐姐写来了一封信。来信中错别字很多。姐姐说,酒店姐姐只读过小学三年级,但这并不妨碍她做了宾馆的前台。宾馆姐姐很有能力,一向自命清高的女老板都对她刮目相看,竟然把宾馆住宿收入全部由宾馆姐姐管理。

“她要是多读点书,肯定会发展得更好。”姐姐说。

宾馆姐姐和姐姐同生日。姐姐命好,参加工作后还能再去读书。然而姐姐不争气,最后只能种地。宾馆姐姐早早就辍学了,但是她非常努力地想要在城市呆着。她本来是只能靠体力赚钱的人,不过工作这东西可能真的不单单靠学历。

严婷已经没有了暑假前的困扰。因为人事局已经用实际行动给了她稳定的答案——邻县的学姐学长都分配了!

分配得有点晚,九月几号才尘埃落定。

“早知道要分配,杨霏干嘛还要谈个宁成的男朋友啊!”于晓梦摇摇头。

“我听说那个学校也挺偏僻。”高琴也跟着摇头。

严婷在一边听见了,表情倒是乐呵呵的。

“她男朋友是领导,偏僻点算什么!只要工作稳定,山高皇帝远,反而自在逍遥。”她反驳道。

于晓梦甩了一下遮住眼睛的刘海,面上露出几分不悦来。严婷的眼睛本来就不大,这一笑,笑得弯成了一道线。

“你又可以接受师兄的追求咯!”于晓梦的腔调愈发难听。

沈兰听出了于晓梦的故意讽刺。不过,严婷并没有像自己那样认真计较。一年的相处,她对严婷已经有了三分的了解。初识时觉得挺大大方方的,偶尔说话会比较带刺,但不会像于晓梦那样处处针对。所以,她的心里是不太排斥严婷的。严婷不和于晓梦计较,大约是不想以卵击石。

“我的事你们随便说,反正我又不会掉一根头发。”严婷面无表情地看着于晓梦。“至于我接受不接受他的追求,我想那得看我的心情,我高兴了就告诉你一声,我不高兴的话,你就只能自己在那瞎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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