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郅毓拿出来的武器等级药物水平可以判断得出,郅毓原世界的文明程度大约在中级,星域广泛,与我所处的位面文明相仿。若有机会,真想去见识一下呢。
——时光叶,记于宇宙历1030年
向来笑容软甜的女孩,因为身下那个纤弱清俊少年潋滟迷人的笑容,忽然间,张扬肆意地大笑起来。
明明如一只柔软云鸽般幼小可爱的女孩啊,那一瞬间,却骄傲又凄哀如同无家可归的苍鹰,笑得无可比拟的狂肆,却显得难以言喻的哀凉。
“咳,郅毓小姑娘……”言谨微微皱眉,担忧地出声想询问,口中却忽然被塞进来一颗丸子。入口即化,甜香的气息像他曾经吃过的槐鹿米。没有灵气,却有一种说不出的能量迅速逸散出来补充身体,闷闷疼痛的后背腑脏很快缓和,能效简直堪比上佳的灵果。
“怎么样?好点没有?”郅毓停下大笑,一双仍旧残留着狂肆笑意的眼睛盯着言谨,瑰丽晶亮得简直惊心动魄。言谨心中悲喜难言,一时放任了心中的冲动,微笑,伸出双手环住身体乱动的女孩,涟滟迷人的眸光柔软如绵:“很好,谢谢你……毓。”
姓代表家族,名代表自己。谦敬时独尊姓,亲近时单称名。
若是结为……也总是称名的。
“嗯?为什么这么叫我?怪怪的。”郅毓不客气地借他的胸膛支起胳膊,低头俯视着他迷人的眼睛,弯起眼眸低声问道。听在言谨的耳朵里,少女清甜的声音,因为低柔,莫名带出几分成熟女人的柔媚。
细密纤长的睫羽轻轻一动,下垂的弧度便在那纤弱的脸上落下一层宁静的阴影,让清俊的男人看起来越发迷人:“我只是想……用个亲密的方式称呼你。”略一解释后,迷人的笑容稍稍变浅,悄悄流露出些许忧伤:“抱歉,或许你会觉得逾距……是我冒犯了,郅毓阁下。”
郅毓低头打量着他,不得不说,她捡回来的兔子先生颜值真的超高,性情看起来绵软得不行,好像很好欺负似的。但是,真是这么一回事吗?
虽然的确是“兔子”先生,但这位,骨子里还是只老虎吧?老虎……是凶兽,并且……捕猎是天性。
所以刚刚……是试探又或是讨好?撒谎她不介意,完全说实话的才是蠢货不是吗?可是,非真非假让她的本能示警都显得模糊不定,就很麻烦了!
呵!非真非假!
懒懒嗤笑一声,郅毓又懒得纠结,伸手拍了拍那张迷人的俊脸,像拍一只小狗的狗头,慢条斯理地说话:“不必道歉。言谨先生,你知道你刚刚吞下了什么吗?”
言谨抬起眼帘,微微一弯,笑得很宁和:“不管是什么,都谢谢。”谢谢你的援手,谢谢你……关心我浅薄的小伤,并愿意拿出那么珍贵的东西。
被族人陷害沦落为一只兔子,失去原身失去力量近乎失去一切的白虎先生言谨,无法不去感激每一点温情。
这次的感觉……是真的!真的,善感,强烈得甚至像是愿意献身!郅毓俯身,眯眼逼视着他的眼睛:“你这样……真的很让我有一种……冲动呢。”眯了眯眼,少女露出一丝甜笑,天真完美却如面具般虚假:“言谨先生,刚刚喂给你的可是我的得意之作,糖丸十号。”
糖丸……没听说过。但言谨面对这个弱小的人类女孩,有着他自己也想不到的无与伦比的包容与耐心,笑着点头:“是吗?那言谨真是荣幸之至。受之有愧,不知道言谨能为你做点什么?”
很满意兔子先生的识趣,郅毓扬唇一笑,眼中流露出商人的利色和冷漠,笑容天真,而无情:“言谨先生真是太客气了,这样吧,先生不是说希望跟着我离开吗?我聘请先生十年,做我的助理好吗?”至于是十星球年还是十星际年,她说了算,对吧?
事实上,你愿意收留我,我就很满足了……言谨颔首,全然无视女孩露出的阴暗和獠牙,依然笑得柔和迷人:“谨自然是愿意的。那么……我应该称呼你——主上?”
那么容易就臣服?郅毓微微皱眉,今天她心情很不好,才会直接凶残地提出臣服的问题。可是,与预想的……差别很大。
不能理解兔子先生的脑回路,郅毓决定直接忽略不去理解,果断下命令:“错!叫我小毓就可以了。”叫主上什么的,大联盟不是帝制,她也不是公主,听起来太奇怪了。而且,她只需要他完全成为“自己人”,哪怕她忍不住说了什么,必要时也可以封口!
言谨心中一荡,张张嘴,又只吐出来一个字:“……毓!”
……这个称呼好像更诡异!郅毓脸颊抽了抽,没心情去管,所以决定宽容刚收下的属下兼宠物兼美人,不再计较这奇特的称呼。顺便,将话题转移至她此刻最想倾诉的事物上:“言谨,看天空,今天是月圆之日。”
作为一只虎,又不需要学苍狼啸月,言谨先生对于月圆没有任何感觉,只觉得这小姑娘神智跳跃真快,他们不是正在讨论上下级和工作问题么?
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兔子先生很包容也很有耐心,乖乖地点头应声:“是啊,很漂亮。”虽然脆弱的人类不能吸收月华,但月华真的很美,应该是被迷住了吧?
已经将对方变成了自己人,并且糖丸十号肯定还没消化完,郅毓很放心,顺便就将地上的美人当成了虎皮地毯或者兔皮地毯。在他身上侧过身,看着月亮的眼神有些迷蒙:“月圆,人不圆呢。”
言谨先生更莫名其妙了,除非胖成个球,否则人类是不可能圆的啊,莫非小毓姑娘是觉得自己不够圆润?那自己是不是应该陪她叹息?几个呼吸间想出这个结论,然后……言谨顺势叹息一声。
听到兔子先生叹气,郅毓觉得兔子先生应该是理解了自己离家万万里与亲人相隔星际的悲哀,毕竟对方也是被家族所弃。今天一直苦苦压制的伤痛忽地涌上,郅毓轻吁,放任自己的感伤,眸中蓄泪:“他们……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虽然我可以横跨位面,但是没有星际坐标,也还是回不了家呢。”
他们是谁?位面是什么?星际是什么?坐标是地理位置的意思吗?回不了家是什么意思?言谨懵了,怎么又忽然从身材转换到其他人和家的地理位置上了?
虽然兔子先生懵逼脸,但言谨沉默懵逼的表情看起来充满了淡淡的凝重和忧伤,郅毓顿时觉得自己被理解和安慰了。想到今天月圆人不圆,亲人远隔亿万星辰,不被理解不被尊重的自己远走星际,一时忍不住,郅毓扑到虎皮地毯上,眼泪哗啦啦的流:“呜呜……兔子,我讨厌他们……”
满脑门的问号瞬间丢开,言谨慌张地抱紧女孩,一个劲儿的叠声安慰:“怎么了怎么了?为什么忽然难过?他们是谁?有人欺负你?!不要怕,我给你找场子!”说到后面,言谨身上的气息越发凛冽,冰利如罡风。
郅毓只觉得满心满肺的难过,抽抽噎噎:“我想他们……我想我的爸爸……妈妈……”
不是在说敌人?言谨几乎要爆发的戾气又是一僵,身体内部自成走势的灵力差点混乱失控,怀中的女孩依然在洒梨花雨,哭得像个普通的人类女孩。
……其实,她也本来就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女孩。但是因为她太聪敏慧黠也太骄傲独立,所以他一度忽略了她也很弱小,需要捧在掌心小心呵护。
言谨觉得自己什么都不必说,提供拥抱和拍抚就够了。
郅毓的要强,让她一直压抑着心中的郁愤和伤痛。没有哪个女孩子会喜欢孤身一人行走星际,哪怕她有再多的便利。像是停不下来一样到处行走的人,往往是因为心里藏着说不出的痛。
家族显赫的郅毓,家庭美满的郅毓,自小到大一直被当成公主般娇养宠溺着的郅毓,依然有着一碰就疼的伤疤,从不见天日。
今天,或许是因为高空的那一轮明月,或许是因为家乡遥不可及,或许是因为唯一陪伴着的这个“人”太笨也太好欺负,郅毓不自觉地,倾吐出内心最深处的阴霾。
“我想他们……我也好恨他们……或许,我更应该恨的是我自己……因为,我是他们培养出来的,最合适也最不合适的接班人……”
“兔子先生,为什么我是郅家的人……为什么我不是一只兔子……我明明叫「郅毓」,带来的却不是治愈,而是死亡……”
“他们……是我最亲最亲的人啊,那么在乎我关心我,为什么又强迫我……我不喜欢枪械制造,我明明,应该是个医生……”
“……我怎么可以怪他们……命运的酷厉从来都无可抵挡,家族的显赫是荣耀……但是,也是宿命……”
“兔子先生,我不喜欢战争……我想当个医生,我害怕……他们,做了那么多……如果有一天,我不想失去他们……”
颠三倒四的话,哭得太累太伤心的女孩说得迷迷糊糊,慢慢的,声音便低沉了下去。太过汹涌的发泄让郅毓累得睡去,不过顺便帮言谨报销了一件衣服。
言谨看着在他身上睡着的女孩,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虽然良好的听力让他没有错过她出口的每一个字,但他依然没有完全理解。
但是,让她难过的原因倒是找到了,是那些「家人」是吗?真是相似的宿命。将他诅咒成一只兔子的也是「家人」呢,看起来,他们的运气都不怎么样。
灵力外放,包裹着小女孩悬浮于空。言谨从地上爬起来,伸手接住睡着的女孩。体内灵力运转,毫无阻塞,先前高空摔下的伤势完全消失不见。看来,那个甜香如槐鹿米的糖丸十号应该非常珍贵。
……言谨不知道,他真相了。糖丸十号在郅毓原位面还有个名字,叫归元丹。通常一粒就可以拍出天价。是传说中与死神抢人的必备物品,几乎没几个人拥有。
将小女孩抱进屋内安置在床上,言谨抬手,指尖晕起白芒,从郅毓脸上轻轻抚过,拭去那些让他觉得极碍眼的泪痕。脆弱的人类女孩,可爱的人类女孩,慧黠又狡诈,苍凉而纯真……让他跟着喜,跟着悲,心情不受控制起伏不定。
真像是……天劫。虽然白虎族渡神位从来都是雷劫,但他也从其他族群那里听说过其他类型的天劫,总之,会让生灵情绪起伏不定焦躁不安难专注于修习,是共通的!
无声暗叹,言谨双手捏起法诀……清心诀,希望小女孩有个好眠。做完了这一切,才抚着额漫步踱出去,暗暗苦恼。他不可能继承白虎神位啊,怎么会招惹天劫……不会是化形之劫吧!就算披着兔子皮,他也是顶级的白虎血脉!不应该的啊!可是,为之喜为之忧,情绪无法自控……真的很像是天劫啊。
沉睡的郅毓完全想不到,作为另一个世界的物种,成功被她吸引撩拨的兔子先生……华丽丽将情愫扭曲成天劫了。并且,纠结着纠结着,一直纠结着也不肯离开,兔子先生就这么纠结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