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啸农见方海川左腿已大半变黑,不由双眉紧蹙,道:“这是何种剧毒?竟这样厉害?”方海川惨然道:“这种毒叫‘黑竹飘伶’,是她专门为我研制,并且没有解药。”说罢,长叹一声。归啸农道:“方老爷子似乎与她相识?”方海川又是一声长叹,道“说起来这也是老夫平生一件憾事,只怪当年我血气方刚,做事不计后果所得的报应。”沉默片刻,又道:“那下毒害我的非是旁人,乃是我的结发之妻林四娘。”众人听了,皆是一愣,归啸农道:“即使结发之妻,又如何会仇人一样?”方海川道:“只因当年我痴迷武学,成亲后不久,我便离家而去,遍寻天下名师研究武学,这一走便是十年,待我艺成回家之后,却发现她已经离家而去,我四处寻访,终于在临清府一户庄院找到了她。”归啸农道:“莫非她已另嫁了他人?”方海川黯然道:“不错,她已嫁给了一个叫沈黑竹的人,并且有了一个女儿,我悄悄地躲在庄院外偷看,见他们十分恩爱,不由怒火难耐,晚上我就溜进庄院,将沈黑竹杀死,这时他们的女儿惊醒哭闹,尽管她跪在地上求我,但我仍下手杀了他们的女儿。”
归啸农沉默半晌,方说道:“那你又为何没有杀死方四娘?以至今日中了她的不医之毒。方海川道:“当时我留她一命,本是要她生不如死,岂料,沈黑竹和那女婴死时情景竟让我难以释怀,寝食不安,悔恨当时不该痛下杀手,以至草菅人命。今日果有此报,也是罪有应得”话犹未了,已是老泪纵横。叶问天陆少秋等人见他伤心至极,也不禁暗自难过。
老妇人听罢,不禁大放悲声,许久才咬牙切齿道:“当年你痴迷武功,成亲半个月便离家而去,我日夜思念于你,不久便一病不起,眼见就要死在家中,亏他发现,连夜背着我,顶着风雪走了十几里路寻医,
才保住这条命,又为我端水熬药,关心备至。”又用手一指方海川,愤愤道:“而你自娶我到家中,看也不看我一眼,只知道舞刀弄剑,何时关心过我?在你眼里,我不过就是枯株朽木罢了。”她越说越气,已是哽咽难言。方海川悲声道:“当初的确是我意气用事,才酿成惨剧,如今只求你能原谅我。”老妇人哈哈大笑道:“当初你杀了黑竹,我跪在地上求你放过我们的女儿飘伶,她那么幼小,那么可爱,你却冷血暴戾将她也杀死。今生今世,我都不会原谅你。”说完,身形前欺,竹杖挂动风声,恶狠狠向方海川当头打下。归啸农冷喝一声,左臂一挥,拳头直向竹杖迎去,嘭地一声,老妇人身形倒退十几步,方自站稳,不由神色大变。
殷高恶怪笑数声,道:“原来是铁臂游魂归啸农,难怪内力如此雄厚,只是阴都六鬼与归家堡素无恩怨,归堡主何必多生事端。”他深知归啸农声名赫赫,且武功修为极其高深,自然不愿与他起冲突。归啸农正色道:“我与方老爷子十几年的交情,如今他处于危难之中,归某岂能袖手旁观。”殷高恶情知难免一战,便冷笑道:“既然归堡主一意孤行,在下就讨教几招。”话犹未了,身形陡然前欺,右掌直向归啸农前胸打来,他突然发招,意在让归啸农措手不及,一交手便占得先机。归啸农一声冷笑,身躯不动半分,左臂平展,待与殷高恶攻来之掌相距毫厘之时,五个手指突然弯曲,钢钩般抓向他的脉门。这一抓力道极重,若被击中,他的手腕就会生生折断。殷高恶大惊,面容顿变,急忙收掌撤身。抬脚踢向归啸农的手腕
。归啸农身形依旧不动,化掌为爪,猛然抓向他的脚踝。殷高恶急忙收脚,左足前踏半步,双掌分拍归啸农左右两肩。这一击他贯注七成功力,双掌隐隐泛起红色,掌风呼呼,携带着腥恶之气。归啸农面上突现一丝冷笑,待殷高恶双掌攻到,左拳陡然击出,拳风刚猛,快如闪电,竟诡异地穿过殷高恶的双掌,向殷高恶前胸击来。殷高恶见状,心中一凛,他万没想到归啸农会如此拼命,纵然自己双掌击中他,却也无法躲过这致命的一拳,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向后躲闪。岂料,归啸农的手臂竟似突然长了一截,随着他后撤之身,如影随形当胸击来。
阴都六鬼在江湖名声也算响亮,武功自非等闲之辈,殷高恶身居六鬼之首,身手也是最高,见识最广,然而也从未见过如此诡异莫测的武功。惊慌之下,身形迅疾后仰,双足同时点地,身形倒纵数丈,堪堪将这一拳避过。然拳风烈烈,仍扫的他前胸隐隐作痛。心中既惊又怕。归啸农接他三招,身形竟动也未动,武功之高却是高深莫测。归依依不禁又蹦又跳,大声叫好。陆少秋、叶问天、以及方海川等扬威镖局中人也都连连喝彩。
其他阴都五鬼见大哥殷高恶落败,都冲上前来,老二青面鬼韩宵、老三癞头鬼曹修二人大喊一声,一把飞镰刀,一把摄魂棒,交剪而出,直向归啸农当胸袭来,力道十足,风声凛冽。归啸农身形非但不闪,反游鱼般欺近二鬼近前,施展空手入白刃的功夫,左拍右推,招式迅捷凌厉,反将二鬼逼得连连倒退。殷高恶见状,一声低啸,飞身加入战团,三人联手对敌归啸农。与此同时,老妇人小女孩身形同时跃起,飞鸟般扑向镖车。黄川、陆少秋刚要挺剑拦截,早被老四吸血鬼周正,老五獠牙鬼吴黑风缠住。那边扬威镖局方海川动弹不得,自有两个徒弟一旁保护,其余众镖师一拥而上,将老妇人和小女孩围住。老妇人那里将这些镖师放在眼里,手中竹杖舞动如飞,两三招之间,已将两个镖师打翻在地。那小女孩年纪虽小,武功却甚是了得,一把匕首亦是出神入化,连刺带削,众镖师竟近她身不得。叶问天归依依见了,都啧啧称奇。
转眼间,众镖师已被打伤五六个,攻势顿减。老妇人怪笑数声,竹杖猛然举起,向镖车猛砸而去。镖车之上本是厚重木箱,竟被她击的散碎开来,老妇人定睛细瞧,不禁一怔,木箱之内竟是空的。她一瞬间又向第二辆镖车扑去,身形尚未站稳,两柄刀已挟风砍来。老夫人头也未抬,手中竹杖灵蛇般左右击出,两个镖师顿时惨叫一声,身体飞出数丈,重重摔在地上。方海川见她出手这般狠辣,声嘶力竭地叫道:“林四娘,你还要伤害多少性命才肯罢手?小心遭到报应。”老妇人冷笑道:“林四娘早在多年前就已经死了,再也不会有人知道她了。”竹杖猛地砸下,木箱碎开,令老妇人意想不到的是箱子里仍是空空如也。老妇人脚下不停,双足一点,又向第三辆镖车掠去,将几名镖师击退,第三次击碎木箱,一样一无所有。
老妇人脸色极为难看,她转过身形,一双眼睛恶辣辣地看向方海川,恨不得立时将他撕成碎片。半晌,才咬牙切齿地说道:“你果然老奸巨猾,居然用‘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计骗过了我。”方海川看了看她,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我在江湖上也算混了几十年,你偷偷跟踪于我,又在常州客栈酒菜中下毒,又怎能瞒得过我的眼睛,只是当时我以为你是个独行大盗,故而装作不知,静观其变。直到有一晚你的同伙出现在那座破庙中,我才知道遇到了劲敌,因而叫人连夜赶奔归家堡,请归堡主出手相助。”
老妇人脸上闪过一丝惊异,又瞬间消失,道:“你怎会知道我们在破庙中会合?”方海川苦笑道:“我既然知道你跟踪我,自然也会跟踪你,你的一举一动也都在我掌控之中。也知道你就是结发之妻林四娘。”老妇人暗怪自己大意,随即又问道:“你既然知道我们会在平沙谷动手,又为何在我动手杀你之时毫无戒备?”方海川苦笑一声,道:“与其我内心饱受折磨,倒不如死在你的手里,偿还孽债,了此残生。”说着泪水滚滚而落。老妇人竟也呆愣在那里。
叶问天归依依在一旁听了,亦是百感交集。这时突听一声痛呼,叶问天回头望去,却是黄川被吸血鬼曹正一脚踢出数丈之远,未曾起身,吸血鬼曹正已飞身扑上,软鞭激荡而出,向黄川颈项缠去,他软鞭之上密布倒刺,若是缠上必死无疑。黄川大惊之下长剑横出,意欲挡出软鞭,岂料鞭乃绵软兵刃,受力倒卷而上,竟将他手中长剑紧紧缠住,吸血鬼曹正用力向怀中一带,他内力本在黄川之上,又贯全力出手,黄川手中长剑拿握不住,被硬生生夺走。归家堡其他弟子俱在一旁观战,见此情景一拥而上,将吸血鬼周正围在当中,周正却全然不惧,软鞭舞动如飞,虎虎生风,归家堡弟子人数虽多,奈何近身不得。
叶问天则丝毫不敢离开归依依半步,生怕她有危险,难以向陆少秋交代。归依依则一脸兴奋,更见归啸农以一敌三上仍占尽上风,更是欢呼雀跃,那边陆少秋却与獠牙鬼吴黑风正是敌手,二人剑来刀去,一时难分高下,叶问天虽武功平平,却也看出陆少秋未落下风,便不为他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