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疯了自己舞狂了众人。
最是那日日浅酌方好处,
酌醉一片片彩虹的梦。
说什么翠鸟更添桃花景,
说什么你的视线正投中,
好端端搞什么睹物思人?
落得个情切切意难平。
知己话别太匆匆,
旧日往事如潮涌,
紫洋静静地欣赏着雨宣,用心体会着歌的意境。这是雨宣用绝望的眼泪谱写的歌。那低沉、沙哑的声音发自他的肺腑,源于他的灵魂,这女声的歌,一经他的喉咙唱出,离别之情更显得凄婉、哀怨和无奈。歌厅为人类营造了一个情的场所,在这个情的场所里,雨宣的纯情自然引起了一声声惊叹和一阵阵掌声。
紫洋早已被雨宣的歌带回到沙河岸上,皓月湖中,带回到一幕幕与雨宣相处的往事中。她知道自己早已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雨宣。那爱是牵肠挂肚的,刻骨铭心的。和苏文比,雨宣更富有现代感;和闫岩比又多了些灵气与活力。是啊,中年女人喜欢年轻男子,是因为那青春的火焰足以让你死灰复燃:中年男子喜欢妙龄女郎,是因为她将为你的血液驻入青春的活力;刚刚走向社会的大男孩喜欢熟透了的女人,是因为她们味道醇厚,充满了诱惑;情窦初开的少女喜欢成熟、稳重、风度翩翩的男人,是因为他们更有男子气概。这样的爱时时世世存在着,却被人视为违反常规,视为畸形。紫洋爱雨宣,但她把这样的爱视为可耻,所以她竭力地把自己和雨宣的关系控制在对爱的美好的憧憬上。只限定在憧憬上,永远不能捅破,雨宣却捅破了它。
雨宣唱完,回到座位,还连连地打着气馁。那气馁因竭力地控制,引起身体的轻颤。紫洋心痛地瞅着他,不知怎样是好。
“各位朋友,”调控室传来了轻柔绵软的声音:“温馨时刻到了,请大家把蜡烛吹灭,尽情享受这一刻的温馨和浪漫吧!”
雨宣也吹灭了蜡烛。舞厅内顿时一片漆黑,连烟都掐灭了。音乐自然温馨、浪漫、轻柔,自然是情的精品。雨宣和紫洋都闭起眼睛,靠在圈椅上,不知道在这样的氛围中想了些什么。
温馨时刻过后,服务生过来为他们点燃了蜡烛,雨宣激动不已:
“歌厅真好!在歌厅喝酒唱歌真好!”
说到酒,紫洋又有了话:
“酒有很大的随机性,他是因人而异的。同样在歌厅喝酒,你喝了会阳光,我喝了会悲伤。”
“准确地说,我喝了酒会幻想,想接近幻想;你喝了酒也会幻想,不同的是你总要和幻想作斗争,作斗争自然会悲伤。”
雨宣一语道破了症结,紫洋却摇摇头说:
“我哪有什么幻想?”
一阵沉默后,雨宣突然问:
“紫洋,还让我走吗?”
“雨宣,离开酒店,离开A城对你来说,或许是件好事。外面的世界很大,有选择的余地。我坚信一点:无论你走到哪里,都会非常出色。祝你成功!”
“别搪塞我。”雨宣把杯中酒一饮而尽说:“你招惹了我,又不要我。你虚伪,你自私,你——你葬送了我的初恋,这是初恋呀!”雨宣又倒了一杯,咕咕地喝了。
“雨宣,雨宣,不要喝了,你醉了。”紫洋见雨宣的话又出了格,把酒瓶放在自己这边。
“醉了?是你让我醉的。你不是经常说,喝酒就图个醉,不醉不如不喝吗?你不是说喝到半醉就恰到好处了吗?可我现在连半醉都不到。”
这是紫洋对酒的体验:高兴的时候,可以借酒助兴,忧愁的时候,可以借酒消愁;平静的时候,借酒畅想;失眠的时候,借酒催眠;爱的时候,借酒敞开心扉;恨的时候,借酒发泄个痛快。她爱喝酒听音乐;爱喝酒想问题;爱喝酒淋雨;爱喝酒赏雪景等。她最善于把酒量控制在恰到好处的度上。所以她思维敏捷;所以她富有激情;所以她灵感辈出;所以她笑语连珠。
两个人相互倒着酒,默默地碰杯,默默地喝。没有半句言语,沉默得使人窒息。不知沉默了多久,彼此的目光不再回避。他们互看着,默默两情无语,醉眼里的两潭泪水漾成无限的缠绵。由于醉,紫洋突然对酒有了更深的感悟。她匆匆走上歌台,和主持人打了个招呼,就拿着麦克风自编自唱起来:
酒有魂,
酒魂催人醉。
酒有魂,
酒魂敝心扉。
酒魂让你的情感尽兴抛撒,
酒魂还一个真正的你。
疑疑惑惑思绪份飞,
癫狂和超脱是那样美丽。
醉吧!借酒魂笑个开怀。
醉吧!借酒魂哭个痛快。
醉吧!借酒魂爱个淋漓。
醉吧!借酒魂忘个彻底。
(独白)朋友啊,清醒和酒醉是两个世界,
(唱)何不借酒魂梦游一回,
梦游一回。
紫洋眼睛里噙着满眶的泪水。在这样一个特定的酒与歌的环境里,她的歌和泪深化了每个人对酒的体验,对酒的“魂”的共鸣。歌厅的每一个人都被她的歌打动了,人们为她献上了一束束鲜花。
雨宣没有献花,他呆坐在那里认真地聆听着紫洋的歌。那韵律是压抑的,悠远的,像从远古飘来。他的脑海里立刻幻化出一个这样的场面:一个刚从金字塔底钻出来的长发女郎,端着一个褐色的碗对天畅饮,边喝边唱。此时此刻,他似乎才真正了解了紫洋。她是酒与泪的精品;苦涩与欢乐、压抑与畅快的杰作;是清醒时伏首就寝,酒醉后奋命挣扎的矛盾的统一体。这个矛盾的统一体像冰冷的火焰,暴躁的柔情一样不可思议。
紫洋坐回到原位,雨宣说:
“我明白了,是酒找回了你真正的自己;我终于明白了,你爱我又不能爱,因为这样的爱违反了常规。今天只能借酒魂梦游一回!”雨宣脸色通红,激动不已。
紫洋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她只顾唱自己内心的感悟,却忽略了这首歌对雨宣心灵的触及。
“雨宣,爱和知己是两回事。我一直把你视为知己。”
“知己,就两个字是吗?请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真的雨宣,真的。”紫洋低声说。
“对,你和我都喝了酒,这是酒后真言吗?”
“雨宣,你别激动好不好?好不好?”
“激动?笑话!我一下子从温暖的爱河掉进了万丈冰窟,心都冻裂了,还激动得起来吗?”雨宣用哭腔说着,跌跌撞撞,深一步浅一步地向门口走去。
紫洋买了单,马上追过去,搀扶着他走出歌厅。
“不用,你走开。我这个可怜虫不值得你扶。去看你那二胡和桃花树吧,去看那紫色T恤吧!你这个没良心的女人。为了你我重新拾起了二胡。拉二胡有什么用?为当一个替身?为拉一曲初恋的葬歌?嗯?”雨宣怒吼着,突然想起了《二泉吟》,胡乱地唱了起来:风悠悠,云悠悠,去他妈的(独白),女人坏悠悠,女人坏悠悠……
雨宣一夜未睡。熬到天亮,他拿起那把二胡拉了一天。他在痛苦忧伤的音乐中寻找共鸣,这种共鸣更让他不能自拔。母亲端茶送饭就是不吃不喝;问这问那就是不吭一声。
晚上,雨宣放下二胡,徘徊在文化广场上。喷泉里五颜六色的水晶柱和各色“蘑菇”仍然或激越或柔和地跳动着。他的眼前浮现出自己和紫洋在水柱间狂舞的景象,顿时恍恍惚惚,心醉神迷。恍惚间觉得有人在说话:
“傻瓜,不爱你的人不值得你爱。”
“可是,不爱你的人也不值得你追呀!真的,不值的!”
雨宣觉得耳熟,回头一看是岚岚跑了过来。他瞅瞅岚岚,瞅瞅愤愤离去的赖皮的背影,意味深长地说:
“岚岚,你们说的都对!”
“雨宣,怎么啦?难道你也有忧愁?”
“不不,对一个心里空空的人什么也没有。”雨宣摇摇头,面无表情地说。
“不对呀,你心里空空就应该像小和尚一样平静,可是你并不是这样呀!”
“唉——,我倒真想当个和尚。”
“怎么,被她甩啦?”岚岚满脸稚气地问。
“你给我住口!住口!”雨宣不由人推了岚岚一把。由于用力过猛,岚岚倒在了地上。
“岚岚,对不起。”雨宣扶起了岚岚。
“本来……你还蒙在鼓里。”
雨宣揪住岚岚的领子问:
“什么意思?”
“雨宣,有件事我一直想告诉你,只是——只是怕你生气,一直藏在心里。”
“什么事?”雨宣松开了手。
“你,——你听了可别生气啊。”
“不生气,你说。”
“人家都说你父亲和汪总相爱好几年了。”
“什么?你说什么?”雨宣向后倒退了几步。
“我想,我说的什么你已听明白了。”
“你为什么要这样说?为什么?”雨宣吼着,一个耳光向岚岚搧了过去。
“你——你竟敢打我!”岚岚捂着自己的脸,委屈地说:“这话不好听,却是事实!你宁愿蒙在鼓里也不愿接受事实!你打我,你竟然打我!”岚岚哭着离去。
“是事实?是事实?是事实!是事实。”雨宣越说越低,“这样的事实好,很好!”雨宣嘟哝着,突然想起了迪厅。他来到一个叫龙卷风的迪厅。在那里,他用酒,用音乐,用身体的节奏淋淋漓漓地发泄了一番。
第二天,雨宣离开了这座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