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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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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着狗儿睡了一夜,就像怀里揣着一个暖烘烘的小火炉,卫岚第二天早晨醒来,心情舒畅了很多。然而,当她坐在梳妆台前、往眼睑上涂抹水蓝色眼影时,她突然想到,今天要上班,上班要见经理,而经理是她前夫——顿时,她“啪”的一下丢下手中棉棒,心浮气躁起来。

明明昨天夜里设想得好好的,下定决心要重新出发找幸福,不再被过去的伤心事所牵绊,可是真要实施起来,却不是那么简单的。今后的每个星期,七天中有五天她都要对着任伟伦呢。她怎能在他的眼皮底下心安理得地重新出发?她怎能假装过去的一切都没发生、自欺欺人地去找幸福?

她忘不了那个男人……曾经是她的幸福啊……

想到这里,卫岚的心里突然有一点儿脆弱了。她觉得自己很感性,于是哼着同样很感性的王菲的歌曲出门,坐车,上班。走到公司所在的金融大厦,站在电梯口等电梯时,她正好唱到那一句——“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

这时,身侧走来一个人,她从电梯门的镜面反光中看到那人的脸,下一秒钟,她的眉头突然长出纠缠的曲线。

是任伟伦。

身为经理级人物,他上班倒是很早嘛。卫岚不自在地撇了撇嘴,心想:要不要上前跟他打声招呼?如果要的话,是要叫他“经理”还是“前夫”?

她自娱自乐地想着,然后忍不住笑出声来。从来没有人会真的叫自己的前夫“前夫”吧?

任伟伦眼神寡淡地瞥了她一眼。他见到卫岚,表现得非常平静——平静得简直有些奇怪。他神色木然地瞪着电梯的铁门,这时“丁冬”一声,那扇门打开了,他侧过身子,让卫岚先走进去。两个人都暗暗地呼出一口气来。

虽然刚才的那一分钟里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可是,空气中凝聚起的压力巨大得像暴风雨即将来临,使卫岚的心脏受到严峻考验,险些从胸腔里蹦出来。

奇怪了,她明明昨天还很有勇气地和他对骂,怎么今天却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沉默得活似只病猫?

电梯逐渐上升,他们两个人都假装电梯里只有他(她)一个,不看对方,也不跟对方说一句话。

这时候,任伟伦衣袋里的手机响起来。他接起,“我是任伟伦。你哪位?”然后,他神色放柔了,以日文叽里咕噜地讲了一大串话语。

然而卫岚全听得懂,她知道他在说:“是,吉原……今天下午三点要见供销商,你替我把一切安排好……开会?开会放在中午……嗯,叫所有人提早去吃饭,然后提早进会议室准备,我上午没时间……”

他很忙哦?卫岚斜睨他一眼。他交代工作的时候,表情严肃中又带着一抹亲切;他眼神很坚定,语气却非常柔和。光是这么看一眼,她就知道——他是一个好上司。而且,听见他很有礼貌地叫他的美女秘书“吉原”,她心里竟有点儿高兴。这代表他们两个的关系不是特别亲近吧?

然后,她又看到了他拿着手机的左手——她呼吸猛然一窒。他……仍然戴着他们的结婚戒指?!

电梯里光线惨白,那镶了碎钻的铂金指环,在他左手无名指上发出淡雅的光辉。

卫岚怔怔地看着那戒指,心跳紊乱了。离婚已经三年了,他为什么还戴着它?是他小气得不愿意承认他们离婚了吗?还是……直到今天他仍然怀念着她?

想到这里,她伸手不自觉地抚了抚自己没戴戒指的左手,心中起了些许愧疚。他仍然戴着那戒指,可她却先他一步摘下来了,正如三年前的那一天早晨,他仍然在大床上沉睡,她却蹑手蹑脚地爬下床,偷偷收拾行李,然后离开了他们共有的家。

那个决定——她当初做得很坚决,可是在后来的那些孤寂日子里,她的心却又好几次被悔恨紧紧裹住,窒闷得透不过气来……

正在这时,她听见任伟伦对着手机说:“什么领带?灰绿色那一条?好,那条帮我送去干洗,我大后天见总监时要戴。”

什么?!听到这几句话,卫岚的脑中轰然炸开来。亏她刚才还觉得愧疚,可是他下一秒钟居然马上吩咐他的秘书为他送洗领带?他……他和那冰块儿脸的日本女人是什么关系?她记得他昨天到任时打的就是灰绿色领带,难不成……难不成他和那女人昨天晚上在一起?

她立刻血往上涌,气得头昏眼花。好,太好了,离婚才三年,领带已交由别人管理。任伟伦,你好没良心!

这一刻,卫岚完全忘记当初是谁先提出离婚的。她转过头,死死地瞪住自己的前夫。也不管他是不是正在讲电话,她语带讽刺地故意说给他听:“好奇怪哦,我们家花轮的狗圈儿昨天晚上不见了呢,我到处找都找不到,也不知道是落在哪个异性朋友家里了。”

“啪”的一声,任伟伦合上手机翻盖,颊边肌肉隐隐抽动,“也许是忘在宠物医院。”明知道她是存心找碴,但她刚才说的“异性朋友”四个字听起来很刺耳。

“哈!”卫岚冷笑一声,拿眼白睨着他,“你又知道了?你昨天没陪那位日本小姐到处去逛啊?居然那么有空跑去宠物医院看夜景?”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竟然会说出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来?可是一张嘴,那些充满酸味儿的字和词便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排列组合成她最不希望听到的语句。

任伟伦表情冷酷,“我昨晚是跟某个女人在一起,是那个女人大脑出了问题,记不清了。”

“咦?有吗?我记得我昨天晚上明明是抱着一只狗睡的。”停止,卫岚,快停止!别再说这种蠢话了!她在心里对自己叫道。然而那话语不肯停止地继续向外流泻,她真想一口咬掉自己的舌头!

“我昨晚住宾馆。”任伟伦脸色铁青。他实在不明白,这个女人一大早的是犯了什么毛病?他不想和她吵架,可她偏要挑起事端。

“宾馆?也对哦,日本小姐初来乍到,没地方睡,当然住宾馆喽。”她阴阳怪气地哼道。

“卫岚!你够了吧?”任伟伦的忍耐到达极限。他转过头来,双眼喷火地瞪住她,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道:“你到底想说什么?想暗示我和吉原香奈搞暧昧?好,就算是这样好了!我昨天和她在一起,在宾馆开房,但这又该死的关你什么事?你别忘了,我们已经离婚了!”这时电梯门打开,他生气地大步跨出去,又回过头来对她说了最后一句:“当初,是你先决定放弃我的。”

电梯的铁门当着卫岚的面关上。下一秒钟,卫岚气急败坏地用手捶了一下硬邦邦的墙面,“我刚才在说什么啊?”她很气自己说出那种蠢话,听上去好像是自己在吃吉原香奈的醋似的。于是她用力地跟自己生气,一心一意在肚子里自我咒骂。因为在内心的最深处,她怯懦得不敢去承认,刚才他在电梯门口说的那最后一句话——让她的心脏如遭雷击一般地疼痛了。

他说:“当初,是你先决定放弃我的。”他会这么说,代表他一定非常恨她吧?她为了一只狗而和他离婚,他没有理由不恨她吧?所以现在他爱上别人也不奇怪;因为当初是她先放弃他的,所以她没有资格追究,也没有资格……后悔。这些就是他想要告诉她的意思吧?

电梯内空间狭小,空气很差。卫岚突然觉得自己无法呼吸。任伟伦说得对,那关她什么事呢?她既然不打算和他复合,又为什么矛盾地介意他和别的女人发展感情?难道她希望他一辈子不再结婚才好吗?

她心里好乱。然而此刻,有一个人心里比她更乱。

那是被电梯留在金融大厦楼顶32楼的任伟伦。原来刚才他和卫岚忙着暗中较劲儿、吵架,谁都没有去按楼层键。直到任伟伦气呼呼地跨出了电梯门,他才发现自己走错了楼层——他的办公室在11楼。于是,他的愤怒值立刻上升一级。可恶,只要碰到那女人,他的生活就一团糟,他的生命就不会有坦途!他讨厌她,他恨她,甚至恨不得把她一口咬死。可是,为什么在今天早晨初见到她的那一刻,他却紧张得几乎要停止呼吸?

原来,所有冷漠和从容,全是伪装。瞥见她蓝色身影的那一瞬间,他表面上平静无波,手心却在偷偷沁汗。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已经是快三十岁的成熟男人了,为什么不敢面对和自己离婚三年的前妻?只是一段历时一年零九个月的失败婚姻罢了,谁的人生都会有失败。他在商场上奋斗了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为什么每次一见到卫岚的身影,他就不能自已地心跳加速、脑中一片空白?

他……实在太没用了。任伟伦忍不住在心里咒骂自己。三年前和她离婚时,他已经想得很清楚明白:这一辈子,绝对不会再碰感情。他至今戴着婚戒,就是希望那些对他有好感的女人能够知难而退。年少时轻率疯狂地爱了一场,他几乎用尽所有热情,换来心上的伤痕累累,到最后仍然是孑然一身。现在的他,事业正要腾飞,生活相当顺遂,又何必再去徒增烦恼招惹感情?今生今世,爱过一个要人命的卫岚——够了。他不愿意再次在感情上栽跟头,更不会允许自己两次跌入同一个陷阱!即使在内心的某一个角落,他仍然眷恋着那个伤透了他心的女人,可是,他是绝对不会和她复合的。绝对不会,绝对不会。

金融大厦的楼顶,风猛烈地刮着。任伟伦双手紧握成拳,冷风将理智和自制灌入他的脑中。从今天起,他是她的经理,她是他的下属,他与她之间——没有第二种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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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饭时间,卫岚照例和钱千芊一起坐在员工餐厅的角落里吃东西。今天卫岚买了一份炸鸡,一颗卤蛋,一盘蔬菜和一杯拿铁咖啡。然而一个小时过去了,她的面前仍然摆放着一份炸鸡,一颗卤蛋,一盘蔬菜和一杯拿铁咖啡。

钱千芊看不过去了,“减肥?瘦身?东西不吃别浪费了,拿来孝敬我!”说着她用叉子去叉卫岚盘子里的鸡肉。

卫岚一把拍开钱千芊的手,“去,没看见我正在思考。”

“思考什么?和前夫共事很值得思考吗?”钱千芊受不了地翻个白眼,拿过卫岚的咖啡喝了一口,“拜托,你们已经离婚三年了哎!反正没可能复合了,他又没重新追求你,你在那边穷担心个什么劲儿?我劝你啊,早早收了心去找第二春才是正经事!”

“第二春?”卫岚抬起头,表情依旧有些困惑,“你觉得真的有可能吗?”最近不是没人追求她,只是那个追求者……她想起来就眼皮跳动。

“你是指14楼研发部的那个陈志铎?”钱千芊当然知道好友有这样一个追求者。那老兄实在叫人过目难忘,每天穿八十年代老式西装、梳复古式油亮大背头。虽然人长得还算端正,性格也相当忠厚老实,不过……唉,任伟伦这样的帅哥回来了,卫岚怎么可能还看得上那个出土文物似的陈志铎?

于是,钱千芊只好力劝卫岚:“其实有的时候,男人的外表并不是最重要的。找老公嘛,最要紧是性格相合,结了婚不会天天吵架。”暗示得够清楚明白了吧?

“我知道。”卫岚叹口气。

“而且,陈阿呆人长得也还不错。”钱千芊说实话。光看那张脸,不看脖子以下的部分,是还不错嘛。

“既然人家长得不错,那你还叫他陈阿呆?”卫岚没好气地白了好友一眼。其实在心底她也知道,离过婚的女人没资格太挑剔。有个老实的男人肯爱你,不介意你有过失婚经历,已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好事了。她如果够聪明的话,就应该立刻接受陈志铎的追求,可是……她想到任伟伦,还是忍不住心浮气虚。

“好,我不叫他陈阿呆,你立刻答应跟他交往!”钱千芊用叉子指住卫岚的鼻子,逼她立誓。昨天任伟伦第一次走进销售部办公室的那一刹那,钱千芊可没有漏看卫岚脸上的表情——凭着多年在这对冤家之间周旋的经验,钱千芊立刻知道:完了!卫岚对任伟伦肯定还有“什么”!钱千芊一想到这个“什么”,就觉得很想自杀。多年前卫岚和任伟伦谈恋爱,已经毁去她钱千芊半条老命,天哪,现在可别再来一次了,她受不了。

想来想去,钱千芊还是觉得卫岚和陈志铎比较合适,因此这一次,她决定力挺陈阿呆掳获美人心——正在这个时候,钱千芊眼尖地瞥到身后走来一个方方正正的身影,她立刻花容失色,丢下手中刀叉,“卫岚,我们吃饱了,回办公室做事!”天啊,那个姓陈的真恐怖,茶色条纹西装外套配上土黄色衬衫再加墨绿色领带,看得钱千芊毛骨悚然。她要收回之前的想法,挺什么挺,全世界的男人都死光了她也不准卫岚和这种史前怪物交往!

“干吗?”卫岚表情迷惘,“你是吃完了,可是我还没吃多少。”

“别吃了,今天晚上我请你吃火锅,我们现在快走!”钱千芊从座位上跳起来。

“千芊,你搞什么——”卫岚说着回过头,下一秒钟,她愣在当场,脸上的笑容顿时变得很尴尬。

“卫、卫岚,你……中午好!钱小姐,你也中午好。”陈阿呆,不,陈志铎站在桌前,憨傻地笑着和两人打招呼。

钱千芊当场翻个白眼。中午好?见了你,我今天一整天都不太好!

“陈工,你好。”卫岚硬着头皮道。这个陈志铎是研发部的技术工程师,今年三十三岁,未婚。他鼻梁上架着巨型黑框眼镜,厚重的眼镜片上仿佛写着“我是科学怪人”六个大字。就是这个男人,近一个月来很有诚意地追求她,每天送难看到爆的大红色玫瑰给她,还力邀她一起去大剧院听京韵大鼓。卫岚看着这个男人,忍不住想哭。她的命真苦!继任伟伦之后第二个正式追求她的男人,居然长得像她阿伯。

“你们……到员工餐厅来吃午饭吗?”陈志铎没话找话说。

钱千芊十分不给他面子,当场把一口咖啡喷到桌面上,幸好卫岚还比较有良心,“是,我们吃饱了,正要回去工作。”

“可是……卫岚你都没怎么吃。”陈志铎发现桌上食物大半未动,体贴地说道,“不吃午饭,下午工作会没精神,血糖会降低,影响大脑供血,你们又整天对着电脑屏幕,辐射很厉害,严重一点还可能会昏倒……”

卫岚和钱千芊现在就很想昏倒。她们一秒钟都不敢耽搁了,连忙抓了自己的皮包就往外逃。两人逃到电梯里,钱千芊向卫岚忏悔:“我错了,不应该劝你和他交往,如果你接受了他,我们两个都难免一死。”

卫岚叹了口气,心情很差。她现在就是没得挑选,才会对任伟伦起了一点儿小小小小的……眷恋。如果追她的男人稍微像样一点儿,她就不至于总是回头望,总是忍不住去想:三年前的那个决定,是否做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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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一点半,两个女人蹑手蹑脚地溜进销售部的办公室——咦,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她们互相对视了片刻,两人不约而同地想起:今天上午任伟伦的机要秘书吉原香奈通知所有职员提早去吃饭,因为中午要开会,而她们在员工餐厅受到陈阿呆的惊吓,居然把这茬儿给忘了。

“糟糕,我们忘记出席例会,任伟伦一定很生气。”卫岚一拍额头,她很了解前夫的个性,“不如我们下午跷班,这样他就不会骂我们了。”

“你脑子有毛病哦?”钱千芊瞪她一眼,“他不会骂我们,可是他会把我们这个月的奖金全部扣光光。”

卫岚一想,也对。那男人小气又记仇,她们可不能拿自己的奖金开玩笑。

于是,两个女人面有愧色地来到会议室。推门一看,所有销售部职员都乖乖地围坐在圆桌边上。不是吧?这群人平常最自由散漫了,今天怎么这么乖?

卫岚定睛一看:雪梨打扮得很漂亮,正含情脉脉地望着任伟伦——这个花痴女,就不能稍微收敛一点?罗依茗打扮得很性感,正脉脉含情地望着任伟伦——不是吧?秃顶老头走了没多久,她这么快就转移目标?最恐怖的是,销售员王嘉里居然也打扮得很英俊,正柔情万千地望着罗依茗——天,他瞎搀和什么?卫岚要晕倒了。

任伟伦正在用PPT软件向各位职员演示他新推行的三个月销售滚动计划,看见卫岚和钱千芊两个人像小偷似的躬着身子钻进房间,他脸色一变,声音中带着怒意:“我今天上午说过什么?”

“中午要开会,大家谁都不准迟到。”雪梨很狗腿地接上话去,芳心怦然:经理皱眉的样子好酷哦。

任伟伦不再说话了,冷冷地盯着卫岚和钱千芊。面前的这两个女人,一个是他前妻,一个是他前妻的手帕交,他和她们俩渊源颇深。可是,他今天既然做了她们的上司,就必须树立起上司的威严。他生平最讨厌下属开会迟到,这会儿看见迟到的是卫岚,他心里更加生气——这女人中午跑出去干什么?她不好好工作,私事很多哦?

这时,坐在任伟伦身边的吉原香奈插进话来:“经理,这种事应该要照规矩处罚吧?当月奖金扣百分之十,带薪年假削掉一天。”她说的是日语,口气很凉薄,听得卫岚和钱千芊两个日文系出身的女生火冒三丈,却又不敢发作。

什么嘛,机要秘书了不起啊?狐假虎威!钱千芊在肚子里暗骂。

什么嘛,美女了不起啊?穿那么少坐在任伟伦旁边,一看就知道没安好心眼儿,想勾引谁?卫岚也在肚子里暗骂,不过骂的内容和钱千芊完全不一样。

任伟伦看着这两个表情倔强、死不悔改的女人,他沉吟了片刻,点点头,“吉原,今天开会的迟到记录,待会儿你COPY一份放到我办公桌上,我要备案。”

死男人!卫岚双目喷火。前妻他也罚,而且罚得不留情面,他这是公报私仇、还是有了新人忘旧人?

“好了,继续!刚才我们讨论到今年销售部新发展的几个境外经销商……”任伟伦罚完了,再也不看卫岚一眼,把注意力投回会议内容上。然而,会议重开了没几分钟,又有人“笃笃笃”地敲门。

吉原香奈樱唇一撇,踩着高跟鞋走过去开门。门一开,她愣住了,还以为自己错开了时光隧道的大门。面前这个穿八十年代可笑西装、系上个世纪可笑领带的眼镜大叔是谁?他为什么左手捧一束大红玫瑰、右手捧一个白色塑料饭盒站在门口?

“天,杀了我吧。”钱千芊一看见门外的身影,立即哀号着伏倒在圆桌上。

然后,会议室内的所有职员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外形很复古的陈大工程师走进门来,脸上带着竭力讨好的笑容来到卫岚面前,一本正经地对她说:“卫岚,我担心你中午饭吃得太少,营养不够,所以特地买了卤味给你。还有这花……我本来不打算买的,可是我顺路经过花店,看见今天的红玫瑰开得很漂亮,所以……”他欲言又止,方正的脸上泛起红晕。

卫岚无语地瞪着自己的追求者,很想周围的世界就在这一秒钟爆炸。天哪,这男人竟然把玫瑰花和卤味带进会议室,别的职员看见了会怎么想?任伟伦他……又会怎么想?

事实上,任伟伦在看见陈志铎的那一刻起,脑中已经存不下任何理智的想法了。他死死瞪着陈志铎,心中的怒火值立刻飙升到回来以后的最高点。这个大叔是从什么鬼地方钻出来的?又送花,又送卤味,他到底想干什么?他想追求卫岚?去他的!卫岚长得这么漂亮,这个大叔也不好好照照镜子,他有哪一点配得上她?他凭什么追求她?他活得不耐烦了,竟然闯到会议室来对他任伟伦的前妻大献殷勤?该死的,他靠卫岚那么近干什么?他还跟她讲话?他还对她傻笑?他还把手伸到她面前想碰她的脸?砍掉,砍掉!把他的手砍掉!

任伟伦没发现自己瞪着陈志铎的眼神活像个捉奸在床的嫉妒丈夫,他压抑着万丈怒火,冷冷开口问道:“请问你是哪个部门的?你们部门今天下午放假?你不用做事?”

“呃?”听到这奇怪而带着挑衅的问题,陈志铎不由愣了一下,转头一看,会议桌的主位上坐了一个身穿深灰色西装的男人。这男人面容英俊,气度高贵,一看就是从海外归来的镀金人士,可是他脸色铁青得像阎罗王,说话的口气活像铁面判官。他就是销售部的新一任经理?长得很不错嘛,可是……态度好像不怎么友善。

陈志铎搔了搔头,很老实地回答:“我是研发部的技术工程师,我叫陈志铎。我们部门今天下午不放假,可是我把图纸画完了,所以抽空过来看看卫岚。”

“哦,原来是陈工。”任伟伦哼了一声。研发部是吗?好,改天他要请研发部的经理喝咖啡,顺便叫他把这个陈志铎炒掉!这个可怕的念头蓦然冒出来,让任伟伦心里惊了一跳。他怎么这么幼稚?重要的会议中途,居然瞎想这些有的没的?眼前只不过有个男人想追求卫岚,他就气得失去理智想炒那个男人的鱿鱼——那以后呢?万一卫岚以后真的谈起恋爱来了,他会不会愤怒得想杀人?万一卫岚最后要和别人结婚了,他会不会气得想把她结婚的礼堂炸掉?

想到这里,他的脸色灰败了,额上冒出点点冷汗,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在意,这么嫉妒,这么的……无法释怀。他这是怎么了?不是已经决定只专注发展事业、不再被感情所困扰了吗?既然卫岚不可能和他在一起了,那么她总有一天会交新的男朋友,会再次步入结婚礼堂,她这么漂亮又可爱,当然不可能没有人追……他猛然用手按住太阳穴!一想到卫岚将会嫁给别的男人,他就想不下去了,太阳穴鼓涨着,神经隐隐抽痛。他抓起手边咖啡仰头猛灌一口,然后“哐啷”一声把杯子用力砸在会议桌上。

咖啡翻倒了,吉原香奈低呼一声,连忙掏出纸巾去擦。而其他职员见他们的经理真的生气了,个个吓得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惟有陈志铎傻乎乎的搞不清状况,依然站在原地不肯走。

卫岚察觉到会议室内气氛怪异,她轻轻地用手肘顶了顶陈志铎的身体,低声道:“你先出去,开完了会我找你。”其实她一点儿都不想找他,顺口敷衍一下而已。

“那……你要记得吃东西。”陈志铎依依不舍。

好样的,他还舍不得走?!脑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终于绷断了,任伟伦霍地站起身来,手撑桌面,“今天先散会,余下的事项我们以后再讨论。”然后转向吉原香奈,“三点钟和经销商的会面你替我取消。”见鬼,以现在这种心情,他能和谁开会?没把拳头招呼到人家身上算是很客气了!

“可是……”吉原香奈还想说什么,任伟伦已经怒气冲冲地大跨步冲出了会议室,“砰”的一声巨响,门在他身后被重重摔上。

“经理生气的样子好性格啊,我好感动……”雪梨又羞又喜地用双手捧住颊。

钱千芊朝天翻个白眼,这位大姐在这种情况下也能感动?真服了她!然后,钱千芊把眼光转向卫岚,无声地用唇语对她说:你、完、了。

卫岚没力地抚着额,这个陈志铎还死赖着不肯走,她当然完了。至于任伟伦……他刚才那个愤怒起身的背影,就这样鲜明地停在她的心坎上,让她竟然有些为他担心了。这男人干吗发这么大的火呢?气坏自己的身体,多不值得。他虽然不再是她老公,可是……她的心仍然有惯性,忍不住想要去关注他的情绪波动。卫岚叹了口气,自己真没用,已经离婚这么久了,她管这闲事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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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会以后,任伟伦把自己关在经理办公室里生闷气整整两个小时。没人敢来招惹他,只有吉原香奈捧着咖啡走进办公室,手势轻柔地替他关上了门,语气淡淡地在背后唤他:“任桑。”

任伟伦转过头来,看见自己的机要秘书,心里有点内疚,忍不住对她苦笑了一下,“对不起,我今天的表现非常糟糕,还要你替我善后。”

“没关系,老板最大。你付我薪水,就是要我替你善后的。”吉原香奈冲他眨眨眼,端着咖啡杯走到他面前,关切地轻声问:“今天为什么发那么大的火?”

两年了。在任伟伦面前,吉原香奈一直都致力于扮演懂事明理的红颜知己角色,也因此——可以跟随在他身边,做他的机要秘书,在他情绪不好时做个最善解人意的倾听者,只期望有天他会发现她的美好,然后主动靠过来。

吉原香奈有她自己的骄傲。她从不追求男人,她要男人逐步发现她是个多么棒的女人,逐步发现他没她不行,然后心甘情愿地将她抱在怀里。

谁知道这一回,她愿意倾听了,任伟伦却皱起眉头,“对不起,这回……是一些很私人的感情,我不想说。”

吉原香奈愣住。他不想说?以往的每一次他都愿意说,这次为何不想?还有,他既然不想说,又为何说出“私人感情”四个字来敲打她的心?

她冰雕般的脸庞微微颤动了一下,心里头有些慌,害怕自己红颜知己的地位不保。然而,她毕竟是沉着而冷静的女子。很快的,她便对他展开如花笑颜,“好,等你什么时候想说了,打电话给我。你知道我手机24小时开机——”说到这里,她故意顿了顿,语气突然变得低哑性感,“为你。”

一点小小的挑逗,不用做得太明显,但效果绝对不错。吉原香奈自信地微笑着,优雅地旋身离去,齐膝裙摆在洁白玉腿上飘逸地翻飞成粉色波浪——这份娇媚动人而绝不廉价的风情,有哪个男人能够抵抗得了?

然而,任伟伦依旧苦恼地皱着眉,把眼光缓缓别了开去。

他不是笨蛋,吉原香奈喜欢他,他不是不知道。平常她偶尔对他发发嗲撒撒娇,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想太较真,失去一个好秘书。只是今天,他连宽容她稍稍卖弄风情的心思都没有了。他的整颗心被卫岚的蓝色身影占满——不,他是被她给气死。那女人眼睛瞎了?像陈志铎这样的傻瓜她也看得上?三年不见,她的审美眼光跌到这种水准?

想着,他郁结难平地用手捶了下桌面。他似乎天生跟咖啡有仇,被他这样一捶,咖啡杯再度翻倒了。这一回没有人替他收拾了,他用手指沾了沾那深褐色的液体,放到唇边轻尝——噫,难以言喻的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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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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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花式追妻:精分老公,何弃疗!

    花式追妻:精分老公,何弃疗!

    继母将她卖给了七旬老头做冲喜新娘。为了保命她只好嫁给了江家二少。婚后才发现她的老公拥有两副面孔。可爱时,他会抱着她撒娇卖萌:“人家要亲亲才起床~”。霸道时,他会指着门板怒斥她:“滚出我的房间!”。可是当她受人刁难时,他总是从天而降,打脸那些渣男婊女。
  • 桃色都市

    桃色都市

    男未婚,女未嫁,勾勾搭搭,多融洽。狼性毕露,衣冠楚楚的都市生活。这样一片能量消蚀巨大的暗域,是围绕胴体的滥用和挥霍,是负能量的扭曲、恶搞与狂欢。耻感被拆散了骨架,道德满地找牙,被普遍遵从的主流共识被弃之如敝屣,交易成本一律向着主流价值尺度的反向攀升。桃色都市书友群:455299582,喜欢桃色都市的友友们一起来happy吧
  • 他挺撩人的

    他挺撩人的

    故事的开始,是妖妖说:“你好,认识一下吧,我叫白妖妖。”陆子衿王之蔑视:“好的,我认识你了,白妖妖。”妖妖:“……”?????故事的结尾,仍旧是妖妖说:“我相信你的爱,但,就此结束吧。”陆子衿猩红着眼,哽咽着回答:“好,那么,再见。”始于你好,终于再见。爱过的爱情,以及彼此相信的爱。我,相信你的爱。
  • 奇异人生之知青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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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十岁生日时许下的三个愿望,莫名其妙的实现了。她从21世纪20年代回到了建国初期。带着武陵空间,她能快乐的拥有知青岁月吗。
  • 红楼初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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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为红学界一颗新苗,所作红楼初探是热闹非凡的红学界中的一抹清新的晓光。对红楼立意,人物,结构等无不提出自己的新颖的见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