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曦过来无境的卧寝时,见他一人坐在外面,他大病未愈,不适宜出来吹风。
“师兄,风凉呢。”
几缕垂落的发丝拂过他长苍白的脸庞,坐在院子的台阶上,衣摆莲铺,身是墨色的薄衣,饰无一物。
他笑望着赫连曦,然而她却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悲凉,将心头狠狠扭成了一团。
无境看了看她坠挂在腰间的碧色玉箫,道:“师妹,我已经许久没有听你吹过萧了,能为我吹一曲吗?”
赫连曦微梗,沙哑着声音道:“好。”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无感我思使余悲。
情深缱绻,微风娆娆,无境望着,满目苍痍,苦笑已含,然吹曲之人也是失魂落魄的样子。
“师妹这是何苦呢?”
吹完这一曲,明月已知我心,她却按耐不住自己心中的怆然,明知不可为,感情虚掷,一番心意寄予微风,不知是散了,还是吹拂而过,从此变得遥遥无期。
“师兄就当我是想在有生之年里,将所有的蠢事都做一遍吧。”
“我当年所做之事,缥缈峰里,师父是唯一的知情人。”
“你动用禁术就是为了南朝落?”
如果是他,那么先死的人就不是姝风了。
“是为了一个女子……”此生所爱,却爱而不得。
赫连曦突然变得不知所措,仿佛是遭受打击那样,最后却是愤怒:“你竟然是为了一个女子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当初师父是如何待你的,你……”
无境不想为了自己辩解,任由她发泄般的责难,静静的眸子里,其实思绪已然沉沦。
赫连曦受不了这样巨大的冲击,转身离去。
无境没有出言挽留,直到白连城从角落里走了出来。
两人沉默了许久,白连城眉看着赫连曦离开的方向,脸色微微一沉,“你就这样让她知道了真相,然后对你死心?”
无境忽然盯着他看,看的他觉得浑身难受,深呼吸作了一口气,无奈的道:“行,我去帮你摆平。”
心中的一把邪火不停地骚动,又悲又痛更是煎熬,她不停在跑,却不知道下意识的想要寻找些什么。
白连城出现在前面,将不想想会的她给拦了下来。
“你这个样子,是要去杀人吗?”
“与你无关!”
白连城笑了笑,好像是真的就不管了的那样,负手观望着四周的景色,漫不经心的问:“你是真的在恼怒他忘恩负义,不思感念,还是因为知道了他是为了一个女子不顾自己的性命?”
“你说什么?”
他似笑非笑看着她,像是已经看透了她内心那样,让人无所遁形,“还是说,你是在嫉恨那个能够进了无境心里的女子?”
“闭嘴……”一瞬间的惊惶,为了掩饰一样大吼大叫,她抑制不住自己的愤怒而颤动的肩膀。
“难道不是?”
“我让你闭嘴!”她被怒火冲跨了理智,拔出藏在袖口里的匕首横抵在了他的脖子。
猩红的双眼里布满了狂躁的执拗,手被上条条青筋暴绽,像一头被彻底激怒了的野兽,稍有不慎,他立刻就会身首异处。
“有一种人看似很理智,很冷静,让人错以为她百病不侵,若即若离,虚无缥缈,从来没有知道她的寂寞。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想要,一步一计的谋划……其实她比谁都害怕,所以不敢爱也不敢恨,却将自己的脆弱伪装的滴水不漏。”
“白连城,你够了,不准再说!”她呼哧呼哧地喘息着,拼命压抑激愤几欲冲出,像苏醒了的野兽一样,发疯了似的在胸膛里乱闯乱撞。令人又悲又痛。
“你这样咬牙切齿的想杀了我,难道不是因为我揭穿了你的秘密吗?”
那流光溢彩桃花眸里自始至终笑意流转,而他眼里没有半分的异样,依旧如三月纷飞盛开的桃花一样,绚烂了天地,可是里面清晰影着她的样子。
那一瞬间恍惚,他脖子上的血迹染红了白色衣领,令人触目惊心,她又是一颤,才发觉自己握着匕首的手腕已经麻木,绷紧的腕筋生疼。
“哐当!”那沾染了白连城血迹的匕首失手砸在了地上。
她愕然看着自己一直颤动的手掌,失措的摇着头,像是陷入了某种魔障里。
突然伸出了一只手紧紧地握住了她手,她如梦初醒般的一愣,美丽晶莹的双眸溃散,木然的望着这样握着自己手掌的人。
而他,也用一种从未有过的目光,那样的恬淡,静静地与她对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