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看着她憔悴的模样,还有那微凸的小腹,竟然让他心疼极了,这里是医院,不能让她待太久。
她,或许也没有待在这儿的必要了,她苦笑,没有看他一眼,转身离去。
看着她渐渐远离的慵肿的腰肢,他的心,没由来的一酸:“子衿。”
乐子衿站住,却没有回头。
“别胡思乱想,回去好好休息,”他忍住心底的窒息感,温柔的说:“有什么事情,等我回家再说。”
乐子衿侧身,手很自然的抚在微凸的小腹上,苦涩的说:“你放心,我不会做离家出走的戏码。”她苦笑:“我还有你的孩子,我能跑哪儿去呢?”是啊,她能去哪儿呢?她,除了新宅,似乎就没有家了吧。除了依附他,她还能做什么呢?
看着她离开,他懊恼,事情怎么演变成了这样?他突然感到自己的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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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他就出院回家了。
他仍旧在发烧,脸红红的,可是他放心不下她,她的话,她的苦笑,牵动着她的心,当他看见她安静的坐在卧室的落地窗前时,他的心,终于稍稍平静了一些。
他走过去,安静的蹲在她的面前,他的目光与她相接。
乐子衿偏过去,不去看他。
崔泰哲想要吻她,可是,却不敢,他正在生病,如果传染了她怎么办?于是,他将手放在她的膝上,目光触及她的冷漠,再触及到小腹上:“他今天乖不乖?”他没有发现,在她面前,他已经在放低姿态了。
“还好。”乐子衿淡淡的回答他,是啊,他是她腹中孩子的爸爸,他们曾经,是多么亲密无间。发现他微红的脸,还有放在她膝上滚烫的手,她的心一紧:“你怎么回来了?”
他抚平她的眉间:“夫妻是一体,你不开心,我也会不高兴,有什么问题,咱们好好解决。”
她心一颤,“你到底对我隐瞒了多少?”是的,他在她面前,似乎不怎么坦诚,从施真玉,现在是乐欣涵:“那些女人她们会不会一个个接踵而来,泰哲,我不想去应付,”她落泪:“我不想,我很累。”对于他给的爱情,她有深深的无助感。她还很年轻,她不要去做一个深闺怨妇。
他发烫的手指抹去她的眼泪,他心疼:“我爱你,这是真的。所以,你不要怀疑我的爱好不好?”
“你说爱我,可是,我却无法从你的爱里找到安全感。”她晶莹的眸子特别的亮:“这种前有狼后有虎的日子,我过得好害怕,施秘书,温媪,张柏莉,我疲于应付,现在的乐欣涵,还有你心底那从来碰不得的安雪,我总觉得,你离我时近时远,有的时候,远得我伸手都构不到。”
“乐欣涵我真的只见过几次面,我跟她没有什么?”
“我相信,如果那时你不在,周围没有人,她应该会自己游上来,”她说:“更不会呛到你必须用人工呼吸,”
“乐子衿,你讲理一些好不好?”他有些微怒:“她因为你而落水,我能眼睁睁的看着不救?救上来之后她昏迷不醒,我难道置之不理?”他的手捏着她瘦弱的肩膀摇晃:“你该死的不知道,我做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我只是怕她出事,你会背上沉重的包袱。”
“我不讲理?那是因为她的戏,演得真好。”她笑,最近的忧郁让她有些癫狂:“而我,是该死!我该像你前三任妻子一样死去。”
崔泰哲愤怒了,将她狠狠的禁固在沙发里:“你敢!”
她落泪:“我有什么不敢的!”
“乐子衿!”他扣住她的双肩,无比愤怒:“你如果胆敢有这种想法,我会让乐氏破产,我会让乐子墨一无所有,流落街头,但凡是与乐氏有关的人和事,我会统统的将他们打压得什么也不是。”
他吼她!
他真的吼了她!
他的手箍得她肩生生的疼。
乐子衿的泪水模糊了眼睛,他离她很近,可是视线里的他却是如此的模糊,她努力睁大双眸看他,唇畔却带着无法抑制的抵抗:“你拿子墨来威胁我?你明知道子墨是我心中最重要的人,”
崔泰哲的忿怒被她的话瞬间扩大了,他那么爱她,可是却被她狠狠的推出她的世界,胸口窒息的难受,子墨是她心中最重要的人,那么,他算什么?他的脸在瞬间阴冷起来,
隔着泪水,他僵硬冷漠的面容落入她的视线,他加大了双手的力度,就在她觉得肩快被他生生扼断时,头顶一声闷响,他的眼眸瞬间无神,然后一闭,扣住她的双手一松,他昂扬沉重的身体无力的轰然压向她,
他怎么了?乐子衿被他压得喘不过气来,侧过崔泰哲的肩,她惊讶的看见乐子墨手里拿着消防栓,脸色苍白恐惧的看着她。
乐子衿一怔,像是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一样,大恸,“泰哲?”由于太过急切,她的声音带着沙哑,她慌乱的推推崔泰哲的肩膀,可是,他却一动不动。
她没有再喊出声,因为,她的声音已经被哭声掩盖,她将他紧紧的揽在胸口,紧紧的,仿若要将他压进自己的身体。
她,不能失去他!
乐子墨慌然失措,木木的愣着,当他看着子衿抱着崔泰哲闷哭时,他才慌乱的丢掉手里的消防栓,他欲将崔泰哲从姐姐身上搬开,
“不许你动他!”乐子衿哭喊着,紧紧的搂着崔泰哲,她真的不能失去他。
不能,不能!
她的手拍着他的脸,看着他一动不动的闭着眼,那毫无生气的模样,让她胸口窒息着,瞬间,连似乎呼吸都变得很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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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氏夫妇匆匆赶到医院。
乐子衿垂着眉眼,只是落泪,任凭黎雅筠如何问,她都一言不发,不是想隐瞒什么,而是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后来,崔伯奕从医生办公室出来,拉拉黎雅筠,示意她不要再问了。
“医生怎么说?”黎雅筠着急的问。
“伤到了后脑,”崔伯奕叹着气。
“严重吗?”黎雅筠急得团团转。
乐子衿猛的一震,紧张的抬眸注视着崔伯奕,心底的不安与害怕扩大了。
“唉——”,崔伯奕闭眼不语。
素日里坚强的黎雅筠,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了,她伏在崔伯奕肩上落泪了… ..这是她唯一的儿子啊,她双肩轻颤,嘤嘤的哭泣着。
乐子衿侧脸,抹着眼角的泪痕,颤抖着问:“爸,他到底,怎么样了?”
崔伯奕叹气摇头。
乐子衿心底的防线轰然垮塌了,她紧紧的咬紧牙关,可是,泪水仍旧止不住的往外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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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经足足昏迷了两天,
乐子衿用温热的毛巾细细而又认真的擦拭着他的脸。
那微浓的眉,曾经会因为他的笑而偶尔上挑;
那紧闭的双眸,曾经注视着她的时候,让她脸红心跳;
那挺立的鼻子,曾经摩挲着她的脖子,让她全身轻颤;
那薄薄的唇,曾经吻过她的全身,
可是,如今,他们,似乎随着他的昏迷而沉睡过去。
他唇畔的胡须已经微微冒起,原本俊朗的面容在此时毫无生气,
想着,看着,泪无法抑制,稍后她擦干自己的泪水,重新拧干了毛巾之后,开始擦拭着他的手,细心的避开输液的地方,
她原本水汪汪的眸子,有些浮肿,更有些微红。
只要他没事,让她做什么都行。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世上没有后悔药了。
如果她不偏激的与他争执,如果她不因为自己情绪的波动惹怒他,那么,子墨就不会认为他在对她使用暴力,更不会用消防栓砸他。
可是,生命中,没有那么多如果,
有的,只是结果:他昏迷不省人事。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差点流产之后,她的情绪偶尔就会走极端,许多话就会冲口而出,脑子里也会突然冒出许多可怕的念头,甚至在他面前,她也掩藏不住。
他昏迷着,她心疼不已,
“泰哲!”她拉着他的手抚上她的小腹:“因为你不逗他玩,他这两天都好安静,”她湿着眼眶,可是声音却温柔极了:“安静得让我害怕,”
“我不知道他会是男孩还是女孩。”她低低的说:“可是,我相信,你一定会很爱很爱他,就如同,你爱我一样。”是的,她承认,她知道,他爱她,
“泰哲,”她纤细的手温柔抚着他的眉眼,她低低的注视着他,他的容颜此时安静极了,她感受到他鼻翼处均匀的呼吸,“你累了吗?你怎么还不醒?”
他仍旧静静的闭着眸。
乐子衿落泪了,她与他十指相扣,头伏在他的胸口,感受他强有力的心跳,可是,她却是如此害怕,因为,她不能与他沟通。
他昏迷在自己的世界里,看不到她的容颜,听不到她的声音,无法感觉她的心疼,
她活在自己痛苦的世界里,无法感受他的一切,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不省人事,
咳咳,
他的胸口,一起起伏,
伏在他身上的乐子衿蓦的抬起头,发现他正在咳嗽,
他醒了?
她惊喜得落泪,伸手拍拍他的脸:“泰哲?”
那双深遂幽暗的双眸缓缓睁开, 因一时无法适应光亮而又骤然闭上。
乐子衿的惊喜在胸口逐渐扩大,可是,泪水却无法抑制:“泰哲!”
终于,他睁开了眸,看着她,
“你醒了!”她流着泪,可是,却带着笑。
他看着她,可她却发现,他的眼底,不再带着炽热,有一种莫生感,他的唇轻轻开合着,低喃的声音让她听不见。
“你说什么?”她俯身将耳朵凑近他。
他的呼吸直扑她的耳间,由于昏迷,声音特别的沙哑与干渴:“你是谁?”
他不认得她了。
乐子衿全身僵住,泪,落在他的脸上,一滴一滴的,迅速漫过他的颊,落在枕间。
她离他那样近,近得可以清楚的听见他均匀的呼吸声,可是,却突然觉得全身陷入冰窖,因为,她发现,他们此时的距离却又如此的遥远。
“小姐?”崔泰哲的声音低哑。
乐子衿忍住悲伤,擦干眼泪:“你怎么样?好点了吗?”是啊,他醒来就好,他没事就好。
他的唇有些干裂:“水。”
乐子衿转身,抹掉眼泪,将开水在两个杯子里轮换着,她认真的吹着,可是,泪水却忍不住掉下来。
她扶着他坐起来,替他在身后垫了枕头,然后将杯子递到他唇边。
崔泰哲一怔,显然有些不习惯,头往后稍稍一偏,再从她手里伸手接过杯子,大口大口的喝着。
他不让她喂他喝水?她的眼眸又忍不住湿了,
喝过之后,他将杯子递还给她,眼睛落在她微凸的小腹上,声音里带着平淡,就像是跟一个陌生人讲话一样:“小姐,你怎么哭了?你难道不知道,孕妇的情绪会影响胎儿吗。”
他,果真不记得她了。
乐子衿有些悲凉的看着他,不过,却没有再说什么,是的,他已经不记得她了,那么,不管她说再多,他也会是一头雾水什么都不知道的。
两个原本熟悉相爱的人,瞬间成了陌生人。
病房内,一片寂静。
静得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窗外,又飘飘洒洒的下起了雪,似乎,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时间在一滴一滴中流失,那输往他手臂的液体快完了,原本可以按床头的呼叫器,可是,乐子衿却选择亲自去护士台。
只有走出病房,她才觉得可以大口大口的吸气,
只有走出病房,她才能自由的落泪,
只有走出病房,她才会觉得自己仍旧活着,活在他不记得的世界里。
护士端着医疗盘快步走进崔泰哲的病房,而乐子衿则是慢吞吞的走着,当她走到病房门口时,护士已经拿着输液剩下的软管走出来了。
屋内,传来说话声。
“我的头感觉很沉,爸,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崔泰哲的声音传来,似乎有些着急。
崔伯奕的声音传来:“你头部受到重创,”
乐子衿一怔,胸口升起希望,他认得崔伯奕?可是却不认得他?他是真的失忆了吗?还是,他是假装不认识她?
她颤抖着,手扶着门把,却无力推开,
“爸,妈,你们怎么给我找了一个又傻又爱哭的看护!”崔泰哲的声音带着淡淡的冷漠与厌恶:“而且,她还是个孕妇?”
他的话,让乐子衿如针芒在背,灼痛得慌。
“泰哲,你这是怎么了?”黎雅筠的声音带着吃惊:“那不是看护,是你太太子衿。”
“我太太?”崔泰哲冷哼:“我什么时候又有了个太太?”
他记得父母,可是,却不记得她,乐子衿心痛的不愿意再听下去,扭头离开,她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静静的,静静的坐着。
走廊的窗外,雪花飞舞着,寒风吹进来,可是,她却感觉不到冷了,因为,心底的寒冷胜过空气的寒冷。
该面对的迟早要面对,可是,她却怎么也无法调整好自己的心态,直到黎雅筠惊讶的在走廊找到她:“子衿?”
乐子衿伏进她的怀里,痛哭。
黎雅筠叹了一口气,崔泰哲能醒来,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医生说,可能是因为脑部受创,所以,他患了间歇性失忆。”她对于儿子不认得子衿这件事有些愧疚:“或许,过段时间就会记起来。”
乐子衿很悲伤。
“我知道你不好受。”黎雅筠抿唇看她:“可是子衿,结婚三年,泰哲几次住院都是因为你,那次车祸,他护着你,妈没有说什么,因为那是他作为丈夫应尽的职责;可这次,”她原本温柔的目光带着审视:“好端端的他的头怎么会受创?”她的话语中,有些冷淡:“不可否认,这件事肯定与你有关。事已至此,追问谁对谁错都没有任何意义了。
乐子衿低眉,不说话,面对她的指责,她没有反驳,更没有辩解。
“现在,我不管之前你们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有过什么矛盾,我要求你,必须将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忘掉,好好的照顾他和你腹中的孩子。”黎雅筠的双手落在她的肩上,无比郑重的说:“自从你嫁给他之后,爸爸妈妈对你怎么样?作为一个母亲,我没有过多的奢望,只是希望儿子能够幸福,”她将乐子衿抱住:“当然,妈妈也希望你能幸福,子衿,你若不幸福,我会很难过的。”
对于黎雅筠的宽容大度,乐子衿感动极了,“妈。”
“傻孩子,哭什么?”黎雅筠看着她的小腹:“你的情绪会影响孩子的,我不光要泰哲和孩子好好的,更要你也好好的。”
乐子衿点点头,擦着眼泪。
“不要再哭了,好不好?”黎雅筠叹了一口气:“接受现实吧,其实,这样也有何不可?你们可以好好相处,泰哲之前很爱你,我相信,他虽然失去了一段记忆,但是,以后仍旧会爱上你的。”
黎雅筠的话,给了乐子衿一丝希望,虽然渺茫,可是,她仍旧有了希望。
当她跟着黎雅筠再次出现在他面前时,他陌生冷漠的目光将她的一丝希望打碎,不过,她偶尔会发现他的眼光怪怪的看着她,可他却什么也不问。
他怎么可以忘记她,他怎么可以单单就忘记她?
起初几天,他会冰冷的拒绝她无意的亲近,她心疼得发慌。
而她,除了接受现实,还能怎么样?虽然不再流泪,可是心底仍旧苦涩极了,因为他不认识得她,他不记得他爱她,更不记得她为什么受伤?他的不记得,让她心底,一直弥漫着无法挥去的苦涩,
幸好在医院,还有看护帮忙,所以,乐子衿与他单独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也从侧面缓解了她心里的伤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