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晚上要看音乐会,又要吃西餐太破费了,我看晚餐就省一点,吃点馄饨面条什么就可以啦,人民币又不是橘子皮,省着点用。”
“不!今天一定得浪漫浪漫,橘子皮里有维生素C。”
丁振华知道杂技场对面有一个东海西餐馆,以前经常走过没有吃过也舍不得吃,今天去一次品尝那里的味道未尝不可。方向有了就朝杂技场走去。
钱海芬见到了前面的杂技场:“丁振华前面就是杂技场,记得中学组织我们去那里看过杂技,空中飞人最好看。”
“我们学校也去过,快乐的厨师最滑稽。”
说着就到了东海西餐馆门口。外面的法式白色格子窗户里边拉着窗纱,朦朦胧胧映出里边在吃西餐的客人,显得气氛非常优雅。丁振华拉着钱海芬的手走进了餐馆的玻璃弹簧门。进门就有一个柜台,上面挂着西餐品名及价格。
“要二个色拉虾杯,奶油蘑菇汤,法式红煨牛肉一份,二份冰淇淋。”丁振华点了经典的菜。
“十五元。”营业员机械地报出了价格。
丁振华给了一张十元三张二元的,找进了一元。
丁振华坐下后钱海芬第一句话就问:“一共多少钱?”
“太浪费了,花了你差不多半个月工资了吧。”钱海芬有点心痛钱。
“偶而浪漫一下浪费点没有关系。”丁振华大方地说道。
“吃西餐怎么在门口买票的呀?”钱海芬有点不理解。
丁振华见怪不怪了:“这里是国营单位,哪能跟国外的西餐馆比呢。”
沙拉杯上来了,“里边的虾仁倒是蛮大的而且数量多。”钱海芬觉得沙拉不错。吃完西餐,两人的评价是奶油蘑菇汤奶香浓郁,牛肉酥软入味,就是觉得这个西餐有点土气,与外国电影中的西餐风格不同,最后的结论这个SH式海派西餐。
进了文化广场找座位是门技术活,丁振华与钱海芬费了好大劲才找到了69排3座5座,那是长条木制靠背椅只用号码分割座位,中间没有扶手。文化广场太大了,满世界都是找座位的人,位子前面的空间太小,以至于丁振华与钱海芬为了让出过道,站起坐下不下十几次。
灯光暗了下来,还有很多人在找位子。舞台上射灯照亮了报幕员,丁振华看到的报幕员比邻居家妮娜玩的娃娃差不多大。钱海芬第一次来文化广场很是兴奋:“丁振华你看,报幕员像小木偶一样,说起话来来声音倒是很响亮。”
“我们还好了,后面还有黑压压的人群,最后排看报幕员应该像个小蜜蜂。”丁振华说完两个人哈哈笑了起来。
“喂朋友,请往里靠一靠,帮帮忙,谢谢。”边上的板刷头说道。丁振华往钱海芬这边靠,两人紧紧地靠在了一起,丁振华的手勾住了钱海芬的细腰。
音乐响起,节奏强烈得耳朵鼓膜有点发胀,只见台上的演员像提线木偶在蹦蹦跳跳,报幕员刚才报的歌名叫(你与我),可是一句也听不懂,但是旋律还是非常优美动听。大幕边上打出了中日文歌词,中文写得龙飞凤舞,一个也看不清,倒是RB人将日文中的汉字写得方方正正很清楚,心、爱、背、友、时代、信、幸、女。
钱海芬问丁振华:“你看到歌词写的是什么?”
“我从日文的汉字里看出了男人和女人相爱要互相支持,新时代要有幸福和爱,最后爱实现了。”丁振华看着日文汉字瞎编了一通蒙钱海芬,钱海芬信以为真也就相信了。
最近王美静工作的旅社上级指派了一个新任务,安排全国各地来的,计划生育需要结扎的妇女住宿。每批有二三十人左右,房间不够,有的需要在房间里加铺,连走廊里都加了床铺。忙得服务员手忙脚乱。上班打扫卫生,换被套枕套,冲热水瓶。新到的需登记,退房的要退还钥匙押金,一直要忙到下班,有时人手不够还要加班,王美静被工作累的得了尿路感染。那些扎结旅客是被当地计生部门干部逼着来的,有抵触情绪,部分扎结者担心以后身体会发胖,有的担心会影响性事,更有人担心内分泌失调甚至月经失调。服务员忙得筋疲力尽,可那些旅客还在挑精拣肥横竖是有意见。王美静时不时与她们有点小摩擦,旅客向领导投诉多了,领导对王美静产生了一些看法,认为王美静服务态度不好,影响了旅社的声誉,这次加工资王美静靠在了第二档,少加了五元钱。
丁振华下班回到家里,见家里又是一批新面孔围着桌子搓麻将,打开碗柜一看里边什么都没有。
“妈妈你怎么又没有做饭?晚上团里有活动的。”
王美静这几天正在为加工资的事烦着呢,今天的手气非常差,几圈下来只糊了一副牌,钱输掉了几十元,火气本来就大,儿子这么一说无疑火上浇油。
“不做饭怎么啦?你不能到外面去吃碗面吗?”王美静火药味十足。
“我们同事每天下班,他妈妈总是烧好饭等他回来一起吃饭,哪像你没有家庭乐趣。”
王美静听到这个话后气得拿起一个白板向丁振华掷了过去,丁振华顿时眼角边上鲜血渗了出来,马上肿了起来。丁振华也没有争执,转身出了门。牌友们也看不下去了,“你输牌拿儿子撒什么气呀!”“你最近老是发脾气,和气生财,麻将也是这个道理。”
王美静将麻将牌推到,“不来了,我家的事不用你们管。”
“你牌风也太差劲了,我们走吧!”牌友们没趣地回去了。
丁昌兴难得今天下午六点钟下班,便兴匆匆到了福州路陆稿荐熟食店买了酱汁肉,糟鸡爪营业员给打了个纸包,领着纸包丁昌兴哼着绍兴戏回家走到楼梯口,只见一大帮人正好走出门口,下楼的声音像雷声。丁昌兴走进家门看到老婆目光呆滞,眼睛对着窗外,
“你在干什么?还在想加工资的事,想开点多就多用,少就节省地用。”
王美静气呼呼地说:“你儿子回家就要管我搓麻将,轮不到他来管。”
“算了算了,吵架伤身体,吃饭了。”丁昌兴将熟食打开放到了碗里。
自从王美静爱上麻将后家里多了烦恼,少了和谐,王美静的心情会随着麻将输赢而起伏。
星期天,丁振华第一次去女朋友钱海芬家,拎上了买的礼物,一挺机枪(火腿)二排子弹(二条香烟)二颗手榴弹(二瓶酒)一网袋水果。公共汽车上的女乘客说:“老公你看这个人拎了这么多礼物,肯定是毛脚女婿上门,当年你来我家也是拎这些东西。”
“这是SH人的传统,毛脚女婿上门必须的。”
车到了JS路,丁振华下车就看到了钱海芬,丁振华跟着钱海芬拐进了一条弄堂,边上都是花园洋房。
“我爸妈叫你来玩玩,买这么多东西干嘛。”钱海芬客气了一句。
“这是应该的。”
接着又拐进了另一条弄堂,边上一排二层楼工房,弄堂很长走过了许多人家门口,丁振华感觉到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自己,有点不自在起来。邻居与钱海芬比较熟悉的神秘地问:“海芬,你的男朋友?”钱海芬不可置否地朝邻居笑笑,脸一下子红了。走到了弄堂底钱海芬说:“到了。”
进了门钱海芬一一介绍了起来,“我爸爸,妈妈,这位是我的妹妹,那个男孩是我哥哥的儿子。”丁振华一个劲地点头打招呼。
“沙发上坐。”钱海芬父母热情地招呼着。
丁振华刚坐下钱海芬端来了一杯绿茶,她妹妹用盘子递给丁振华一个削好的苹果,丁振华将礼物放在了茶几上,环顾四周看了看,一个大衣柜,一个五斗柜,一个大床,还有几只樟木箱,典型的工人家庭。父母看上去憨厚老实。
“家里父母做什么工作?”钱海芬爸爸问道。
“我爸爸在电影院工作,妈妈在旅社工作,我哥在JX煤矿调度室工作。”丁振华一一如实汇报。
“钱海芬的姐姐也在JX药厂工作。”
丁振华轻声地问钱海芬:“你姐也在JX啊?”
“是的,姐在JX景德镇,哥哥在AH,这个小孩就是哥哥的孩子。”
“爷爷奶奶,我出去玩一会。”钱海芬的侄子坐不住了。
“玩一会就回来,等会就要吃晚饭了。”爷爷说道。
“好的,知道了。”小侄子开心得一蹦一跳出了家门。
钱海芬与小侄子关系最铁,平时侄子与钱海芬晚上一起睡觉,钱海芬经常带侄子去中山公园玩,买好多零食给他。
“我那侄子脑子很好,打扑克二十四分我们很难赢他的。”钱海芬骄傲地说道。
“吃饭,吃饭。”钱海芬爸爸叫了一声。一会儿像变魔术一样端出了好多的菜,“哦,吃饭喽。”钱海芬侄子听到爷爷叫吃饭风风火火地回了家,他早就肚子饿扁了。
大家坐定后钱海芬看到丁振华有点拘束,便夹了一块酱鸭给丁振华:“这是我爸爸自己做的,比外面熟菜店的好吃。”丁振华咬了一口,果然又酥又香,肥而不腻。
“红烧狮子头。”钱海芬爸爸将菜端了上来报了菜名。
钱海芬介绍到:“这是我爸爸家乡菜,每年逢年过节我爸爸总要烧这道菜。”
丁振华看到菜肴丰富:“今天太客气了,像过年一样。”
钱海芬谦虚地说到:“小节,小节。”
狮子头个个有西红柿大,红油赤亮,下面垫底的小青菜碧绿煞是好看。
“你爸做狮子头卖相老好咯。”丁振华在家里没有吃过这么好的狮子头。
吃完饭钱海芬与丁振华聊天时想到了叫侄子琪琪与丁振华打二十四分。
“琪琪过来。”钱海芬叫侄子过来。
“娘娘什么事啊?”琪琪憨憨地问道。
“娘娘叫你与叔叔打二十四分。”
琪琪听到打二十四分一下子兴奋起来,立刻从抽斗里拿出一副扑克牌,走到了丁振华的前面,“叔叔我们玩二十四分好吗?”
丁振华看到可爱的小孩这么认真要求玩二十四分便说:“好的。”
琪琪出了二张牌一个黑桃10,另一个方块4。丁振华出的二张红桃6草花10,还没有等丁振华反应过来,琪琪的小手已经拍下去了,“10除以10等于1,1乘以4等于4,4乘以6等于24。叔叔你输了。”
丁振华搞不懂自己在夜校的数学在班上不是第一就是第二,来了几副牌都是琪琪赢,这个小孩不得了。
旁边看热闹的钱海芬姐妹两笑得前仰后翻,直夸侄子聪明,丁振华也不得不承认琪琪机灵聪明。
丁振华对钱海芬说:“你的侄子琪琪有非同一般的能力,将来一定有出息。”
钱海芬的父母听到了,拉开嘴哈哈大笑,这可是俩老的心头宝贝。
告别时,钱海芬的父母说了很多客气话,“你买这么多礼物,把你的钱用脱了。”
钱海芬送丁振华去车站,丁振华看看手表只有晚上八点半,就提议去中山公园附近玩玩,钱海芬欣然同意了。
丁振华拉着钱海芬的手,走到了愚园路定西路口,有几只卖茶叶蛋的摊位,小炉子煮着茶叶蛋,锅里的蛋冒着热气,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路上行人稀少偶尔驶过一辆20路电车,骑自行车的男人后座上驮着老婆用力地往家里方向踏着。中山公园电影院正好散场,愚园路的边门涌出了大量散场的观众,瞬间愚园路热闹起来,人声吵杂都在谈论着电影内容。
前面有两帮人在吵架,气氛紧张说话声越来越响简直在吼,剑拔弩张。突然人群像潮水般向钱海芬和丁振华的方向涌来,打群架的人群里有人拔出了刀子,刀子在路灯的照射下反射出恐怖的白光,另一帮人也不示弱,挥舞着砍刀乱砍,刀刃相碰的声音令人胆战心惊,现场顿时一片混乱。钱海芬拉起了丁振华冲出了人群登上了一辆终点站候客的20路电车,在电车上钱海芬的心稍稍安定下来。电车上的乘客议论纷纷。
“这帮小赤佬,不好好读书,拉帮结派,争风吃醋打群架,不会有好结果的。”
“是啊,年纪轻轻多读点书多好,将来可以为国家作出贡献。”
“父母也有责任,养不教父之过。”
“这帮小赤佬唔没爷娘教训。”
街上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声。
“以后碰到这种事走得远一点,刚才不是我拉你上了电车,你还想到前面看热闹吧?”钱海芬做事一向谨慎小心。
“我刚才又没有上去,只是在边上看看。”
钱海芬眼睛往丁振华斜撇了一眼:“反正以后离得远一点,伤到自己戳霉头。”
丁振华看到钱海芬这样关心自己的安全,心中有一股暖流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