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很小了。”李校尉压着嗓子回了句,随即奇道,“呦呵,今天怎么穿衣服睡了,被叶大小姐突然冲进来吓怕了?”
“你闭嘴。”刘副校继续咕哝,感叹一声,“也不知道我的亲信什么时候从不毛山回来,赶紧同库支开战罢……。”
一觉到天明,叶央警惕了半宿也没有怪异的动静,半梦半醒睡得很不踏实,干脆早早起来,吃了几口饭去催叶二郎了。
因为时间紧迫,商从谨忙着带人制造小型投石机,没工夫给叶二郎打造一台轮椅,所以只好让他乘着马拉的板车离开,下车后只能走路。清晨的西疆有了些许凉意,天上堆积着厚厚的云,还不见太阳,叶央举目而望,一队将士向北而去,叶二郎大喇喇地半靠在板车上,晋江城大门已开,有些平民陆续而出。
晋江城不似定城有一前一后两个大门,除了向南而立的正门外,叶央只记得有几个狗洞。不过狗洞也是威胁,等撤退入城一定要堵上。
叶二郎在板车上换了个文雅的坐姿,右手吊在胸前,胸有成竹的模样。叶央希望能让他忙起来忘掉重伤的痛苦,现在凝视着那抹越来越远的笑意,又觉得自己着实想得太多。
送完了二哥,她安排管小三去挖河泥,山匪们熟悉水道,知晓哪处有细腻的黏土,今天一上午大概就这么过去,神策军不剩几个人在营中,叶央决定再去瞧瞧商从谨那边的进度。
“哎,叶将军!”穿过营地时刘副校叫住她,从不远处急急忙忙地小步跑过来,“要不然我去盯着新来的干活罢,昨日冒出来刺客,心里总有些不放心。”
叶央顿步扭头,皱眉道:“别叫我将军。”
山匪和神策军的关系至今不很亲密,从刘副校的称呼便能了解一二。叶央不好直接下令让他改了,寻思着要找个机会让两批人没有隔阂才好,于是又说:“我相信管小三他们,倒不用派你盯着了。刘副校以后也莫要同他们生分,改军制的旨意一出,他们现在和正经的将士也不差什么。”
刘副校白白的脸皮上晕上一层浅红,面露尴尬点头称是,“其实我从来都没把他们当外人看过……只是昨夜的刺客……听说他有伤在腰侧,您也不排查谁有不对劲,恐怕夜长梦多啊。不知道邱老将军打算什么时候解决此事?”
“哦,将军说再等等罢。”作为副校尉,他操心的着实有点多。叶央惦记着商从谨那边,随口敷衍一句。
待得刘副校出几步,叶央又疑惑地嗯了一声,追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入伍的?”
“……约莫七八年了,论资历,比李校尉还老呢!”刘副校迟疑一下,笑着回答,“我去瞧瞧还有哪里需要帮忙的,老李进了城,我也别闲着了。”
叶央凝视着他极力维持正常,然而仍能看出不灵便的步子,脸色一点点阴沉起来。如果她没记错,昨夜邱元培亲兵来报告刺客伤了腰侧时,刘副校是不在场的。
军中一言一行都有眼睛盯着,叶央三令五申不准私自离营,把防守的重点放在边缘,内部宽松得很,得知商从谨有了河泥做的罐子作弹壳,制造的进度快了不少,她放下心来,度过了无所事事的一个上午,还偷闲睡了个回笼觉。
猛地放松就会不自觉睡很久,叶央是被食物的香气勾得醒来才从榻上坐起的,没想到送饭的人是李校尉,她长长地伸了个懒腰,随意拢了拢头发,声音还带着迷茫问:“你怎么回来了,不是陪我二哥去晋江城么?”
统帅的安危最是要紧,李校尉怕叶央乱吃潜伏在军中的细作送来的东西,所以才骑马从晋江城赶回来,反正两地离得不远,端上来的饭菜都是自己看着煮熟的。他将东西放在矮桌上回答:“叶校尉一个人足够应付,完全不需要我们胁迫,便哄得那帮商户交了些粮,我才能抽身而出。只是回来看看,等会儿就走。”
“顺利就好。”叶央淡淡开口,从午饭就能看得出顺利。一直以来吃的都是廉价且方便的胡饼馒头,这顿改成掺了肉糜的精米稠粥,软软糯糯很合人胃口,应该是晋江城里带出来的,她记得军中白米早吃光了。
叶央下颌骨疼了许多天,决定把这一顿好的只留给自己吃,拿起勺子舀了一点粥,放在嘴边吹凉的时候她又开口:“对了,你出去打听打听,把今天和刘副校说过话的人都绑来送去邱老将军帐中,记得别惊动旁人,然后再把刘副校叫来我这里。”
“您这是……。”李校尉一愣,立刻想到昨夜出现的刺客!心下明白几分却碍着多年认识的情谊,不愿直接点破,“老刘他……。”
“照做就是。”简单四个字截断他一切话语,叶央平时很和气——只要没人耽误她要做的事,脾气可以说相当好。但叶央也很傲气,最讨厌的就是命令吩咐下去但推三阻四地无人执行。
军中守备的不是瞎子,李校尉很快便向执勤的人了解到了刘副校一天的动向,声音最小地把和他说过话的绑了送去中军帐。这是个难度很大的活儿,所以干了很久,之后又回去找刘副校,后者还茫然无知地和同火人吃饭聊天,见到李校尉回来也很差异。
因为叶央说的是“叫”,所以李校尉没强制绑他,只说叶央有事吩咐,刘副校的神色没有任何异状,甚至带了几分终于派上用场的欣喜,一头扎进营帐。
那时叶央正喝下最后一口肉糜粥,看见手足无措的李校尉和演技精湛的刘副校进来,还冲他们笑了笑,接着放下海碗的瞬间向前冲去,一脚踢向刘副校的腰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