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王府比定国公府大多了,都是新修的景致。为着今天的宴会,还特意从暖棚里请出了几盆名贵花种。叶央一路跟随进了内院,钱大娘的行走动作,一看就是皇宫里受过严格训练出来的,极为优美,让她默默观察了好一会儿。
来的女眷虽不多却也摆了两桌,且都在院子里,此时天气不冷不热赏花正好,院中设了几扇屏风,还用青竹竿支了些薄纱帐,风吹过时,绣了山水花鸟的纱帐飘飘摇摇,有趣得很。
“钱大娘,这纱帐倒有意思,既能挡风又不碍着赏花,是谁的主意?”叶央侧头看了纱帐片刻,笑着发问后自顾自地给了回答,“肯定不是怀王的,对吧?”
钱大娘听她语气亲昵又活泼,再加上之前商从谨的态度,心下明白了几分,态度恭敬地回道:“娘子说笑了,是我想出来的。在屋里摆宴可惜了这一院子的花,又怕有些女眷受不得风,便差人摆了几架出来。”
时间已近晌午,院里角落有三五乐人在弹奏京中盛行的小曲儿,声音隐隐约约,不至于喧宾夺主。正中一南一北设着两张色泽绛红的大圆桌,上面摆了些时令果子,一张桌子已经坐满了,几个相熟的贵女在小声说笑,靠南的桌子却仍有几个空位。
“娘子,这边请。”钱大娘引叶央坐在南边圆桌的空位上,立刻有人拉开座椅奉上热茶。
叶央先冲对面的几位夫人行了个礼才落座,她右边坐着的是王巧筝,水粉色的交领襦裙把人衬得芙蓉花般柔美,此时见了她,掩盖不住惊讶的神情,等叶央坐定后忍不住问:“你怎穿这一身来了?”
“不好看么?”叶央掩口低笑。
自她进院后,女眷们的交谈声就弱了下去几近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比王巧筝还震惊的模样,和那一双双直直落在叶央身上的眼睛。
王巧筝犹豫了一阵,吞吞吐吐道:“不是……也不是不好看,但你明知……。”
“我什么时候让你觉得,叶央是个在乎那么多的人了?”叶央反问,“怀王都让我进了府,这身胡服还没那么不合礼数吧?”
大祁的确没有胡服不得入宴的规矩,但它是坊间平民女子才会穿的却没错。叶央还是第一个以此为常服的贵女,带来的冲击力可想而知。
不过在座的夫人小姐们只多看了她几眼,自幼受到的教养,不会让她们做出当着叶央的面窃窃私语讨论她的举动,有什么想法也得回府才能说了。其实那群人或多或少都听过叶央从前的事迹,她出席怀王宴会做出什么夸张之举都不让人意外,反倒是之前几个月天天呆在家里,更叫人费解一些。
王巧筝目光一寸寸地从叶央的发髻扫到脸上,呼出一口气,“可算你还涂了些胭脂,全身上下,也就此处像个女儿家了。”她虽不想也不得不承认,那身浅杏色的衣服,可比普通裙子更适合叶央。
“没办法,谁教我个子高呢,不像你,哪里都是标准的大家闺秀。”不知是叶家基因太好还是大祁有食用奶制品的习惯,叶央比同龄女孩子足足高出一个头来,穿裙子也衬不出女儿家柔婉的味道。
同王巧筝说笑了几句,叶央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杯中的白茶,滋味清淡鲜甜,心里想着还好商从谨也是个不爱繁琐的,没弄个煮茶娘子来冲泡一碗磨成粉的热茶。
泰然自若落落大方,叶央若一股束手束脚的小家子也衬不出这身利索胡服的味道,甚至有坐在对面的女眷笑着问:“叶家娘子,你袖口的刺绣好看的紧,却不似京中绣娘的手艺,可是出自蜀地?”
“正是。”叶央略一颔首。蜀边上贡给京城的一批锦缎,也不知叶二郎从哪里弄来的一匹。
说话的女子并非世家出身,生的珠圆玉润性格外向,说了几个段子把隔壁桌的数位夫人都逗笑了。叶央觉得她有趣,也攀谈几句,叫旁听的几位少女改观不少。
……听说叶家的大小姐举止不羁性子还傲得很,两个月前过生辰礼也未摆宴,只王御史的孙女送了份贺礼,今日一见却不是那么回事儿,倒一副开朗健谈的模样。
“还有一事,贞儿也来了……望你见谅。”说话间,耳旁传来王巧筝抱着歉意的声音,叶央一愣过后才环视四周,在北边的桌上看见了吴贞儿。
如果不是王巧筝特意提醒,她还真没发现呢。
怀王府摆宴,户部尚书怎么也算个三品官儿,绕不过去的。故而商从谨给吴尚书送了张帖子,本就是意思意思,谁料到他还真带着夫人来了!夫人又带来女儿,吴贞儿便出现在今日的宴席上。
商从谨命人在请柬里写的是“望吴尚书届时赴宴”,只请了他一个人,但拖家带口的来,怀王也不好把人往外赶。
给定国公府的请柬写的可诚挚多了,“念及老夫人康健,独留府中或惹冷清,故盼叶少卿携亲眷至,若莅临,言堇亲迎之”,言堇是商从谨的表字。听听这用词,怕叶老夫人自己在家里太冷清,所以邀她也过来——老夫人都来了,叶央自己在家里不寂寞吗?干脆一块儿到怀王府,就差把叶家的阿猫阿狗都一块儿请到府上做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