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万物静寂,风吹过竹林,竹叶发出“沙沙”响声。月儿孤零零的悬在夜空,冷清的光线泄了一地,更显的这世间寂静冷清。
虽来王府多日,萧七儿依然常常失眠,不知这认床的毛病何时能改。她见袭香睡得香甜便起身蹑手蹑脚出门,在月光下伸了个懒腰,余光瞥见不远处一人正对月豪饮,她心知是李恪便笑着提了裙子轻手轻脚的走过去。
她本想吓他,伸出的手还未触到他的肩头,便听他道:“怎么,睡不着么?”萧七儿一惊,忙将手收回。这声音本就有种莫名的魔力,加上在这万物静籁的夜里,这低沉的声音更是好听,她偏着头笑看向李恪。
见李恪只穿了家常衣衫,便也不再拘着,笑道:“是啊,睡不着。你不也是,不然,也不会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了,你为何睡不着?”
李恪未答话,而是慢慢将酒送到唇边,一仰头,酒便顺着咽喉滑入腹内,他蹙了蹙眉头,这酒仿佛是携了风进入身体,带了丝丝凉意,顿觉浑身舒爽极了。
萧七儿不请自坐,转头看向李恪满脸笑意。柔和的月光打在他的脸上,更是英俊逼人。他的黑色星目,熠熠生辉,使得月儿在它的映衬下,也黯然失色。过去只道书中男子英俊,想不到眼前这人竟将书中许多人都比了下去。
李恪看了呆呆的萧七儿,嘴角上扬,似笑非笑,道:“笑什么?”
萧七儿像是被窥见心事般忙坐直了身子,干咳两声胡乱找着借口,末了还让李恪少喝酒,说着便去拿他的酒壶。只不巧,李恪刚好也伸手去拿。当两人的手触到皆是一怔忙都缩了回去,萧七儿低头不敢看他,脸上一阵烧热。
李恪洒然一笑,取了酒壶斟酒自饮,萧七儿偷觑着他,从他面无表情的脸上,找到了一丝游弋其上的微笑,便也笑了忙向他凑了凑。
“说吧,你费尽心机进吴王府,究竟为何?有何目的?若是,眼下坦白了,许可饶你一命!”李恪不动声色,眼眸在远处的灯光下忽明忽暗。
萧七儿眨了眨眼睛,抿了抿嘴唇,似乎没能听懂他的话。许久,她反问:“是否有人说什么?我能有什么目的?只是不想再过食不果腹的日子。我对你都坦白了,你为何不信呢?”
李恪含笑看向她,打量她许久,看的萧七儿有些囧囧的方缓缓道:“那人是你的同伴?一个乞丐,也会有人欠他银子?真是无稽之谈!”他起身俯视着萧七儿,想起那日她拙劣的表演,轻轻一笑。
萧七儿一凛,忙站起身来,双手比划着,憋了半天,才说出来。
“同伴?没有,他们老是欺负我啊,我虽然认识他们,可他们是恶霸,我跟他们势不两立的,怎么会是同伴?你,想多了。”
李恪看向萧七儿,冷冷一哼,扬了扬嘴角,道:“哼,你不承认也罢,到时我会让你乖乖承认的。”
萧七儿可怜兮兮望着李恪,心里突突乱跳,看来他是认真的,不过,也不怪他,要是自己遇上这样的事也会犯嘀咕的。萧七儿转了转眼珠,伸手抓住李恪的胳膊摇着道:“他真的不是跟我一伙儿的,我要怎样你才肯相信呢?”她咬唇撅嘴,仰望着李恪目光里满是可怜。
李恪慢慢放下杯子,一声轻蔑的笑从心底响起,他将目光锁在萧七儿抓着自己手臂的手上。他虽眼神温柔,但那里却有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萧七儿忙松了手,低了头。
“若要我信你,也不难,陪我喝杯酒。”
李恪话没说完,萧七儿已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她自作主张,连饮了三杯,方放下酒杯,打了个嗝,笑道:“早说嘛,这有何难?”李恪见状哈哈大笑。这丫头究竟是真傻还是装傻?
萧七儿被他笑的浑身不自在,仍睁着无辜的大眼睛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只觉方才那些凉凉的东西,此时早已被五脏暖热,可它们却越发过分,越来越热,弄的整个身子都有些热了。萧七儿伸手触到脸上,直觉火辣辣的烫,腹内似乎很是难受。
李恪眯起眼睛看着萧七儿,她如今红扑扑的脸,更显娇俏动人。这丫头此前就多次在吴王府后门周旋,难道她进府的目的真如她所说愿吃得饱穿得暖?这理由实在拙劣。
李恪笑望着萧七儿,她局促不安,又觉燥热的厉害。李恪拍了拍身边的位置,道:“来,坐这里来。”萧七儿却摇了摇头,因那位置离他太近,被人看到许是不好,萧七儿也不明白她当下为何会有这么多顾虑。
李恪微笑着,显得醉意熏熏,他伸手握住萧七儿的手,一把将其拉到自己的身边,萧七儿一个不留神跌进了他怀里,忙又像是从他怀中弹出一样向外挪了身子。
“你怕我?”
“怕?我,我为为为何怕你?”萧七儿舌头打结仍在倔强,脸上烧热的厉害,心也突突的跳着,她忙闭紧了嘴巴,仿佛一张口,那心就会蹦出来,暴露在李恪的面前,那样他就能看清自己心里的东西,那样不好,太难为情了。
萧七儿被李恪看的心里发毛,她似乎已能感到他的呼吸。此时,就连空气中都充满了暧昧,变得稠密起来,她也有些呼吸急促。李恪抬手轻轻触到她的面颊,萧七儿全身一僵一动不动。脑中掠过她曾想过的念头:难道他想将自己占为己有?现在自己为何浑身无力,难道这酒有问题?萧七儿呜呜的说了句“卑鄙”。
李恪闻言稍稍一怔仍旧笑着,他的指尖轻触着萧七儿的面颊,淡淡道:“这张脸,真美,当真是,无可挑剔!”萧七儿转头看向他,从他的眼中看到自己,竟是个手足无措的蠢物。
萧七儿咬牙挪向一旁,她干咳着“我,我,许是醉了,你也,你也醉了,我回去了……”
“醉与不醉的,我自己心里明白。喝醉了怕什么,明日大白天睡觉有什么稀奇的?来,再喝一杯。”李恪嘴角带笑,见萧七儿未有反应,便道:“怎么?真怕喝醉了?还是怕?放心,本王堂堂正正,不会趁人之危。”他哈哈大笑瞟了一眼那杯酒,萧七儿被戳中了心事无地自容。
她赌气似的伸手去抓杯子。李恪下意识伸手去抢。萧七儿灵活一转身,夺了杯子将其送至嘴边一饮而尽,笑看向李恪。李恪看向她,脸上缓和下来,微微浅笑。
“你没杯子吗?为何要抢我的杯子?”
“一个杯子,也值得这样大惊小怪。你,喝了许多酒,别再喝了。”李恪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萧七儿瞟向他,见他月光下的面容竟比自己的还红润可心,她轻轻咬了嘴唇,莫名的欢快起来。
萧七儿本欲起身离去转头看到那俊美脸庞,只觉胸口发闷,体内似有一股气息在乱窜,浑身不舒服。她直直看着那张俊脸,嘴角缓缓上扬,眼睛迷离。
李恪慢慢靠近萧七儿,她看着他眼中的自己越来越近,他的呼吸越来越浓,逼得她喘不上气来,她忙闭了眼睛。心里说着快跑,可脚却像是生了根一样,怎么也迈不动。
渐渐的,他的唇轻触了她的唇。
“你究竟是谁?”两人的唇刚刚分开,李恪却问出了这样的话。
萧七儿怔怔的看着那个刚刚吻过自己的唇,伸手触了一下自己的唇,又羞又恼。
“殿下还是不信我吗?我就只是萧七儿,是个乞丐,承蒙殿下不弃,如今才能站在殿下的面前,不然早就死在了外面。我要如何做,你才能信我?”
“以死相博。”
萧七儿并不明白他的意思也并不理会,只有些急促不安,她浑身燥热,呼吸困难,忙扶了桌子,晃了晃脑袋,想不到身子也跟着晃了起来。一阵眩晕,只听“扑通”……“哎呀”整个人便向一边倒去,摔在地上。
“不对不对,这酒,一开始就,不对……”
李恪蹙眉上前见萧七儿满脸通红,额上豆大的汗珠明亮耀眼,呼吸急促。李恪忙附身将她的头托起,她将手伸向李恪的衣领,猛然一拉,道:“你,你,你给我,喝了,什么?”她浑身发抖,面色更加难看,胸口不断起伏。
李恪伸手试向她的额头,双眉紧锁,低声道:“这是?不应该啊,怎么回事?我只是想你说实话……这?”
“说实话?我,我就说不对,我,我,救我,救我……我要死了~~”萧七儿呜呜哭了起来。
李恪双眉几乎拧在一起,低头看向她,只觉她仿佛真的要死了:她脸上红的吓人,浑身颤抖的厉害,身子滚烫,为了帮助呼吸,她张大了嘴巴,拼命呼入空气。
李恪一阵害怕,猛然抱起她,起身就跑,边跑边道:“别怕,别怕,没事的,没事的。”
“我,我,要是……死了,你就是,凶手,凶手。”萧七儿双手紧紧抓住李恪的衣领,长大了嘴巴呼吸着。
“闭嘴!”李恪喝斥一声,周围打量了一番,吼道:“来人,来人,去请太医,快去!”他这一喊,整个吴王府都被吵醒了,大家纷纷点了灯,衣服只穿一半便跑出来,早有人衣衫不整的就往外跑去。
直折腾到凌晨萧七儿总算安静的睡下,李恪却哭笑不得,本来是引她出来诱她喝酒,酒中有药,那药只是为了让她说实话,不想却令她过敏,险些要了性命。此后几日皆是安紫萝亲自照料萧七儿,在她的照料下,萧七儿很快便恢复了以往的活泼摸样。
萧七儿终日追着李恪问他“以死相博”是什么意思,李恪只笑而不答或顾左右而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