钗冬从后面捂住简约的眼:“猜猜我是谁?”
简约却一点也没有猜的兴致,把钗冬的纤纤玉手拉下来:“钗冬,你幼不幼稚呀!”
钗冬嘟起嘴:“哎呀,人家看小姐心情不好,想逗小姐笑笑的。”
简约有两个陪读:沁春和钗冬。事实上,二人既是陪读,又是她的贴身丫鬟,打理她的日常起居。沁春老练稳重,钗冬活泼跳脱。从展凉山回家后,简熠又给简约配了两个一等贴身丫鬟,简约给了名字:帘夏、佩秋。简熠派给她的下等丫鬟、杂役洒扫丫鬟更是不计其数。好在归来园够大,够他们住下。
归来园很华丽,华丽到简约住下都有种不安的感觉。简约这十一年来虽不至于贫苦,但也不曾奢侈过,乍然如此,倒叫她很不适应。
“桃花开了?”简约看着院中的一抹粉色,乍然惊喜道。
“是啊,开了好几天了,小姐没注意?”
“科举考试快开始了?”简约勾起一抹笑,眼里闪着狡黠的光,“据说,每每这个时候,应考士子们都会斗文的。”
钗冬怂恿道:“这些天以来,奴婢还是第一次见小姐笑呢!小姐既然想出去,那就去玩玩吧。”
“敢问,还有哪位位学子上台斗词?若无,这纹银二百两,青竹玉面折扇可就归在下所有了。”
台下士子面面相觑,虽对奖品心痒,但也怕丢了面子,上过台的士子也是垂头丧气,暗叹自己学术不精。
人群中一少年低声嗤笑:“中原士子也不过如此!巴根,走吧。”巴根垂首恭敬应了一声。二人正举步欲走,听得台上一清亮童声,道是:“我来会会你!”
少年转头望向女童,低笑:“这女娃倒是胆大。”
巴根垂首道:“主子,她是沉岭简约。”
少年来了兴致,沉岭简约?那个才女,他倒要好好瞧瞧。只见台上女子头挽双丫髻,着一襦裙,美目流转,泛着自信张扬的光芒,睫毛纤长而浓密,微微翘起,粉嫩的嘴唇泛着晶莹的颜色,轻弯出肆意睥睨终生的弧度。
骄傲——这是少年对她的第一印象。
台上士子轻蔑地笑笑:“小女娃,快回家去吧,晚了让拐子抱了去可怎么好?”
台下一阵哄笑。简约也不恼,五步走至作词台前,执笔作词,边做边道:“本小姐本也不想来的,只是看你傲气十足,想来教训教训你,让你看看什么叫做人外有人。话说,就只这点赏赐,本姑娘还看不上呢!”简约稍一停笔,笑问:“想不想跟我赌一赌?”
台上士子自然不会将她放在眼里:“赌什么?”
简约又写了一句,方道:“你是本届士子中最厉害的?”
士子含笑,却仍谦虚道:“不敢当。”
侍读童子却不无骄傲地道:“我家公子岂是他们可比的上的?”
士子轻叱一声,却不掩得色。
“虚伪!”简约翻了个白眼。
士子脸上有些挂不住,碍于风度又不好发作,只能讪笑。
少年轻弯嘴角,这丫头真直白,不可爱——不过,他喜欢。
“我说,”简约道,“如果我赢了你,赏赐嘛,还是归你,但是——”
“但是什么?”
简约不答,却道:“我写完了。”简约恭敬地请评判,“王先生,请看。”
王夫子执卷细看,念出声来:
敛天下之民生,付与兵革之锻造,可乎?可亦不可。
是战,则必两伤,是故可以已乎?非也!
余以为天下之兴亡,匹夫有责矣!邻邦无理来犯,亦当起而杀之,方可保天下之太平。汉武之时,匈奴进犯,卫霍二将领缨出战,大获全胜,驱贼漠北。得和。由此而观之,虽两伤,战亦可致和。
然战者双方皆无理,又何为?则民不聊生,哀鸿遍野。战虽止,后患无穷也。周后,诸侯战乱不断,土地之争纷杂,虽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然二世而亡,至于天下烽烟再起。由此而观之,无理之战,后患之无穷,噫!
是故战可致果二,其一乃天下太平,万民归心;其二乃后患无穷。
是和,亦致果二:其一乃天下太平,万民归心;其二乃玉石俱焚。
何为其一?乃君子之高境也,不战而屈人之兵,是为上策,故臣民信服,此不为和乎?东汉末年,陶谦三让徐州于刘皇叔,即为折服于玄德之景尚。
何为其二?乃小人之愚见也,未战未判而惧,是为不忠不义不勇,天下唾之。虽致和,遗臭万年矣。宋臣秦桧,贪生怕死,戕害忠良,通敌叛国,至于宋亡,其身长跪岳飞墓前者,因果报应也。
故战亦可致和,和亦可致战。战胜与战败,和胜与和败,一念之差耳!(1)
王夫子赞不绝口:“果然好文!我等拜服,依老朽看,这头筹注定是要被这女娃给拔了去了。小姑娘,冒昧问一句,芳名几何?”
“在下简约。”
台上台下士子俱是惊讶,实在是想不到这一个小女娃竟有如此深厚的功底,更想不到她就是简约!不由得惭愧这十几年寒窗……而简约并不狂喜,只是轻勾了嘴角,仿佛理所当然似的。
少年笑道:“果然名不虚传。巴根,我想我开始对她有兴趣了。你说我要是把她娶回去怎么样?”
巴根恭谨道:“主子的事,奴才不敢妄议。”
少年今日心情甚好,道:“我许你妄议。”
“奴才以为,主子不会娶她。主子的妻妾必要对主子有用才行,这简姑娘是大梁官宦之女,对主子的大业起不到半分作用。”
少年耸一耸肩,眼中闪着嗜血的光:“她让我对这片土地也有兴趣了。”
巴根默默地立着,不置一词。
王夫子道:“姑娘方才所云‘但是’……”
“先生,他既是本届士子最杰出的,我赢了他,也就赢了此届士子吧?堂堂七尺男儿,连我这十岁小女孩儿都斗不过,还妄想鱼跃龙门,做天子门生,实在是可笑!”
众人面面相觑,两颊发烫,寂静无声。简约走下擂台,少年用折扇拦住她的去路,道:“文是好文,只是——你知道什么是战争吗?”
简约疑惑地看着他,不解何意。少年爽朗一笑,摇扇飘然而去。简约挑眉:“怪人!”
注:
作者初中时杜撰,请读者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