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耀眼的光芒消退,我睁开眼,发现已是白天,我身处喧闹的大街上。我的突然降临,把街上的人都吓了一跳,更何况我腋下还挟着一个大活人。
“穿越者!快抓住他。”喊叫声突然响起,立刻得到了街上所有人的响应,他们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我没有想到的是,就在我旁边的一对老夫妻,他们连走路都不很稳,竟然也伸出手来抓我。看他们的样子,我只需轻轻一推,他们两个都得倒下去,可我没有这么做。我把腋下的警察往地上一扔,一扭身子一歪头,躲过这两老夫妻,向一旁跑开。他们一下失去目标,收力不及,“扑通”摔倒在地。我也顾不得他们,因为一个年轻人已冲了上来,一把将我抱住。他的力气挺大的,抱得我死死地,眼看其他人也要冲到跟前,我心里一急,也抱住他来了个原地360度旋转,我转得飞快,使他的身体都水平飘了起来,然后突然一撒手,把他抛了出去。他的身体就像一记重锤,砸向路边商家的橱窗,玻璃“哗啦啦”碎了一大片。这场景使所有人都怔了一下,我可没停歇,抓紧时间从人缝中逃离。路边一个家伙用手提电脑砸向我的脑袋,我一低头,电脑从我头顶飞过,砸在一辆路过的小车上。我继续沿着人行道向前奔跑,一边躲避着路上想要拦截我的人。有一辆停在路边的白色小车,当我跑到它前面时,他的车门突然猛地打开,我已经停不下来了,想拐弯也来不及了,索性硬着头皮撞上去。这一撞,撞在我的膝盖、胸部和双手,把车门撞变形,弹回去时已关不上了。我也被撞得打了一个转身,膝盖和胸部有些发麻,但还能跑。接着一辆车直直的冲上人行道,拦腰向我撞来。我跑前跑后都来不及了,一个旱地拔葱,跃上引擎盖,又来个太空步,从车顶、后备箱跳了下来。而这辆车一头栽进了街边商铺,引得一片惊叫声。
我一个人都不想伤害,可他们步步紧逼,更加深了我对现实人的愤恨。我当时有一种很强的杀人的冲动,不过我刚才一连串的表现,显然把他们震慑住了。他们都远远的喊叫着,跟随着,又不敢过于靠前。就出现了这样的场面:一大帮人跟在一个人后面跑,又保持一定距离,前面的人也不敢全力拦截,这样我才放松了情绪,注意观察了街道。认出来了,这是我常走的绿荫大道,前面不远就是我的孩子曾经就读的学校。想到孩子们,悲伤的情感一下子又涌了上来。这个情感刺激着我的泪腺,却麻痹我的神经。看看校门口就到了,冲出来两个保安,他们举着电棒向我劈头打来。
这一击,犹如电光火石,我灵魂出窍了。真的,感觉很清晰。怎么说呢?就像是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鲜活、生动的梦。我和妻子儿子一起在游乐园玩,儿子吵着要坐过山车。我已知道结局,坚决不让他去,可儿子哭闹得厉害,一付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妻子也在劝我,倒使我无话可说,要不答应,我的理由又无法说出口,只好给他们买了票。看着他们走进去,我赶紧找到操纵室,和操纵员说要他制造1小时的故障,让儿子不能做过山车,为此我愿按他一个月的营业额付费,操纵员爽快的答应了。可是儿子已坐上过山车,并且已启动了,操纵员紧急拉掉电闸,过山车来了个急刹车,儿子被抛了出来,我们赶到儿子掉落的地方,没有儿子的身影,周围的人一下闹了起来,追着我打。我东奔西跑躲避着,后面跟着的人死缠烂打。正在这时,旁边小商店里窜出一个人,一把把我拉了进去。
我懵懵懂懂跟他进到屋里,不知走了多久,等他停下来,我定睛一看,这哪里是小商店?就像是一个废弃的工厂,里面已有一些人,我再看看带我来的人,不由一喜。
“肖秘书,怎么是你?”
“我们早就躲在这里,看到你危险,就给你搭了把手。”肖秘书说。
“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怎么来到这里?”我看看四周问道。
“这是一个废弃的工厂,”肖秘书指着屋里的人说,“我和这些兄弟都是躲在这里。我们都有家不能回了。警察到处在抓穿越者,我们成了多余的人。你怎么样?看你也逃得够狼狈的。”
我将分手后的遭遇一一讲给他听,肖秘书和屋里的穿越者们听的唏嘘不已,而再一次的讲述,又撕开我心中的伤疤,我讲完了,又泪流满面。
肖秘书抚着我的肩膀说:“真没想到会是这样。你是我们当中最不幸的,我为你难过。”其他穿越者也纷纷表示同情,我的心中有了些许的安慰。是的,我在这些灾难来临时是多么的孤寂无助,现在难兄难弟在一起相互取暖,心情逐渐平和一些了。
肖秘书抓起我的手臂,看着我手上的“镯子”说:“你被跟踪了,我们都已经把这玩意取了,你也要取掉它。”
“怎么取?”我问。这“镯子”套的紧紧的,褪不下来。
“我来帮你。”一个大胡子应声说道。他把我带到一张桌子旁,让我把左手放在桌子上,右手扶住“镯子”,另一个人递给他一把角磨机,他“呜”的开动角磨机,对我叫到:“别动。”对准“镯子”就切割下去。
这“镯子”够硬的,不好切,产生很高的温度,肖秘书在旁边不停的浇水才不至于烫到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它去掉了,我的心中也感到轻松了些。
我看着周围的人,问肖秘书:“现在怎么办?你们有什么打算?”
“能有什么打算?”一个大胡子接过话茬说,“过一天算一天。”
“那不行。”我说,“这样迟早要被抓住。”
“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肖秘书问。
“如果我们被抓住后会被怎样处置?”
“那还用说吗,肯定全都要处死的,穿越者太招人恨了。”一个平头说。
“那还不一定。”我说,“穿越者为数不少,都判死刑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而且不仅我们国家有穿越者,这是全世界共同面临的问题。”
“那你说会怎么处置我们?”平头问。
“我听到的消息是,可能把我们送到月球去垦荒,重修月球基地。”肖秘书说。
一听这个,一下炸了锅:
“那个荒凉的地方,我才不会去。”
“我们有什么技能,能胜任垦荒的工作?”
“我死也不会去月球。”
大胡子冷冷的说:“在月球,很容易找个‘意外事故’把我们全消灭了。”
平头看看我,看看肖秘书,看看大家说:“那怎么办?我们得想个办法呀。”
肖秘书对我说:“你有什么想法?”
“我不知道。”我说,但我突然想到了区新,“不过我先要去找区新,把他找回来再一起商量吧。”
“忘了告诉你,区新也来过了,但他放心不下他的养父母,去看他们了。”肖秘书说。
“我现在就去找他,你们等我回来。”我说着向外面走去。
“等等,”肖秘书拦住了我,递给我一把钥匙,“这是我们偷来的车,你拿去用吧。”
我点点头,接过钥匙,开车向荷市赶去。
路上我担心走地面会引人注目,就走的空中。果然,一路上警察设了好几个关卡在盘查。空中也有警车在巡逻,但相对容易蒙混过去。流星怡园不远,总算顺利的到了。我坐电梯上去,来到他家门口,按了门铃,是雷格太太来开的门。一看到我,她满是泪痕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先生来了,请进来吧。”
“区新在这里吗?”我问道,一边往里走。
不等她回答,我已看到区新和雷格先生坐在客厅里。看到我进来,区新一动没动,冷漠的问:“你来这里干什么?”
“小新,对先生客气点。”雷格先生呵斥道。
“没什么客气不客气的,他来这里就是看我的笑话。”
“我是专门来找你的,你跟我走,以后怎么办,大家都在商量。”我耐住性子说。
“商量?你们能商量出什么好办法?”区新一脸不屑的说。
“不管怎么说,你不能呆在这里,我们现在就走。”我想上前拉他。可他一甩手说:“要走你走,不要你管我。”
“先生,”雷格太太说,“他不能走,这么久了他才回来这一次,我们一家很难聚在一起。”
“雷格太太,现在不一样了,到处在抓穿越者,他不能在这久留。”
“我知道。”雷格太太叹口气说,“就让他在这和我们呆一晚上吧。”
我看着这一家子,心中说不出的滋味。我知道这里不能久留,可区新能主动来看他养父母,很难得,也需要勇气,我又不忍破坏这里的气氛。正在我犹豫的时候,听到直升机的声音,一道强烈的光柱从窗户照进来,有人在喊:“里面的人听着,你们被包围了,举起手站到窗户边来。”门外也有人想破门,但门较坚固,一时还破不了。
区新一跃而起,把灯全拉熄了。但直升机的光柱把屋里照的通亮,这时,一颗催泪弹破窗而入,不偏不倚,正打在雷格太太的头上,当时就把她打倒在地。跟着一个警察也从破口处窜进来,雷格先生冲上去一把抱住他,大声喊道:“小新,快跑。”
那警察一枪托把雷格先生打倒在地,看到这些,区新大叫一声冲上去,一把抱住警察,我也上前帮忙,几下把他打晕。我一直很小心,不想闹出人命。这时,烟雾很大,我和区新屛住呼吸,烟雾熏不到我们,但眼睛却看不清楚,我们摸索着找到雷格夫妇,他们已没有了脉搏。雷格夫妇以这样的方式死去,让我唏嘘不已。这时,我听到区新大叫一声。朦胧中,我看到他的身影向窗口奔去,我一激灵,跟着跑过去,在他纵身一跃的时候,跳起来抓住了他的腿。这一跳,我感到身体轻飘飘的浮了起来,和区新一起,向楼下摔去。
这下完了,我想。几十层的高楼,摔下去肯定粉身碎骨。可奇迹又一次发生了,就像地球倒了个个,地球的引力不把我们引向地面,而是引向高楼的墙壁。我们跌在墙上,连打几个滚,爬起来就向地面的方向跑去,而直升机的探照灯一直罩着我们,那场景一定很奇特,就像是以前舞台剧的灯光。可现在不是舞台剧,是真正的追捕。我拉着区新向前跑,眼前的场景震撼人的感官:地面变成耸立在前面的一道巨大的墙,这个墙上点缀着无数的房屋,如果蚂蚁能发光,那么这个墙上有无数的蚂蚁在穿梭不息。我们非常不适应,有一种天旋地转、想呕吐的感觉。区新不想跑了,我也停下来喘口气,看看前面的“地墙”上,悬挂着几辆警车,我只能看到车顶闪烁的警灯,还有一些看不清楚的人影在晃动。大门口被封锁了,我们转身向侧边跑去。我知道那边有一个附楼,当然旁边有高楼,直升机无法照到我们,才有可能脱险。
我们就顺着这条路向前跑,当要到附楼的楼顶时,速度很快,眼看又要撞墙了,就在这一瞬间,我们又恢复正常,不知怎么站在楼顶了。我们来不及细想,又顺着附楼的墙壁走下来,来到了大街上。
街上有一些人注意到了我们,但他们都不敢靠前来,显然刚才的一幕把他们都吓住了。我拉着区新快步走着,一边心里盘算怎么脱离这些家伙的视线。这时,出现了一个大商场,我以前来过,比较熟悉。于是我和区新快步走进去,穿过拥挤的人流,从后门跑了出来。当我们再次来到街上,已没有什么人注意我们了,停车场有人采购了商品准备离去,我上前一把将他拉出来,和区新一起驾车迅速逃离。
刚开上大街,两辆警车就呼啸而至。我一打方向盘,从他们旁边冲过去,警车也拉响警笛,掉头紧追不舍。
街上的车不多,我们的车开得快,警车也开得快,我左冲右突,始终甩不掉它。我看了看上空,飞行的车辆还是不少,我暗暗拿定了主意。车辆要飞行也有交通规则,靠右行驶与地面一样,但高度是分层的,每一层的车是不能随意转到另一层的。于是我把车调到飞行状态,飞入第一层,警车也跟着飞了起来。“来吧。”我叫了一声,向左猛打方向盘,转入逆向车道,后面一辆警车见状也转向追来,但它的弯转大了,一头撞向街边楼房的外墙,我听到一声巨响,火光四射。
“好啊。”区新叫了起来,“还有一辆跟着我们。”
“看我的。”我说。我看准时机,在上面过往车辆的间隙猛拉上升手柄,我的车就直冲到第七层,引得过往的车辆纷纷躲避,一些躲避不及的相互撞在一起,尖叫声、叫骂声四起,而我车里的车载监控器响个不停:“你已违章操作,扣2分…,你已违章操作,扣2分…,你的驾照分已扣完,驾照被吊销,请你就近停车,请你就近停车…”
区新一掌把它打哑。我看看后面,警车还跟着。“技术不错嘛。”没关系,我还有招数。我看看下面几层车道的情况,突然将车熄火,车子在重力的作用下直直的往下落,看看落到第二层,我又一下把车打燃火,车子就在第二层停住了。
“看看警车甩掉了吗?”我对区新说,其实我自己也在找。
“它不见了。”区新说,各层来往的车辆掩藏了我们的行踪。我把车降到地面,向我们藏身的废弃工厂开去。
我们在离废工厂较远的地方下了车,然后走路过去。当我回到穿越者中间时,有一个惊喜等着我,内弟也来了。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我问道。
“你讲了你的遭遇,让我们感慨不已,这是我们能帮你的唯一办法。”肖秘书说。
“谢谢。”我对内弟说,“你既然出来了,就回不去了。”
“你以为我还回得去吗?我跟你一样,什么都没有了。”内弟无可奈何的说。
不管怎么样,看到内弟我还是很高兴,我们紧紧拥抱了一下。我转头问肖秘书:“现在我们要好好商量一下以后怎么办。”
“没什么好商量的,只能和他们拼了。”大胡子叫了起来。
“我们手无寸铁,拿什么拼?”肖秘书问。
但拼的提议一提出,还是得到很多人的响应。大家热烈的争论起来,我却一下紧张起来,感觉到了威胁来临,他们看到我的表情,都恐慌的四下张望,空气仿佛一下就凝固了。
一个穿越者慌慌张张跑进来说:“外面来了好多警察。”
“大家赶快分散逃走。”肖秘书喊道。我拉着内弟、区新跟在肖秘书后面向外跑去。刚跑到门口,看到警察已进入大院,我们又转身跑回来,四处寻找藏身的地方。内弟看到有一个破旧的仓库,门上锁已生锈,我们破坏了窗户爬了进去,里面乱七八糟堆了一些东西,我们找了一个角落蹲了下来。我看他们有些紧张,我反而非常平静。我已失去了一切宝贵的东西,我还能再失去什么?无非是我这条命,管它呢,无所谓了。
外面有些嘈杂的声音,一定是有些家伙被抓住了。内弟看看这个房间,又看看我们,说;“躲在这恐怕不行,迟早要被搜出来。”
“往哪躲?外面尽是警察。”区新说。
我们面面相觑,毫无办法,只能静静的等待最后的时刻。可就在这时,又发生了灵异现象:我们眼前忽地闪现一道红光,在我们面前旋转、汇聚,就像龙卷风的样子,只是没有声音,也没有飞沙走石,但红光越来越亮,有些耀眼,在红光旋转的尾端,就像是一个管口,这个管口慢慢挤出一个人的脑袋,我们都看傻了。
这一定是又一个穿越者,我们穿越来时,可能也是这样被时空隧道“生”出来的吧?可这家伙看来有些难产,“生”的很慢,头一点点移出来了,接着是肩膀、双手,当上半身出来后,就停止不动了。
“帮帮我。”他乞求的眼光看着我们,伸出了双手。
这次我们四个取得了高度的一致,我们同时伸出了手,想要把他拉出来。可这一拉,就像是触动了时光炸弹,红光猛地炸开,把我们淹没,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