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艳阳高照,雄鸡起早,廖春晖洗澡。
他没怎么睡好,可能是因为看了新学校对他触动太大,他脱离苦海的心情迫切,他向往新的学校,犹如一位垂死的人在向往天堂。
他的心里也仿佛立了一块牌,那是比照张店一职专香港回归倒计时牌仿制的,上面写着:“距离中考还有5天”,那个“5”是镂空的,过一天少一天,最小的数字是1,没有0。
廖春晖一天比一天地精神抖擞。他功能强大地调整着自己的备战状态,调整状态是人的本能,廖春晖在这方面本就强势,再加上他夜以继日的锻炼,练得“调整神经”异常发达,“神经条”粗的犹如地底下埋藏的电缆。
廖春晖又早到,王讷又迟到,廖春晖谨慎的没问为什么,他怕又牵出一个故事。
其实,故事本是美妙的,怎奈王讷身边的故事太多,廖春晖觉得有点应接不暇,甚至过犹不及了。这就犹如,姑娘本是美妙的,但倘若二十四小时都有各式各样的姑娘想让你与她苟且,你会吃不消的,至少,廖春晖觉得他会吃不消的。
王讷到后,见面就问:“王朋到了吗?”
廖春晖不解:“没看到,到了他也在五班,我怎么知道?“
王讷解释:“看考场时你都干嘛了,你没看写着,马尚二中报考张店一职专的同学都统一在一楼会议室填报名表吗?都得下去,下……去……”
廖春晖想:“你跟鸭子似的看,都看不清楚,我能看见?再说,你也没告诉我。“
话正说着,王朋就快要来了。
为什么说快要来了,而不是已经来了,因为,王朋就像王熙凤,他与王熙凤的区别是——他是男的,王熙凤是女的。如是而已。
听声音辨别,王朋已经到了三楼,廖春晖和王讷在四楼的教室,王朋的声音比他先到教室,那声音犹如一条水蛇,好像自己生长着导航,从三楼拐了两个弯,曲曲弯弯,弯弯曲曲,自己碰撞着,寻找着,钻进了廖春晖和王讷的耳朵,“晖,讷,干啥咧,咋还不去?”
过了三分钟,王朋进来了。
王朋和廖春晖不同班,廖春晖和王讷在三班,王朋在五班。但这并无妨,在马尚二中,班级里排倒数的都是弱势群体,他们彼此熟络,彼此同呼吸共命运。
王朋的下一句话和他一块进来,倒像是他骑着这句话进来的:“我都填完表了,你俩还不下去!”
廖春晖几乎和王讷异口同声:“报的啥专业?”
王朋:“汽修!”
廖春晖意料之中:“那是光棍班!”
三人一行,边说着边往一楼会议室走。
王朋纠结:“我爹让我报的,没办法,他说学点手艺!”
廖春晖:“你自己的意思,报哪?”
王朋:“嗯……”欲言又止。
王讷抢道:“导游!”
王朋不置可否地笑。
其实,廖春晖对王朋的境遇感同身受。
王朋长着一张会欺骗的脸,单看这张脸,会让你觉得他是天底下最憨厚的人,憨厚地不尽红尘,憨厚地心无旁骛,憨厚的如同面和的理想,馅调的顺利的大发面包子。实则,他最喜欢观赏姑娘,用“观赏”这个词一点也不夸张,因为别人看美女,其实真的只是看,他观赏姑娘,其实真的是在观赏,哪怕是骑着自行车,都已经超过人家姑娘五十米了,还回着头盯着人家姑娘,那眼神仿佛要一口把姑娘吞下,盯得姑娘红了脸庞,盯得自己放任方向,这种舍我其谁的英雄大无畏经常让廖春晖臆想,如果真的因为看姑娘出了车祸,去到天堂里,别的人,不,是别的鬼跟你打招呼,你好意思说你是咋死的吗。
填着表,廖春晖问王讷:“只有微机专业,微机是咱要报的那个吗?”
王讷不是很肯定:“应该是吧?”
廖春晖继续发问:“微机是啥玩意呢?”
王朋抢答:“和黑白电视差不多,能打字!”
廖春晖不解:“学这玩意,将来干啥?”
王朋继续抢答:“打字!”
廖春晖用皱眉头来表示不敢苟同。
王讷直截了当:“屁,你当汽修就是修车这么简单,以后,电话、BB机呀什么的都和这个有关联!”
王朋拼命联呀联,没联上,放弃了关联。
一会儿就填完了,填的心满意足,填的踌躇满志,仿佛是填了一张出生许可证,仿佛是重获了新生。
他们一块儿出了会议室。
王朋问:“你晚上上晚自习吗?”
廖春晖仿佛没听清:“啥?”
王讷抢话:“他从来没上过!”
廖春晖发现新大陆:“还有晚自习?”
王朋、王讷异口同声:“你不知道?”
廖春晖用表情急于求解。
王朋道:“七点到九点半,没老师来,啊!一般不来,随便坐哪个班级!”
王朋继续:“要不,你今晚上和我们一块吧,我们都考一职专,坐一块儿聊聊。”
廖春晖还沉浸在错过的悔恨中:“我以前怎么不知道,还有晚自习?”
王讷似乎窥出其中奥妙,解释着:“可能是人家学习好的不想让我们知道,怕打扰!”
廖春晖露出了脸上的坏笑:“再不打扰,就没机会打扰了,你们先走,我去给我妈打个电话说一声?”
说着,跑向传达室。
出了传达室,远远的看到王朋擎着一个物体走了过来。
走近后才发现是三根麻花。
那三根麻花在王朋手里没有成捆,也没有成摞,而是呈扇面状打开,每根麻花的根部都用一条餐纸包着,包得像一把去掉扇面只剩扇骨的折扇。
廖春晖问:“你这想跳哪出?”
王朋不紧不慢的:“一会儿该饿了,三毛五一根,便宜!”
廖春晖抽出一根扇骨,啃着,王朋把剩余的扇子擎着,跳着扇子舞上了楼去找王讷。
天一会儿就黑了,廖春晖坐在了他的原座,王朋坐在李蓓的位置,王讷坐在王朋的隔壁。
廖春晖第一次上晚自习,这感觉美极了,美的如同他的初吻。他忽然想起了李蓓,她没在,要是在该锦上添花了。想着,转眼看了王朋一眼。
他自顾自的打量着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教室,如同打量着把自己的房间布置成的婚房。熟悉吧,有自己的味道,陌生吧,添了生理的冲动。他读了十年的寒窗,从来没见过用黑幕罩起来的窗户,他坐了十年的教室,从来没见过把灯亮起来的教室,黑幕的窗配上明晃晃的灯唯美地犹如拉开大幕的戏台,他成了舞台的主角,哪怕是配角。
他拼命地打量,想把这唯美记在脑子里,这一记就记了整整一个生物钟,这一打量,就打量了整整四十五分钟。
晚上没有下课铃,可廖春晖的生物钟和他的膀胱同时告诉他,下课了。
廖春晖转脸对王讷和王朋简明扼要道:“尿尿!”
三人心领神会,同时起身,出门,走向楼梯口。
马尚二中的厕所在教学楼后的操场。
下到了一楼。
廖春晖突发奇想:“太远了,在这尿吧?”
王朋拍手称快。
王讷面露羞涩:“都走这了,几步就到了。”
廖春晖努力拉他下水:“别走,多一个人好壮胆,一块尿吧,黑漆漆的,没人!”
王讷不想纠缠,用挣脱来表示路不同不相为谋,快步走向厕所。
王朋道:“妈的,尿完了去装鬼吓他!”
廖春晖坏笑。
两人互相看了看,异口同声问:“没人来吧!”
又异口同声回答:“应该没有!”
廖春晖自我安慰:“来了也看不见。”
两人同时解裤子,同时掏器具,同时对着教学楼的墙体,同时放松身体的那根神经……
尿到大概三点五秒钟,廖春晖看样子快要尿完了,王朋看样子尿到中段时,沈溪和柳梦晨突然出现……
廖王二人同时警惕地发现……
廖王二人同时把器具往裤子里收。
好在王朋憋住了,没尿在裤子了。好在廖春晖快尿完了,虽没憋住,但只尿在了裤子里一点。
他们两个都没转身离开,不知是憋着走不了,还是真的怔住了。
倒是沈溪和柳梦晨转身跑开了,边跑边笑!
王讷也回来了,问:“咋?”
廖春晖笑。
王朋答:“被沈溪和柳梦晨给看了!”
王讷幸灾乐祸地大笑了三分钟。
之后的故事廖春晖便不知道了,因为一他不好意思回教室了,二他得回家换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