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落下之后并未停止滚动,两人正好处于沙漠的上坡地带,司夕儿扑下徐宇之后带着他一同从山石之上滚下。她护着纤细的少年,手按住他的头,不让他受分毫的伤害。
始料不及司夕儿会以这种方式来阻止自己的冲动,徐宇想在她怀中挣扎脱离,却根本抵不过运功钳制他的司夕儿。
不知滚了多久,司夕儿感觉到头晕目眩,身子被地上沙石烙得生疼。等停下来时她已经气喘吁吁,根本无力阻止徐宇。
徐宇从司夕儿怀中爬去,头也不回地寻找着自己的马,他的马受了惊,此刻跑到几十米之外的地方。他正要去寻马,去忽然听到身后声音大声“哎呀,我腿断了,救命啊,我腿断了”。
听到司夕儿说腿断了,徐宇猛地皱了眉,立刻转过身来,见司夕儿紧蹙柳眉脸上苍白,心中浮起一丝愧疚。他缓缓地朝司夕儿走近,扶起她,看了看她腿,道:“还没有断,估计是被沙石磨疼了。”
“没断也很疼啊!”司夕儿故意装作很疼的样子,她朝徐宇伸出了手,“来,扶着姐姐。”
徐宇一头黑线,目光落在远处大漠,大风渐起,滚滚黄沙,在这片荒芜的土地上还会有多少人流血牺牲,还有多少无辜的村民受到牵连。
看出他目中的苍凉和痛苦,司夕儿握紧了他的手,“我和你一样,很想结束这场残忍的战争,我们并肩作战,你与我一起可好?”
可好?
二字既夹着对无辜百姓之死的同情,也又对少年的愧疚!少年反握住司夕儿的手,明媚的目光黯淡无色,却抬起头看向一脸坚定的司夕儿,重重地点下头:“好,一起结束这场战争。”
司夕儿欣慰一笑,柳眉仍旧紧蹙,鼻尖泛酸,她抬头望望天,天依旧这样湛蓝,一碧如洗。可今时已经不同往日,匈族人敢将无辜的百姓卷入这场战争,那她便也无需留情。
“将军!”雷霆骑马赶到两人面前,他翻身下马,对司夕儿行礼。
“恩,”司夕儿点点头,“本将无恙,斛律郡守可有处理月牙村的后事?”
“是!”
“那我们赶快回去吧!”司夕儿担心匈族西狼会乘机进攻漠北军,立刻嘱咐,她翻身上了雷霆的马,骑马离开。
雷霆徐宇相视一眼,只听前方女子声音又飘来:“去找我的马,雷霆你速速回漠北军驻地,徐宇你去月牙村帮助斛律郡守。记住,千万不可乱来,否则军法处置。”
“是!”
……
此刻,漠沙郡的一家客栈之中,一名蓝衣女子目光明媚地望着身边的侍女。侍女跪在地上,身子剧烈地颤抖着,不停地求饶:“郡主求你饶了我,求你饶了我吧!”
蓝衣的女子神色淡然,精致的脸上脂粉淡施,只见她微微笑着,右手中端着一杯清香的茶水。将茶水轻轻地递到侍女的身边,一字字吐出:“喝下去,本郡主就饶了你。”
分明是温柔的语气,但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气势。侍女的身子颤抖得更加剧烈了,她错了,她是否不应该将自己喜欢北王一事告诉郡主,不然郡主也不会拿她做实验了。
“郡主,奴婢错了,求郡主饶命啊!”侍女继续求饶,目光满含惊惧和恐怖。
蓝衣少女盯着杯中清澈的水,左手突然掐住侍女的下颌,她将杯子往前一倾,水便顺着侍女的喉流淌了下去。任凭少女如何地挣扎,也不能挣脱开她的制服。
见到侍女将茶水喝完,她松开了手,房中只听“砰”地一声,瓷杯应声摔落在地。
“你又在干什么?”此刻一声粗犷的男子声音从外传来,人未至声先到,来者一身日曜光华。他看着被蓝衣女子吓得脸色死灰仍旧跪在地上的侍女,微微地皱起了眉头。
“北王来得好,”蓝衣女子抬眸,清冷的目光斜睨了北霆风一眼,继续道:“这丫头好像很喜欢你啊!”
“呃,”北霆风继续皱眉,目光深深地朝那侍女望了一眼,问:“她喜欢我与我何干,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派人屠杀了月牙村整个村子?”
语气带有质问和浓浓的怒气,蓝衣女子并没有半分不悦,只是勾唇一笑,笑得妖冶美丽,笑得魅惑众生,只听她毫不在意地答:“这又如何,这大中午的你不午休跑来就是问我这个?”她纤细白嫩的手抚摸上自己的额头,似乎对北霆风的大惊小怪感到不耐烦。
“本王做事很有原则,绝不会做出屠杀无辜之事,你这样做岂不是害了本王?”北霆风挥手让人将那侍女带了下去,他猛然握住了蓝衣女子的手。
蓝衣女子微微蹙起了眉,嗔怒地看向北霆风,“你弄疼我了,这是你对待美女的态度吗?”她凤目一挑,洁白如雪的肌肤上浮现出楚楚可怜之态。
那手,的确很细很白,好像一捏就要断裂了似的。北霆风看着那双眼,她眼中烟光潋滟,水波荡漾,渐渐地,他心中的怒气好似被什么席卷了,化为了一阵清爽棉柔的春风。他只觉得心间某一块地方好似被融化了一般,似在等待什么去填补。
半晌,蓝衣女子忽然大笑,清脆的笑声如暮鼓朝钟,又似大风中摇曳的风铃,将什么给吹动了,吹醒了。
“果然有效,看来我的烟雨水花已经练到了第四层,连北王这样沉着冷静的人都能被我迷倒。”她笑着,手从北霆风掌心中抽出,对他又是轻轻浅浅一笑。
北霆风蓦然明白过来,怒气重袭上来,一掌便朝蓝衣女子打过去。
“秦浩然,还不出来吗?”女子却不躲不让,朝着身后大呼一个名字。随之呼声,果然一个白衣翩翩的男子走了出来,他身子如雪,白得纤尘不染,属于他的白如同月牙的光泽,又好似翡玉一般温和。
秦浩然出手如风,挡住了北霆风打来的拳头,只见他淡淡一笑,眉间舒展,道:“许久不见,北王。”
北霆风收回掌风,在蓝衣女子对面坐下,他看看蓝衣女子,又看看秦浩然,眉间微皱,眼底是疑色。
“北王不必多疑,此刻你我她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既然这场战事已经开始,那边无退缩之理。月牙村村民之死已经酿成,你若追究也不过是伤两国联盟之谊。”秦浩然一字一句,温文有礼,字字珠玑。
“哼,”北霆风拂袖,怒眼扫向蓝衣女子,质问:“可这事许幻灵有同我商量过吗?”
“我杀人还需你的指点吗?”许幻灵以手撑着下颌,目光并不看北霆风一眼。
“二位都请息怒,”秦浩然调解道:“西狼匈族联盟,大军七万有余,已经占领下了漠沙郡和邺城,再要出动,定能将玉河一举拿下。”
“本王是想出动兵马即可征战,可是这个女人却在这里练她的什么药丸子,根本没出兵的意思。”一提起许幻灵来北霆风就气得不行,之前他以为这女人还有什么头脑,可现在看来不过如此。
“这事,是我的主意!”秦浩然笑道,他起身,望向窗外浩瀚无垠的草原,在这之南,一条银白色的飘带从高山之巅流淌而下,静静往东,一直蜿蜒到河北河东平原。他目光柔和,如月华静谧,只听他声音稳重地道:“此时不易出兵,此刻敌军心怀怨愤,肯定是士兵高昂。我们要静待时机,避其锋芒。”
“这都是这个女人惹出来的事情!”北霆风劈头盖脸对许幻灵一阵怒喝。
许幻灵毫不在意,只是目光偶尔落在秦浩然的身上,她发现,自己好像是不知不觉当中会偷偷的看一两眼秦浩然,她似乎很喜欢他如玉般的性格。可她也知道,这个男人一直隐藏了自己的光芒,他从未在任何人面前表现出真正的自我。
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西狼匈族不和,这正是秦浩然所担心的问题,也是他为何会扮作西秦使者来此的原因。许幻灵武功极高,聪明当然聪明,可是她却手段狠辣,而且她,似乎非常痛恨司夕儿。若是匈族煊戈将军没死,他来带领匈族将士,肯定会和西狼将合作得非常融洽。
可惜啊可惜,谁让这个将军没有在关键时候救许幻灵一命呢!
至于北霆风,有勇有谋,却多了几分不该有的心思,比如他的优柔寡断,比如他的生性多疑……
如果没有发生匈族人屠杀月牙村百姓之事,这战事今日就该打起来。现在,只能暂缓。
“两位,”秦浩然背对两人,目光灼灼地望着飘然而下的玉河,他道:“玉河是漠北军唯一的水源,若二位明白我话中之意,其实这场战根本无需再打。”
“投毒?”许幻灵脱口而出。
“恩!”
“这个主意极好,如此我军大可不必攻下河北。”北霆风也赞赏道。三人一时沉默,脸上各有表情,片刻后北霆风却担忧地问:“可是此事该派谁去做呢?”
“玉河水流缓慢,但其水深,因此投毒的时间须与漠北军取水的时间相差不多,否则药效一过,便无法迷晕漠北军。”秦浩然转身,嘴角微微上扬,朝许幻灵看去,道:“军营中只有你的轻功最高,最好由你亲自前去。”
不知为何,对于他的命令她好像根本无法拒绝,虽不想起个大早去投毒,却还是答应道:“好,本郡主今晚深夜就亲自走一趟。”
秦浩然点头,“务必小心!”
“恩!”
调解完两将之间的矛盾,秦浩然推开了门,步履悠闲地走了出去。他双手背负身后,身姿笔挺若松之姿,月白色的长袍罩他身上,映得肌肤如玉。他走到门口,侍女重新关上了门。
许幻灵目光温柔地看着那抹月白身影消失在眼前,眉间露出了一分不舍和期待。十日之约,她未曾旅履行,没想到十日之后他亲自来到了漠沙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