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回百俪宫,丽妃对她的态度明显变差了,住进破屋不说,还不许送吃的来。叶子埋怨了几句,她亦安慰了叶子几句,主仆两就着破烂的屋子整了整,暂时住下。
这夜,落雪以蓝媚给的香迷倒了叶子传来暗卫,仔细嘱咐暗卫寻找晓雪和风儿的事情。之后她倒在床上翻来翻去睡不着觉,虽她对上官雪晔死心了,但每每一遇到和他有关系的人,总会不自觉地想起他来。
不过他也够狠,为了一个秦亦灵将晓雪和风儿抛诸脑后,风儿好歹是忠良之后,又是一个小孩子,遇到匪徒还能活吗?
她担心晓雪和风儿的安危,一整夜睡得极不安稳。第二日清晨,晨光若隐若现之际,门外忽然响起咚咚咚的敲门声。
叶子颇不满地开了门,对门外吵道:“大清早的谁呀,郡主还在睡觉呢!”
落雪听得叶子开门的声音,还听见一个尖锐刻薄的声音道:“郡主又如何?不过是一个边远小郡的瞎眼人罢了!你们在百俪宫中白吃白喝,怎么都要干点事吧!”
“你们……别不讲道理,郡主再怎么都是郡主,怎么能给你们干活呢!”叶子气冲冲地对着门外道。
“哼,什么郡主,这宫中除了主子就是奴婢,”那尖锐声音继续道:“看在她眼瞎的份上,就让你们做些轻松点的,去洗衣服吧!”
“你……”
“叶子!”叶子正要辩驳,落雪已经走到门口,她紧紧握住叶子的手对她摇了摇头,冷静道:“这位姑姑说得对,我们在百俪宫白吃白住的,是应该做些什么。”说完转向那婢女,道:“姑姑教训得是,落雪马上收拾妥当,去洗衣服。”
“郡主,你怎么能去帮他们洗衣服?”叶子怒道。
门外婢女得意笑道:“算你识相。”接着扭扭屁股离开了。
等那婢女走开落雪神色大变,如冬天高山冰雪一般寒冷,她初来古代时不也是被人这般欺负的吗?那时都能忍下来,现在也可以。
落雪本本分分地带着叶子去院子中洗了三天衣服,双手被水泡得白乎乎的,几乎掉皮。第四日,苏荷叶再次来访,带着落雪去上琴宫住了一天,落雪感激她的好心,但这日却横生出一件意外的事情。
傍晚时分,楚鹤黎的御驾到了上琴宫,听到太监声音时落雪当即从房中出来,而她双眼看不到,碰巧地就撞在了楚鹤黎的身上。楚鹤黎眼疾手快地拉了她一把,目光在她脸上流转许久。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与楚珂和西罗欣长得像不像,当时心中一个咯噔,害怕是楚鹤黎认出了自己,全身冒出冷汗。
她惊了御驾,故作慌张地跪在地上,而此刻苏荷叶也到了跟前,她福身行礼,解释道:“这位是落雪郡袁白的女儿,名为落雪,听说她刚诞下来时是皇上封她郡主的,不知皇上可还记得?”
楚鹤黎的目光继续停在落雪脸上,落雪头低得更低,许久听得楚鹤黎脚步声离去,心中刚松了一口气,又听上座的人冷冷道:“抬起头来。”
她浑身一颤,慢慢地抬起头来,楚鹤黎见她双眼蒙着黑布不由得震惊,问道苏荷叶:“荷妃,她眼睛怎么回事?”
苏荷叶忙答:“落雪自生下来便没见过光明,前些日子臣妾带她入宫,御医说最好用黑布遮上双眼。”
“袁白的女儿?”楚鹤黎皱眉想了想,忽然记起什么,道:“可是前些日子大臣弹劾的那个袁白,朕不知道你同袁白的女儿走得这么近!”
落雪心下一紧,暗道不好,都说楚鹤黎生性多疑,做事谨小慎微,他不会连苏荷叶都怀疑了吧!
苏荷叶聪明,立刻下榻跪下:“入宫之前臣妾在茶沽小湖碰到落雪郡主,那时落雪郡主孤身一人,臣妾便和她闲聊了几句,自后才与郡主交好。郡主是个可怜人,从小没有母亲,又看不到世间的事物,臣妾想着臣妾入了宫,便找她进来看宫中御医是否能治好她的双眼。臣妾估摸这事情是件小事,未曾给皇上禀明,请皇上恕罪。”
“原是如此,”楚鹤黎点了点头,起身扶起苏荷叶道:“既是好姐妹,自当照料,朕怎么会怪你,那御医可有法子?”
“御医正在配药。”苏荷叶被拉着坐在楚鹤黎的旁边,恭恭敬敬地答话。
落雪这期间一直低垂着头,见苏荷叶圆谎圆得这样好,心下稍安,又以自己眼睛蒙着黑布而楚鹤黎可能并没有看得那么真切,而暗自窃喜。然而就在她暗自窃喜的时候,楚鹤黎却又看向她道:“朕觉得你这张脸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
落雪心中一寒,微微抬起头来,神色不变地道:“或许是因为民女与爹爹长得相似,所以皇上觉得在哪里见过民女吧!”
“嗯,极有可能,”楚鹤黎微微点了下头,“朕与你爹爹也有许多年未曾见到,不知他可还安好?”
落雪起身俯身道谢:“多谢皇上关心,爹爹很好。”
楚鹤黎颔首,从苏荷叶手中接过刻着江南水墨画的青瓷茶杯,茶杯刚碰到嘴唇他又突然停下来,似乎想起什么,继续问道:“你爹爹镇守落雪郡也有数十年了,而你郡主称号又为落雪,可知怎么来的?”
落雪神色不变,心底却掀起了滔天的巨浪,暗道这个楚鹤黎果然是不相信她的,否则也不会这样问她。所幸她在宫外时为以防万一对落雪的身世了解过一二,否则就露馅了。
她起身,朝堂上跪下,一字一句道:“听爹爹说起,我出生的那年落雪郡发生了雪灾,皇上派爹爹前去落雪郡赈灾。在爹爹去落雪郡的时候我诞生了,可我一出生娘亲就死了,皇上为此特意封我为郡主,派爹爹镇守落雪郡。”
“嗯,不错,你爹爹倒是记得清楚。”楚鹤黎朝下挥了挥手,“你眼睛看不见,地上又凉,就不必跪着了吧!”
“谢皇上。”
楚鹤黎问落雪话的时候苏荷叶一脸平静,然而内心却如落雪一般,均是悬在半空中。所谓伴君如伴虎,果真不假,而身旁的这位帝君似乎心思很深,对谁都是不相信的。
苏荷叶捏了一手的冷汗,悄悄地在自己衣角擦了擦,浅笑着问:“皇上晚上可要在这里用膳?”
楚鹤黎放下青瓷茶杯,起身往外走去:“朕还有折子没有看完,今晚就不在你这里用膳了。”说完便离开了上琴宫。
落雪与苏荷叶躬身送礼,待那抹修长身影走得远了两人才松了口气。苏荷叶看向落雪,思及刚才她的表现,似乎她就真的是落雪郡主,如假包换。但这一切发生的似乎又太正常了,反而让人有些不想信。
落雪朝苏荷叶谢道:“多谢苏小姐。”
苏荷叶摇摇头,嘴角扯出冷淡的笑:“是我带你入宫的,我若是不圆谎也会连累自己。”
“可你这样对楚皇说会连累自己更多。”落雪答道,她唤来叶子,转身即往百俪宫走去。
楚鹤黎回到御书房,手中拿着挥毫书写着什么,写了一会忽然又想起一张脸来。的确,二十年来那张脸他****夜夜来都不曾忘记过。
二十年多年前,先皇病逝,将皇位传给了楚珂,也就是他的皇兄。先皇病逝前告诉他,切不可觊觎皇位,一定要一心辅佐楚珂。自那时起,他便心存了异心。
其实说起来,自小先皇对他比对楚珂严厉得多,而先皇也要宠幸他母亲得多,但不知为何他却在临终时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兴许是自己从小都以为皇位会是他的,因此他才会在先皇临终时的一刻开始筹谋。
楚珂与他是两类人,楚珂心善,在治理国家时喜循序渐进,也没有野心。可他不同,他从小苦读兵书,研究兵法,不只是为了南楚一个皇位这么简单。三国鼎立已经持续几百年了,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那是亘古不变的道理,楚珂以为这样下去天下就会太平,那就大错特错。
他在政见上与楚珂又太多不同的意见,以至于多次在朝堂上吵起来,后来楚珂罢了他王爷的位置,让他在家闭门思过三个月。他在家闭门的三个月中想通了许多事,要成大事必须不拘小节,于是在那三个月中他秘密联盟大夏,准备篡夺皇位。
大夏故意派了大将军司靖征战,楚珂派出自己最亲信的臣子周庭天迎战,周庭天走后楚都守卫空虚,他乘势派出三万靖世军攻入皇宫。然而消息传得很快,前脚踏出楚都的周庭天立刻率领一半兵马赶回,与他的靖世军征战在皇宫外。
那时兵戎相见刀光剑影,然周庭天的兵马是连日赶回来的,疲惫至极,血战中怎可抵过他亲自训练的靖世军。楚珂和皇后西罗欣是自杀的,周庭天也战死,可在此战中却唯独没有发现公主楚天歌的身影。
楚天歌尚在襁褓之中,除非有人带走了她,不然她就不可能消失不见。他派人在皇宫中搜寻婴孩尸体,始终没有发现楚天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