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逸仙见众人个个志在反满,极感高兴,说:“眼下清廷陆军在朝鲜、辽东战场节节败退,水师在黄海海战中惨败后退守威海卫,看来将会损失殆尽。据说清廷在设法与日本议和,但日本不允。这正是兴兵反清良时,机不可失。故我等宜即速成立兴中会香港总部,以乘机发动广州起义。”
孙逸仙言罢,众人都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便决定即日成立兴中会香港总部,并在香港环士丹顿街十三号亮出乾亨行商号的招牌以作为活动地点,迅即发动起义。
广州举事泄密,陆皓东等被捕壮死。
满城惶乱,孙逸仙从容离去
3月中旬,孙逸仙与郑士良、杨衢云等人两次密商广州起义事,计划在半年之内加紧联络各种可利用的武装,组成三千精兵突取广州,然后以广州为根椐地向北发展。具体部署是:由杨衢云在新安招收散勇,在香港招募愿效力的壮士作为攻城主力;由新入兴中会的广东水师镇涛舰管带程奎光负责联络水师官兵响应;由郑士良往北江联络英德、花县一带会党首领,以在起义发动后即率大队赴城接应;由檀香山归国会员李杞等往石歧,届时率绿林以为声援;广州的巡防营、三元里的乡团、潮洲和惠洲的会党也都派人加紧联络。
军事布置妥当后,孙逸仙即让陆皓东赶紧制作青天白日旗,以在起义时作为革命军军旗。他自己则在广州东门外咸虾栏张公馆、双门底圣教书楼后礼拜堂等几处租房设立机关和接待站,以供容纳往来之人和贮藏文件、武器之用。后来他又在广州南头咀设立由美国化学师奇列负责的炸弹制造处,还差人购置了两只小火轮作为运输工具。
为广获支持,孙逸仙特请香港《德臣西报》主笔黎德、香港议政局议员何启为兴中会造舆论。何启即在《德臣西报》上撰文鼓吹改造中国,并声言对兴中会的宗旨极表同情。接着,《德臣西报》又连续报导粤省将可发生起义的消息。至5月底,黎德又让谢缵泰在报上发表致光绪帝的公开信,说明兴中会的意向。同时,黎德受孙逸仙之托,帮兴中会游说港英当局。可是,香港总督得知消息后,怕事情闹大,同时迫于清廷的压力,于8月底下令封闭乾亨行。
孙逸仙见情况不妙,便与杨衢云、陈少白等转往西营盘一带活动。为了落实攻打广州的计划,他约杨衢云在杏花酒楼密议:“兴中会将起事,已为中外舆情注重。黎德答应向英国政府和人民争取同情和帮助,日本驻港领事亦对起义有口头承诺。经过半年准备,现在该确定攻取广州的方案了。”
杨衢云即赞同:“事不迟疑,该动手了。军械及招募壮士等事,已有眉目。香港方面,有我在,还有陈少白、邓荫南协助,你尽可放心。动手时由谢缵泰直接与你联络。广州方面的事准备得差不多了吧?”
孙逸仙说:“已大体落实,我可与郑士良、陆皓东一并负责。不过现在最好把起义时间拟定,就定在10月26日,也就是阴历九月初九日,如何?”
“好,就在九九重阳节!”杨衢云即表同意。接着二人又约定起义联络口号是“除暴安良”。
与杨衢云确定起义计划后,孙逸仙即去找黎德,请他草拟兴中会起义讨满的英文对外宣言。事情办妥后,他即乘轮暗返广州。为了掩人耳目,孙逸仙回广州后特地发起成立农学会,主张整顿农务,提倡治田垦地新法。李鸿章之弟、粤督李瀚章闻广东农学会成立,即表支持,并出资赞助。
当起义时间迫近,为了统一事权,不致临阵慌乱,兴中会总部决定推选总会长,亦即大总统。10月10日召开会议时,众会员一致选举孙逸仙为大总统。
可是隔了一日,杨衢云却去找陈少白等人,说:“可否把总统的地位让给我?现在香港的游勇,见我不是大总统,不大服从我的调遣。以后到了省城,事情办好了,大总统再尔归还,如何?”陈少白将此事告诉孙逸仙后,孙逸仙觉得事情还没开始,同志间就发生地位之事,非常痛心。郑士良闻知此事,愤怒异常,说要杀杨衢云,孙逸仙连忙制止。为免起纠纷,孙逸仙特约杨衢云至广州商谈。杨衢云对他说:“我决不至事未成而先争地位。只是有了大总统名号便于统率散勇而已。”孙逸仙见他这样说,即把大总统让给了杨衢云,并对他多方勉励。
杨衢云回港后,即指挥募得的四百名散勇潜渡广州,准备发动起义。不料在农历九月初八,广州城就严加戒备。原来,孙逸仙让兴中会员朱淇起草讨满檄文时,朱淇之兄朱湘发现了。朱湘恐被牵连,便以弟弟名义向省河缉捕统带李家焯告密。李家焯得到密报,极想立功受奖,他急忙派人盯梢孙逸仙。同时,他飞马急报两广总督谭钟麟,向他反复陈说利害。因在此之前,李家焯曾向他报告孙逸仙等人行迹可疑,谭钟麟却一笑了之:“孙文一狂士耳,其创农学会,李少帅且暂助之,焉敢造反?”这次得报后,谭钟麟倒是有些惊恐。他急令李家焯带兵搜查兴中会在城内的机关,又急调防营一千五百人回城防卫。不过,他示意若无证据不可对孙逸仙轻易动手,以免出错。李家焯在双门底王氏书舍“农学会”所搜查时,将只身返回书舍焚烧会员名册的陆皓东捕了去。后听说孙逸仙在城南王绅士家参加婚宴,李家焯便派兵丁前往监视。这时,孙逸仙正在筵席上,见已有兵丁侦伺在侧,他便笑语座宾说:“这些兵丁岂是来捕我的么?”众客听他口出此言,都有些惊恐,但兵丁仍只侦伺在侧而未敢动手。孙逸仙宴罢,竟从容离去。
然而杨衢云并不知广州城已经戒严,他正在为所招募的散勇无法调度、不能在预定的时日举事而着急。他招收的散勇本是乌合之众,加之他先组个人卫队,又分配枪支不当,导致人心不服,指挥失灵,故队伍不能从香港按期出发。故他只好向孙逸仙电报暗语:货不能来。孙逸仙因起义事机已泄,便立即回电:货不要来,以待后命。可是孙逸仙的电报到达之时,杨衢云已经让人将枪械暗中运上了渡轮保安轮,且无法搬回,他只得令朱贵全、丘四仍率举事者随保安轮向广州进发。当保安轮到广州时,清兵已在岸守侯,朱、丘等四十余人悉数被捕,枪械亦全部缴去。
当被捕者押往南海县衙后,谭钟麟亦前往与县令一齐审讯。审讯时,陆皓东、朱贵全、丘四等人慷慨陈言、大义凛然,对起义反满之事直言不讳。谭钟麟要陆皓东供出同党,陆皓东却在供词中说:“要知今日非废灭满清,决不足以光复汉族,非诛杀汉奸,又不足以废灭满清。今事虽不成,此心甚慰!但我一人可杀,而继我而起者不可尽杀。”谭钟麟见此供词,便命施以酷刑,以钉插其手足,凿其牙齿。陆皓东遭此酷刑,几次昏死过去,但他仍严斥清吏:“你们虽以严刑加我,但我肉痛心不痛,其奈我何!”谭钟麟见陆皓东宁死不供,便将他与朱贵全、丘四等定为死罪,押进大牢,下令在城中清查乱党。
孙逸仙、郑士良在军警四处搜捕、参与举事者纷纷出逃时,镇静自若地暗留城中销毁文件、安排人员离境。隐匿三天后,风声已过,郑士良先换上苦力的衣服离开广州,乘轮船经澳门入香港。孙逸仙亦装做苦力租搭小船,先到香山差人急告家人避难,后改坐轿子潜往澳门,在好友葡萄牙人费尔南德斯的陪同下扮作女装乘船至香港。他的翠亨村老家的妻子卢慕贞得急告后,也带着四岁的儿子孙科、一岁的女儿孙延,同婆婆嫂嫂连夜逃至香港,后随即乘轮去了檀香山。
谭钟麟命军警遍城大搜捕,也未捕到孙逸仙等人,便着手处置参与广州举事的被捕者。他下令将陆皓东、朱贵全、丘四三人处斩,又将另六十多名被捕者被指为被惑的愚民,每人发川资一元分别遣散。处置完毕后,谭钟麟即电奏朝廷,虚夸冒功,言孙文纠合会党数万聚集广州举事,因剿捕得法,只让孙文等少数乱党遁逃,现粤省秩序已恢复如常。光绪帝得奏后,心中吃惊,他降旨奖赏谭钟麟后,特颁上谕著严拿孙逸仙等逸犯。上谕称:
首逆孙文等纠合党类,共有四、五万人,潜来省城克期起事。现在孙文首逆远扬,党类尚多,窃恐酿成巨患。应将此案逸犯,仍著严拿。
上谕发布后,广东按察使兼省驿传事务衙门即发布告示,悬重赏缉拿孙逸仙、杨衢云、陈少白等十六名逸犯。清廷总理各国事务衙门亦电各驻外使节,令其相机缉拿孙逸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