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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谋两广(3)

郑士良自1900年7月奉命赴惠州后,即在归善县三洲田集结志士。三洲田是会党啸聚之区,三合会员遍布周围乡村。郑士良在此募得六百名精壮,以马兰村油房为聚义所,并与省军营官兵联络,只等孙中山的军械一到即发动起义。他先是要众人静候待机,可是日子一久,粮食不够吃,于是只留八十人驻守,将大部分人分散就食民间。然而起义风声已经传出,并且愈传愈神,说是起义军有数万众。粤督德寿闻讯,急命广东水师提督何长清部进驻深圳,陆路提督邓万林部驻淡水、镇隆,对三洲田取包围态势,想一举扑灭义军。郑士良眼见军情紧急,便急电孙中山请速启运军火,可是得到的复电却是:筹备未峻,暂时解散。但聚义众头领认为敌军不足惧,坚持要发难,并要郑士良续电孙中山,说发动后将沿海岸东上,故仍请设法弹药之接济。

这时,何长清部二百官兵已进驻新安县沙湾,其哨骑已至黄冈,正在不断向三洲田逼进。义军统将黄福闻讯,便向郑士良请战:“清军远来,尚未立足,奇袭必可制胜。”郑士良依其计而行。

10月6日夜,黄福率八十人突袭何长清军,击斩四十人,生擒三十余人,得洋枪四十余支,弹药数箱,所余清军顿时惊骇溃逃。初战告捷,黄福即拟天明后乘胜追击,与虎门、新安一带的义军会攻新安。他原以为这里的义军统领江恭喜部有数千人众,可是派人前去联络时,才得知江恭喜根本未把人发动起来。郑士良正准备决定进退之际,正好接到孙中山的第二次复电,说义军若能突出,可直越厦门,至此即有接济。于是他想从海道至厦门去接取军械。然而当郑士良率六百义军避开何长清部主力向隆镇前进时,邓万林部千余人马却在这一带据山而守。郑士良察知敌情后,便到平山、龙岗召来千余民众协同攻敌。民众招来后,义军乘敌不备攻山,杀敌数百,夺枪七百余支,得弹丸五万余发,马十余匹,并俘获归善县丞兼管带杜凤梧,继而一举夺下隆镇。

博罗的义军首领梁慕光见隆镇得手,即召众奋起响应。他先以小部佯攻惠州府,自己则率领千余人直扑博罗城。然而此时清军有万余援军接涌来围攻,郑士良见义军力单,便决计再用奇袭手段率众转攻永湖。由于义军军纪良好,在去永湖的沿途,乡民以酒食爆竹迎于道旁;各地志士闻讯后踊跃来投,义军迅速扩大数千人。永湖有五千清军驻守,但郑士良指挥义军勇猛冲锋,仅以千余杆洋枪便将清军击败,一举夺下永湖。进而义军夜攻白芒花,混战中,清将刘邦盛受伤,提督邓万林亦中枪堕马,狼狈逃命。义军此役缴获更多,以至搬运的勤务紧缺,只得将俘虏过来的百余清兵剪辫易服,使充军役。由于连战皆捷,义军军威震动四方,沿途投军的民众空前增多。接着,义军进军崩冈墟,连夜奔袭清军,又获大胜,并乘势追击清军至黄沙洋。半月之内,义军已发展到两万余人,相继占领了新安、大鹏、白沙等地。但是,义军的弹药取之于敌,在战斗中用尽后,无法及时补充。郑士良见此,便准备率众向厦门方向前进,以期孙中山的枪械接济。

惠州起义军弹药告绝,使在台湾的孙中山十分焦急,他连忙向日本驻台湾总督向儿玉求援。但日本新任首相伊藤博文采取保全清廷的政策,禁止台督帮助中国的革命党人,因而向儿玉对孙中山的请求置之不理。

无奈中,孙中山只好向养犬毅写信,渲染义军的胜利,以请说动日本政府进行援助。其信云:“十月六日郑军起惠州,前经电达,想得尊览。自起事以来,连获胜利,所向无敌,势如破竹。今已据有惠州,为进取之地。此外,陈军起海丰、陆丰,而进取潮、嘉二州。吴君起香山、顺德二县,而进迫广东省城,以牵制清兵;史君起西江,以窥梧州、肇庆;邓君起阳江、阳春,而据高、雷等府。清军处处败北,吾徒人心大振。惟草创之初,百事未备。徒手奋起,铳炮弹药皆从清兵夺来而用,初未尝如他人之有资材数十万而运用之也。所恃者人心勇敢而已。清朝虽颓,犹俨然一大帝国;北地虽靡烂,而南部尚金汤无缺。广州城内之铳炮弹药,犹有取不尽而用不竭之多。吾徒人心虽勇,而兵器弹药尚乏接济之源。久恃非计,不得不先作未雨之筹谋。敢乞先生一为尽力,游说政府,为吾人借一臂之助。若今得洋铳万杆,野炮十门,则取广州省城如反掌之易耳。广州既得,则长江以南为吾人囊中物也。时不再来,机不可失,支那兴亡,在此一举。贵政府如允济弱扶危,则各物可从台湾密送。文当划一切施行之策,可保无虞。如何之处,务乞早示佳音。”

然而,养犬毅对此无能为力。后孙中山又致信菅原,请其游说日本政府,但同样无着落。孙中山无计可施,只好急派日本志士山田良政送信至三祝多,告知郑士良说政情忽变,外援不可恃,军中之事,请自决行止。郑士良接信后,知外援无望,顿时悲痛不已,只得洒泪遣散部众,以图他日再举,自己只身赴香港。而山田良政在回程中,因人地生疏,语言不通,以致迷路,后被清军捕获而殉难。

史坚如挖地道炸督府,总督德寿被震落床下。

兴中会长杨衢云香港遇刺

当郑士良在惠州发动起义时,史坚如即准备在广州聚众举事响应。为筹起义经费,他变卖了一部分家产。可是,广州城内虽有一些兴中会员,清军防营中一些官兵也愿作内应,但因筹备未妥,加之枪械缺乏,起义难于急速发动。于是史坚如与弟史古愚及邓荫南相商,决计趁广州清军出击惠州、城内空虚之际,着手暗杀两广总督德寿。他说:“德寿一死,清军必然自相惊扰,既可解惠州之危,亦可乘机发动广州起义,岂不大事可成!”史古愚和邓荫南对此深表赞成。

于是他们合计由史坚如邀请一青年女子以夫妻名义,在抚署后花园德寿的卧室近旁租赁一所民房住下。接着,他们用十多天功夫,自房子底下挖了一条五尺深的地道直通督署花园,经测定大致已通到德寿居室底下。地道挖好后,史坚如与弟弟将从香港偷运过来的二百磅炸药装入地道中,在夜暮时分点燃引线引爆。可是等了一天,他们却未听到爆炸声。史坚如便叫弟弟与邓荫南先回香港,自己只身重返地道去看个究竟。原来是地道潮湿,引线虽已燃尽,但用作引信的一支大香却未点燃引爆。于是他饿着肚子从中午一直等到次日凌晨,将香再行点燃。仅一个时辰后,只听轰隆一声,德寿居室的房子被震塌了八间。但德寿却只是被震起跌落在床下,虽然吓得魂不附体,却不曾炸死。

爆炸后,史坚如并不逃走,反而往督署去窥视。营勇见他行迹可疑,便捉住押往南海县署。县令裴景福令衙役用铁棍杖打他,一面打,一面逼问:“你胆敢谋杀总督德大人,同党有多少?首领是什么人?”史坚如坚定地答道:“同党有四万万,首领就是我。”裴景福见他不招,又叫人用烧红的铜钱在他背上烫,逼他招供,但史坚如仍一口咬定:“我只有一个同党。”后裴景福打听到史坚如有一个七叔住在城内,便叫衙役四人前去捉拿他。而史坚如的七叔因胆小怕事,害怕侄儿的行为连累自己,此时已经向东校场介子营营官报告,说史坚如所为是奉兴中会之命行事,事前还说过杀鞑虏、复兴中国的话。裴景福得知此情况后,即将史坚如杀害,其时他年仅二十岁。

两广总督德寿得知史坚如是奉兴中会之命谋刺自己,便决意报复,他差人多方打听兴中会的情况。后有下属报告,杨衢云曾任兴中会的会长,曾与朝廷钦犯孙中山往还甚密,现可能隐居香港。德寿闻报,即策划准备除掉杨衢云。他四处张贴布告,将杨衢云作为要犯缉拿,并悬赏三万重金。不久,巡捕探知杨衢云住在香港结志街五十二号二楼,以设馆授英文为业,并且妻室子女均在那里。德寿得知此讯后心中暗喜,他决计以牙还牙,暗中收买凶手陈林潜往香港行刺。

早有同志将德寿行将派人来港暗害的讯息告知杨衢云,并劝他远走避之,然而杨衢云慨然一笑说:“男儿死则死矣,躲避什么!我宁愿授徒以养妻、子,不忍侵蚀公款。俾立一好模范为同人先。”不料十日后,陈林突然闯入学馆,掏出手枪向正在讲堂授课的杨衢云连开数枪,行凶后迅即逃逸。杨衢云的学生及邻人急忙将他送往香港皇家医院急救,此时他仍能纵谈革命主义,连英国医生见了也十分佩服他的英勇。然而至次日,杨衢云终因失血过多而逝世,年仅四十岁。

杨衢云在香港被暗杀的恶耗传出后,孙中山刚从台湾基隆港乘日船返横滨。在台湾动身之前,他就闻知史坚如牺牲的消息,为之英年死节十分婉惜,并题词寄哀。至横滨不久,又突闻杨衢云被害的凶讯,孙中山痛惜不已。他立刻在横滨召集兴汉会的同志为杨衢云举行隆重的追悼会,并讣告中外。追悼会后,他又募捐一千二百余金,寄给杨衢云的密友谢缵泰,托他转交给杨的家属,以表恤惜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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