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佩服繁缕能请来婵雨是一回事,但福贵也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现在,婵雨已经叫停了,那他回去怎么交差?正在福贵犹豫的功夫里,跑过来一个小太监,看服饰应该是很普通的。一溜小跑到福贵眼前,小声在福贵耳畔说了几句话,眼瞅着,福贵一听那话,脸色就变了。
那小太监说完,福贵也不再朝婵雨谄笑了,只是努力在脸上挤出一点笑,“婵雨姐姐,咱家有事就先回去了。”说完,也不待婵雨说什么,就带着自己来的一帮人走了。
婵雨眯眼,这趟实在是太顺利了。原想着,怕是会动一番口舌,竟不想福贵就这么走了,好像不对劲。是了,婵雨似乎想到了什么,只是交代了一句让御膳房的人去太医那儿拿些伤药,也匆匆回了熙和宫。
一夜无眠,这一夜,几乎是所有人都盯准了舒荣宫,原因无他,只是因为一碗莲子羹引发的血案。谁能想到一碗普普通通的莲子羹里掺进了点草汁。
点草,是西北一种比较常见的草药,油绿的叶子上长满了白色的斑点,所以才被称为点草。这点草唯一的功效就是让人起红疹,也算不上是什么特别毒的草,毕竟这红疹哪怕是不吃药也会在两三天之内自己消失的。
对于普通人来说,反正这红疹也没什么大事,就忍着吧。可宫里的女人最在乎的不就是那一张脸嘛,当下就让太医配了药。但这药里就有红花这一味药材,红花的作用不少,自然也包括流产这一样。不巧的是,德妃刚好有孕,一个月,德妃自己都不知道时,这孩子就这么没了。
一个宫妃被下毒,可以轻飘飘地揭过,但一个好好的皇嗣就这么被害了,就是大事。嘉元帝的后宫空虚,大臣们已经不止一次的上折子了,而现在,这好不容易盼来一个孩子却没了,怕是不少人都不好受。
因此,借着这次的事,嘉元帝就直接动了手。一整夜的功夫,查出了不少隐私,似乎是后宫里的每一个女人都不干净。嘉元帝看了一夜,看得一旁伺候的人心里都发慌。
当一道道圣旨不要命似得从皇帝手中发下来,所有接到圣旨的人都是慌的。因为,这些道圣旨里最轻的也只是革除爵位,贬为庶人,重的便有灭族的,好在只是三族。可哪怕是这样,也足够人不少人侧目的,毕竟这几年下来,帝都里一直都是比较安静的。世家皇族之间虽然一直都是在针锋相对的,但从来没有这么大规模的动作。一个未出世的皇嗣,成了这事的一个导火线。
前朝受牵连的人不少,后宫里也是同样的。首当其冲的就是一直与德妃不对付的惠妃,在一系列证据下,惠妃终究是众口难辨,认下了自己的罪行。而惠妃的母家,王家也是被发落最惨的一族。
而德妃,这场事故里看上去损失最大的德妃也没有落了好。这原因自然就是嘉元帝看到的那一堆罪证里,德妃做的事情不少。更何况,这次的事情,他早就想做,不过是借了德妃这股东风罢了。说到底,这功劳也不再德妃那里。
只是唯一让嘉元帝有些难办的确是皇后,皇后是昭懿长公主的表妹,也是他的嫡妻。这几年皇后在宫里主持的大大小小事务上也是尽心尽力的。唯一一点就是孩子,为了那诞下皇长子,皇后也是挺努力的,做的事也是不少的。可是,怎么做,嘉元帝实在是拿不定主意。
思来想去,嘉元帝还是觉得有必要去问一下长姐的意见,当然了,顺便出去逛逛。皇宫再好,也不过是一座金玉牢笼,久了也会厌倦。
而此时的长公主府里又是另外一番风景,茶茶正趴在长公主怀里给长公主讲《浮生十六记》,没错,是茶茶在讲,长公主在听。
《浮生十六记》算得上是大楚一本很出名的话本了,正如名字一样,一共是十六个故事,从皇族世家到仙凡妖圣,各种类型的都有。大楚民风开放,这种话本很受欢迎。
这场景在府里一直都是很常见的,长公主生来性子便散漫,茶茶年纪小,可在席允徵的教导下,也早早知道要孝敬娘亲。不得不说,做长公主的儿女苦啊。
嘉元帝到的时候,长公主只是懒懒看了一眼,并没有打算起身。一旁伺候的凉画几人也只是行了礼,又开始忙自己的事。只有茶茶比较开心,扔了手里的话本,下了榻跑到嘉元帝身边,乖乖叫了一声“小舅舅。”
宗室里的孩子不少,但总是亲疏有别。但茶茶不一样,准确地说,是昭懿长公主不一样,至少她在嘉元帝心里的形象是很好的。是以,嘉元帝见到茶茶过来就将她抱了起来,茶茶也是蛮配合的。
“茶茶乖,怎么这么多天不来看舅舅?”
茶茶看着嘉元帝,想了想,又看着长公主道“娘亲忙。”
嘉元帝笑着将茶茶放想,坐上一旁的紫檀雕花木椅。茶茶看了看嘉元帝,想了想,朝长公主道“娘亲,茶茶想出去玩儿。”
“嗯,纨书你带小郡主下去。”
茶茶这一走,带走了不少人。剩下的也被长公主退了,只剩下嘉元帝与长公主两人,连凉画也不再。嘉元帝什么话都没说,只是为长公主倒了一杯茶。接过茶,长公主只是抿了一口,又放下了。
嘉元帝来的原因,她大体上也能想到。这件事看上去和她没什么关系,可林林总总下来,与她也是有这千丝万缕的联系。
“长姐,我来是因为皇后。”
长公主顿了顿,问道,“阿迦,你告诉我,你对皇后究竟是一种什么感情?或者说,你心里最直接的想法是什么?”
嘉元帝想了想,有些不确定地问道,“长姐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知道吗?皇后做的事可大可小,如果你还想让她继续做这个皇后,那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如果你不想,那么就借着这次的事捅出皇后善妒的事,剩下的自然会有御史帮你善后,到时候废后就是轻而易举的。”
嘉元帝似乎是没有想到长公主会这么说,毕竟,皇后是长公主的表妹,说起来也算是亲戚。降爵时,嘉元帝就有些意外,而现在若是皇后被废,那么忠义伯府最后一层保障也是没有了。
“可是,可是朕狠不下心。”嘉元帝脸上有些犹豫。成亲的时候,他不过是想选个毕竟亲近的人,皇后的身份刚刚好。皇后需要母仪天下便可以了,可当他看到皇后在后宫里做的那些事后,心里突然就不确定了。毕竟,他不想留下隐患。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是席丞相教给他的,可是他却一直都做不好。长公主离开帝都时,就说过,他是一个仁厚的帝王。仁厚,是好也是不好,但太平盛世里,确实需要一位仁君去守护这江山社稷。
“阿迦,你要知道,没有什么是狠不下心的。有些事,一开始的时候觉得很难,可是到最后,你就会发现,都是一样的。你坐上这个位置,不需要靠任何人,废后是国事也是家事。”